粉豹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倒好,只可惜全祖望那一双臂膀气力实在不小,哪一个大铁椎虽不致被他舞得风雨不透,也不致于轻易可以给粉豹双环抢入。
粉豹亦不敢轻举妄动。
百多斤重的大铁椎不击中犹可,一击中实在后果堪虞,没有七八分把握,他真还不敢冒这个险!
百忙中他偷眼一望花鸡紫鸽,却发觉紫鸽花鸡的情况比自己还糟!
花鸡的一对金爪在沈胜衣左手一剑砍杀之下简直就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紫鸽满头汗落淋漓,显然应付闪电一样凌空击下的练真真那张天刀亦是吃力的很。
三个人的生死,看来就正如事前预料,全系在他与全祖望两人的胜负之上!
那刹那,粉豹的心中实在焦急到了极点!
一个人焦急之下就难免有疏忽,他一心盘算着如何应付当前全祖望哪一个大铁椎,百忙中也曾兼顾左右,却就偏偏疏忽了身后。
他的脑后也没有长着眼睛。
全祖望却面对粉豹,当然看到粉豹的背后挡着假山,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猛一吼,又吐出一声咆哮,又一椎紧接扫出!
这一声咆哮更响亮,这一椎横扫更惊人。
粉豹想不到花花太岁这个老家伙内力修为这么深厚,一连十八椎之后,接上的第十九椎反而更见威猛,一惊急忙再退!
这一退只退出半步,他的背后已然撞上假山!
全祖望那一椎同时击到!
粉豹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呼,左右锁心环急从胸前推出,迎向扫来的那个大铁椎。
他并不想硬挡,现在却不能不硬挡。
那双环一推,他混身的气力亦集中在双手之上,双环之上!
他的内力修为也许不在全祖望之下,只可惜他的反应虽然快,却是出在他的背后撞上假山之后,这已经慢了半分!
这半分之差已经要命!
他混身的气力还未完全集中,双环才推出一半,全祖望那大铁椎已然扫到!
“轰”一声,整座假山立时四分五裂!
粉豹的一个身子亦同时五裂四分。
石砾横飞,血肉横飞,那里还分得开那一椎是假山的石砾,那一堆是粉豹的血肉!
张猛那边正好瞥见,一口苦水不期涌上心头。
好容易他才抑制的住那一阵想吐的感觉,在他身旁的弟兄已有几个在吐了。
花花太岁的杀人手段实在吓人。
解语消愁那边假山之上居然未吐,两张俏脸却已青了。
任少卿的一张脸也并不比张猛的好看,两腿已在颤抖了起来。
查四,全义算是比较镇定的两个,全义不过扶着旁边石亭的一条柱子,查四也不过瞪大了眼睛,只是眼旁的肌肉不住的在跳动。
最震惊的当然是花鸡紫鸽,两个人一样心意,紫鸽再挡练真真一刀,半身一倒,就地一滚,滚出了足足两丈多才弹起身子!
这一着实在有些出人意外,这一来练真真接着的一刀势必落空,到她着地要拔身追赶,紫鸽已有足够的时间溜出院外。
紫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哪知道他一弹起身子,眼前便见一条人影凌空落下!
练真真!练真真凌空中翻滚,看得一样清楚,紫鸽伏地滚身,她的刀势亦敛那纤腰一折,竟就朝紫鸽滚动的那个方向,连人带刀飞落在紫鸽的面前!
刀横腰,练真真冷冷盯着紫鸽!
紫鸽只恨得咬牙切齿,厉声道,“臭丫头,你莫要迫人太甚!”
练真真冷笑道,“你口齿放干净一些,我也许还不会迫你太甚,现在我最低限度要留下你的一排牙齿!”
“好,我给你!”紫鸽嘶声狂呼,手一挥,匹练也似的一道刀光疾卷向练真真的咽喉!
练真真闪身右避!就绕着紫鸽疾走起来,刀就斜在她的左肩之旁,她左掌托着刀脊,刀锋向外,一转,刀亦就势随着疾转,雪亮的刀自刹那化成一道闪亮的光环在紫鸽身外回环飞闪!
刀光化成光环,人亦仿佛幻成了一道飞烟!
紫鸽一刀落空,第二刀还未劈出,眼前就只见光环,只见飞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欲发未发的刀势连随收敛!
他眯着眼,凝视着飞绕在身外的飞烟光环,那脚步一错,突然像给烧着了尾巴的火老鼠一样,就原地顺着光环转动的方向疾转起来!
这一转,两下平行,他终于看清楚了练真真的人,练真真的刀。
一声霹雳即时在他口中爆出,一翻刀,一长身,便待要冲破练真真的刀环,也就在这下,一声尖锐已极的惨叫声突然划空传到!
花鸡的惨叫声。花鸡也是一心开溜,他行动的迅速更不在紫鸽之下!
心念一动,花鸡一对金爪奋力一翻,连挡沈胜衣三七二十一剑,随即虚幌两钩,似攻还退,双脚一蹬地,整个身子飕的倒射而出!
一射两丈,这一退亦不可谓不快的了!
不过虽然快,凭沈胜衣骄人的身手,要追击并不是一件难事。
沈胜衣却没有追击,反而一翻手,回剑入鞘。
花鸡虽然箭一样倒退,一双眼并没有离开过沈胜衣,这一眼瞥见,心里头,实在奇怪非常!
他的确想不到沈胜衣这样就罢手。
这个情他又岂会不领,转身便想奔出!
一转身他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大铁椎。
“花花太岁!”花鸡当场脱口惊呼。
正是花花太岁全祖望。
也不知什么时候,全祖望已来到了花鸡的身后,他站在那里,双脚虽不动,双手却缓缓将那大铁椎送出!
他若是奋力挥椎,花鸡脑后虽然没有眼睛,但耳朵听风声,亦可觉察,这缓缓将那大铁椎推前,花鸡却毫无所觉!
道花鸡看在眼内,那个大铁椎离开花鸡的胸膛已不足一尺!
花鸡一声惊呼出口,全祖望那缓缓推前的大铁椎亦同时疾快一吐!
相距只一尺,花鸡失惊之下,当人没有可能那一椎闪开!
只一尺相距,那一椎当然亦难尽全力,但已经足够!
蓬的一声,大铁椎撞在花鸡胸膛之上。
花鸡一个身子当场连退七步,胸前的肋骨最少断了五条,一口鲜血哗的冲口而出。
全祖望上步紧迫,大铁椎一翻一滚一扫,“横扫千匹马”,又一椎拦腰扫向花鸡!这一椎威猛绝伦!
花鸡连脚步都还未站稳,大铁椎已到!
他双手金钩并未脱手,连忙出手,双双抓向全祖望的胸腹咽喉。
他也自知伤重之身,他也知道那一椎凌厉非常,万难闪避,万难活命,那一对金爪不求护身,只求伤敌!
他只希望那一对金爪不负所求,同时将全祖望抓下地狱!
一个人有希望不错总好过无希望,只可惜结果往往都是失望!
花鸡那一对金爪还未抓到全祖望的胸腹咽喉,全祖望那一椎已扫到花鸡的腰眼之上!
这一扫只扫的花鸡离地飞起,直飞出天外,院外!
一声尖锐已极的惨叫声刹那直拔云霄!
花鸡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几乎没有惊散紫鸽的魂魄,欲发的一刀不由一敛。
环绕在紫鸽身外的飞烟光环立时尽散,光环合成一道电闪,飞烟合成一条人影,练真真连人带刀乘隙抢入,刀斩紫鸽。
出手就是一刀,这一刀却骇电惊雷!
紫鸽也算得眼急手快,手中刀连忙挥出。
砰的一下巨震,两刀合在一起,练真真那张刀旋即蟒蛇一样缠着紫鸽那张刀滚动起来。
紫鸽那张刀只好跟着滚动,他若是将刀撤回,练真真那张刀势必乘势杀入!
叮叮当当的珠走玉盘也似的一阵乱响,那缠在一起的两张刀突然一合,化作两道白光直飞上半空!
练真真,紫鸽两人几乎同时拔身而起,追在那两道白光之后,一伸手,各自找回自己那刀的刀柄。
两人亦几乎同时,抢刀在手,同时挥刀出手!
紫鸽一出手就是三刀,练真真一出手却是四刀,比紫鸽还多出一刀!
当当当的双刀半空中三度再交击!
紫鸽只是三刀,练真真还有一刀!
那一刀就砍在紫鸽的右臂之上!
哧的裂帛声响,鲜血破空,紫鸽的右臂虽然未断,右手已然无力握刀。
刀呛啷脱手堕地,紫鸽的人亦落地,落地又飞起!
全祖望已等在那里,紫鸽未落下,他的大铁椎已蓄势待发,紫鸽一落下,他的大铁椎马上挥出,击在紫鸽的腰脊之上!
他的腰脊齐断,紫鸽矮胖的一个身子最少也飞起了两丈!
练真真那亦自落下,摇头收刀!
沈胜衣亦自摇头,这已是第三次摇头。
那一鸡一鸽一豹虽然该死,全祖望的手段未免太过毒辣。
全祖望却不以为意,大铁椎往地一顿,顿开满地血花,放声狂笑道,“痛快,痛快痛快!”
一连三声痛快,看来他的确痛快得很!
他狂笑着走到沈胜衣,练真真面前道,“抱歉抱歉,那一鸡一鸽本来是你们的。”
练真真苦笑,沈胜衣也在苦笑。
“尸体一会儿我再着人清理,现在我们且先回假山那边石亭,看查四怎样说话!”
全祖望说着双手一抄,将那个大铁椎往肩上一搁,大踏步走向假山那边。
沈胜衣,练真真不约而同亦举起了脚步。
对于那件事,两人也实在大感兴趣。
密封的石室,离奇的死亡,没有人能够进入的石室,凶手却能够杀人于石室之中!
死人还在石室之内,死人的鞋子却穿在石室之外,白蜡人像的脚下!
就这些已经令人心往神驰。
查四却似乎有把握解开这个谜。
他这能找出那个无形凶手?他真能知道那个无形凶手如何进出那间密室?
查四已经步返假山之上,石亭之中。
石桌已碎,石凳未碎,查四在一张石凳坐下,一面沉痛之色。
他望着全祖望步入石亭,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声不发。
全祖望忍不住趋前道,“查捕头,事情可是已有眉目?”
查四颌首抬头,先后望向全祖望,沈胜衣,练真真道,“你们怕也累了,坐下再说。”
全祖望旁边坐下,急不及待的再又问道,“查捕头,到底有何发现?”
查四眼望那边花径,道,“请庄主着人先将径上那个蜡像搬入亭中。”
全祖望疑惑地望着查四,最后还是一拍双手。
侍候大铁椎的那两中年大汉应声步前。
全祖望随道,“你们一旁都听到了,还不依查捕头的说话去做!”
那两个中年大汉连忙躬身退下。
全祖望的目光再回到查四面上,道,“查捕头。。。。。。”
“一会儿再说,”查四挥手止住,看样子,似乎真的成竹在胸。
一夜风凄露冷,蜡像并无伤损。
蜡人到底是蜡人。
蜡人的身上凝着露珠。
露珠晶莹,这蜡人一如兰汤浴龙。
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膛,修长均匀的小腿,羊脂白玉一样的肌肤,若不是眉心一道刀口直裂胸膛,刀口之上又涂上朱漆,单就是这个蜡像,已可以令人心荡神旌。
蜡人现在就放在石亭的一条柱子的前面。
查四盯着那蜡人,忽的叹了一口气,“昨天我不幸言中,今晨雪夫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别再说这些。”全祖望期然一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凶手!”
查四点头,目光落在蜡人脚下穿着的那一对鞋子之上,转问道,“这一对鞋子可是雪夫人昨日所穿的那一对?”
“就是那一对!”
查四接问道,“雪夫人就是穿着这一对鞋子走入石室?”
全祖望无言颌首。
“也就是说这一对鞋子现在应该还在雪夫人的脚上,即使不在雪夫人的脚上,也应该还在石室之中!”
“嗯,”全祖望一再颌首。
“现在这一对鞋子却在石室之外,蜡人的脚下,鞋子当然没有可能自己穿在蜡人的脚下,也不可能自己离开石室,不待言,是凶手所为!”
“那一个才是凶手!”
查四不答反问,“我记得,全庄主你曾经针对雪夫人这样说话---------”
“**”
“妖姬”
“魔女”诸如此类的名词似乎都是因她而起,为她而说!
全祖望微愠道,“不错我是这样说过,但现在你无端提起这些作甚?”
“整件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个地方!”查四沉声道,“我受托护卫未能竟全功,未能防患于未然,问心实在有愧,但错并非出自我个人的身上,只错在我对雪夫人的了解太少,如你全庄主所讲,亦如我们昨日在大堂所听所见,虽则难于启齿,我还是不得不说,好像雪夫人那么放荡,那么不羁,那么大胆的女人,可说千中无一,万中无二,她那种放荡,不羁,大胆,这一次便是使她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所有的目光本来就已经集中在查四面上,这下更是齐都迫视着查四。
查四一声叹息,继续说道,“综合我的所知,雪夫人平生最感兴趣的只有两样东西,第一样,是金钱!”
全祖望听说不禁亦叹息道,“查捕头这话到非过语,如果将金钱比作火,她便是灯蛾,那儿有火光,灯蛾便飞到那儿,火灭了,灯蛾便要飞走了!”
“第二样,-------“查四倏地住口。
全祖望叹息着道,“我这个人一向都看得很开,查捕头有话不妨直说。”
查四这才接下去,说道,“第二样,是男人!”
“所以我这十多年来一直守在她身旁。”全祖望不由苦笑。
“这不错,也是办法,但-------”查四又住口。
“但什么?”
“外寇易拒,家贼难防!”
查四这句话出口,一直少有说话的那个管家全义突然开口,一声冷笑道,“查捕头这家贼何所指?”
查四亦自冷笑道,“家贼自知!”
“查捕头的说话最好放明白点,”全义狠狠地瞪着查四。
“要我放明白点也可以!”查四忽问道,“你跟雪夫人私底下往来了多少次?”
这句话更惊人!
全祖望第一个变了面色。
全义的面色更难看,厉声道,“姓查的,我看在主人面上敬你一声捕头,你这个六扇门的跑腿莫要就因此目空一切,肆意胡言!”
查四沉声道,“你这是说我冤枉了你?”
“你敢说不是冤枉,就给我拿出证据!”
“任少卿的话就是证据!”
那边任少卿听说当场一怔,全义几乎同时偏过半脸,狠狠地盯着任少卿。
查四随即又接道,“雪夫人跟你的事,你以为他知道的还不够清楚?对我说的还不够详细?”
任少卿应声脱口嚷道,“我。。。。。。。”
一个我字材出口,全义就喝断了任少卿的说话,厉声喝道,“好哇,姓任的,当初你怎样约定,你竟这就揭我的底子,雪夫人跟你私底下往来了多少次,难道我就不知道!”
这次却轮到任少卿变了面色,连连摇头嚷道,“你怎么听他胡诌,我几曾对她说过什么?”
看他那副样子,似乎不像说谎。
全义不期而一怔,转望查四。
查四的嘴角噙着冷笑,冷笑道,“他的确没有对我说过什么,我这虽然有感而发,说话倒真是信口胡诌,这如果出错,我已准备叩头谢罪,但现在看来,那两个头我是可以省回得了!”
全义,任少卿两人听着不由青了脸。
全祖望那张脸却在发红。
沈胜衣练真真那边听着看着,不约而同地齐自叹了一口气。练真真叹着气悄声道,“做捕头的到底是做捕头的,一句话就翻开了人家的隐私,沈大哥,你看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胜衣淡笑道,“你不必问我,就听着好了,他自己会加以解释的!”
查四已准备解释,却就在那会子,全祖望一旁忽的笑了起来,他笑着左望一眼任少卿,右瞟一眼全义,喃喃自语地道,“好侄儿,好管家。”
他是在笑着说话,说的也算得好话,任少卿全义的两张脸反而由青转白,死白!
全祖望笑声一落,躬身欲起,查四即时一挥手道,“以雪夫人的色相,没有意思犹可,一有意思的话,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还抵受不了那种诱惑,而以事论事,那主动的必是雪夫人,这也倒不能完全怪责他们。”
全祖望笑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他越笑,全义任少卿越心寒,那个大铁椎的分寸,他们印象犹深。
查四却没有再替他们分辨下去,转口道,“但无论如何?我们得先解决目前这个问题!”
全祖望才重新坐好,道,“查捕头对于那个问题有何见解?”
查四忽又将问题岔开,道,“不过话虽说家贼难防,全庄主平日看得那么紧,那种机会相信并不多,所以如果有那种机会,雪夫人一定不会错过!”
“哦?”全祖望愕然望着查四。
“石室只有雪夫人一个可以自由出入,昨夜石室假山之上,石亭之内,那值夜的人之中,却有两个与她平日有染,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这是说。。。。。。。。”
查四挥手打断了全祖望的说话,随道,“我们且先再分析一下石室昨夜的防范情形,石室之上的石亭之内整夜不断有人监视,两套四柄钥匙都由雪夫人保管,石室的正门出事之后并无异样,还有的另一扇只能由内打开的门户亦紧紧闭上,要杀入这间石室应该没有可能,但雪夫人结果却死在这石室之内,这其间,凶手一定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诡计,我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全都给他这个诡计愚弄,思想全都集中在一点!”
练真真不觉脱口问道,“哪一点?”
“密室这一点!”查四不徐不疾地接道,“我们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件密室吸引,一心只想着凶手如何突入这间密室,一有了这个观念,很容易就疏忽了在密室之外进行密室杀人这个可能!”
全祖望沉吟着道,“我记得你方才已经说过雪夫人是在室外被杀。”
“毫无疑问是在室外!”查四沉声道,“凶手虽然没有可能突入石室,雪夫人却随时可以离开石室外出而不被我们觉察!”
查四回身手一指假山后面,接下去,“假山后面的门户最低限度是我,沈大侠,练真真并不知道,那后面花木丛植,昨夜雨下个不停,雨洒在花木之上,已是一种很好的掩护,我们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假山正门前面,雪夫人将那门户打开偷出石室之外,有谁会察觉?”
众人的视线,不觉落在假山后面,不觉点头。
查四断然道,“既然昨夜假山之上一直有人在监视,凶手根本没有可能来到石室前面而不被发觉,而即使监视的人因事偶或离开,凶手真有此可能亦没有可能突入石室,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雪夫人私自打开石室后门,从那里偷出室外!”
中人不期而当场怔住!
那的确是很合理的推断。
“我早说过,雪夫人的放荡,大胆,女人之中千中无一,万中无二,你亦说过一有机会,雪夫人绝对不会不加以利用,既然可以私自进出而不被觉察,这机会她怎会放过?”
众人不由点头,居然没有一个是例外。
“在高手保护之下偷出与人幽会,这不单只就不但安全,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机会再加上刺激,雪夫人还能自已?”
众人不由又点头。
“她利用这个机会偷出室外与人幽会,当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而她所幽会的那一个人当然也就是杀她的凶手!”
全祖望脱口问道,“谁?”
查四不答,接道,“方才我已经指出,雪夫人是在被人扼死之后才给人用刀,一刀自眉心劈落胸膛,从这看来,凶手的武功并不高墙,否则的话只用刀已经足够,先用手,再用刀,并不是怕雪夫人不死,只是凶手并没有这个把握,唯恐惨叫声一发,惊动了他人!”
查四吁了一口气,继续未完的说话,“讲到这地方,大家大概都已经想到,凶手是在杀了雪夫人之后再将雪夫人的尸体搬回石室。”
练真真不由又问道,“凶手又何必多此一举?”
查四缓缓道,“凶手无疑绝对不能让尸体留在自己房间之内,只随便找一个地方一放便可以,不必再多此一举,他所以又多此一举,其实是出于雪夫人的提示!”
众人又愕然。
查四道,“雪夫人打从后门偷出室外与人幽会,虽然说很难被人觉察,但亦不无被人觉察得可能,是以她实在亦在冒险,一被人觉察,你庄主追究下来,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果可以不冒险,她是不会冒险的,但不走后门,就得走前门,那除非她所幽会的人是昨夜轮流在石亭上值夜班的其中一人,她才可以在事后安然回去石室。”
查四目光四下一闪,又道,“事实他们幽会的正是轮流在石亭上值夜的其中一人,选择值夜的其中一人幽会,再在对方值夜的时间之内安然回去,这不单只安全,而且别具心思,也她想得出来,只可惜她想不到自己会死在幽会的那个人的手上。”
“而她这个办法也就被凶手加以利用,在杀人之后仍将尸体留在房中,等到自己值夜的时间来到,才将尸体搬回石屋,放在床上,再在室内将石室后面那扇门户关上然后离开。”
全祖望诧异的忽问道,“他怎能离开?”
人死在他的手上,石室的钥匙当然落在他的手上,他要离开,易如反掌!
“那他怎能将石室门关上?”
“钥匙在手又怎不能将石室关上。”
“两套四条钥匙不是都留在石室内?”
“在我们穿过通风管子进入石室之后,不错两套四条钥匙都是留在石室之中,但在我们进入之前,我敢肯定说一句,石室之内只得一套两条钥匙。”
“这话怎样说?”
“雪夫人在偷出石室的时候,两套钥匙至少有一套随身带着,凶手在离开石室之后身上也得保留着一套钥匙,他事后要将那一套钥匙送返石室内无疑没有可能,可是方才随我们一同进入室内,却不难乘乱将那一套钥匙抛在绣榻之下,地毯之上!”查四的语声猛可一高,“这是说,我方才在绣榻之下,地毯之上拾起的那一套钥匙绝非雪夫人无意掉落,是凶手方才乘乱丢在那里,也是说,凶手就是方才进入室内,亦即是昨夜值夜的其中一人!”
方才进入石室之内,亦即是昨夜值夜的一共八个人,花花太岁全祖望,沈胜衣,练真真,消愁,解语,任少卿,全义,查四!
这八个人之中,谁是凶手?
“谁!”全祖望长身而起,又一声叱喝。
没有人应声。
开口的只有查四。
“凶手这一番举动,自己固然可以免除了嫌疑,整件事情也陷入了无可解释的地步,当然他是有他的目的,姑勿论这目的何在,这一着实在高明,只可惜他忘了这里还有我查某人!”查四的面上浮起一片悠然自得之色。
所有的目光立时又回到查四面上,全祖望急不及待的追问道,“查捕头,那你说凶手到底是那一个!”
“密室杀人这个死结既解开,凶手哪一个根本已不成问题。”
全祖望焦急的问道,“你说啊!”
“我们不妨先将八个人中没有嫌疑的先剔开。”
查四悠然道,“你全庄主,我查某人,当然不在这嫌疑之内!”
“是啊!”
“沈大侠,练姑娘当然也没有嫌疑,第一,沈大侠,练姑娘武功高强,莫说不必用手扼杀,即使当面格杀雪夫人,也未必有人阻止得了,第二,破晓之后才到沈大侠,练姑娘轮值,破晓之前尸体却显然已在石室之中,第三,就分开来说,昨夜沈大侠,练姑娘都在听松院,雪夫人如果找沈大侠,练姑娘绝无不知道的道理。”
练真真插口说道,“雪夫人也可以来找我的。”
查四一笑,笑得有些暧昧,道,“雪夫人找的只是男人!”
练真真的一张俏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查四接着道,“也基于这个原因,解语,消愁两位姑娘也不在嫌疑之内!”
解语,消愁不觉失笑,三四十岁的女人,还有人姑娘称呼,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查四的脸上却已没有笑意,肃容道,“八去其六,剩二,剩下来的两个人,这嫌疑可脱不了!”
全义,任少卿不约而同长身而起,还没说话,全祖望一旁已自狞笑道,“好哇,又是你们两位畜生!”
全义,任少卿面色惨变,慌不迭摇手。查四的说话即时又响了起来,“杀人少不免有一个动机,这动机可能在凶手,也可能在雪夫人。”
全祖望已准备起身,听说后又坐了回去。
查四的说话就仿佛藏着一股无形的吸引力,牵引着所有人的思想。
“雪夫人需要金钱,也需要男人,在金钱方面,全庄主石室中那十二箱珠宝足以满足雪夫人,但另一方面,雪夫人只怕难以满足!”
全祖望无言轻叹,查四的说话就像是一张刀,挑开了他隐藏在内的疮疤!
查四随又道,“石室虽然不可以移动,那十二箱珠宝却是随时可以移动,南宫平假借练姑娘天刀的威名寻仇,少不免引起一番动乱,在这动乱中,只要能够随意进出这座石室,便不难乘乱弄走那十二箱珠宝,雪夫人去找那个凶手,这可能也是一个原因,不过,那十二箱珠宝已等如雪夫人所有,雪夫人对那个凶手如果只存玩弄之心,就未必会打这个主意,而那个凶手,却可以肯定,早已有这个用心。”
“凶手也知道这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事实已先自做好准备,找来了相当人授,只等机会一来到,就涌入石室,迅速将那十二箱珠宝搬走,是以即使雪夫人不来找他,他也会找机会与雪夫人暗通消息,说服雪夫人在适当的时机将门打开,雪夫人找到来,在他来说,也就正中下怀,但问题也就来了!”
“凶手找来的那些人当然不会白白替他做事,事成之后可能是三七,可能是四六,他们这私底下约好如何分那十二箱珠宝暂且不管,一想到瓜分这个问题,无论是雪夫人早已有这个打算抑或那全是凶手一个人的主意也好,雪夫人绝不会答应这样合作,那本来已是她的私有无异,以她的性格,又怎肯将之瓜分,凶手却非要她答应不可,一方面他要向找来的那些人交代,二方面他本来的目的可能并不在雪夫人的色相,否则很容易就惹起凶手的杀机,要是她无意中说一句要告诉全庄主什么,她就更非死不可?凶手杀人的可能出于一时的冲动,也可能迫于无奈,在杀人之后,他既然可以乘自己值夜的时间将尸体送入石室,当然亦可以乘此机会将那十二箱珠宝头运出室外,庄外,只可惜昨日十二连环坞那花鸡紫鸽的出现,使他们一伙弄巧成拙!”
“昨日花鸡紫鸽与他们在街头相遇,发生了冲突,这冲突谁是谁非无关轻重,但他们乘此机会煽风点火却无疑问,如果这成功,全庄主,沈大侠,练姑娘与那粉豹,花鸡,紫鸽之战就不在今日,而是在昨日,战果是怎样也好,一发生,庄内的防范是必完全瓦解,他们自可以乘虚而入,全庄主或者以为我这是信口开河,但事实,当时我的确见到他们借故集中在这假山附近,也许他们有他们的一套办法,但你全庄主不为所动,纵有最佳的办法他们亦无从着手,相反那一来,更显得他们的无能,那之前由于在沈大侠练姑娘的面前不堪一击,他们已被全庄主着令退出这院子外,再加上长街一战的影响,你全庄主当然不会容许他们夜间进入这院子之中,招致无谓的牺牲,是以虽然是大好机会,凶手却孤掌难鸣,那十二箱珠宝还不是一个人短促的时间之内所能够搬走,无可奈何,唯有作罢,只是利用这时间布下这一幕密室杀人,还特别将雪夫人那个蜡像搬到花径之上,强加渲染,目的不外乎在使人完全相信雪夫人是死在南宫平刀下!”
“雪夫人的死讯传开,南宫平是必会登门追查究竟,两下子碰上,你全庄主第一个相信就会不由分说,当面就是一铁椎,他们并不知道南宫平只不过借用练姑娘天刀的名堂,以收阻吓的作用,只道天刀就是南宫平,凭天刀的武功,一上手势必一场大战,这动乱之中,又是他们混水摸鱼的大好机会,你全庄主一发觉雪夫人可能发生意外,势必破门而入,石室一毁,那十二箱珠宝纵然迁移,亦不会再有第二间这样的石室,这还不是予取予携,那他们等上一两天又如何?”
“整件事情无疑相当复杂,可是头绪在握,抽丝剥茧,还是不难找出真相!”查四转顾全祖望,忽问道,“我口中的“他”,全庄主大概已知道何所指?”
全祖望无言颌首,一张脸已经红如冒血!
“那个他,全庄主当然亦知道何所措?”
全祖望一再颌首,一双手已起了激烈的颤抖,便不看手,只看他那张脸,已想象得到他内心现在是何等激动。
一个人冲动之下往往迥异平时,全祖望现在若是出手,是必然动地惊天!
查四似乎还怕全祖望找不出真正的凶手,随即亲自揭开凶手的本来面目!
“这件事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符合一切的条件的也只有一个人,任少卿,你就是凶手。”查四霍的起立,戟指任少卿!
咄咄迫人的词锋,完美的推理,那一指的姿态,那一指的威力,尤其迫的人穿不过气来!
任少卿给那一指的面无人色,油滑的口才,这下已烟消天外,结结巴巴的摇手说道,“姓。。。。。。。。姓查。。。。。姓查的,你。。。。。。。你。。。。胡说。”
“我胡说?”查四倏地举步跨出亭外,遥指站在那边花树旁的张猛扬声道,“任少卿已将事情和盘托出,他说是你们指使,你们又怎样说话!”
这又是信口开河,石亭中的人,当然不会上查四的当,张猛却还在那边,虽然多少已看出事态不妙,可没有听到查四和任少卿方才说过了什么!“他妈的,姓任的是哪门子的好汉,怎么赖到我们头上,压根儿我们跟姓全的毫无瓜葛,姓任的不说,谁知道姓全的这许多事情!”张猛当场破口大骂,“我们楚西三十六友干的是不费本钱的买卖,姓任的找到来,又是好买卖,那又不接的道理,怪的了我们?”
任少卿听在耳里几乎吐血。
查四反而笑了,一笑却又敛起脸容。
“楚西三十六友,全庄主可听清楚了!”查四转顾全祖望,“这种事情理当由官府接办,但在你全庄主,我敢说一定不肯这样做,我为官府中人,虽无力阻止,总不成袖手旁观,看着你处置凶手,就此告退。”
查四的每一句说话都是利针一样,针针挑在全祖望骨节眼处。
“查捕头慢行,恕老夫不送,有劳之处,容后再谢!”
全祖望眼中微露感激之色却并不挽留,揖手送客。
查四也当真不再逗留,一声,“不必客气”,移步退出石亭,退下假山。
任少卿那边立时嚷了起来,“姓查的,你别走!”
查四彷如未觉,头也不回,回过头来的是全祖望。
一接触全祖望那一双近乎血红的眼睛,任少卿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寒噤。
任少卿嗫嚅着竭力提高嗓子,道,“姓查的含血喷人,我不是凶手。”
“是么?”全祖望缓缓抄起身旁那一柄大铁椎。
任少卿一眼瞥见,一声怪叫,纵肩腾身,飕的腾身掠出石亭,掠向假山下面。
全祖望的脾气他实在清楚得很,就算有一百条充分得理由,他知道就一条,全祖望现在也不会听他说的了。
现在对他来说最好溜之大吉,所以他赶紧开溜。
张猛也是一个聪明人,眼看任少卿仓皇溜出石亭,知道全祖望要下杀手,急一声嚷,“风紧扯呼”,第一个转身奔出。
全祖望看在眼内,猛一声暴喝,“给我截下来!”
解语,消愁应声飞出亭外,两人身形的迅速,就连沈胜衣,练真真也大感意外,想不到全祖望身旁这两个活宝竟有这种身手。
侍候全祖望那个大铁椎的两个中年大汉也不慢。
全义更不慢,但身形才起,全祖望已疾风一样飞到他身旁,手中那一柄大铁椎同时拦腰向他扫出!
沈胜衣,练真真一旁看的真切,不约而同脱口一声惊呼,他们虽然也想到全祖望绝不会轻易放过全义,却意料不到全祖望现在就下手,而且是痛下杀手。
全义更是意外之外,这意外之外之下,凭他的本领,那一椎如何闪避得了!
蓬的半空中刹那爆出了一蓬血雨!
血雨从全义的口中喷出,背后飞出!
血雨甫现,全义的一个身子便飞入半空,全祖望那一椎最少将全义身子凌空击飞三丈!
“不打杀你这个奴才,怎泄得我心中这一口鸟气!”
全祖望一椎得手,放声狂笑。
笑声未绝,全祖望那一柄大椎猛可脱手,呼的卷起一股狂风,飞出亭外,他的人也跟着一纵身,追在那大铁椎之后飞了出去!
那会儿任少卿已经落在假山前面地上,着地忙又纵身,一个起落,落在丈外,随又拔身纵起!
他只想尽快开溜,哪知道这一次才拔起身子,身后就风声雷动!
任少卿这一惊非同小可,半空中腰一扭,便待横闪。
他这个主意实在不错,只可惜他的身手还不够敏捷,全祖望那一椎标的取得又实在太准,来得又实在太快!
他的身形才开始转换,那一椎已击在他后背之上!
大铁椎本身已经重逾百斤,这凌空飞击之力又何逾万均雷霆!
任少卿一个身子当场给那一柄大铁椎撞落地面,烂泥一样散碎在地上!
全祖望紧接着大铁椎落下,俯身将大铁椎取回手中,一眼也不再望,大踏步走向张猛一夥。
张猛一伙,这下子已经给飞燕一样凌空落下的消愁解语截在月洞门之前。
消愁解语的两支剑早已出鞘,一着地,双剑亦刺出,毒蛇一样左右刺向张猛胸腹咽喉!
张猛似乎也是一个识货的,他奔前固然快,退后同样快,剑未到,他的人已退后,一下子退回大伙儿当中,霍地一挥刀,狂吼道,“今日生死关头,儿郎们,拼了!”他说的悲壮激烈,脚下却连半分也没有移动,那一众儿郎反倒服从的很,老大一声令下,群刀齐举,正要杀上,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你要别人替你开路,倒不如就让我送你上路!”
这句话分明针对张猛而发,张猛不由得应声回头,一回头就看到了全祖望倒提着血淋淋的大铁椎,大踏步向这边走来。
张猛面都青了,厉声狂呼,“儿郎们,上!”倏地刀咬口中,腾出双手,“凤凰展翅”,一把抄住了身旁两个弟兄的腰带,奋力一推,猛将那两个弟兄疾向消愁解语推去,他自己亦同时取刀右手,当中窜上!
好像这种老大,实在少有!
张猛那一众手下意外不在话下,消愁解语亦大感意外,不其而齐都一怔,这一怔,张猛那两个弟兄已在这个老大的全力支持之下如飞撞到!
消愁解语双剑下意识地齐齐出手!
哧哧的两声,那两个大汉的胸膛刹那各自多了一个血洞,去势却未绝!
张猛对于那两个弟兄看来的确全力支持。
消愁解语慌忙一旁闪开,张猛也就乘这个机会当中窜出月洞门外。
这个人实在有几分小聪明。
那一众儿郎看见老大冲出,连忙亦冲了过去,消愁解语若是追杀张猛,离开月洞门,他们当然亦可以乘机离开。
就常理而论,消愁解语的确不会放过张猛,但很多事情,往往不能以常理推测。
这一件也是。
消愁,解语非独没有追在张猛身后,反而向月洞门靠拢,那一众儿郎一冲上,就遇上消愁解语毒蛇一样的两支剑!
消愁,解语出剑的狠辣并不在全祖望那一柄大铁椎之下,只听哧哧哧的异响连声,血箭飞激,月洞门前一下子就多了五六具尸体!
张猛窜出了月洞门,一个起落又一个起落,再窜前五六丈才回头偷眼一瞥,一见月洞门那边刀光剑影,消愁解语并没有随后追赶,几乎打从心里头笑了出来。
他也未免高兴得太早,笑意才绽出他的嘴角,一条人影倏地已凌空落在他的面前!
全祖望!
大铁椎并没有在手中,怪不得全祖望的身形如此迅速,如此矫活。
张猛才绽出嘴角的笑意刹那凝结,一步不觉往后倒退,但再见全祖望的手中并没有那一柄大铁椎,哪一步便又跨回!
他尽量挺开胸膛,尽量拉开嗓子连随嘶声道,“姓全的,你莫要迫人太甚!”
全祖望大笑道,“便迫你太甚又如何?”
张猛厉声道,“那就莫怪我刀下无情!”
刀果然无情,张猛一个箭步窜到全祖望面前,一刀就当头劈下!
他知道全祖望只是那一柄大铁椎厉害,不知道全祖望的拳脚功夫同样厉害!
刀还未落下,全祖望倏地沉腰做马,双手往头上一翻一拍,“童子拜观音”,只一拍,就将当头落下的那刀拍在双掌之中,挟在双掌之中!
人家宝刀未老,这个老家伙却是宝眼未老!宝手未老!
张猛这才变了面色,正想抽刀,全祖望双掌已又一翻一挥,张猛那张刀当场脱手,也自全祖望双掌脱开,飕的往外一飞八长,夺地钉在一株桐树上!
张猛面色一变再变,展开拳脚。
“你也敢跟我比拳脚?”全祖望放声大笑,大笑中拳脚展开。
叭叭叭叭的爆栗子也似一阵乱响,张猛高挺的鼻子,猛可塌下,好好的一身衣服爆裂,眼耳口鼻中鲜血狂涌,整个身子突然陀螺一样飞了出去!
那刹那也不知他身上挨了多少拳脚,一飞丈外,倒地不起,面如紫金!
全祖望使得动那么重的大铁椎,双臂的气力还少得到哪里,就一拳击中,已足以致命!
他并没有再望张猛,一收拳脚,身形便起,竟是向院子那边扑回!
消愁解语的剑,那两个中年大汉的刀,楚西三十六友剩下来的朋友已经应付不来,尸横遍地,再来一个全祖望那还得了?
翻过月洞门,全祖望再往入人丛中扑落!
人还在半空,拳脚已展开!
一时间人影乱飞惨呼四起,惨呼之中鞭炮也似爆起了全祖望的连声狂笑。
“痛快,痛快!”
“痛快,痛快!”
回到石亭,全祖望口中还在嚷着痛快。
练真真的目光在雪夫人那个蜡像之上,她并不欣赏这个蜡像,但比起血肉横飞那种场面,这个蜡像却好看的多,她宁可看着这个蜡像。
全祖望目光一扫,不由就问道,“练姑娘,沈大侠哪里去了?”
练真真这才回过身来,摇头道,“我方才听他喃喃自语,尽说什么这件事有些奇怪,忽又叫我在这里等着,一溜烟不知那儿去了。”
全祖望诧异问道,“什么事情有些奇怪?”
“谁知道?”
练真真这句话才出口,一个人已自拾级而上。
沈胜衣!
沈胜衣缓步走回亭内,石凳上坐下,瞪着雪夫人那个蜡像,一声也不发。
练真真到给沈胜衣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慌忙走近去。
“沈大哥,怎样了?”
“我没有什么。”沈胜衣摇头苦笑,转望全祖望,忽问道,“全庄主以前可曾到过大名府?”
全祖望一怔,却还是应道,“还没有这个机会。”
沈胜衣接问道,“那么全庄主大名府衙中的那个老朋友是在什么地方认识?”
“江都。”全祖望不假思索地道,“很久的事了,那时候彼此平日都有往来,自从他调职大名,才改由书信问候。”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年都有了。”
“全庄主跟这个朋友的交情如何?”
“孩童时是邻居,长大后不时都一起厮混,你说这个交情如何?”
“老朋友这三个字看来当之无愧,既然是老朋友,一直又有书信来往,全庄主是必分辨得出这朋友的字迹。”
全祖望忽然笑了起来,“我这个朋友其他的本领虽然不错,读书写字方面可没有他的份儿,所有他给我的书信,几乎没有一封的字迹相同,我敢说,他全是找人代笔。。。。。。”
“那即是,只要知道你跟那个人的交情,就不难假借那个人的名义给你写信,藉此取得你的信任。”
“嗯?”全祖望不觉颌首,但却随即又说道,“话虽然是这样说,可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
“就是因为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即使现在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也绝不会有所怀疑,有所防备!”
“沈大侠这番话怎么说?”全祖望又是一怔。
沈胜衣不答反问,“全庄主以前有可曾见过查四?”
“我既然没有到过大名府,又怎会见过查四?”
“这是说,全庄主认定来人是查四,相信来人是查四,只不过是认定那封信是来自你那个老朋友,是相信你那个老朋友!”
“嗯。”全祖望只有颌首。
“那封信如果是假的呢?”
全祖望陡然变色。
沈胜衣一张脸亦自发白,沉声叹道,“这一次我们都走眼了。”
全祖望惊望着沈胜衣。
练真真一旁却忍不住脱口问道,“沈大哥,你是说那个查四并不是真正的查四?”
沈胜衣无言颌首。
“那是谁?”
“相信就是那个南宫平!”沈胜衣一字一顿。
“南宫平?”全祖望失声惊呼。
沈胜衣沉声接道,“对于你跟你那个朋友的事情他大概已下过不少功夫,已调查清楚,所以才胆敢冒险来这一着,所以冒充查四,却是他聪明的地方,要知道查四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南宫平突然来寻仇,放着一个这样的名捕,你能不有所依赖,能不引为心腹?”
全祖望膛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外寇易拒,家贼难防,心腹之患更难防!”沈胜衣黯然长叹,“不单只是你,就我们都被查四名捕的声名所惑,不知不觉坠入他的圈套。”
“方才他不是提到凶手乘乱将那一套钥匙抛在绣榻之下,地毯之上?”
“他是这样提过。”
“你细想一下,当时石室内可是混乱?”
“那倒不觉的。”
“钥匙一套一共有两条,串在一起,不错室内都铺着地毯,但那一抛,是否有可能毫无声响?”
练真真想摇头,又想点头,最后,还是摇头。
“那一套钥匙事实是他暗中取在手中,在俯身的时候佯装在绣榻之下拾起来的。”沈胜衣苦笑摇头,“要非他是查四,他那一俯身我们只怕已经在意,怎会有可能全都被他这种手法骗信?”
练真真全祖望不由得一齐点头。
“名捕的名望,犀利的词锋,颇为合理的推断,就这些加起来,已足以掩饰他那一番推断之下不合理的部分,牵引我们的思想陷入他不下的圈套。”
连枕着,全祖望怔怔地望着沈胜衣,他们实在不明白。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接道,“你们不妨也细想一想,那一番推测对于他本人也是适合的,假如我说雪夫人昨夜幽会的对象不是任少卿是他查四,那推断一样成立!”
练真真全祖望不能不点头同意。
“基于那推断,他说的并没有错,有份在石亭之上值夜的都可能是凶手,但真正能够免除嫌疑的其实只得五人,全庄主你不用说,解语消愁是女人,亦可以剔除,再就是我们两个,因为在发现雪夫人被杀之际,我们两个都还未开始值夜,此外三人却无一没有嫌疑,他之所以能够开脱只因为他是名捕查四,要不是名捕查四,嫌疑最重的一个反而应该是他。”
“雪夫人虽则放荡,不羁,大胆,相信还不至于愚蠢到不晓得自己当时所冒危险有多大,她既与任少卿私底下一向有往来,又怎肯冒这个大险?又怎会在乎这一次半次?要知道只要留的性命,他与任少卿之间多的是时间,多的是机会,是以要她甘心冒这个大险,不惜冒这个大险,除非对方并非长留此地,机会不可复得。”
“他们三个人中,只有一个具备这条件!”
全祖望脱口道,“查四!”
“只有查四!”沈胜衣沉吟着道,“我们且回忆一下昨日大堂上的情景,当时雪夫人不是表现出对查四极感兴趣,极尽诱惑的能事。”
全祖望面色这才变了。
“所以我敢说,雪夫人昨夜果真要找,对象一定是查四!”
“方才你怎么不说?”全祖望右拳拍的一击左掌。
“我是现在才想到,这可也怪不得我,查四早在我之前已经来到,已经伴着你出入,连你都没有怀疑他的身份,何况我?他查四即时天下三大名捕之一,又是你所托保护雪夫人的安全的人,那就只有他怀疑别人,谁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再讲,方才他的一番推断不单抵合情合理,全义,任少卿偏又真的私底下与雪夫人搅上了关系,任少卿更真的邀来了楚西三十六友在打你那十二箱珠宝的主意,莫说我沈某人思想本来就不是怎样灵活,即使是再聪明的人,骤听之下亦难辨是非!”沈胜衣由心一声叹息,“那如果完全是谎话,倒不难听得出来,问题在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没有大智大慧的人,实在不容易一下子识破其中真假!”全祖望无言将头垂下。
“但无论如何,事情始终都会水落石出,一个人可以在所有的时间中欺骗某些人,也可以在某些时间中欺骗所有的人,却不能在所有的时间中欺骗所有的人。”沈胜衣一再叹息,“任何人都懂得说谎,但要将谎说得好,却需要几分聪明,我们不能不承认他实在是一个聪明人。”
全祖望垂头无语。
练真真忽问道,“沈大哥,怎么你现在会想到?”
“那边儿喊杀连天的时候,这地方我忽然看到了一些东西,想起了一些事情,查四如果还在,我当然就问他,不在,只好自己去寻求答案,万料不到,结果却发觉这件事有很多地方与查四所说的大有出入!”
“你看到了一些什么?想起了一些什么?”练真真急着追问下去。
沈胜衣一指雪夫人那个蜡像的脚下,“你看这一对鞋子!”
练真真不在话下,全祖望不由亦抬眼望向蜡像望去。
那是一双很精致的绣花鞋子,只可惜泥泞斑驳,已看不出鞋面上绣着的到底是什么花。
两个人看了好一会,似乎都看不出什么。
练真真正想问,沈胜衣已自开口道,“大清早我们发现雪夫人这个蜡像的时候,这时鞋子已经穿在蜡像的脚下,蜡像当时是放在花径旁边的泥地上面,鞋面上虽然有泥泞,我们不觉亦因为泥地而疏忽,所以当时我们只想到那是暗示雪夫人的死亡,事后查四再加以解释,亦是有意强调凶杀的发生,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凶手实在是利用这一着掩饰他那个计划的一个本来难以掩饰的破绽,这一来我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雪夫人的死亡,进而转落在密室的杀人可能方面,完全忽略了就在眼前的一个重大的线索!”
“重大的线索?”练真真奇怪的睁大了眼睛。
“昨夜雨下个不停,难免到处有泥泞,花径的青石板上虽然没有,雪夫人偷偷摸摸的溜出石室,又岂会堂堂正正的走在青石板之上?不走青石板就是走泥地,所以她这时鞋子才会泥泞斑驳,鞋子之上既然有泥泞,泥地之上难免亦留下脚印,只要我们追查脚印,就不难知道雪夫人昨夜找的是什么人,凶手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黑夜之中,绝对没有可能知道雪夫人走过什么地方,从而将脚印完全清除,时间上亦不容许,迫于无奈,凶手唯有冒险来此一着。”
练真真全祖望恍然大悟。
“我若是早想到这一点,少不免建议查四先行搜查脚印再下定论,只可惜我想到的时候,查四已离开,由我自己来追查。”
沈胜衣倏地一下苦笑,“我那时已经奇怪,以查四的精明竟也会完全疏忽!”
“你追查到什么地方去了!”练真真赶紧追问。
沈胜衣苦笑道,“我追的断断续续,曲曲折折的一行脚印,一直追到飞花阁。”
“飞花阁!”全祖望这才真的变了面色。
练真真脱口道,“飞花阁不就是查四所在的地方?”
“嗯!”沈胜衣点头微喟,“所以我才赶回来问清楚全庄主对于这个查四知道多少,要知道,这个查四当真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的查四,绝对没有理由扼杀雪夫人,再在她头上砍上一刀,一如雪夫人这个蜡像,那怕他真是一个怪人,也最多将雪夫人逐出飞花阁外!”
“也许雪夫人就因心愿难偿,给逐出了飞花阁,转而去找任少卿,才死在任少卿的手下呢?”
沈胜衣摇头,“脚印只得一行,有去无回,飞花阁的门并未锁上,我入内搜查,在床榻之前发现了点点滴滴的血渍!”
“奇怪!”练真真反而皱起了眉头。
“奇怪什么?”
“杀人之后他就该离开,为什么还要冒险留下,做那番解释?”
“张猛那一伙一心在那十二箱珠宝,彻夜逡巡不休,他要是午夜离开不被觉察犹可,一被觉察难免就令人生疑,再加上昨日中午十二连环坞的人在庄院之外连杀八人,庄院之外可能杀机四伏,他当时离开同样危险!”
“那是说他的武功并不高明?”
“如果高明用得着毛用你的名字?用得着用手杀人?”
练真真连连点头。
沈胜衣微喟,“不过即使再差劲,方才来说都不成问题,十二连环坞的来人已尽死,全祖望势必截下张猛一群,他走得非独理由充分,更安全之至!”
全祖望听着一张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铁青着脸霍的长身暴起,嘶声狂呼,“我追他回来!”
沈胜衣仰天轻叹,道,“鸿飞冥冥,何处追寻?”
鸿已远飞在落马镇外。
查四一脸得色,策马如飞。
旭日已东升。
马奔向朝日升处,查四马背上呛啷的突然拔出了腰间佩刀!
刀上有血。
血已干,照着日光闪起了血光。
查四的目光落在刀上,神情又一变,既是悲痛,又是欣慰。
倏地他回望远方的落马镇那边,面上缓缓的浮起一丝淡淡地笑容,“信”这时应该送到沈胜衣的手上了。
一声嘟响,查四手中刀呛啷再入鞘,马放更急,飞快奔前。
信已交到沈胜衣手上。
信由镇口那间点心铺子的老板送来,写明送呈沈胜衣,下款却是南宫平拜上。
沈胜衣接上信苦笑,苦笑着交给了练真真,似乎无需拆读也已知道心里头写的是什么。
他不看,练真真替他展读。
“以沈大侠的聪明睿智,现在大概已洞悉事实真相,已知悉查四即是我南宫平!”
练真真只读三句就嚷了起来,“沈大哥,真的给你说中了!”
沈胜衣只有苦笑。
全祖望却就连苦笑也都已笑不出来。
练真真随即读下去。
“杀人的始末,一如我所说,我现在补充的只是些儿琐碎的事情。”
“十年饮恨,我虽然矢志复仇,不畏艰辛,但名师难求,光阴易逝,十年所学,只是皮毛尽管已获悉雪无垢人在落马镇之内,却苦无一闯全家庄之力,全祖望武功高强,全家庄难保更有人在,刀未出鞘,怕我已横尸雪无垢身前!”
“南宫世家祸延两代,所余只我一人,一击不中,憾抱黄泉,难为人子,愧见兄嫂!”
“刀杀不能,唯望智取,一纸为书,作客全家庄内,本意以练女侠天刀威名,迫使全家庄三日间全力防范江湖中人,自守江湖规矩,天刀三日不到,定必罢休,是以三日之后其防范是必撤销,我是必亦取得全祖望信任,寻暇抵隙,伺机必杀雪无垢,岂知**杨花水性,夤夜私出石室,偷访飞花阁,情挑复仇人,天夺其魄,自寻死路!”“血海深仇,终雪今朝,跳虱犹知避死,蝼蚁尚且贪生,一再欺瞒,无非求全,巾高飞远走在即,自不必保留,奉上此书,用陈究竟,盗名一事,万非得已,他日有幸相逢,再行负荆请罪!”
练真真一口气将信读毕,将信放下。
沈胜衣随即一笑,道,“信末四名的对象可不是我,是你哪。”
练真真反而叹了一口气,“其实他那一张也是天刀,天夺其魄,雪夫人可谓咎由自取,不偷访飞花阁,三日之后全家庄的防范即使已撤销,全庄主亦未必会让她与南宫平独自走在一起,那南宫平亦未必有可能得手!”
一面说练真真一面偷眼望着全祖望,这番话实在说给全祖望听得。
全祖望却似乎没有听到,怔怔地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天空,眼珠子一动也不动,人也一动也不动。
伤心白发三千丈,过眼金钗十二行。
这平生好肥马轻裘,老也荒唐,死也风流,不离金樽,长携红袖,惯倚花楼的花花太岁,这下子仿佛又老了十年。
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天空,怔怔的坐在那里,沈胜衣练真真向他告辞了,他的面上才有一些变化,才有一丝笑容,那却是苦笑。
苦笑也是笑,一个人还能够笑,就还有生气了。
庄外,镇外。
庄外镇外都比庄内,室内温暖。
多见阳光的地方总会温暖过少见阳光的地方。
阳光从东方洒下。
沈胜衣,练真真披着温暖的阳光并骑走在镇外。
没有说话,走了一程又一程,练真真回头望去,后面已没有落马镇的影子。
她这才吁了一口气,“那个地方简直充满了罪恶,简直留不得。”
“不是留不得,只是我们不想留下去。”沈胜衣一笑,笑望着东天的旭日,“日光也难免照上污秽的地方,却并未污染,一个人光明磊落,走在什么地方也无损他的光明磊落。”
练真真点点头,忽的问道,“你觉得雪夫人这个女人怎样?”
“她?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你们男人最喜欢漂亮的女人?”
“男人有很多种。”
“你呢?”练真真盯着沈胜衣。
“我?我从不重视外表,对人如是,对物如是。”
练真真一怔。
“不少坟墓外表都非常漂亮,里头却是恐怖的死人骨骼,一个只是外表漂亮的女人也不必等到变成死人她漂亮的外表已被无情的岁月剥蚀无遗,只有内在美才能使人永留印象,一个内心漂亮的女人即使她的外表不如人,衣饰不如人,也不会惹人反感,相反,华贵的衣饰穿在心肠污秽的女人身上,纵使她的相貌已经美如天仙,也只有显得更丑恶!”
练真真的眼神好像已痴了,忽又问道,“外表内心都一样漂亮的那又怎样?”
“那当然就是最好不过。”
“你找到了这样的女孩子没有?”
沈胜衣没有回答,闪亮的眼瞳一下子变得迷蒙,仿佛笼上了一层烟雾。
“找到了?”练真真急着追问。
沈胜衣无言点头。
练真真眼神一阵茫然,一下子静了下来。
沈胜衣忽然回问一声,“你现在打算哪儿去?”
练真真不答,“你呢?”
“相思小筑。”
“那个女孩子在那儿等你?”
沈胜衣点头。
“西去还是东行?”
“东行。”
我可要西去,否则我也随你去见一见她。
练真真垂下头,低声道,“看来我们得在这儿分手了。”
“那你珍重。”
“你也珍重。”
练真真好容易抬起头来。
再一声珍重,沈胜衣匹马东行。
练真真含笑相送,笑中却有泪。
含泪的微笑是最迷人的微笑,这泪就正如清晨的露珠,没有露珠的清晨算是什么?
沈胜衣却没有留下。
现在已不是清晨,旭光已高挂东天,日光来了,露珠就会消失。
练真真眼中的泪珠呢?
有风。
风从远山处吹来。
风吹干了练真真眼中泪珠。
泪珠吹干的时候,沈胜衣人却已在远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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