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进无退堂下分坐看十八个人,其中两位是女的。
右首坐看的八个人与众不同,四个是官差,四个是戴了铐链的犯人。本城名捕头量天一尺龙君宝身材魁梧,气概不凡,在辽东一带为非作歹的匪号,没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在饶州府附近作案。连天上闻名的翻阳水寇二龙三蛟四夜叉,也不敢在双港口以东的水域内横行。他为人正直,精明干练,深获一府一县的长官器重。
这里是府城缮绅张坤堂张大爷家的华丽客厅。府城中心的澹泽湖延宾坊萧家港的南端,张家是数一数二的富豪,而不是为富不仁的暴发户。三年前,江西全境盗贼如毛,辽东更是遍地崔符。辽东贼更联合南京徽州的黄山贼,与浙江的衡州贼h把三省的山区闹得天翻地覆。活阎王王浩八的鬼府神兵,在姚源洞起事,把辽东搞得烈火焚天,血流漂染。张家是第一个捐款募兵的仕绅。也是第一个出钱设济安所收容难民的人,施药施医管吃管住,比官府所办的事更周到,全活无算,有口皆碑。
堂上生了三个人,但其中没有主人张大爷。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永康坐在首位,今天没穿公服,但仍然具有令歹徒们心寒的威仪,国字脸膛泛看古铜色的健康色泽,一双虎日有震慑人心的锐利光芒。去年五月,江西参政吴大人吴廷举,单骑深入匪巢劝匪接受招安,被囚却卸策反成功赶走活阎王,定计的四谋中就有李推官在内。
铁面推官不穿公服,在民宅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男女,其中居然有戴铐链的犯人。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好像正事已经办完了,推官大人的口气温和得令犯人也感到心中暖暖地。
“诸位有三天工夫决定是否接受。”李推官冷静地说:“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勉强不得。你们是本官接见的第三批人,前两批的人至今还没有答覆。希望诸位能在限期内权衡利害作一决定。诸位都是具有奇技异能的江湖豪士,经验与见识足以替目已的行为负责。足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荣辱,决定之后,请与龙捕头直接联络,本官之所以出面与诸位商谈,主要是向诸位表明官方的立场,让诸位安心,因为如果熊员外自己出面,的确有点不合法,官方也不能公然鼓励这种事。也可以说,官方只能替诸位证明诸位的应征,是出于自愿的。如果没有疑问,诸位可以走了。”客人三三两两出了张家高大的门楼,分向街头街尾散去,一面走一面议论纷纷。
一男一女走上了环湖大街,接近大龙桥桥头,一旁跟来一个的头环眼大汉,低声问:“怎样?一样的事?”
“不错,同一件事。”男的说。
“他们不死心了。”大汉一面旁着走一面冷笑。
“熊高风不会死心的,张大爷已明白地表示,以雄厚的财力支持他。“女的说。
“有人应征吗?”大汉要知道结果。
“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就难说了。”男的说:“有钱可使鬼推磨。又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几年来,饿死的人多得很呢。”
“但合条件的人,决不会饿死。”女的接口:“坐在我上首那位仁兄,就是北门外仁义乡周家的老大。岳庙山北面一大片田地,都是他周家的产业。”
“周玉峰?九江九叠屏云九上人的得意门徒妙剑周玉峰,他挺身出来凑热闹?”大汉脸色微变。
“真是他。”男的说:“这种自命英雄豪杰的人,为了死要面子,出头替乡亲出力。名利双收乃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位江湖名流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大汉问。
“李推官所提的条件太苛。”
“条件是……”
“要取保具结,只有成功与失败两条路可走。”
“哦!难怪李推官不当公事办。”
“今天来了四个囚犯。”女的说:“大概日久没有人应征,李推官情急,要做出枉法的事了。”
“认识那些囚犯吗?”大汉问。
“不认识。”男的说:“戴铐而没戴脚链。好像不是什么重刑要犯。”
“如果是死刑犯,李推官怎敢枉法?”大汉说。三人向东面的小街走了。
出月波门,沿城外小街可以直达翻江旁的芝山驿,驿右首是河泊所。这里是码头区,一条小街向东伸展,与南门码头相啊接。但这几年来兵荒马乱,城外不安全,所以这一带十室九空,尚未恢复元气,仅河泊所附近,仍然维持半复苏状态:驿站的左首,是五湖船行大东主司马武扬的大宅。五湖船行规模相当大,以货运为主,将都江上游昌江景德镇的瓷器运到九江,再到星子县大排岭把高岭土运到景德镇,利润相当可观。
入幕时分,龙捕头量天一尺进入司马东主的大宅。司马武扬吃的是江湖饭,半百年纪人才一表,在江右附近混的人,都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武扬不好惹,水性之佳。连翻阳湖的水贼也畏他三分,江湖潜势力相当雄厚,大小贼群相戒远离五湖船行的客货船。一是运泥船抢来无利可图,三足怕司马武扬不顾一切报复,三是不一定能抢劫成功,即使成功,所付的代价也十分可观,得不偿失。
客厅中。司马武扬与两位得力臂膀接待龙捕头。仆人奉上茶水,客套一番。
“高永毅出来了。”龙捕头平静地说:“不要丢惹他。司马东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其实。如果我真的存心要他的命,他绝对活不到现在,龙头应该明白的。他已经坐了两年牢,火气应该消磨得变聪明了。我又何必绝他的生路?”
“但愿如此。”
“疑!龙头足不相信在下吗?”五湖水妖笑问。
“我应该相信吗?”龙捕头也含笑反问。
“龙头真应该相信的。”五湖水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东湖的祖产已经充了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这一去,凭他那几手花拳绣腿,九成九回不来,在下犯不着落井下石,对不对?这与和贼兵决战是不同的。”
“龙头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水妖的拜弟混江鲤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他这一去是否成功,今后,他最好离开饶州,到外地谋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只所经的埠头外谋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水马飘萍接口:“不然,他不会再进监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会再有人奉养了。”
“我可以向你们几位保证。”龙捕头语气一冷:“买通小贼攀诬的事,决不会再发生,杀人灭口的事也决不会再发生。而且,我会睁大看眼睛,拉长耳朵,注意每一个狗娘养的坏杂种,到底在干些什么该上法场的勾当。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无准备,事后疏于防范,眼睁睁看他进死囚牢。以后,我量天一尺应该学聪明些了。”他一口喝干杯中茶,眼中有凛然的光芒。
“如果有人认为我量天一尺可以玩弄在手掌之间。”他在厅门止步转身,盯看三个不住冷笑的人:“我龙君宝将用铁的手段,来纠正他的错误。”主人并不送客出门,显然双方的会谈并不友好。
“贤弟,这人将是咱们一大祸害。”
“五湖水妖对两位拜弟说,眼中杀机怒涌:“搞不好,咱们很可能要在阴沟里翻船。”
“那就做了他。”混江鲤凶狠地说。
“他已经提防着我们。”五湖水妖摇头表示不妥。
“那就在公事上套他。”登萍渡水提出意见。
“这得花不少工夫布置。而且,李推官非常的信任他,知府与知县两方面,也都不好下工夫。”五湖水妖摇头。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问题是能不能花上工夫,把他的弱点发掘出来加以利用。”混江鲤郑重地说:“大哥,只要咱们多留些心,机会有的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
“也只好慢慢来。”五湖水妖点头:“自从小畜生被咬进去以后,这狗杂种就对咱们留心了,很可能已经知道内情。幸而他抓不住咱们的把柄。无凭无据他不敢翻案,不然他必定会蛮干的。所以咱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他在一天,咱们一天不能安心。”半月后,江浙交界处的白沙关。
这里原来由岭口干户所振有官兵驻守。但目前连岭日千户所也废弃了,关垒已毁,不但没有官兵,连真正的居民也没有几个。地方残破,十室九空。大乱三年,这一带除了野兽不见人迹。即使有人,决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复原的工作推行得很难,目前这里仍是政令不到,自生自灭弱肉强食的匪乱区。江西全境仍然大乱未已,更大的暴乱正在酝酿中。
进入这一带山区的人,生死自己负责。
四个人坐在以前关所衙门前的石阶上,大口啃着随身携来的干粮。他们身旁,搁放看不少物品,洋洋大观。刀剑、问路杖。包裹、绳索、水竹筒、盐袋……身上还有八宝囊、七首、盛了暗器的宽皮护腰。
坐在最下面一级的扎须大汉,撕啃看一条烤兔腿。吃得津津有味,瞥了右侧方那位同伴一眼。
“高永毅。”扎须大汉含糊地叫:“你是东湖的本份人,为何要来玩命?”高永毅的外貌,真像一个本份人,身材虽然生得倒也魁梧;但五官端正,细皮白肉,脸上看不到任何暴戾的线条和气势,如果换穿了青衫长袍,那就像极了府学舍中的年青书生少年公子。
“因为我要用我的命来冒险,换取五年牢狱之灾。”高永毅一面嚼看干米糕,一面平静地说:“我本来是个死刑犯。活阎王王浩八屯兵风雨山,进薄府城,知府大人招募敢死队,我去了,由死刑改为六年徒刑。还有五年,囚牢的日子难过,所以我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那位叫文世亮的人说:“你就是那位带了十名敢死队,夜劫贼营砍了活阎王四先锋的人,对不对?”
“四先锋睡得像四条猪,赤候条身上没带有半寸铁,怀里各抱了两个赤条条的女人,十个人用刀砍,比砍四条虫还要容易。”高水毅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他们死了,所以我从死囚牢迁到活囚牢。文老兄,你为何要来?”
“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重赏。”文世亮坦然地说:“我在九江混日子,一年赚不了五六十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足够我过十年快活日子。同样是玩命,我宁可这样玩,至少明里拚总比挨别人从后面插一刀干脆些。”坐在最上一级的人,是饶州二剑客之一的妙剑周玉峰,一位武林世家的侠义英雄,城北郊仁义乡岳庙山周家,江湖朋友对这地方耳熟能详。
“高老弟,你真不该来。”妙剑周玉峰摇头苦笑:“五年是很快的。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你虽然在匪乱期间表现得很出色,但毕竟不是玩命的人,何苦呢?”
“我已经来了。”高永毅淡淡一笑:“抢劫五湖船行的水贼咬定我是同谋,我这条命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玩玩命并没有什么不对。”
“你这孩子!”妙剑不住摇头。
高永毅今年才廿二岁,妙剑周玉峰已经是四十出头,叫他一声孩子名正言顺。
“成天豪。”文世亮盯看扎须大汉:“你为什么来?也为了重赏?”
“为了找匪乱期间,失散的老伴。”成天豪的黑脸膛暗下来了:“我一辈子,没让我那老伴过一天好日子,我好后悔,我发誓要找到他。补偿我廿十年来对她的亏欠,我要……”
“你知道他在山里面?”文世亮截断对方的话。
“很可能。有人看到她被匪徒带过江,经过武扬乡,以后就……”
“哈哈!她如果做了压寨夫人,你……”成天豪倏然站起,怪眼彪圆,凶狠地向文世亮走去。一双大手伸出了。
“成老兄,不要开不起玩笑。”文世亮陪笑。已看出危机:“廿年的夫妻。你自认对她有所亏欠,为她拼命是应该的,兄弟希望你能平安地找到她。”
“以后说话,你给我小心了。”成天豪咬牙说。
“如果凡事都要小心,我文世亮就不会来了。”文世亮阴阴一笑:“在下只是对你的痛苦心情让步,而不是怕你的凶狠态度,你要放明白些,哼!”
“路还没开始走,你们就开始互相仇视,尔后怎办?”妙剑以领队人的身份出面制止冲突:“你们给我放明白些,咱们四个人出来同心同命,离心离德只有死路一条,不许有同样事情发生,知道吗?”
“周老兄,不要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文世亮用嘲弄的口吻说:“谁死谁活,各安天命,是不是?”“你又有何高见?”妙剑沉声问。
“如果失败了,回去在下不要坐牢,也不怕毁了侠名,又没有老婆待救,大不了退回九百两银子,没有什么好怕的。”
“问题是你能不能活看回去。”
“再凶险的路,在下也曾走过。”
“你以为这条路还不够凶险?”
“算不了甚历。自从活阎王王浩八死后,山上的土匪散贼,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怕什么?”
“不久你就可以知道了。”妙剑冷冷地说:“这条路比幽冥路好不了多少。你最好不要自大自满,看不起这些逃贼散匪,付出的代价将是你的性命,信不信由你。”
“哼!”文世亮以冷哼表示鸣金收兵。
山径向东伸展,在千峰万峦中盘旋,偶或可以听到山窝里传出几声熟悉的犬吠,但看不见房屋,也没发现有人踪。山深林密,马道羊肠,人在这地方行走,似乎已远离莽莽红尘,不如人间何世。
路通浙江的卫州府,走上百里不见人烟。当初活阎王被吴廷举单骑策反,众叛亲离流窜裴源。又被知府李承勋与俞谏所带的狼兵所击溃,逃入这一带山区四出流窜,兵来贼往你争我夺。几乎把这一带三省山区杀得鸡犬不留,所有的村落寨岩焚烧殆尽,见不到人烟理所当然。
午膳毕,收妥余下的干粮,妙剑周玉峰下令动身。带来的干粮快消耗光了,以后,得靠自己设法猎食,捉不到飞禽走兽。就得挨饿。
降下一处小河谷,小河向东流。水从山谷里倒泻下来。飞珠溅玉颇为壮观。
“周老兄,今晚在何处露宿?”走在妙剑身后的成天豪问:“除了山还是山。奇怪,有路,怎么没有村寨,又不见行人?”
“这条路忱被野草蔓没了。”妙剑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行走啦“贼兵已散,官兵不再前来,旅客还不敢走动,咱们不必寄望找到村寨投宿。”“哎!那座大石上有人。”文世亮欣然说。
小河在山脚下形成一座十余亩大的深潭,水色碧绿深不可测,已看不到水流的动态。潭旁怪石林立。有如犬牙森列。小径绕潭右而过,潭旁的一座巨大怪石顶端,果然坐着一个人。
“这是最近三天来,咱们遇上的第一个人。”妙剑低声说:“诸位不要惊吓了他,在下去向他打听打听。”
“你少臭美。”远在卅步外石顶上的人,转头向这一面用阴森的语音说:“你们连兔子部惊吓不了。就算你们是厉鬼,我老人家也不会被惊吓的。”四人都吃了一惊,相距在卅涉外,说话声音很低,就算老人不耳背,耳力一如年轻时锐敏,恐怕也不易听清妙剑的话。
“咱们碰上了非常人。”妙剑警觉地说,戒备看向前接近,离开道路向右下走。
石高约三丈左右,老人已转过身来,仍然安坐石顶,膝上搁着一根黄竹杖。破旧的葛袍,花白头发换了一个道士髻。三角孤拐脸皱纹密布,一双老眼依然黑白分明冷芒四射。山羊胡全白了,但牙齿一颗也没脱落,白森森有如犬牙。又尖又利完整无缺,令人难以置信。
“老丈请了。”妙剑在石下行礼。
“你要干什么?”老人的语气锐利如刀。
“有事向老丈请教。”
“老夫不一定肯答覆你。”
“这……”
“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反正你是非问不可,因为此地除了老丈之外,只有鬼而没有活人上远在十步外,站在小径旁的高永毅,突然接口说:“老伯所说的鬼,好像并不是阴司里的鬼。”
“你小子说什么?”老人厉声问。
“高老弟,不要打岔。”妙剑制止高永毅。
“这附近最少也有十个人。”高水毅用手向路旁浓密的山脚树林一指。
“你是真的见了鬼了。”文世亮不屑地说。
树林与野草十分浓密,人如果躲藏在内,多少会从走动过的地方看出痕迹,在高手眼中无所遁形。显然,妙剑三个人都看不出有人的征候。
艾世亮是个老江湖,怎肯相信高永毅的话?
“月前。”妙剑向老人说:“混世魔王朱兴建寨开化小方山落猿岭,听说在这附近投下了卡。请请问老伯。到何处方可以找到卡上的人?”
“混世魔王月前已经窜到徽州的昱岭去了。”老人冷冷地说:“你小子所得的消息已经过时了。”
“哦!跑那么远去了……”
“你小子找混世魔王有何贵干?”老人抢着问。
“带了一些金银,要向他赎两三个人。”
“鬼话!混世魔王从不掳人勒赎,抓到人就杀。”
“他已经不再抢劫了。”
“也没受招安,只不过力量不够,不能攻城掠地而已。小子,你们带了多少金银来?”
“不多,要等见了混世……”
“你们找不到他的,把金银留下,老夫替你们消灾,在这条路上走,带了金银会送命的。”
“哦!原来是劫路的。”妙剑恍然:“老丈,你这种年纪劫路,不嫌太老了吗?”
“小杂种可恶!”老人怒骂,一跳而起。
一声怒啸,老人如怒鹰下扑,竹杖斜举,挟凛凛罡风煞气临头便劈。
妙剑疾退丈余,手接上了剑靶。
不等他拔剑,老人已一闪即至,杖发铁牛耕地,疾点下盘向上挑送,速度骇人听闻。
妙剑吃了一惊,失去了主动,左闪丈外。
糟了,老人虽已年届花甲,身法之快,比壮年人似乎更轻灵更快捷,竹杖如影附形跟到,噗一声敲中妙剑的右肩尖,力道惊人。
“哎呀……”妙剑惊叫,感到竹杖重如山岳,千钧力道及体,被震得扭身便倒,右半身已经麻木,失去拔剑的力道。
杖疾收疾吐,点向他的胸口心坎要害,如被点中,杖尖可能贯心而入。
人影一闪即至,一声怪吼,成天豪的刽刀电射而至。拍一声将杖拍偏尺余,杖点入坚硬的地面,深入近尺。
“接刀!”成天豪怒吼,刀光一闪,光临老人的胁肋,虎虎刀风令人闻之心悸,快逾电光石火,笨重的身躯,笨重的刽刀,这时却显得灵活非凡,有如疯虎发威。
老人知道对方刀沉力猛,不敢用竹杖硬攻,闪身避招,竹杖同时回敬反击,攻偏门猛扫成天豪的右膝,用巧打展开鬼神莫测的快攻。
刀光如电,杖影似流光,两人搭上手各展所学周旋,三丈内罡风呼啸,人影进退如雷,好一场势均力敌的凶狠搏杀,棋逢敌手险状横生。
妙剑已滚出三丈外,揉动着被击中的右肩,脸色大变。向在一旁戒备的高永毅和文世亮叫:“老鬼是翼水蛇潘汉,前白衣军的翼宿。成老兄恐怕挡他不住,一起上,快!”老人翼水蛇已经看清了成天豪的刀路,已展开空前猛烈的攻击,六尺长的竹杖,已可在霍霍刀光中泻入,刽刀已有点招架不住了。
文世亮拔出锋利的三棱钢刺,同高永毅说:“拔剑上,咱们两面夹攻。”
“你一个人上,够了。”高永毅平静地说:“贴身抢入,定可减弱长竹杖的威力。”
“你不上?”
“附近的人将要发动,我挡住他们。”见你的大头鬼“你怕死?”
“就算在下怕死好了。”
“哼!你根本就不应该来,怕死鬼。”文世亮不屑地说,挺刺冲出。
翼水蛇一条竹杖,在一刀一剌的夹攻下,依然威风八面,点打挑拨狂野辛辣,攻多守少。妙剑的右肩痛禁已止,钢牙一咬,拔剑欺上叫:“两位请退,在下与这老鬼公平一决。”可是,一刀一剑在短期间无法撤出,竹杖的攻势愈来愈猛烈,自保已感吃力,撤出可能受伤。妙剑先前来不及撤剑吃了大亏,恨透了翼水蛇,不管两同伴是否撤出,一声怒啸,挥剑直上。这瞬间,竹哨声乍起。三人围攻翼水蛇,无瑕分心理会身外事,虽然听到了竹哨声,眼角也看到人影飘动,但无法兼顾了。
“啊……”惨叫声刺耳,有人遭殃了。
妙剑心中大急,钢牙一挫,铮一声用一招苏秦背剑硬接翼水蛇劈下的一杖,扭身走险从杖下切入,大喝一声,顺势就是一剑反抽。
“哎……”翼水蛇惊呼,挫身拖杖斜掠而走,右跨裂了一条缝,幸而未伤筋骨。
成天豪的刽刀,间不容发地掠过翼水蛇的顶门。灰发结应刀而飞。
妙剑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跟进,一剑刺入翼水蛇的右肋,手下绝情。
翼水蛇不愧称廿八宿饶将之一,同时,妙剑右肩受伤,失去灵活度与劲道,这致命的一剑并未能发挥应有的威力,使刺入两寸左右,乘势躺倒滚出八尺,一跃而起撒腿狂奔而走。
“穷寇莫追!”妙剑急叫,阻止文世亮追赶。
翼水蛇脚下奇快,已向西逃出卅步外去了。
三人止步不追,目光收回转向站在路中的高永毅注视,文世亮首先发作。
“这怕死鬼竟然袖手旁观。”文世亮用刺指着十余步外泰然屹立的高永毅:“咱们把他赶回去……疑!”话突然止住,眼中有惊骇的神情。
路旁的树下草丛中,一名青衣大汉突然挺身吃力地站起,尚未挺身站稳,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身形一幌。重新跌入草丛内。
妙剑惊讶地向前走,目光在路旁的树下搜视,从野草的形状估计。附近有不少人曾经冲出,压倒了不少野草,有些地方可以隐约看到青色的人体形状。
高永毅神色悠闲,抱肘而立木无表情。
“他……他们……”妙剑骇然问。
“十个。”高永毅平静地说。
“真……真有十个?”
“数数看不就知道了?”高永毅用权威的口气说。
“你……你用什么杀了他们?”
“竹刀。”高永毅从皮护腰内拔出一枝五寸长,削得并不算利的薄竹刀:“刚才站起的那个人,刀偏了三分,所以死得最慢。”文世亮脸色大变,毛骨悚然打一冷战。竹片削成约五寸小竹刀重量有限,即使面对面刺戳人体,也不可能剌入两寸。根本不可能致人于死。
妙剑有点不信,奔出在草丛中拖出一个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征住了。
竹刀不偏不倚贯入心房,一定已在刹那间刺破了心上方的大血脉,所以死得很快。
成天豪共查了三具尸体。每具尸体都被竹刀贯入心房要害。
文世亮检查那现身又倒毙的人,果然发现竹刀偏了三分左右,刺破心房的外心室,所以能支持片刻众人重新上路,谁也不说话。
文世亮的惊骇神色仍未消退,走在最后脚下迟疑。
“高老弟。”妙剑终于发话了:“你是一个很本份老实的人。”
“以前是的。”高永毅冷冷地说。
“你真的没参加水匪?”
“没有。”
“没抢劫五湖船行的船?”
“我抢来做什么呢?”他眼中有浓浓的杀机:“周叔,你是知道的,我家在东湖有良田三百顷,舍下仅老母在堂,人丁甚少,收一年租可以过三五年,我会参加水匪,抢五湖行船的运泥船?我家又不烧窖。”
“这……”
“如果我不死。我会查出来的,陷害我的人,我保证他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
“你练了武?”
“不错。”
“本城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从没想到让别人知道。”
“量天一尺龙捕头去逮捕你。你应该可以从容脱身。”
“我是一个守法的良民。”
“如果能活着回去,肯接受我的帮助吗,在江湖上,我还有一点实力,同水匪中计消息,不难办到。”
“回去再说吧。”
“是的,如果我们回不去,一切都免谈了。”
“我会回去的。”他眼中那种可怖的杀机又涌现了:“当一个人把天地良心抛在一旁,被求生的兽性泯灭了良智的时候,是会比旁人活得长久些的。在死囚牢中等了半年,等候秋决的滋味真不好受。当我提着刀午夜率敢死队偷营劫寨,砍杀活阎王四先锋,黑夜中兵马如瀚,杀人已由不了自己,在血肉横飞申,我知道人如果要活,你必须先杀掉别人,才能保全自己,才能有勇气毫无感情地杀人,所以我胜利了,我活了,从死刑减为六年徒刑。我要争取任何活的机会,争取查出陷害我的那些人来,在监牢里我永远没有查的机会,所以我来了,我要活,所以任何不许我活的人,哼!”
“回去之后,你打算……”妙剑毛骨悚然地问。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他一字一吐,不容对方怀疑他的意图:“在饶州府,我高永毅是个老实人,所以我会进死囚牢。以后,守法老实的高永毅已经死了,他已经把自己的良心、理智、爱世人的人性,埋葬在天地之外,天理国法人情,永远不会令我烦心了。”妙剑听得心中发毛,走在后面的文世亮感到头皮发炸,成天豪也不住摇头。
妙剑三个人,围攻一个翼水蛇依然无功,而十个埋伏的人发起突击,瞬息间全部毙命。如果高永毅的杀性不改。恐怕比活阎王王浩八更可怕百倍。
四个人中,高永毅原来是最不引人注意,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但现在情势完全转变过来,为首的妙剑知道自己的领导地位已经动摇,在强存弱亡的危境中,最坚强最彪悍的人,才是真正的领导人物。
最骄傲最轻视高永毅的文世亮,接触到高永毅的目光也会发抖。
相貌威猛勇悍暴烈的成天豪,也感到高永毅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杀气,令人心中发毛。
天刚黑,他们在山脊的一座树林内露宿,虽然是七月初盛暑,但在山区里依然夜凉如水。整夜兽吼声此起彼落,但除了担任守望的人外,其他的人睡得相当沉。
高永毅负责下半夜守望,他站在一株大树下像个石人,直至东天发白,双脚未移动半步。
他在考验自己的耐力,在刻苦地运气行功。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坚强,没有人能有他那种不屈的毅力。他有活着回去的无比信心,因为有一件大事等待他去完成,这信念赋予他无穷的精力和勇气,足以帮助他排除一切困难和凶险,让他有面对困离凶险的决心和勇气。
天快亮了,东面山脊不远处。传来了不寻常的声息。
熟睡中的妙剑突然一惊而起,发觉嘴部被一只大手所掩住,其中听到高永毅低沉清晰的语音:“不要发出声晌,好好准备厮杀。”
“这……”
“有十几个人从东面接近,蛇行鹭伏相当小心谨慎,用意极为明显。你们赶快准备,先找地方隐起身形,我来应付他们。”三个青衣大汉起伏不定地到达,越过宿处再停下来用目光搜索四周。
后续的十六个人逐渐到达,其中有行动有点不便的翼宿翼水蛇。晓色陇,树下视界有限。
高永毅突然出现在一株大树下,像是幽灵幻现。
“你们在找什么人吗?”他的语音清晰有力:“找不到是不是?”十九个人循声抢到,片刻间形成合围。
翼水蛇与两名中年大汉站在东首,两大汉一个握着大砍刀,一个肩上扛着一柄巨型开山大斧,人健壮如熊,满脸横肉相貌獉狞。
“你那三个同伴呢?”翼水蛇厉声问。
“有什么话你说吧,在下替你转达。”他语气十分冷静:“他们仍在安睡,十天来爬山越岭餐风宿露,是相当辛苦的。”“你姓甚名谁?”
“我姓高,高永毅,饶州府翻阳县人氏。够了吗?要不要报三代履历?”
“够了,你用竹刀杀了老夫的十位弟兄。”
“对,老丈,快把你这些人带走,在高某未动杀机之前,远出商某的视线外。
“这狗东西好狂。”握大砍刀的大汉怒叫,大踏步而出:“太爷我却不信邪,看能不能把你剁成肉酱?狗东西!给你一刀。”刀光疾闪,大汉火杂杂地挥刀虎跳而进,势如雷霆,乃沉力猛锐不可当。高永毅冷笑一声,左手一扬,白芒似电破空而飞,快得肉眼难办。暗器出手,从容向右横跨两步。
大汉挺刀冲过。脚下大乱。就在冲过的刹那间,高永毅左手疾伸,半分不差扣住了大汉的后颈向下缴。
“哎……”大汉丢掉刀狂叫。爬伏在地。
“你穿了护心甲就敢撒野?真是不知目爱。”高永毅一脚踏住大汉的背心:“在下要射你的左鼻,决不会误中右鼻孔,你应该戴头盔和护手护膝的。”五寸竹刀,射中大汉的右膝,膝骨被贯穿,比钢刀似乎更为锐利。
这一手干净俐落,毫不费力便制住了强劲的对手,把其他十八名悍贼全镇住了。
“郑头领,决不可与他单打独斗。”翼水蛇毛骨悚然地向使开山斧的大汉叫。
“弟兄们,并肩上,剁碎他。”郑头领举斧怒吼,向前逼近。
“铮……”剑出鞘清鸣震耳。
高永毅似乎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一头饥饿的猛兽,眼中幻出嗜血兽类的可怖光芒,浑身涌发出危险的气息。
“嗤!”剑刺入俘虏的背心,毫无怜悯地将仍在狂叫的大汉杀死。
剑向前一揩,接着晌起一声令人动魄惊心的长啸,剑气迸发。身剑合一狂冲而上,势如山崩,恍剑三荡三泱,前冲、侧击、回旋、蔗卷……三冲错两回旋,所经处成了人间地狱,没有人能接得下他雷霆一击,刀枪一触剑便崩飞折断。血肉横飞,好荡惨烈的大屠杀。狂啸声三起三落,动魄惊心。第三次啸声余音未绝,十八名恶贼只剩下聪明的翼水蛇一个活人。翼水蛇应该放聪明些的,但还不够聪明,负了伤的人应该早早脱离战场,以兔枉送性命。翼水蛇不单单退出战场外,却在一旁挥杖呐喊助威,等到发觉危机,已失去逃走的机会了。
屠杀十八名悍寇,其实为期甚短,啸声三起三落而已。
血迹斑斑的长剑,指向翼火蛇,人已扑到。
“我投降……”翼水蛇心胆俱裂狂叫,丢下杖向下一仆,跪伏如羊。
高永毅止步,剑半举砍下。他浑身浴血,虎目彪圆。脸上每一条肌肉皆像是僵死了,举剑的手坚强稳定,呼吸不绝如缕,杀气腾腾有如天神当关。
“老弟,饶……饶他……”身后传莱妙剑走了样的战栗语音。
下砍的剑停在翼水蛇的背部上空不足三寸。
他扭头回望,妙剑三个入站在尸堆外,脸无人色不住发抖。用惊怖的目光注视看他。血腥触鼻。十八具尸体仅有三分之一是完整的。
他的剑两面的锋刃都倦了口,快速砍劈的高温令剑变了型。
他呼出一口长气,脸上的杀气徐徐消退。
妙剑三个人,心惊胆跳地向他走来。
“招出混世魔王的下落。”他的目光回到俯伏在地浑身发抖的翼水蛇身上:“换你一条命。”
“他……他真的在昱岭。”翼水蛇几乎泣不成声:“本来,我……我们是来……来投奔他的,来……来晚了,所以…所以留下来养……养息……”
“昱岭在什么地方?”昱岭绵延千里,山高林密,是两首的界山,官府致令达不到的深山大泽,人烟稀少,到何处去找。
“听……听说是幽……幽冥岭。”
“传说中的鬼域?”
“是的,所以我们不敢轻易前往。”
“好吧,你可以走了。”他丢掉剑退后:“不要再让我碰上你。你偌大年纪,做强盗不嫌太老了吗?你们白衣军纵横七省,三过南京,两薄都门,而今英雄安全?失败一次还嫌不够吗?快走!”翼水蛇爬起撒腿就跑,一直不曾回头。
“两条路。”他用平静的口吻说:“一是按预定计划,前往衡州府的心方山找混世魔王打交道。另一条,是前往徽州府的幽冥岭。周叔,你来决定。”
“翼水蛇消息不会恨。”妙剑的神色尚未恢复正常:“混世魔不在小方山,去了也是白去。”
“我反对改道。”文世亮立即提出反对意见:“咱们是依约前往小方山找混世魔王交涉的,魔王不在,不是我们的错,咱们只要到达地头,责任更了。”
“文老兄,你可别忘了。”成天豪大声说:“咱们所订的约,不错,地点指定是小方山,但约定上说得清清楚楚。必须将人质赎回来,赎不到人质,咱们就不必回去了。贼人本来就四处流窜,小方山只是官方所得到的最后消息。咱们有责任从小方山开始追查,上天入地都要与混世魔王照面,对不对?”
“我反对到幽冥岭。坚决反对。”文也亮毫不让步:“那是一处可怖的鬼地方,百十年来,那一带盘踞看一群令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神秘鬼怪,好奇前往踩探的人。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生还。活阎王拥兵八千,流窜三省,就不敢接近幽冥岭。咱们四个人前往,不啻往鬼门关里闯。要去你们去,我可要回去了。”
“那只是一种无稽的传说。”妙剑郑重地说:“前往踩探生还的人并不少,早些年南京振武门三剑客,就曾经走遍了幽冥岭,除了虎豹豹狼,他们一无所见。”
“那一定是他们找错了地方。”文世亮坚持己见:“到底那一座是幽冥岭,谁也弄不清。”
“你不去?”妙剑沉下脸问。
“我要回去,大不了我退回一千两银子……”
“休想,在下有权强制你前往。”
“你试试看?”文世亮冷笑看说。
“交给我,周叔。”高永毅虎目怒睁:“我穿上他的琵琶骨,拖他到幽冥岭……”
“我去找去,我怕你。”文世亮惊恐地叫。
昱岭,是怀玉山的北脉,北连天目山约百丈峰。这一带山区千峰万峦,猛兽成群,除了少数大河谷中有人生息之外,其他地区人无法生存,连和尚道士也不敢深入。近城市的山区,有些化外之民在内日生自灭,一些土匪强盗来来去去。绝大多数的山都没有名称,即使有。也是土民信口胡调的土名。
幽冥岭,听起来就令人心中发毛,据说是一处鬼怪横行的鬼地方。真要向人打听,没有人能说出所以然来。反正往深山中一指,你去找吧,就在那儿。
攀山越岭走了十天,四人到达两省交界处的昱岭关,沿新安江上行,向西折入葫芦岭。据说,葫芦谷就是前往幽冥岭的进入口。
他们在葫芦谷口的一家山民处住宿,打听的结果是活阎王手下的几群散匪,的确曾经在这附近经过。后来据说已窜到数百里外的黄山山区去了。
至于传说中的幽冥岭,山民说就在群山深处。
山民并不知道几股散匪中,是否有活阎王的战将混世魔王在内,带了一群男童女童,但没有妇女。
文也亮又主张往黄山追,但仍被妙剑拒绝了。妙剑的理由是必须一步步追查,以免走回头路。
一早,四个人在草堂中商量如何入山晒查。
“幽冥岭内如果有人盘据,必定有人出入。”高永毅用坚定的口吻说:“毕竟人不能不吃人间烟火,至少盐和市帛铁器等等不能或缺,咱们以至昱岭关的方向为晒查中心,分东西和东北两纵向搜查,看那一处可以出入,一定可以找出往来的秘径。葫芦谷的地势是北向纵走的,谷底有三座可以攀越的小峰,但后面却是奇峰插天,猿猴难上。不会是经路。咱们分为两拨,先分东走与南行,以两日为期,先找找看,然后再决定搜的方向。不管有否钱索,第三天仍然在此地会合。周叔意下如何?”
“这是最笨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妙剑不住点头:“附近山民甚少,不易打听,也不可能获得他们的合作,所以咱们只好自行设法。好,就这样决定。永毅,你我分组,你挑谁?”
“我跟你。”文世亮抢先表示意见:“让成天豪跟高老弟走。”
“我愿意跟高老弟。”成天豪求之不得,欣然同意:“方向怎么分?”
“我们往南。”仍然是文世亮抢先争取:“东面的山太高峻,成为通路的成份很小,我希望能先一步发现秘径。周老兄,今天就动身吗?”
“对,今天就动身。”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次日近午时分,高永毅在卅里外的一座小山峰下,果然发一条隐约可以分辨的秘径。
秘径向东北伸展,绕过两座山峰,到达急湍的新安江。本地人不称新安江,叫徽港。
这段水面不通舟揖,但可以用竹筏往来,急湍处将筏拉上岸,拖到上游或下游继续航行。
上游,正是昱岭关,两首的交通隘道。
“是了,这里正是进出幽冥岭的要道。”高永毅站在河岸说,向上游眺望:“用小竹筏往来,日用必须品在这里登岸,再往山里面运送。成老兄,咱们回去。”
“要不要先进去察看?”成天豪一切都听他安排:“去证实足不是通向上里面的路。”
“有道理。”他同意,立即往回走。
回到小山峰下的秘径,两人披荆斩棘逐步深入。当攀越第二座山峰时,发现小径逐渐明显了,甚至可以看到爬山虎快靴逍留下来的足迹。
“咱们找对了路。”高永毅欣然说:“小径沿山有伸展,我敢保证必定在前面下降,通向右前下方的山谷,沿那条小溪下行,可能进入传说中的幽冥岭了。”
“要不要再往前走。”成天豪也感到无比的兴奋。
“如果我所料不差,再往前走,便会碰到鬼怪了。”
“你真相信有鬼怪?”
“不信。”
“那……”
“如果真有鬼怪妖魅,会有爬山虎快靴的足迹吗?”
“那你认为……”
“是一些武艺惊人。不想与尘俗纠缠的隐世奇士,在这里做化外之民。混世魔王很可能知道这些人的底细,逃来此地托庇。”
“那……”成天豪显然有点心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替成天豪打气:“咱们是携金赎人和平而来,我相信他们不至于不讲道理动武。”
“我怕你……”
“我会克制自己的,如非生死关头,我不准备开杀戒,你该放心了吧?”
“但愿我能真的放心。”成天豪苦笑:“反正咱们是马行狭道,船抵江心。回去吧,多两个人毕竟多两份安全,是么?”
“好,回去再说。”第三天,四人出现在同一地方。沿山脊前行卅里左右,山势逐渐下降,远远地,便可看到峰下的小山谷,小溪光莹如玉带,在森林中时隐时现。再前面,奇峰插天,云雾缀绕。以小溪的出口估计,群峰之间必定别有洞天。
“周叔,看出小山谷有岔眼的事物吗?”高永毅一面走一面问。
上下相距约有十五大里,事实上很难看清下面的景物,在树林上空翱翔的飞禽,大的苍鹰也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更难看到林下的事物。
“看不出。”妙剑说:“只是最平常的窄小山谷。”
“仔细看那些树林。”他说。
“哎!”妙剑讶然轻呼:“好像是果树。”
“不错,桃李梅都有。”
““唔!不错。是人工栽植的果林。”
“这表示下面有人居住。”他将夺自悍贼的佩剑挪至趁手处:“前面不远山径将开始下降,很可能有人出面,大家最好有所准备。”妙剑半信半疑,领先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却停下来整理包裹,包裹内除了衣物外,另有两百五十两黄金,那是四人分担的赎款,共计黄金千两。
文世亮跟上妙剑,一面走一面嘀咕:“真是见了鬼了。有人居住不是很好吗?像这样疑神疑鬼穷紧张,什么事都不用办了。”
“文老兄,小心些总不是坏事……”妙剑的惊呼,把后面发牢骚的文世亮吓了一跳。
最后面的成天豪。本能地扭头回望。
落在后面的高永毅失了踪,先前他停下整理包裹的地方鬼影俱无。
山势下降,附近古木参天,已经看不见山下的景况。也看不到下面的小山谷了。
前面十余步外,两头六尺长的金钱大豹并伏在路当中,两双阴森怪眼,冷然盯看来客,不像是猛兽。倒像是两头见人不惊的驯猫。
一阵山风迎面吹来,奇异的。令人感到不安的腥味人鼻,有经验的人,该知道有猛兽出现了。
“两头小小的豹子,我赶它们走。”文世亮不悦地说,以掩饰刚才吓了一跳窘态,右上方一声豹吼,枝叶摇摇。
又是两头金钱豹,从横枝跳到另一枝大树上。三两窜便快速地跳落地面,消失在高与人齐的林下杂草中。
雨声咆哮,伏在路中的两头豹发出叫吼声,同路旁一窜、草梢摇摇瞬即失踪。
“奇怪,豹群。”妙剑手按剑靶戒备:“谁听说过肯让人接近至十余步才走开的豹群吗?”
“也许它们都吃饱了。”文世亮自以为是接口。
“周兄,高老弟不见了。”成天家不安地说。
两人扭头观看,吃了一惊:“会不会被豹子突然扑下来,咬死拖走了?”文世亮讶然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咱们该听到一些声息。”成天豪极感不安:“三五头豹子如果对付得了他,他早该死在翼水蛇那群悍贼手中了,躲在草中的人他也可以预先发现,豹子怎瞒得了他?”“高永毅!”妙剑大叫。
回音从四面八方的高峰折回来,叫声足以远传千里外。
右面树林中传出惊心动魄的咆哮,绵绵不绝声势惊人。
“是虎吼。至少也有十头猛虎。”妙剑骇然:“虎豹不合群,这里竟然有虎群豹群,有点不妙。”猛虎的吼声与豹吼完全不同,虎吼的声势极具威力,足以慑伏群兽。所以称兽中之王,极易分辨。而且豹很少咆哮,是最阴险的兽中之盗。
虎吼声渐近,腥风扑鼻。
“快走!”妙剑急急地说:“咱们不能与大群猛虎拼命,用剑斗虎愚蠢之至,走!”三人撒腿急奔,一口气奔出里外。
“这是什么?”妙剑脚下一慢,脸色大变。
迎面出现一座三丈高的怪崖,长满了青苔。崖下有风化而形成的石座,一副白森森的完整骸骨安放在座上,被杂草支撑住,所以居然不曾散开,令人触目心惊。
“幽冥岭!”文世亮骇然叫:“真有这种地方!”崖百上列了三个擘寒大字:幽冥岭。每个字足有三尺方圆,由于崖面长满青苔,所以不走近便不易发现。
不管在任何地方。骸骨都不可能保持得如此完整,稍具常识的人,也该知道必定是有人弄了手脚,穿连了每一根骨骼,安放在这儿唬人的。
骸骨约右手,居然握了一块尺长的木牌。白底红字,写的是:擅入者死!
虎吼声已止,但仍可听到满山鸣禽的悦耳鸣声。
“我敢打赌,先前所看到的小山谷,一定是地狱谷。”艾世亮毛骨悚然地说:“那些虎豹,定然是看守幽冥地府的野兽。如果咱们冒失地闯进去,死定了,骸骨也会被摆在这儿示众。周老兄,回去吧。”
“已经到了地头,就这样回去?”妙剑沉声问:“不。且在此地等高老弟赶来会合,再商量行止。”
“他还会来?恐怕早就逃回去了。”文世亮悻悻地说:“我敢打赌,他必定先发现兽群,不向咱们提警告,怕死悄悄溜走了。”
“高老弟决不是这种人。”妙剑坚决地说:“切果他不是发生了意外,一定会赶来的。”等了片刻。仍然不见高水毅的踪迹。
“吧们先走一步。”成天豪说:“时光不早,下到山谷大概天就快黑了,在这里逗留,委实令人心中发毛。”
“木牌上说,擅入者死。”艾世亮反对再走。
“谁敢保证咱们所定的这座山脊不是幽冥岭?这表示咱们已经擅入了。好在咱们是善意而来,我相信幽冥岭的主人,决不是不讲理的鬼怪。周老兄,下令走。”
“对,希望能碰上出面盘诘的人,走吧。”妙剑断然下令,事到如今。已不容他们退缩。
走了四五十步,路左又出现一座巨岩,也列了三个大字:幽冥路。
“咱们死定了。”艾世亮懊丧地说:“我不走幽冥路,我要回头。”
声落,悚然向后退步。
“艾世亮!”妙剑转身沉喝,手接上了剑靶。
“黄金交给你们。”文世亮解包裹丢下,转身回头飞奔而走。
成天豪大怒,飞步追出。
艾世亮奔出百十步,前面路旁人影一闪,一名画花脸,赤看上身,穿虎皮裙。手握托天叉的鬼怪,劈面钢住了,尺余长的中叉尖光芒耀目,吃声震耳:“悻生不生,乃死不死,逃命的人纳命王!”声落叉动,势如崩山下压,猛扑丧了肥的文世亮,又沉力猛锐不可当。
文世亮已无暇分说,大喝一声,迅疾地拔出三棱刺。左闪招架。
“铮!”刺叉接触,火星飞溅。
“哎……”文世亮惊叫,刺几乎脱手,虎口震裂,凶猛的反震力将他震得侧飞八尺,碎一声摔倒在树下的草丛中,浑身一软。
叉排空而至,如影附形,因猛地兜胸便扎。
赶来的成天豪已来不及救应,相距在十涉外,眼看文世亮要在叉下断魂。
“住手!”娇叱声及时传到:“暂且活擒!”
叉的三个叉尖抵在文世亮的胸口上。中间最长的锋尖正在胸正中,刺破衣襟已经贴肉了。
文世亮惊得三魂离体,躺在地上像个死人,刺已经放掉了,不敢移动丝毫。
随后赶来的妙剑到了成天豪身侧,两人并肩站立戒备,目光落在上面的路中心。
一个清丽如仙,穿了绿衫裙的少女,站在路中悄然卓立,恍若仙子临凡,一双钻石似的明眸,不转瞬地俯视看廿步外的妙剑和成天豪。
“你们还有一个人呢?”少女沉静地问。
这瞬间,两侧枝叶摇摇,共钻出四名男女。两个男的是牛头和马面,所戴的面具惟妙惟肖。女的是孟婆和披发女鬼,面孔极为吓人,显然曾经化装易容。四个人圈住了妙剑和成天里,想走也走不了啦!
“在……在后面失了踪。”妙剑硬着头皮说:“就在虎豹出现的前片刻。在下姓周,求见幽冥岭主人,姑娘……”
“不可能的。”少女打断妙剑的话:“你们一到岭口,使落在本谷眼线的绵密监视下,怎会失踪了?说!他躲在何处?”
“姑娘明鉴。”妙剑低声下气口答:“在下四个人对贵地一无所知。敝同伴不可能躲起来,也……也许他胆小逃……逃走了。”
“没有地方好逃,能行走的地方有限。他如果逃走了,岭口附近必定有信号传来。”
“在下……”
“先不要说废话,解兵刃丢下就缚。”
“姑娘……”
“不许多说。解兵刃。”少女叱喝,威风十足。
“在下……”
“擒下他们!”少女不耐地挥手。
牛头应偌一声,拉开马步。托天叉向前一指。
“你们两人拔兵刃联手。”牛头作势进击:“不要错过机会了。”
“在下求见贵岭主人,可否听在下……”妙剑仍在作最后的努力,拒绝拔剑。
可是。牛头却不如理会,一声怪叫,托天又一阵怪啊。兜胸便扎,快速地冲进发招。声势极为猛烈。
妙剑已别无抉择,右闪避开,同时拔剑在手。
牛头一叉落空,又是一声怪叫,叉头一转,跨步移位转向成天豪攻击,猛虎摇头走申宫强攻。
成天豪的修养可没妙剑好。大喝一声,创刀毫不客气地出销,接招。硬拚。铮一声暴晌。两人各向测亲逞八尺,似乎势均力敌,劲道相差不远。
妙剑仍想息事宁人,扬剑高叫:“姑娘。请转在下解释……”
“你敢顽抗,罪不可赦。”少女沉下脸,原本十分妩媚的脸庞不再可爱了,仪态万千光艳照人的绝代风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面罩寒霜杀机怒涌,玉手向上一举:“拿下他们,先打入地狱谷。”
“姑娘……”女儿一声尖号,一双长及地面的白色大袖桩突然向上一挥,黑色的裙袂飘动,整个人像轻姻似的向前飘,比轻烟快了千百倍,眨眼间便贴身了,袖桩像两条灵蛇,翻滚看急卷而至。
妙剑铜牙一锉,剑走轻灵银虹乍吐。从挥舞的袖桩旁切入,反击之快,无以伦比。
袖桩反拂,疾卷斜攻的长剑。
“哔”一声怪晌,袖桩缠住了剑,但剑仍然疾滑而出,袖桩虽然没能将剑缠实,但也没受到剑锋割裂。
妙剑心中凄凄,不敢再冒险抢攻,展开所学小小应付,寻瑕蹈隙用巧打过旋,在漫天袖影中穿梭不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口气接了对方卅招以上,险象横生,逐渐有点攻不出招的现象出现了。
另一侧,成天豪的沉重刽刀,与牛头的托天叉,也展开空前猛烈的恶闹,兵刃撞击的声晌震耳欲聋,一长一短两般兵刃棋逢敌手,每一次凶猛的接触,都是生死问不容发的险看,短期间很难决定谁强谁弱。
文世亮已被扮鬼的人捆住,用的绳子就是臼己所携带的爬山索。。
少女逐渐往下移近闹场,明亮的双眼中有惊讶的神情,显然被妙剑和成天豪的武功造谐吸引住,而且颇感意外,似乎不相信两人能在牛头鬼女的手下支持了这许久。
不下重手,妙剑两人尚可支持,下重手就不妙了。牛头一声长啸,隐在面具内的一双怪眼,突然“他们还有一个人,不能再拖。”少女黛眉深锁意似不悦:“下重手!”
焕发出儡人心魄的光芒,托天叉的声晌突然一变,像是虎啸龙吟,叉头一振,劈面点出。
“铮!”刽刀接触吱尖,火星直冒。
“咬呀……”成天豪惊呼,创刀狂野地向外震开,中宫一无遮掩,身形也站立不牢,摇摇欲倒。
叉头一转,叉柄闪电似的挑出,叹一声挑中成天豪的左肩颈。
“碎!”成天豪摔刀便倒,凉了两滚便爬不起来了。
牛头赶上一脚将入踏住,摘除成天豪一身零碎,用爬山索特人熟练地捆上。
几乎在同一期间,妙剑的剑先被女鬼的左袖缠住,这次剑抽不出来了,女鬼的袖桩似乎成了坚韧无比的蛛丝,粘性寄大,剑上所发的内劲全被吸收消失。接看右袖一挥,卷住了妙剑的脖子。
妙剑感到脖子一紧,像被一条力大无穷的巨蟀所缠住,呼吸困难无法挣脱,立即气散功消,被拖倒在地,陷入半昏迷境界。
路旁树林中跳出四名赤看上身,昼了花脸的鬼卒,抗起三名蒙住双目的俘虏,拾起所有的兵刃、四一酌等等零碎,向下面的小山谷走了。
少女带了鬼王和牛头四鬼怪。回头向上走,消失在林木深处,穷搜失了踪的高水毅。
次日一早,妙剑三个人脚下有钉死了的脚链,双手有仅可作小幅度移动的钱链,被四名青衣大汉拖到一座小小的山谷内。中间有一条蜿蜒北沛的小溪,两岸是坡度不大的半里宽坡地,里外足奇峰拔起,森林密布的起伏山岭。
共有八九十名与妙剑三人同一打扮的人,每人手上有一柄锄头或两尺锋尖的巨型鹤嘴锄。小溪用卵石砌成护岸,山坡的古树已被砍倒清除,只留下少数枯枝残叶,和且大的树桩头。
囚犯已开始工作,每三人为一组,正在分组挖除那些巨大的树桩。
附近有佩了刀剑的青衣大汉监工,好像只有七八个人,手中有一条揍人用的皮鞭,和擒人甩的手钧。
数十名囚犯看到有新人加入。全都目无表情地瞥了三人一眼,仍然埋头工作。
领队的人阻止妙剑前行,冷冷地说:“这里就是地狱谷。开垦了之后。可以种果蔬,甚至可以开辟水田种稻米。每天工作五个时辰,工作努力有所表现的人,可以调到他处做一些轻松的工作。不努力的人。第一次鞭刑二十。第二次是鞭卅,第三次这人表示无可救药,因入地狱十日。”
过来两名青衣大汉,拂动看皮鞭盯看三人冷笑。
“这两位是地狱谷总领张三爷,和副总领李四爷。今后,你们将在它的照料下工作。”领队的人为双方引见:“张兄,他们是妙剑周玉峰。阴神文世亮。轧赞虎成天里,都是从饶州府来的武林高手,是危险人物:先要把他们隔绝一段时日。”
“冯兄请放心,兄弟对付武林高手颇有经验的。”张总领狠盯看冷剑三个人:“他们如果妄想抗命或意图逃走,我保证他们会后悔八辈子。耍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脱胎换骨爱了样,铁打的金钢,我也要把他们变成温驯的泥人。交给我了!”
“你们听了。”领队的人向妙剑三人说:[这里的工作很苦,但不是不能忍受的。吃的方面不用”耽心,保证比官府的因粮丰盛。你们如果聪明,最好打消逃走的愚蠢念头,附近百里内都是绝地,凡是在卅里以外被捉回来的人,一律处死,诸位好自为之。”
“咱们有被释放的机会吗?”妙剑硬着头皮问。
“当然,人不能没有希望而活。”领队的人说:“只要你们肯努力,工作便会逐渐减轻……”
“在下指的是释放。”
“不可能。”领队的人说:“本地的规矩是许入不许出。到了相当期限,如果表现良好,你们会分得一些足以自给度日的田地,有可蔽风雨的自用房屋居住,有指定的狩猎区。除了离开之外,其他的事没有人干涉你的自由,你就会成为幽冥岭的人。”
“不要废话了,跟我来。”张总领大声说:“先到前面工寮报到,安顿妥当便须立印工作,走。”
工寮是位于谷底的山崖下,三则简陋的草屋,外围建了三丈高的护墙,用巨大的古木埋植而成,上面舶建了警卫哨台,木栅门一关。里面的人如果想逃走,首先使得设法通过五丈宽的空地,然后爬三丈高的木柱墙,打倒卫哨,说难真难。即使没有铐链和脚镣,一流武林高手也不容易办到。
一进工寮,妙剑便知道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原来每十个人一张长床,床脚有坚牢的木桩链架,睡觉特用铁链穿住脚镣环,用大锁锁住穿链,想逃走难以登天。
三个人分三处地方安顿,各分了一张床位,由管理的人处理毕,带到外面管理处领到一把鹤嘴锄,押到工地开始工作。
近午时分,听到古怪的叫喊声和兽吼声,看到监工的人一个个神色有点紧张,轮班休息的警卫皆全部出动,如临大敌。
三人正在挖除一根大树桩,妙剑脸有喜色,欣然向丙同伴低声说:“五行有救了,高老弟可能正在设法救我们。”
“见鬼!那小子恐怕早就逃到徽州快活去了。”文世亮恨恨地说。
“即使是他来了,也成不了事。”成天豪神情十分颓丧:“这鬼地方不知到底有多少艺臻化境的高手,一比一咱们也相去远甚,就算高老弟比咱们强得多,也决难接得下三两个高手的攻击,我希望他不要来,全部陷死在此地,谁都没有好处。”
“不许说话!”在附近监工的一名大汉沉喝。
夜来了,半夜时分,不时传来奇怪的声浪。
哨台的警哨多增了一倍,紧张的气氛已可明显地感觉出来。
第三天午后不久,妙剑被蒙上双目带走。等蒙眼有被解开,他发觉自己正处身在一间颇为雅致的石屋内。
堂上共有七位男女,他认得坐在下首的那位美丽少女。高坐首位的,足一位年约牛百。方函大耳神态雍容,英俊魁梧气概不凡的中年人。
两名大汉将他压坐在堂下的木凳上,七双凌厉的限瞄全向他集中,他感到心中发虚,暗暗叫苦。
“周玉峰,我有些话要问你。”中年人的口吻相当和气:“希望你合作。进谷那一天,你们三人的口供可是真的?”
“在下句何是宝。”妙剑低头抚弄着铐链:“在下偕同伴携重金向混世魔王赎人质,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件事暗中获得官府的支持,当然官府不会鼓励这种与强盗打交道的勾当,所以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位高永毅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这……”他心中一动:“所知有限。
“把你所知道的说来听听。”
“他是敝地东门外东湖怀德乡的地主,性喜山水,不时驾舟邀游邓阳湖。七年前,敝地的五湖船行货船被湖寇抢劫,船行损失六艘船,船行伙计擒住了五名湖寇送官究办,招出是邻阳蛟的贼伙,招出他们是湖寇的同谋,因而判处死刑,等候秋决。当年夏初,活阎王率万余贼兵围攻饶州,城中械尽粮绝,知府下令城破前决囚。后来下令招募敢死队,准许囚犯减刑效力,他就是应召的四名死囚中的一个。活阎王屯兵城北十五里的风雨山,因先锋立栅距城五里的岳庙山攻城。他带了十名敢死队,四更天乘风雨偷营劫寨,搏杀四先锋火焚贼栅,贼人四千先锋营溃不成军。拂晓率山城奋战的官兵直薄风雨山活阎王的主帅营,领先砍关突入,勇冠千军。活阎王衣不蔽体,率残兵逃出百里外方敢停留,从此不敢接近饶州。他获减刑改判囚禁六载,还有五年刑期。这次他如果能成功将人质赎回,可将功赎罪除刑,因为他改判徒刑之后,战功已将重刑免除,余刑可用款赎。”
“你说他家是地主……”
“他家有良田三百顷,已经充了公。”
“他战功彪柄。难道就没有人替他出钱赎罪?”
“没有人肯锦上添花,更没有人敢与水贼打交道。”
“他到底是不是水贼?”
“天知道。”他愤愤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中年人郑重地问。
“他当然否认,而小贼又咬定是他,铁案如山,他无法举出反证。他是富有的大地主,的确没有理由去参加水贼打家劫舍抢不值钱的运泥船。”
“你是饶川三剑客之一,你不出来主持公道?”
“在下根本不了解他的底细,他既不是武林人,也不与仕绅打交道,他太年轻,而且爱出外游山玩水,在下仅在街上看见他三两次而已,如何替他主持公道?去找邓阳蛟上衙门否认他曾否参加水贼吗?”他苦笑;“在官府的眼中,在下这种以武犯禁的人,从来就不受欢迎,如果在下出头。说不定下场比他还要惨兮”
“原来如此。”中年人话锋一转:“你的同伴成天豪说,他在白沙关以东的山区,曾经独力残除白衣军余孽,翼水蛇28名杆寇,仅释放翼水蛇独自逃生?”
“是的,那是一场可沛的惨烈屠杀……”他将两次搏杀的经过说了,不忘加油添酱,把高水毅捧得成了降妖伏魔,勇悍狂野的金刚。
他心中明白,高永毅一定在这几天里。给幽冥岭添了不少麻烦,这几天的情势瞒不了他这个老江湖。
又是三天,这三天似乎乎静得出人意外,夜间不再有怪声,警卫的警觉性减弱了不少。
旭日初升。浦大朝霞。
刻了幽冥岭三哨土字撑有骸骨的巨崖下,出现了高水毅魁梧的身影。他今天的打扮与往昔完全不同,包裹没有了,装束也改了。梳了道士髻,髻上有三枝锋利的玮首发针。皮护腰系在外面,排列看川二把飞刀,席一半是竹削的。皮护臂也包住衣袖,臂查上也排列看飞刀。半统快靴的统统上,也有飞刀的插套。户胁挂看爬山绳,腰间有飞八百链索。皮护腰另设有挥剑套,剑斜插看行动不受影晌,总之,他全身都有致命的武器,从头顶的发针,至靴上的飞刀,都是可怕的阎王占子。
拔出更枋便。右手,握了一根三尺长的黄色实心鸭卵粗的短手杖。
它是有备而来的,浑身笼罩在一种镖杆、狂野、阴森,大无畏的气氛中。散发看慑人心魄的危险气息。
他瞥了骸骨一眼,毫不迟疑地迈步越过。
身后不远处路旁的草丛中,悄然窜出一头金钱豹”无声无息地跟上,突然飞跃而起凌空下朴。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向左一闪,竹棒一挥,扑空的豹子毫无闪避的机会,喋一声脑袋挨了一棒,豹头几乎被劈开,碎一声摔落地面抽播挣扎,片刻便寂然不动了。
他瞥了死豹一眼。冷然举步。
到了列有地冥路三字的且岩下,他脚下毫不停留,昂然而过。走了五大步,身后传来沉雷似的吃喝声:“站住!转身。”
他站住了,但并未转身。
脚步声渐近身后,近了。
他手中的短竹棒徐徐前举,最后高举在眼前成朝天一柱式。
两侧草声籁歉,牛头出现了,然后是马面。孟婆、女鬼、四名鬼卒。
他冷然前视,冷静得像是铁铸的人,一双虎目中,焕发出食肉兽类遇到强敌时,那种凶残狂猛的光芒。
身后一声暴喝,托天叉扎向背心,势如雷霆。
眼看叉尖及体:他。的身形已用快得令人目眩的奇速转过,竹棒轻轻地搭住叉尖,又乖乖地科移而过。
“叹!”它的右足吻上了鬼王的胸口。
说快真快,他左手抓住了叉杆一振,胸口挨了重击的鬼王双虎口被震裂,仰面丢叉摔倒。
一声怒啸,他抛叉换握,叉头倒转,在怒啸声中,同倒地的鬼王疾扎而下。
“住手!”娇吃声及时传到。
中叉尖停在鬼王的胸口中心,生死间不容发。
一声沉叱,叉破空而飞,向从他身后涌来的牛头马面飞丢,被风的厉啸惊心动魄。
“铮!”牛头约叉与飞来约叉接触。
“哎……”牛头惊叫,侧冲文外几乎摔倒。
飞叉仅被击偏些少,飞行路栈稍偏很小的角度,侧尖贴后面的马面肩颈旁而过。如果叉不是平飞的,马面的左肩必定被贯穿。
马面惊出一身冷汗,闪至路旁愣住了。
飞叉远出六七丈外,贯入一株巨树的根部。
他棒交左手,一声龙吟,长创出稍,冷然徐徐举剑转身,脸上杀机涌腾。
鬼王躺在地上倦缩看呻吟,那一脚可能踢伤了三两条胸骨。
那位风华绝代的少女,今天多带了一位中年仆妇,和一名十五六岁侍女,三人都佩了剑。
女鬼大概自以为了不起,一声鬼叫,疾冲而上,长长的袖桩夭矫如龙,挟奇异的劲啸分上下卷到,阴寒的彻骨裂肤劲气先一步到达。压力万钧。
他脸上出现令人心寒的冷笑,一声冷叱,剑动风雷骤发,剑身出现异象,像是刺目的灼热光华。
“嗤嗤……”裂帛声与锐利的啸风声急剧传出,碎帛像无数蝴蝶,被咒风台得向八方飞舞而去。
女儿心胆俱制,仰面飞返。
怒啸声惊心动魄,他身剑合一。猛扑女鬼。
一声沉喝,孟婆截出相阻,鬼首杖斜砸长剑。这种浑铁打造的鬼首杖重有数十斤,保证可以将剑砸断。
一声怪晌,有兵刃折断,但不是剑,一握粗的鬼手杖触剑中分。
剑似流光,乘胜追击。
孟婆十分了得,经验也老到,手上一轻便如不妙,金鲤倒穿波远射出两丈外,宽大的裤管卸被剑削掉了一幅,危极险极。
怒啸声又起,他扑向马面。
“大家退!”少女及时娇叫。
马面相当机警,扭身使倒,斜演出丈外。如果直返,势难脱出长剑的追击威力范围。
每一次接触,都是生死存亡的雷霆一击,完全是实力硬拚的狠看,谁强谁弱立见分晓。
他的剑遥指三丈外的少女,脸上一片肃杀。第一步、第二步……他冷然向前逼进。
仆妇侍女双剑齐出,挡在少女身前。
接近至文五大,他的剑再次出现异象,杀气渐浓,完成连击的准备。
“你这次带来了多少人?”少女沉声问。
“在下不认识任何人。“他冷冷地说:“仅作了一些万全的准备。”“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可以在本谷得意?”
“我敢给你保证,我一定可以赚几十条人命。”
“那你自己的命呢?”
“在下从未计及目己的生死。俗语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应征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不要用死来威胁在下。看情势,姑娘定然是幽冥岭相富有地位的人物,可以作得了主。”
“是又怎样?”
“在下在贵地前后七日,已将贵地的情势摸熟了六七分。距此地十六里的绝谷中心,在下也曾经两度夜探。”
“阁下委实高明。”少女由衷地说:“本谷八大游神,三度发现警兆,八方截击依然劳而无功。”
他将一叠白布向前一抛,侍女伸手接住了。
“在下回到昱岭关,作了一些安排。”他冷冷地说…“那是贵岭谷的地理形势图,在下共绘制了十份。如果在下不幸死在贵地,该九份形势图即将流传至天下各地,不久之后,前来贵地有所图谋的人,将络绎于途,幽冥岭之秘。将大白于天下。今天,在下并没打算大开杀戒,志在传信。请姑娘转告贵谷主人,三天之后,在下的三位同伴与及随身各物,必须在大后天牛正之前平安释放。混世魔王不在贵谷,贵谷不是招纳土匪亡命的地方,所以在下不与同伴在贵谷生事。如果不,贵谷有三天工夫,以加强防范,大后天正牛一周,便是双方生死相见的时辰。再见,姑娘。”
“站住!”少女怒形于色:“百余年来,没有人敢在幽冥岭说这种狂枉的话。”
“凡事都有第一次,在下就算第一个人好了。”
“你以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如此容易吗?”
“在下并不认为容易,所以盛装而来。姑娘,告辞。请不要出面制止,那不会有好处的。在下礼数已尽,先礼后兵,谁耍想拦阻,后果自行负责。”他沉静地说完,抱拳一礼,转身收剑昂然举步。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态度坚决强硬,加上先前连续击败几个高手,妄想拦阻他的人,真有点心虚。
后面十余涉外的小径中,站看一位一表非俗的青袍中年人,背手而立神态悠闲,脸上有祥和的笑容。
“你很勇敢,也很骄傲。”青袍人微笑看说:“天下间像你这种年纪便将内功练至化境,剑上可发剑气的人,绝对不会超出十个。”
“好说好说。”他止步戒备看说。
“你决不是饶州东湖的轨绮子弟。”
“如假包换,信誉保证。”
“如果你赎人的事成功了,有何打算?重整旧业做安份的田舍郎?”
“不了,仗剑江湖,为弱小作不乎鸣。”
“心存报复?”
“也许。”他懒得再说:“阁下准备拦截在下玛?”
“不要光火。”中年人笑笑:“不必等三天,我也不必准备应变。”
“尊驾是……”
“我她柏,本谷的主事人。”
“原来是柏谷主,幸会幸会。在下高……”
“高水毅,我知道你。”
“在下用不看隐瞒身份。”
“你几乎在这几天几夜中,走遍了本谷六条小谷,三座小蜂。来无影去无综,如入无人之境,柏某佩服之至。现在,你知道从此地到敝谷中心有十六里远近。”
“对。”
“这几昼夜中,你从未碰上机关陷阱。”
“不错,这就是在下克制自己的原因,幽冥岭并不是歹徒强盗盘据的地方,不是混世魔王的山寨所在地。”
“你很聪明,但是少见识。我给你两天一夜工夫,从这里到达中心区那座树林中的竹楼。如果你能通过重重埋伏,不管你文来武来,只要踏入竹楼一步,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到不了,你只好怨命。”
“这个……”
“机关埋伏早已设置,只是不曾开启而已。由于你的艺业出类拔萃,所以从昨晚开始,已经全部开启了。这十六里路,正是不折不扣的幽冥路,一步错,所付的代价将是你的生命。现在,你愿意试走吗?”
“在下有选择吗?”
“没有。”柏谷主斩钉截铁地说。
即使是最不怕死的人,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柏谷主开出的条件,通高水毅闯幽冥路的理由并不充份,并没有掌握优势的条件。
“柏谷主,在下虽然是亡命,但没有非闯幽冥路不可的必要。”高水毅果然不上当:“在下对机关削器与及奇门生克并非欠学,但却不愿放弃自己的优势:逞强来闯你的幽冥路。”
“年轻人,你根本没握有任何优势。”柏谷主笑笑:“相反地,你的弱点太多太多了。”
“废话!”他冷笑。
“你最大的弱点,是根本不应该来。”
“这……”
“你可以一走了之,不必顾虑家乡双目失明的老娘,在江湖闯你的天下,天下间亡命多得很呢。
就因为你要光明正大地做人,所以你非来不可,这就成了你最大弱点。其次是你认为你抱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卸末料到本谷到底有些什历俱有奇技异能的人才,凭勇气与信心并不能保证成功,须知别人也会有同样的勇气和信心。耍不信你可以试试,你就很难通过这一关。”柏谷主说完,举手一挥。
右面的树林中,践出一位年约花甲的人,身材修长,相貌清瘦,穿一垄已泛灰的旧青袍,外表看不出任何惊人的气概,也不像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高手。
“年轻人。”花甲老人乎静的语音相当托大:“老朽姓施,领教你这位武林后起之秀几招绝学,兵刃暗器你可以任意施展,老朽以一双肉掌陪你玩玩。”
高水毅深深吸入一口长气,丢掉准备用来对付猛兽的竹棒,挹拳施礼道:“恭敬不如从命,放肆了。”
施老人领首回礼,拉开马步双掌上提。
高水毅小心翼翼地立下门户,左孚右拳徐徐移位逼进。他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冻结了,呼吸也像是停止了,但浑身的肌肉是完全放松的,握拳的右手也看不出用劲的征候,挪动的步法却是小心翼翼探进的。似乎,他整个人正在松垮垮地收缩、凝聚。当收缩至极限,凝聚到临界点时。爆发的威力将是石破天惊,无可抗拒的。
退出三丈外的柏谷主一怔,神色变得凝重肃穆。
施老人也唤出了危机,神色不再悠闲了,老眼中冷电乍现,袍袂袖口无鼠自摇。
一声沉叱,高水毅无畏地抢攻,探步欺上左掌乍吐,右拳后发势似奔雷。
“蓬拍拍……”四只手快速绝伦地接触,在刹那间各发数招变幻万千,你绞我缠此扣彼拨,快逾电尖石火。最后一次接触,两人各飘出八尺外,脸色一变。
“好强劲快捷的卧虎藏龙十二散手。”旁观的柏谷主讶然轻呼:“你是尤有虚明之天,委羽炼气士的门人。施兄。小心他的虚明神罡。”
施老人已含怒扑到,一掌抽出遥攻。
高水毅也同时出手,双掌一聚一分。先前双方用手攻拆,他已发现施老人内力极为浑雄深沉,虽则量表面小巧的攻拆,但双方的奇异内劲神功,已作了极凶狠极猛烈的缠闹,如果换一方是普通的练气高手,必定双手全毁骨碎肉散,每一次小巧的接触,其实都是可沛的杀着。因此,他必须掏出真才实学来接招反击。
“蓬!”双方神奇的内劲,在掌前两尺凶猛地接触。
高水毅的身形似乎突然在出招时暴长,右脚一软,下挫剧沉,终于膝盖着地。
尘埃被爆发的罡风激起,震散成滚滚尘埃。
施老人倒飞丈外。着地再急退四步,方稳下身躯,赤褐色的脸膛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高永毅一声暴叱,右手拔起右靴统内的一把竹刀,随吃声破空而飞,射向身形刚稳住的施老人,同时挺身站起,左掌作势吐出,掌心有另一把竹刀。他被激怒了,野性即将爆发。
施老人那一词劈空掌。足以遥碎丈外的石碑。如果他不是身怀绝学,施老人这一掌足以将他的肌骨震碎,内俯成泥。
柏谷主一闪却至,及时一掌疾挥,拍一声将光临施老人胸口的竹刀拍得向下沉落,竹刀居然不曾碎裂。
“住手丁!”柏谷主变色沉喝:“本谷主估错你,你是本谷百余年来,所见到的唯一劲敌。”
“在下过了这一关?”他沉静地问。
“好,但你必须闯幽冥路。”柏谷主沉声说。
“柏谷主,入谷的途径多得很。“他冷笑:“放一把野火,就足以让贵地化为乌有。在下何必冒险闯你的幽冥路,”
“你会闯的,而且非闯不可。”
“哼”
“不要哼,你如果不闯,妙剑周玉峰三个人死定了,你要办的事成功无望。年青人。本谷的人一比一,的确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你,多两个结果如何,你那散布地理图的威胁,其实没有多少作用。来百十个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名宿,也只是白送死有来无去。你给我三天期限,我给你两天。后果届时自知。”柏谷主说完,举手一挥,众人开始退走。
高水毅不敢冒险阻拦,柏谷主那些话地确令他心中大感不安。四个人出来办事,迄今毫无头绪。
剩下他一个人,赎金只剩下四分之一,他还有什么指望?
柏谷主一掌拍落他的竹刀,也令他大感震撼。他发刀距离与柏谷主扑上的距离,相差不远,按理竹刀必定比人快,五寸的小竹刀想拍落不是易事,按理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而柏谷主就赢了这万万分之一。
柏谷才说得不错,一比一,他有必胜的信心,但如果施老人再加上柏谷主,或者再多几个,后果将极为严重,却便能拚个同归于尽,对他也毫无好处。
看来,他是输走了,非硬闯幽冥路不可啦!
空山寂寂,只有他一个人,想找一个人商量也是奢望,一切得靠他自己了,失败的感觉涌上心头,信心和意志开始动摇。
他木立长久,仰望苍穹思路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