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在柳外,人在柳中。
一个人。
将曙未曙。
朝雾烟一样漂浮在水面,在柳边。
柳也朦胧,人也朦胧。
林一飞也就在这地方成名,在这地方饮恨。
几条段落在刀下的柳枝还在地上,人却已不知何处。
现在这个人并不是林一飞。
身材固然迥异,所用的兵刃虽然也都是一把刀,长短,宽阔亦两样。
只有一点相同。
这个人也是巡按大人的随身侍卫。
巡按大人的随身侍卫只有两个,林一飞,傅威。
不是林一飞,当然就是傅威。
傅威!
傅威背负着老大的一个包袱,走在雾中,走在柳中!
他的神情很沉重,脚步却异常轻灵,连一步他也没有停过!
一阵风,吹开了晓雾。
傅威看的更远。
更远的那边水边是一个野渡。
野渡无人舟自横。
是一艘有篷的小船。
傅威的面上这才见到一丝笑容,脚步更轻灵。上了船,顺流而下,一泻千里,他就可以远走高飞。
他早已拟好了计划。
别人想到的时候,船已远在天边,人已远在天外,说远其实并不远,傅威这就来到了水边,船边。
船头没有人,船家说不定还在梦中。
上了船再将船家唤醒也是一样。
傅威正想纵身上船,飕的衣袂破空声突响,一个人烟花火炮一样射来。
沈胜衣。
傅威几乎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沈胜衣,他已经有过一次经验。
几乎破空声一响,他就意料得到可能会有一个人烟花火炮一样射来。
除了沈胜衣,他一生之中还没有见过第二个这样子凌空乱飞的人。
沈胜衣当然不是凌空乱飞。
要是乱飞,原势落下,那艘船不沉下水底才怪。
那艘船这下子只是轻轻地一下波动,他凌空的一个筋斗已将力道卸去。
他随即在船篷上坐下,笑着招呼,“这回又见面了。”
傅威铁青着脸,一声不发。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不舍得那个包袱,一定会回去,是以一出了包围,就赶返你那房间,果然不出我所料,正好看见你背负包袱翻过墙头。”
傅威的面色更难看。
他的确舍不得那个包袱。
“当时我就想将你截下,但回头一想,在巡按府附近,不难你又重施故技,而事情到这种地步,很可能你会改变初衷,找那只蜘蛛商量一下,也就由得你,可是这下子,看你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的,总不成冒这个险,眼巴巴送你上船远去,就只好到此为止,请你就此止步了。”
“沈胜衣!”傅威终于忍不住开口。
“正是沈胜衣!”
“我知道你正是沈胜衣,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个沈胜衣为什么要这样多事,多管闲事?”
“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你问到,现在我忽然想到一个好大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这个人本来是清清白白的,方才却给你硬说成劫狱大盗,少不免要请你跟我回去一趟,解释一个清楚明白。”
“你这算什么理由!”傅威的一只手突然按着了刀柄。
“沈胜衣,做人也应该有个分寸,赶狗入穷巷,给反咬一口,可不是说笑的,你莫要迫人太甚!”
“又是人又是狗,你到底是人还是狗?”
傅威铁青的一张脸刹那变成了血红。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声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又一根的怒起!
傅威的第三声好才说出口,沈胜衣的人已自船篷上飘落,落在傅威面前。
“你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倒提着你回去?”
这小子的口气向来就大得惊人。
“去,见鬼去!”傅威面上的肌肉一阵痉挛,右手一紧,飕的屠刀出鞘。
雪亮的刀锋奔向沈胜衣的胸膛。
沈胜衣一闪身,闪出刀锋之外。
傅威回刀胸前,肩一侧,卸落背负的包袱,人跟着扑出,刀再又劈出!
沈胜衣再退。
傅威步步紧迫,双眼红丝毕露,一面凶光杀气!
他口里虽然没有说要跟沈胜衣拼命,但他显然已决定要跟沈胜衣拼命地了。
人已疯狂,刀已疯狂!
没有步法,没有刀法。
傅威只当眼前的是一头猪,只想一刀就将这条猪斩成两片1
只可惜沈胜衣并不是一头猪。
傅威一口气砍杀,砍到了三株柳树,却连沈胜衣的一片衣服也没有砍下来。
沈胜衣只是闪避,一把剑虽然已握在左手,却只是握在左手。
只有疯子才会跟狂人拼命。
沈胜衣的头脑总算还清醒。
咯唰的又一株柳树倒下。
傅威还不算刀刀落空。
断柳这边凌空倒下,沈胜衣的人已在那边丈外。
傅威挥刀追击。
他的人未到,刀已到。
他的刀未到,沈胜衣脚步一错,人已从刀旁让开,傅威身旁飞退。
一退丈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断柳还未堕地。
这小子的轻功越来越高明了。
他的一双脚连随踢出!
那株断柳还未倒地就给他踢了起来,飞撞向傅威背后!
傅威耳听风声,一声暴喝,人未回身,刀已往后挥出,一连三刀。
一连三刀都没有落空!
那截断柳刷刷刷再断为四截,四下乱飞。
这种刀刀斩实的快感实在难以言喻。
傅威纵声狂笑。
他笑得未免早了一些。
他笑声未绝,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他的第三刀才出手,沈胜衣已闪到他身旁,那截断柳才断为四截,沈胜衣左手利剑的剑柄,右手的食中两指最少已点了他四处穴道!
人到了下去,笑声亦截断!
沈胜衣再一脚,傅威的屠刀马上脱手,一飞三丈,钉在一株柳树的树干上。
沈胜衣的目光却盯在傅威的面上。
傅威的面上一片死灰,嘴唇也变成了死灰,只有眼瞳周围的血丝还有血色。
“白蜘蛛到底是哪个?”沈胜衣旋即问这一句。
傅威笑,只是笑。
笑有很多种,有种笑比哭还要悲哀。
傅威的笑就是这一种。
末路穷途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沈胜衣想象得到,他没有再问。
你说与不说其实也是一样,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他上下打量了傅威一眼,那表情就好像上市的屠夫在挑选猪。
傅威有这种感觉。
他实在想笑,他本来就已经在笑。
他杀人一向就像屠夫对付猪只一样,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给人猪一样看待。
“看样子你最少有一百五十斤过外,我本来希望你自己跟我走,但你又不肯,这我没办法,只有倒提着你回去了。”沈胜衣说着一把抓住傅威的腰带,从地上提了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叹了一口气,一翻腕,猛将傅威抢了起来,扛在肩上,“这比较好一点,但巡按府离开这里着实够远,带着你外加老大的一个包袱走这么一大段路,连我怕也得倒下。”
“第一楼总算近一些,看来我还是把你交给群七处置,由得这小子坐享其成好了。”
沈胜衣喃喃自语。
傅威听在耳里,又笑,冷笑!
“这时候第一楼也该开始营业就好了。”沈胜衣望了一下天色,就扛着傅威,大踏步走出柳外,雾外。。
还早,第一楼还未开始营业。
小凤仙却已来了。
门半开,两个店小二进进出出,但一点也没有引起小凤仙的主意。
她的人在桌旁,她的目光却在窗外。
窗外有风,有雨,细雨。
细雨如烟。
小凤仙的目光烟中迷蒙。
雨愁,人愁。
她漫声轻唱--------
早来,晚来。
偏不离窗儿外。
一声声滴向空阶,只惯把人禁害。
梦绕江湖,愁深关塞。
梦先惊,愁未解。
这其间,
好怀恶怀,都一样无聊赖。
歌声中充满了无限幽怨,无限哀愁。
她哪来的忧愁?
哪来的幽怨?
就为了窗外这秋雨,秋风?
沈胜衣叹了一口气,“早来不一定晚来,今早虽然有雨,昨夜一夜都没有雨,今晚亦未必有雨,你又何必愁?何必怨?
话还未说完,沈胜衣的人已在门外。
他面上带笑。
一个人早上一面笑容,不难给人一个好印象。
沈胜衣笑起来也实在算不得难看,但他给小凤仙的印象似乎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小凤仙甚至变了面色。
大清早看见沈胜衣这样扛着一个人,谁都难免大吃一惊的。
何况沈胜衣扛着的还是巡按大人的随身侍卫。
这沈胜衣也知道。
听了那么动听的一曲秋雨,连一句多谢的说话也没有,反而吓了人家一跳,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一笑,“可是,他又不肯自己跟我走,没有办法我只好扛他来了。”
“小凤仙似乎听懂,又似乎没有听懂,她回以一笑,笑的好像有点勉强。”
笑未必就表示懂。
沈胜衣也并不以为小凤仙会明白自己的说话,也并未打算怎样要她明白。
他来第一楼要找的只是群七,要见的只是群七。
“群捕头在哪儿?”他笑问。
小风险没有回答,神色有些异样。
“在楼上?”沈胜衣再问。
小凤仙下意识的微一颌首。
“那我上去找他。”沈胜衣三两步走过去,踏上楼梯。
小凤仙不知是否有意问一个清楚明白,张口欲叫,但一句话也没有出口。
她倏地举步,跟在沈胜衣身后......
楼上没有人。
内厅雅座的门户虚掩,一股淡淡地酒气就里外逸。
人莫非就在厅中?
“群七!”沈胜衣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这老小子这回莫非真的醉了?
沈胜衣推门而入。
厅中也没有人。
当中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壶酒,一双杯,杯中酒半满。
酒气就中散发出来。
应该有人!
人在那里?
人在门后!
死白面,惨白的衣,死白的手。
白蜘蛛!
白蜘蛛头巾中外露的双眼闪烁着诡异已极的光芒,左手一挥,一张死白色,云雾一样的巨网迎头撒向沈胜衣,右手一扬,一股赤红色的烟雾同时击出。
沈胜衣突然惊觉,霍的转身!
“白蜘蛛!”一声惊呼才出口,巨网已向沈胜衣当头落下!
赤红色的烟雾同时直迫沈胜衣面门。
烟雾未到,异香已然扑鼻!
这中香,香的来令人魂消,意消!
这种香,香的入心,入肺!
沈胜衣一时间连骨头也好像要散了。
唉,消魂蚀骨散。
沈胜衣的反应不单止不慢,而且快到了极点!
他的剑刹那在手,刹那挥出!
剑光暴起。
巨网老大的光一剑中绞成粉碎!
傅威的身子,还有那个大包袱,连随他肩上咕咚的滚落地面,他的人连随网中穿出,一窜丈八,撞在一面墙上!
他挺腰就想站起身子,浑身的肌肉骨骼却竟完全无法聚力。
他的腰才挺起,他的脚已弯曲,整个人跟着软了下来,到了下去。
白蜘蛛看着沈胜衣倒下,一阵大笑狂笑。
好熟悉的笑声。
沈胜衣一怔,笑声中以肘支地,勉力一个滚身,面对白蜘蛛。
他的面庞已一片殷红。
厅中这下子依然多了两个人。
门外进来的是小凤仙,一旁屏风后面转出的是第一楼的掌柜,侯昆!
沈胜衣不由得叹一口气。
到现在他才想通为什么小凤仙见到他扛着傅威进门那么惊惶。
“趁你现在还可以叹气,还可以说话,最好你就多些叹气,多些说话。”白蜘蛛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声,“我知道你沈胜衣武功高强,但我这次所用的销魂蚀骨散十个沈胜衣只怕也得倒下,再迟片刻,我就不单止可以要你闭嘴,就算将你像衣服一样折叠起来也可以了。”
“好厉害的消魂蚀骨散!”沈胜衣果然还说得出话来。
声音很软弱。
白蜘蛛可笑了,“我依着秘方,花了年多两年的心血,才将这消魂蚀骨散配好,要说厉害,唐门彪豹兄弟只怕也得自叹弗如。”
“不见得!”
“不见得?”白蜘蛛又一阵狂笑,“周士心,孟天化,河西六娘子,现在还有你沈胜衣,试问唐门彪豹兄弟有可曾有过这等威风,这等架势!”
沈胜衣只好闭上嘴巴。
“我也想不到你会找到来,凭窗外望,见到了你,我才知道你已找到来!”白蜘蛛的眼中突然闪起一片杀机,“我也想不到你曾出卖我,现在才知道你出卖我!”
“你竟然敢出卖我!”白蜘蛛的目光这刹那已转向地上的傅威,这最后的三句说话当然就是对傅威的。
傅威亦觉察到了白蜘蛛眼中的杀机,杀猪一样的连随叫了起来,“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白蜘蛛突然起脚,一脚将傅威踢得飞了起来,飞向侯昆那边。
侯昆手急眼快,一把扶住。
这一脚好重,傅威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呻吟了一声,“荷花。。。。。。”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荷花。
白蜘蛛听得奇怪,回头问道,“他说什么花?”
“脑袋开花!”侯昆笑应一声,右手过顶,当头拍下!
吧的,傅威的脑袋果然开花!侯昆的大力鹰爪功本来就不是中看不中用的。
“早就应该杀了这小子!”侯昆就在傅威身上拭去手上的血,再一挥,将傅威的尸体掷在东墙脚下。
“杀人有时候也得有个籍口。”白蜘蛛淡笑,“现在杀他,良心也总算过意的去。”
这蜘蛛居然也讲良心。
沈胜衣却是也不能不说一句良心话了,“他根本就没有对我说过什么。”
“真的?”白蜘蛛那里相信。
“只是你写给西城老杜的那张字条凑巧落在我手上。。。。。。”
“所以你知道傅威?”
“也所以我去找傅威。”沈胜衣的面色仍然殷红如血,“他却在收拾行装准备开溜。”
“哦?”
“好不容易我才将他拿下来,我还没有忘记你曾经吩咐的说话,一心只想做个顺水人情,才将他送来你这里!”
“……”白蜘蛛呆住了。
“侯昆,小凤仙两个一时亦为之发愕。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还以为你最少会请我吃一杯,谁知你请是请了,却是请我大吃消魂蚀骨散!”
他口口声声你呀你的,看来已经洞悉眼前这个白蜘蛛到底是什么人。
“我虽然辜负了你的好意,幸好你这个人还算大量,没有给我推辞,照吃了我那一把销魂蚀骨散!”白蜘蛛突然又笑了出来,“听这口气,你是知道我的本来身份的了。”
“我听过你的笑声,也听过你的说话,我如果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就不是沈胜衣,,而是沈笨猪了!”
“你的确不算太笨,但似乎也不见得怎样聪明。“白蜘蛛缓缓地取下了蒙面的白头巾。”
一张熟悉的脸庞随即出现在沈胜衣面前!
群七!
天下第一捕群七!
这天下知名的捕头也竟就是天下知名的巨盗!
有谁会想到?有谁会相信?
沈胜衣居然面不改容,好像一些也不觉得意外。
他这既然已想到,当然不会再觉得意外。
他居然在笑。
“早半刻如果有人对我说群捕头就是白蜘蛛,我一定一把按在地上,打他的屁股。”
“如今呢?”
“我当他活菩萨!”
“好在还没有这样的活菩萨!”
“那就合该我倒霉就是了。”
群七大笑。
沈胜衣也笑,笑得而且好像很开心。
群七亦奇怪,“你又笑什么?”
“有许多事情,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现在一下子全都想通了,你说我应该不应该开心。”
“譬如说?”
“我认识唐彪。。。。。。”
“着我已想到。”
“是因此我知道白蜘蛛的消魂蚀骨散不是出自唐彪!”
“消魂蚀骨散唐门彪豹兄弟所有,不是唐彪当然就是唐豹,连这你要是也想不通,那你就真是“深笨猪!””
“唐豹囚在铁狱,铁狱的钥匙一共只得两套,一套巡按大人收藏,汪亮是七王爷的人,以常理推测,也只有七王爷的人有机会与唐豹接触,唐豹既然不可能信任七王爷,不可能将消魂蚀骨散交给七王爷,汪亮这方面照道理就因该可以不问,要在追究照道理就因该从巡按大人哪方面着手!”
“照道理的确应该。”
“正好巡按大人对我极表不欢迎,着令林一飞请我离开应天府,不离开,就杀我!”
“为什么?”群七眼中一片疑惑。
这件事显然连他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沈胜衣大感诧异。
群七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那我想不怀疑他也不成,恰巧你给西城老杜那张字条所提到的傅威又是林一飞一样的身份,我的怀疑也就更重了,所以我决定道巡按府走一趟!”
“找傅威?”
“恩!”沈胜衣嗤笑,“这一去却将我所有的推论完全推翻!”
“怎么?”
“我知道了一件事!”
“傅威原来就是巡按府总管汪亮的宝贝外甥?”
沈胜衣点头,开始有点佩服群七了。
“有这种关系,汪亮保管的铁狱的那套锁钥不难就会落在傅威手上。”
“于是你怀疑到傅威就是白蜘蛛?”
“我一点没有这样怀疑他,一见面我就已看出他根本不是这块材料。”
“我要听你的就是这句话!”群七仰天打了两个哈哈。
“第一次我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装,看到他收拾的那份行装我就肯定他一定与白蜘蛛这件事有关系!”
“所以你将他抓起来?”
“到那种地方他还是不肯跟我说明白。”
“好在他没有说明白!”群七居然叹了口气,“现在我对他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一听我送他到来第一楼他就冷笑,我到现在才晓得他冷笑什么。”
“只可惜连他也不知道一来这里就会脑袋开花,否则我想他一定会哭!”
“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名捕原来就是巨盗,群七爷原来就是白蜘蛛。”
“你知得未免不是时候!”群七又叹了口气,“我实在替你难过。”
沈胜衣亦叹了口气,“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
“原来你还有想不通的。”
“你已有命!”
“做捕头做到我这个地步的,真还没有几多个。”
“你一直代表正义,公理!”
“群七放声大笑。”
沈胜衣给笑得怔住在哪里。
好一会,群七的笑声才停下来。
“你在笑什么?”沈胜衣这才问。
“笑你!”
“笑我?笑我什么?”
“......。”
“如果你初出茅庐,未经世面,我只会觉得你可怜,不会觉得你可笑,但你不是,竟然还这样说,我又怎能不笑你!”
“......。”
“什么叫做正义?什么叫做公理?雄财就是正义,强权就是公理,初入公门的时候,我的思想跟你同样幼稚,同样天真,我本着正义,对邪恶攻击,本着公理,向罪恶挑战,我一举成名,私底下却饱受上头的谴责!”
“有财有势的人迫令将我撤职查办,只苦无籍口,结果还是不能拿我怎样,同样我也不能把他们如何!
“我费尽心机,找出了奸杀马寡妇那个只得十五岁的闺女的凶手,------北城金满堂的宝贝儿子,结果一句年少无知,从轻发落!”
“我适逢其会,拘捕了借酒行凶,殴杀贩茶小山东的钱如山,到头又是一句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还有更多更多的,只要有钱,只要有势,不是姑念初犯,就是情有可原,不了了之,即使人证物证俱全,辩无可辨,收押大牢,最多不过关三头两月!”
“这我才懂得什么叫做正义,什么叫做公理!这我才懂得金钱说话的时候,真理就得要缄默......。”
“这我才懂得是衣衫褴褛,纵使微小的罪过也会暴露出来,相反,如果锦衣轻裘,那就可以掩饰一切,正义之剑,公理之刀,再锐利,再强硬,亦未必能够戳破财势的罪恶!”
“有财就有势!这我才懂得钱的伟大,钱的重要,钱的宝贵!钱可以要兄弟仇恨,使家庭争吵,令朋友分散!”
“只要你有钱,黑的可以说成白,丑的可以说成美,错的可以说成对!”
群七一眼的红丝,一手的青筋,一面的激动!他怒目,他挥拳,他狂笑!”
“唉-----。”沈胜衣闷到这下才叹出一口气,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也知钱的伟大,钱的重要,钱的宝贵。
他也曾为钱出卖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剑术,自己的生命,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痛苦,愁恨,悲哀!
尽管这样,他并没有否定钱的价值!
事实就是事实,他这只是承认事实!
一个人有钱未必能够得到一切,但,一个人没有钱,不难就会失去一切!
这是事实。
他这才知道这天下第一捕头为什么会变成天下第一巨盗。
钱没有眼睛,钱没有耳朵,钱更没有良心!一个认为钱就是一切的人,为了钱还有什么不可以干得出来?
群七的说话并未停下。
“这,我虽然全都懂得,我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会有一个公正廉明的上司,好让我放开手脚,谁知道也是奢望!”
“应天府的捕头一直是我,应天府的巡按先后却已换了六人,只有目前这个箫放还算马马虎虎,可惜他上任之际,已是我绝望之时!”
“我正想设法如何捞个风生水起,偏就遇上箫放这种人,实在满不是滋味,他越是公正廉明,我越是觉得讨厌,一赌气,索性连这个捕头也不做了!”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可是我觉得这样捞未必捞的出什么来,别人的心目中,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早已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他们固然不敢对我贿赂什么,要我向他们开口亦是难于启齿!”
“这好比一个人,做了好几十年君子,一时间固然撕不下脸,就别人一时间亦难以相信。”
“我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自己来动手,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头,破了那么多宗的案件,印象中,什么盗什么贼的,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高明,十居其九都是大笨蛋,还有的一个不是笨蛋就是小笨蛋,像这些大笨蛋,笨蛋,小笨蛋,除了给我添麻烦之外,什么也弄不出来,我一面气恼,一面连自己也开始佩服起自己来了,所以我一直在这样想,像我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坐起案来一定比任何人出色,有这份天才也不去充分利用, 未免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富有人家少不免都会有盗贼垂青的一天,我这个做捕头的少不免有天要去调查一翻,是以他们藏宝的秘密,在我来说根本就不成秘密,问题在应天府真正有钱的几乎没有一个不会几下子,好像孟天化,河西六娘子之类的更就不得了,硬来绝不是办法,最好就是智取,这实在太伤脑筋,一件案如果总要一年半载才得成功,做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在我伤透脑筋的时候,周士心就将唐豹送来了!”
“唐门的消魂蚀骨散我早已闻名,立时就有了主张,唐豹未过堂就关入铁狱,这可又大出我意料之外!”
“我深知铁狱的情形,没办法,只有找傅威商量,这小子我早知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虽然大吃一惊,经我一番劝说,还是应允合作!”
“他是提出二四分账,但我这方面三个人,只许他四分之一,对他这并不算吃亏,他考虑清楚,事情也就这样决定了!”
“三个人?”沈胜衣突然问这一句。
生意软弱无力,他的人亦似是已软做一堆。
群七总算还听得到,他手一指门那边,“小凤仙,我的妹妹!”一旁侯昆随即接上,“我的妻子!”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有密切的关系,无论是什么事情,相信都好办的。
群七咽了一口气,接下去-------
“汪亮没有儿子,对傅威这个宝贝外甥宠到不得了。简直就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所以傅威要将铁狱的锁钥从汪亮那里弄到手,并不是一件难事,要将唐豹说服,可不容易的!”
“他知道犯七王爷头上是怎样一条罪,也知道七王爷是怎样的一个人,失手被擒,自分必死,是以只要能够逃出生天,相信他是不会在乎交出消魂蚀骨散的秘密,但尽管如此,傅威还是没有足够令他信服的条件,最后还是我出面,昼夜亲自偷入铁狱游说他,这也要一翻唇舌才取得他的信服!”
“他这才说出了消魂蚀骨散的秘密,一个人一心只在如何逃出生天,其他的不难就会疏忽了去,到他想到一说出销魂蚀骨散得秘密,自己就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已断了他一身的奇经大**不能言,手不能动,活着等死,我本该当场杀他灭口,但这样做很容易惹起旁人的猜疑,所以我还是留待七王爷下手!但为防万一,我特别吩咐了傅威小心防范,要说他给我帮忙,也就 只有这件事了,如果不是他还有几分小聪明,连对我也小心防范,我早就将他一齐除掉,省得日后多事!”
“秘方在手,事情本就告一段落,那只都秘方看来简单,配起来可就完全不简单,整整花了我两年多,连我自己也给弄到了好几次,几经辛苦才将这销魂蚀骨散配好,到配制解药,又要我头痛了好一段时日!”
“这其间的开销算起来也相当厉害,要不是我这妹妹歌喉还算不错,第一楼的生意还好,只怕我早就要找个有钱人家,下来一次买卖!”
“好在我这个人一向不好出风头,我的妹妹一向也深闺得很,认识她的人没有多少!”
群七再挥手。
小凤仙会意,将门带上,走到东面墙下,也不知那里一按,两面暗壁丝丝的左右移开,一列列的木架立时呈现眼前。
木架之上,放的尽是奇珍异宝,说到价值,莫说一眼,就算一再小心估价,相信也还没有人能够肯定的说的出来。
侯昆随即从屏风后面找来几个箱子,就与小凤仙小心翼翼将架子上的奇珍异宝一件一件拿下,箱子里面放好。
“这里已不便久留,一收拾妥当,我们就离开,收拾妥当的时候,要说的也该说完,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这沈笨猪的身子也该散了!”
“群七这么说话,原来不过在消磨时间。”
“我方才说道哪里去了?”他沉吟了一下,又接下去,“我一切准备妥当,正不知如何开始,周士心又找来了,大概喝多了几杯,又一心当我知心朋友,不觉就漏了口风,说出了暗镖的秘密!朋友既然这样关照到,我怎好意思推辞,也就只好拿他开刀了!”
“说句真心话,我并不喜欢杀人,谁知道一下子就让他猜出了我的本来身份,他要是不死,我一定倒霉,除了杀人灭口,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较妥善的办法,没奈何,也就只好用杀人灭口这个办法了!”
“这个办法不错残忍一点,但想想,做到这种事情,若是不对人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当然不会亏待自己,那只好又来杀人灭口!钱无疑是没有人嫌多的,不过像我这种大买卖,做上十年二十年,无论如何都已足够了,我也就只想做上二十次!”
“我退职之后,应天府捕头这个职位一直空搁,没有人敢接任,大概摄于我的余威,在我退职其间,居然一直没有闹事,也因为平静惯了,劫案一发生,又是大案子,又是出自七王爷的生纲,由上至下,无不乱了手脚,自然而然就想到请我复出,这件事我当然不会推辞,一来方便自己,二来如果我推辞,也不知道指派什么人,要是来个天才,那就真个乖乖不得了!”
“事情这所以特别顺利,一连十八件劫案,巨盗闹得满城风雨,名捕即变成了一个醉鬼,再来两件的话,名捕非引咎请辞不可!”
“我这个名捕也早就打算再来两件便高飞远走,又岂料就在这个时候,箫玲把你找来,步烟飞又跟着出现......”
一提到步烟飞,沈胜衣的眼瞳连随又有了神采,“她到底知道了你什么?”
“我什么她也不知道,他不过看见你跟箫玲在一起那么亲热,吃干醋,说气话!”
沈胜衣苦笑。
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这件事其实一开始我就错了!”群七一声叹息,“但没有办法,第一,我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来头,第二,她的轻功实在太惊人,说话出自这样的一个人口中,就换转是你,你怕也是这样,宁可信其有,难以信其无!”
“时间也的确太仓促,正如你所说,再聪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亦难保出错的,一错而漏生,就因为阻止你依时前往天女祠,我才会动用西城老杜!”
“西城老杜不错是应天府的地头蛇,我却是应天府的大捕头,如果他不听我的吩咐,我随时可以找个籍口将他赶尽杀绝,他知道我有这个权利,所以他非听我的吩咐不可!”
“我也清楚他的为人,他的武功,所以我只动用他的心腹手下,既然称得上心腹手下,难保他会透漏多少,你也是聪明人,去得时候一遇袭击,一定会想到步烟飞天女祠那边可能发生变故,一定不敢逗留,不及细问,回来的时候就难说了,西城老杜的手下难保会有伤亡,难保未及走远,但到你回来的时候,我已有充分的时间杀西城老杜的手下!”西城老杜的手下我也不放过,更就不会放过西城老杜本人,所以我动用傅威。”
“傅威的武功我同样清楚,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但那张字条西城老杜没有带在身上,就得死在我手上!”
“唐彪得暗器无疑厉害,我却是以本来面目去见他,他见到我虽然惊奇,也只是佩服我的消息灵通,也只想到就消魂蚀骨散的事,自己分辨万料不到我会对他痛下杀手,到他发觉不妙的时候,我的剑已刺穿了他的咽喉,只可惜我还没有将那张字条找回你就到了!”
“那张字条的却是一个致命伤,但要不是步烟飞,我根本不会写那张字条,根本不会动用西城老杜,动用傅威,根本就没有事,都是这女娃子!”群七咬牙切齿的!
看到群七这种神情,沈胜衣不吃惊也不成,连忙就追问,“你将她怎样了?”
“我又能将她怎样?杀光了西城老杜的心腹手下,回间问清楚了她,一生气正要取她性命,你跟唐彪已赶至!”
“说来还唐彪救了你们两人,我虽然不认识他,要不是他引起我的好奇心,我早已杀了步烟飞,要不是顾忌他的存在,白桦林道上我的销魂蚀骨散早已对你出手!到听了你的说话,我反庆幸没有杀死步烟飞了,一心想着以她的性命要你离开应天府,可是回头我着侯昆去找她的时候,她已不知所踪!”
“哪里去了?”
“别人不知,你总会知道的,如果她已死去,你下去一定见得到她,如果你下去见不得她,她就一定远在人间,还活着!”
沈胜衣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若是还生,迟早我总会见到她,她若是已死,那我要见她,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群七立时怔在当场,奇怪望着沈胜衣!
他奇怪的倒不是沈胜衣的说话,是这小子吸入那么多的销魂蚀骨散,到这时候居然还能够叹出那么重的一口气,吐出这许多的说话。“
还有更奇怪的。
沈胜衣跟着居然站了起来!
群七眼珠子几乎也瞪了出来!
小凤仙侯昆两人也自吃了一惊,停下了手。
侯昆猛一翻腕,腰后一抄,手中已多了对铁爪!柄三尺,爪半尺!锋利,尖锐,这一对铁爪比侯昆的那一对人爪看来厉害的多了。
小凤仙一探手,亦自暗壁中取出一双剑。
这双剑一长一短,长的三尺三,短的二尺二,想不到她跟河西六娘子一样,居然是鸳鸯剑的能手。
就不知她的剑术有么有她的歌喉那么出色?
沈胜衣却似乎忘记了还有小凤仙侯昆两个人的存在,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群七面上,“我本来对你十分佩服,现在这十分佩服好像连一分也不剩了。”
“哦?”
“我自投罗网,沈笨猪这个名堂当之无愧,但比起我这个沈笨猪,你这位群大爷,天下第一捕似乎也不见得高明到那里去。”
“既知道我认识唐彪,你就该想到我可能会自唐彪那里得到消魂蚀骨散的解药才是!”群七一顿足,他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一下吸入那么多的消魂蚀骨散,有解药也没有用,你若是当时下手,我虽还能拔剑,未必再有力伤你,却一定死在你剑下!”
群七一声轻叹。
是惋惜错过机会?
“我倒在墙下,偷空一连吞了三颗解药才好过一些,可是药力还未完全化开,身子还是散了一样,你若是当时下手,我这沈笨猪还是由得你宰割!”
群七再一声轻叹!
“但两次你都没有下手!”
群七几乎没有踢自己一脚。
“你就只知道说话,一时间连我自己也糊涂起来,猜不透你到底要我死还是要我活,要我死的话,你应该闭嘴,跟死人说话,还有比这更没有意思,更滑稽的事情?”
群七又一声叹息,重重的叹息。
他也承认自己这一次说的实在太多,想的实在太少。
“你还要说什么?”沈胜衣还来这样问。
“再说?我已经说的够多的了,但有一句说话我还是非说不可,非问不可!”
“请说,请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多事,多管闲事?”群七要说要问的居然是这句话。
“傅威也曾这样问我,几经辛苦我才 找出一个适当的理由,现在你又来要我伤脑筋,唉------”沈胜衣摸着脑袋,“说真的,我可以不可以不答你这一问?”
群七一连几声冷笑,“那答我另外一句如何?”
“怎么,还有一句?”
“最后一句!”
“我在听着。”
“你想怎样?”
“请你跟我回去一见巡按大人!”
群七又冷笑,“不去又如何?”
沈胜衣还未有所表示,一个沉雄的声音已自门外响了起来,“你不去见我,我来见你也是一样!”
语声陡落,两扇门户砰地一声巨响,左右飞开,一个人标枪一样当门而立!
这个人三十左右年纪,七尺长短身材,一身蓝定花绣,束发,披巾,一面的肃杀,一面的威严!
这个人的相貌本来就已经威严!
一见到这个人,群七等三个人面色就惨变!
这个人正是群七的顶头上司,箫玲的哥哥,应天府的巡按大人,箫放。
箫放身后一大群侍卫,左面是箫玲,右面却是汪大总管汪亮。
他的目光在缓慢移动。
先是群七,然后小凤仙,侯昆,落在沈胜衣面上,但忽的又移开,落在傅威身上!
“你教的外甥!”他突然怒嘶,突然回身,突然挥拳,一拳打在汪亮的鼻子上面。
汪亮的鼻子立时塌下,身子立时飞起,一飞八长,烂泥一样倒下!
这一拳真还不轻!
各人不由得一怔,就连箫玲也呆住,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哥哥那么生气,汪亮好不容易才爬起身子,死了一个宝贝外甥他已经够受,再打这一拳,满腔的怒火也被打得冒了起来,他瞪着箫放,“你敢打我?”
“我当然敢打你!”箫放冷笑。
“好,我去跟七王爷说!”
“只管说!”
“你不要后悔!”
“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立时杀你!”箫放马上拔剑!剑寒似水,面冷如冰!
汪亮心头一阵寒意,噤若寒蝉,蹒跚着一个人慌忙外溜。
箫放的目光这才回到群七面上,“你束手就擒还是怎样?”
群七一阵大笑,狂笑,手一挥,猛一声,“闯!”
侯昆小凤仙两人应声左右齐出直抢门外!
群七连随探手怀中准备动用销魂蚀骨散!
消魂蚀骨散一出手,箫放一众最低限度十九会意消魂散,要杀出条血路,还不简单?
说不定更可以乘机拿下箫玲箫放兄妹,要挟沈胜衣让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他正要出手,一条人影突然烟花火炮一样射前,一道剑光突然惊雷骇电一样飞来!
沈胜衣!
沈胜衣似乎早已看出群七的意图,一出手,立即将群七的身形封死1
好厉害的左手剑!
群七对这个沈笨猪的大明早已如雷贯耳,对于这个沈笨猪的武功却还是没有印象,他早就想找个机会见识一下,这下机会到底来了,而且还是由得自己亲身体验。
果然名不虚传!他实在想称赞一声,只可惜他连说话的时间都已没有。
沈胜衣剑一到,甚至他要分心也不成。
他顾不得再动销魂蚀骨散得主。
消魂蚀骨散对沈胜衣也根本就不起作用。
他慌忙拔剑。
这蜘蛛的确有几下子。
他的剑虽然还没有沈胜衣那么快,绝不比任何人来的慢!
侯昆的一对铁鹰爪,小凤仙的一双鸳鸯剑同样迅速!
一刹那,爪已在箫放头顶,剑已在箫放胸前。
消防身后的一大群侍卫的刀已纷纷出鞘,准备出手,同样来不及出手。
箫玲虽说在箫放旁边,柳叶刀已左右出鞘,准备出手,同样来不及出手。
箫放第一个出手,他咆哮挥剑!
一剑就震开了侯昆的双爪,小凤仙的双剑!
剑势未绝,连随反击。
一反击就是三八二十四剑砍杀!
一剑砍杀,一声咆哮!
咆哮霹雳,剑势亦有如青天陡裂走雷霆。
你有没有见过霹雳雷霆的声势威力?
一剑劈出,他的人仿佛已在剑中,生死已置身于剑内!
侯昆小凤仙活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人,这样凶猛的剑!
铁鹰爪还未碎,鸳鸯剑还未断,两人的魂魄几乎被剑气击碎,被喝声震断。
二十四剑砍杀,又来三剑!
第一剑劈开了侯昆的左爪,第二剑荡开了侯昆的右爪,第三剑直取侯昆的胸膛!
这一剑势如奔马,侯昆势难活!
小凤仙就在侯昆身旁,鸳鸯双剑一引,忙来救护!
来得及?
来不及!
侯昆也知道来不及,他左爪正好荡向小凤仙腰旁,他突然一翻腕,一爪小凤仙腰带,猛将小凤仙拉向自己身前,一个身子同暴退!
退本来也没有用!
可是这一退他身前就出现了一个空位,小凤仙正好抵上这个空位!
箫放的一剑立时穿透了小凤仙的胸膛!
血,箭一样怒激!
小凤仙鸳鸯双剑呛啷堕地!
利剑穿胸,应该痛苦,她的眼中都没有痛苦,只有悲哀!
侯昆却这就趁这个机会从箫放身旁掠过,冲出门外!
箫放冷笑,拔剑,头也不回,反手掷出!
这一剑的目标更准确!
这一剑的速度更惊人!
夺的,剑自侯昆后背插入,前胸穿出!硬生生的将他钉在地上!
“凤仙!”侯昆惨呼。
他还记得小凤仙!
小凤仙没有应声,她已再不能应声。
她的一双眼睛还睁着,眼瞳中充满了悲哀。
只有悲哀!
箫放的一剑已同时震碎了她的心!
剑还未入胸,她的一颗心其实就已经碎了!
群七的一颗心也在碎裂,
他一直没有办法冲出沈胜衣的剑网,这下子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突然冲了出来!
血自他的身上一丝丝飞起,这一冲他最少挨了沈胜衣三剑!
好在这三剑都不致命。
这一冲,他冲到了消放面前,他的剑跟着刺出!剑光迅急而辉煌!
箫放剑已不在手,挡无可挡,又意料之外,避无可避!
像他这样的用剑高手当然看出这是致命的一剑!
他眼中不其而露出了惊惶之色!
剑已到!
眼看群七的一剑就要刺入箫放的胸膛,一道剑光突然贴着箫放的胸膛似地横里飞来,迎向群七的一剑。
又是沈胜衣!
叮的一声双剑交击。
是剑尖击在剑尖之上!
这判断何等准确,这眼力何等惊人!
箫放倒抽口冷气,就机会忙闪身后退!
群七那肯罢休?
箫放倒退了七步,群七追击了七剑!
他的剑,快,狠,准!
只一剑刺中,已足够有余!
七剑最少有五剑可以刺中箫放。
只可惜箫放身边还有一个沈胜衣。
群七向箫放连刺了七剑,沈胜衣自然能够替箫放连挡了七剑!
群七眼也红了,手中剑突然让过箫放,反取沈胜衣!
沈胜衣的剑当然不会推辞!
两口剑立时交缠在一起!
剑光流萤一样在闪动!
蓦地里一声异响,一口剑带着一道寒芒直飞半空!
群七的剑!
群七的身形同时腾空,一探手,又将半空的剑抓回手中,突然反手握转剑锋,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鲜血怒激,群七连人带剑凌空急落,他大笑,狂笑!人在笑声中倒下!
他活着说话滔滔不绝,死的时候却连一句说话也没有留下!
沈胜衣无言叹息,回剑入鞘!
这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一点也没有显得诧异。
箫放也好像没有。
他看着群七倒下,突然走到沈胜衣面前,一声“多谢!”一揖到地!
沈胜衣连忙闪身让开。
“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实在应该多谢,你帮助我解决了白蜘蛛这件案子。我更是非常感激,”箫放口里尽管说,面上却木无表情,“以我往日的习惯,就得将你留下来,痛痛快快的狂饮三天三夜!”
“只可惜那只是我往日的习惯!”箫放连随又补充了这一句。
沈胜衣正想开口,箫放的说话又已接上,“你到来应天府听说就是为了白蜘蛛这件案子,如今这件案子总算高一段落,相信你也要离开了。”
听他的口气,简直就不想沈胜衣在应天府多留片刻,在赶他离开似地。
沈胜衣实在奇怪,他还未来的及表示意见,箫放已又一拍手。
两个侍卫应声送来一个包袱,箫放接在手中,摔到沈胜衣面前。
“这里黄金五百两,巡按府与七王爷府,就这白蜘蛛一案所出的花红,当然非你莫属!”
沈胜衣淡笑说,“和。。。。。。”
“你若是不肯接受,七王爷面上固然不好看,我们兄妹亦过意不去,你当然不愿意看我们兄妹那样。”
沈胜衣只好收下。
“请!”箫放一抱拳,居然这就请沈胜衣启程。
沈胜衣也不好意思再逗留下去,亦自一抱拳,大踏步离开。
箫玲一旁再也忍不住,正要追前去,一只左手已被箫放紧紧抓住!
“沈大哥!”她只有呼叫!
“珍重~!”这一声珍重出口,沈胜衣人已在楼外,街外。
风雪还未歇。
一片枯叶飞舞在雨中,风中。
这一片枯叶飘到了地面的时候,人已不知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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