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大汉从右面最前端的囚室绕过来,逐一察看每一间囚室内的动静,手中轻拂着用来惩戒囚徒的三尺长矛刺,在距栅三尺处仔细向室内察看,留意囚徒有何异状,观察得相当仔细,保持距栅三步的位置,防备囚徒从栅内伸手攻击栅外的人。
大部分被囚的人,皆安静地蜷缩而睡。
当然不可能睡熟,天气寒冷,没有被褥,每个人都五花大绑,活动困难,而且身上有伤,那能真的睡熟?
而且即将面对死亡,面对后续讯问所加的酷刑,真正看得开的人寥寥无几。因此表面上他们不得不躺下养息,其实非常留意看守大汉的举动。
第一间囚室内,囚禁着小芝小兰两女,两人贴卧在壁根的草堆中,贴在一起体温消失得少些。
看不出异状,大汉举步移向第二间囚室,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动着头部,侧耳倾听片刻,再用手掌挡耳倾听声息的来源。
片刻,大汉摇摇头,拍拍双耳再挖耳孔然后举步,脚下突然一乱。
大汉又止步,调整脚步,到了第二间囚室前,藉微弱的灯光,细察室内的动静。
这间囚室内,囚禁着凌云庄的那位美丽霸道的少女,和一名中年妇人,她们似乎睡着了
大汉再次抬头倾听,再次拍耳挖耳,最后眼神一变,梦游似的举步,连越三间囚室,中途不曾停顿,脚下缓慢沉重,直挺挺到了梁宏的囚室外。
梁宏蜷缩在栅壁交界处的角落,无声无息。
大汉停下步,缓缓转身,矛刺垂在身侧,徐徐接近铁栅,违反不可接近伸手可及处的禁忌,竟然贴上铁栅,伸头近栅向内察看。
第二名大汉,正在对面的一排囚室逐一巡视,并没留意这一面的第一名大汉,两人几乎是以背遥遥相向的,不可能互相留意四周的变化。
梁宏像豹子般悄然暴起,快逾电光石火,右手从栅缝中伸出,奇准地扣住大汉的咽喉,将人贴栅拉近,左手的中指扣弹而出,不轻不重弹在大汉的眉心印堂上。
快速、准确、圆熟;大汉即使神智是清明的,也无法抵挡他快速如电的准确攻击。
左手快速下沉,抓住大汉失手掉落的矛刺,不至于着地发出响声。右手抓住大汉的衣襟,将大汉缓缓放下着地,再将人向外推离铁栅三尺以上。
“当!”异声充满地牢,丢出的矛刺滑至大汉身侧。
大汉与矛刺,皆远离铁栅,表示大汉是无故自行跌倒的,与囚室内的囚徒无关。
惊动了对面的第二名大汉,飞奔而来。
“老五,你怎么啦……”第二名大汉一起步便大叫。
老五昏厥在地,毫无反应。
人难免生病,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不出意外,跌倒或昏迷,就是意外之一。
第二名大汉警觉心甚高,并不因事出意外而忽略警戒,奔近时便扬起手中的矛刺,相当紧张地先向四周察看,确定没有可疑征候,目光最后才落在囚室内部。
梁宏蜷缩在作卧具的草堆中,像是沉睡不醒。
栅门扣环的将军锁并无异状,毫无可疑征候,同伴的跌倒昏迷,与囚室内的囚徒无关。
放下矛刺,大汉急急蹲下,轻拍同伴的脸颊,一手探索同伴的身躯,检查呼吸,凭经验便知道同伴并没死亡。
“老五,醒一醒……”大汉焦急地叫唤。
这瞬间,眼角看到栅门在动,同时听到栅门的转动声,沉重的铁栅门开启,有物急动。
变化太快,已经来不及有所反应,身侧已幻现人影,打击也同时及体,耳门一震,应掌便倒失去知觉。
梁宏呼出一口长气,镇静地伸展手脚,半僵的手脚因久捆而不太灵活,恢复自由的感觉真好。
邻室囚禁着两个中年人,是途经镇江的江湖龙蛇。他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只在他们受到拷问时,招出是江湖名气不小的大爷级人物。
这两人已在他丢出矛刺发出声响时醒来了,目击两名看守大汉的结果。
“帮助我们。”倚在栅内的中年人叫:“锁匙在你打倒的那位大汉身上。”
几乎整个地牢的人都醒了,有几间囚室的人,曾经看到他开启栅门冲出,一掌劈昏第二名大汉的经过。
“放我们出去……”有人兴奋地求援。
他冷然回顾,拾起一根矛刺轻拂。
同是难友,同仇敌忾,在情在理,他都必须全力救助这些人。
可是,这些人中,有他的仇敌。
凌云庄的人,小芝小兰更为可恶。
而且,十余间囚室,会耽误他逃脱的时间。锁匙有十余根,悬挂在大汉的腰带上,每一个锁都得试每一把锁匙,需要多少时间?如果使用他那根小铁支作成的简单百灵钥,更需多一两倍时间。
“快来救我!”隔邻一间囚室的江右龙女叫声高亢:“我的手脚快要僵死了,快!”
他不能快,直奔地牢看守的活动区,快速地搜索地牢门户,必须先清除内部的管理人员。被囚人的叫声,必定惊动其他看守了。
总算相当幸运,地牢内部没有其他看守住宿。地牢门是从外面启闭的,内部只派了两名看守,换班轮值的人,按时启门进入接班。内部的两名看守,不能自行启门外出的,由外面的人管制启闭。
地牢门四尺宽八尺高,坚牢沉重。看格局,应该是最后一道内门。外面很可能是通向第一座外门的石级或通道,有人进入,门内可以听得到隐约的脚步声。
如何破门而出,而不至于惊醒外面的警卫,是关键性的难题。
内门与外门之间,显然没有警卫,不然定会听到门内的叫喊声。他心中略宽,至少目前不会有立即的危险。
一旦外面的警卫封闭地牢,所有的人唯一结果是饿死在内,万无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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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情势,他不急,有的是时间。看守每一个时辰换班,这一班已过了半个时辰。打破牢门并不难,难在响声必定引起外面警卫的注意,所以唯一可行的事,是等外面的看守进来换班。
他先将两个昏迷的看守抱至门旁,打算必要时利用这两个看守脱困。
花了片刻工夫,开启了囚室的小将军锁。割断绳索恢复自由的江右龙女,老半天才能恢复元气。
其他囚室的人,焦急地催促他救助。
站在两排囚室的中间,他冷静得像一个石人,目光在各处囚室游移,对那些人的叫喊催促充耳不闻。
心潮汹涌,思路纷纭。
劫持囚禁他的人是强者,被掳来的囚徒也是强者。他,是唯一与江湖称雄道霸沾不上边的弱者。
强者与强者之间,谁最强谁就是主宰,名利双收,主宰了弱者的生死存亡,这是强存弱亡的定律,怨天尤人解决不了问题。
他在想:“我为何要做弱者?”
一旦出困,他的处境日后不但不会转佳,反而会陷入危机四伏的厄境,不容怀疑。地牢的主人,那位神秘的女长上,肯定会全力对付他的。他所要面对的是一群饿狼,而非一头孤单的猛兽。
另一个念头蓦然从心底涌升,强烈得像一道眩目的电光:“别人能,我为何不能?这些人要在镇江称雄道霸,他为何不敢取而代之?”
囚室内求救的呼救声,愈来愈急促了。
恢复元气的江右龙女,到了他身旁,对陷入沉思的他,感到十分诧异。
“梁兄,你在想些甚么?”江右龙女拍拍他的手膀,眼中充满疑云。
“想些不着边际的事。”他眼中狞猛的神情消失了:“你不要紧吧?”
“还好,一些扑打伤我受得了。我们……”
“设法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他向刑室走:“我在此地寄籍,平生无大志以浪子自命,丰衣足食只图生活如意逍遥自在,不理会此地所发生的事故,显然对寄籍地缺乏应付出的关切,所以不知道有一个神秘的血腥组合,在这里长期地潜伏、生根、茁长,他们一旦开始蔓延,天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你话中的含义……”
“呵呵!发发牢骚而已。”他用怪笑掩饰汹涌心潮所呈现的异样神情,信手取下一把屠槌。
刑具架摆满了令人胆落的刑具,水火金水土五刑俱具。行刑的刑具架上,也五花八门,有枭首的沉重鬼头刽刀,有十斤重敲碎身躯的屠槌,有施斩刑用来斩断腰脊的滴刃刑斧,每一件都是令人心惊胆跳的凶器。
“你要干甚么?”江右龙女盯着屠槌发怔。
“把所有的人放出。”
“这些人都是你的仇敌……”
“我在下赌注。”
“下赌住?”江右龙女一脸惊讶。
“赌这些人放出去之后转移目标对付地牢的主人。他们最好不要恩将仇报再找我,不然……哼!”
他走向第一间囚室,屠槌骤下,一声暴响,一斤重的小将军锁崩裂,连扣环也变了形,他一间一间的将囚室的门打开……
江右龙女则取了一把刑刀,热心地替囚徒们割断绳索。
他成了主事人,要所有的人,藏身在门两侧的走道歇息,保持与牢门隔开一段距离。
牢门中段有一个四寸见方的小窗,小窗的掩盖门是在外面上闩的,可知前来换班的看守,必定先启小窗,与牢内的看守打交道,证实牢内没发生意外,才开启牢门进入的,所以不能让前来接班的看守看出异状。
他不下重手杀死两个看守,目的在此。
好漫长的等待,半个时辰似乎比一千年还要漫长,所有的人,皆等得心焦,情绪逐渐难以控制。
他是唯一冷静的人,将生死置于度外的人,危急时会出奇地沉着冷静,他就是这种人。
他坐在门右侧的走道转角处,一旁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看守。
江右龙女傍着他倚壁歇息养神,其他的人在她侧方排成一列坐立不安。
“要等多久?”江右龙女受到他沉着冷静的感染,情绪还能稳定,但脸上仍有忧心忡忡的表情流露。
“快了。”他轻拍江右龙女的手:“你练武有成,经历过江湖风浪,该有临危不乱,沉着应变的修养,放松心情,好吗?”
他一面说,另一手一面在被称为老五的看守头部,不住有规律地抚摸,像是无意识的移动手掌。
“你认为我们的胜算有多大?”江右龙女没留意他的手,为何在看守头上抚摸的含义。
“我偶或上赌坊碰运气,下注时懒得费心机预估输赢,因为我不靠赌博维持生活,兴来时好玩而已,因此对输赢得失毫不介意,反正我不会把全部财产家当押下去。老实说,即使是赌主,也不敢保证每一注都赢。用生命来赌也一样,谁也不敢保证稳赢不输,关键在于是否掌握了一切有利情势,所犯的错误最少,最后还得靠一点运气。我该做的事都做了,输赢得等运气啦!”
“你说的话,是不着边际的老调。”江右龙女被他轻松的神情所感染,居然放松心情笑了,拍了他一掌:“喂!你是怎么把牛筋索弄断的?我在土砖墙上磨了老半天,毫无作用……”
牛筋索是用牛皮掺麻缠制的,牛皮比真正的筋更坚轫,除非沾了水,不然绝不会变型。
捆牢定型之后,洒上一些水,就具有弹性,但时间一久,水分蒸发,就自然收缩,人就会被捆死,相当残忍霸道。在泥砖上磨,那是白费工夫。
他是被单独囚禁的,知道他脱困内情的人得未曾有。他当然不会透露玄机,这是不能与人分享的秘密。
“碰上好运道啦!”他打断江右龙女的话:“如果这个背运看守老五不走近栅栏,我也无法可施。你们这些在江湖称雄道霸的所谓英雄好汉,学了三招两式武功,便在江湖为所欲为玩命,实在没把自己当人看。”
“哦!你的意思……”江右龙女大感不是滋味。
地牢寂静,他的嗓音虽低,但附近的人,皆可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在他左近的人,全神贯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无形中把他当成行动的司令人,要在他的指挥下,为生死存亡准备孤注一掷。
凌云庄的五男女,就位于他身侧不远处。
那位霸道的少女一直就用怪怪的眼神,默默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时与男同伴低声耳语,说话时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
“没有其他意思啦!”他回避问题,“我没练过你们所说的武功,只凭保护自己生存的本能,危急时发挥本能争取生机,反击的勇气和技巧,绝对不比你们武功高深的人差。经过这次危难,我相信你已经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同患难的难友,我希望日后你我能保持这份可珍贵的友情,不至于因利害冲突而翻脸成仇。赶快离开镇江,继续你遨游江湖的行程,逗留多一天,你我就有早一天翻脸成仇搏命的情势发生。”
“你……”
“你懂得我的意思,是吗?”他呼出一口长气:“我不会逃避离开镇江。套用一句你们的江湖话:镇江是我的肉食地盘。你们江湖人口中的道义,只对自己人讲,对外人却是无所不用其极,任何承诺都只限于当时有效,任何信誓都是骗人的,口中仁义心怀奸诈才能成为豪霸。你在镇江逗留,那一定会和我发生利害冲突,友情一定会变质,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避,挺起胸膛争取我应有的地位。”
他说话的神情,外表安详平静,内心却波澜汹涌,豪情从心底涌升,任何人皆可听得出他话中的愤懑含义,虽则语气是平静安详的。
江右龙女冰雪聪明,应该听得懂他这番如宣告或表白的话,是针对所有的人说的。
他要奋起周旋,镇江是他的肉食地盘,想在这里称雄道霸的人,必定会引起利害冲突而拚个你死我活。
江右龙女脸色一变,正想表白,牢门外恰好传来脚步声,换班的人来了。
所有的人神色一紧,亮出从刑室所取得的各种刑具,跃然欲动,一个个咬牙切齿。
他打出要大家沉着的手势,右手离开看守老五的顶门。
看守老五突然张开双目,目光遥远茫然。
“老五,换班的人来了。”他一面扶起老五,一面用怪怪的嗓音低声说:“牢内安静,没有任何事故发生。走,时间到了。”
江右龙女准备冲出,正在检查手中的刑刀,没留意他向老五说的话。事实上他是在老五耳畔说的,身侧的人不可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些甚么。
老五举步便走,手中提着用来惩罚囚徒的矛刺,脚下平缓,若无其事地走近牢门。
牢门的小窗掀开了,露出一张虬须戟立的面孔。外面灯光微弱,不易看清面貌。
“老五,没睡懒觉吧?”外面的人用调侃的口吻问。
每一间囚室,坚牢有如铜墙铁壁。每一个囚徒,皆五花大绑活动困难,根本不能站立,怎么可能有事故发生?负责看守的人无所事事,睡懒觉或打瞌睡毫不足怪。
“冷得要死,那能偷懒睡觉?”老五说:“没发生任何事,时间到了。”
“冯奎呢?”那人问。
“在刑室烤火。”
有人开始启门,抬起门杠,沉重的牢门,在支呀呀声中拉开。
三个人鱼贯进入,一个是带班监换的领队,两个是穿着停当的大汉,三个人毫无戒心大踏步进入。
老五跟着虬须戟立的领队大汉,亦步亦趋踏入右面的走廊。
转角处人影幻现,领队大汉还看不清幻现的影子,左耳门便挨了一劈掌。下面,江右龙女像猛虎般扑出,一记扫堂腿扫断了领队大汉的右脚胫骨。一上一下,攻击快逾电光石火,上下全中,一中便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囚徒们像饿狼般涌出、扑上。
梁宏拉了江右龙女的手,飞快地抢出牢门,沿上升的级道快速飞奔。上面果然有一道门,门是大开的,隐约可看到灯光,没听到声息。
门外是一座设有神案的小厅,很可能是家祠或佛堂,灯光幽暗,神案的长明灯光度有限,居然没有警卫。
走廊的远处,却可看到明亮的灯光,和走动的隐约人影和人声,想必是地牢主人的住处,或者爪牙们的居所。
他向厅侧的大窗奔去,启窗一跃而出,冷风一吹,精神振奋,重生的喜悦,驱走了心中的怒恨。
是一座小院子,暗沉沉星月无光。
“从屋上走。”他向江右龙女低喝:“脱身第一,以后再说。”
“何不乘机揪出他们的主事人……”江右龙女不想撤走,忘不了被囚禁虐待的仇恨。
其他的人,已冲出厅外,沿走道冲向灯光人声传来处,一个个咬牙切齿形如疯虎或饿狼。
“不可能找得到他们的首脑,我不急。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我不想在黑夜中混战白丢老命。”他不再停留,向上腾升,手一搭檐口,引体上升滚上了瓦面。
江右龙女已先一步飞升,一鹤冲霄轻功惊人,在窄小的空间拔升丈余,下二十载苦功也难臻此境界。
他跳跃扳升,轻功刚入流而已,侧滚登上瓦面,江右龙女已在屋脊等候他了,双方的造诣,差了一大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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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事件激起公愤,江湖哗然,有心人闻风而至,镇江成了风暴中心。
地牢所在地是一座中等农舍,位于黄鹤山与招隐山的中间,在本地默默无闻,主人姓唐,仅种了二十余亩旱田,毫不引人注意。
北距鹤林寺约三里左右,附近全是山林禁伐区,林深草茂,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
农舍仅有二十余名大汉留守,当夜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仅留下九具尸体,出困的囚徒也有六名被杀。
农舍唐姓的户主,官府查不出他的下落。
尸体不会招供。
府衙的推官大人,亲自带了捕房的干员查勘,当然查不出这个组合的首脑是何来路,只知地牢建成已有很长的一段时日,到底处决了多少人,谁也无法估计。
户主已逃匿无踪,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事成了悬案。
梁宏成了众所注目的人物,江南浪子的名号突然叫响了,一鸣惊人,江湖朋友对他刮目相看,成为争取的对象。
他为了避免麻烦,乖乖搬家,在虎踞坊大街租了一间平房住宅。
由于位于大街,不怕那些牛鬼蛇神前来生事,也表示他的举动行踪有目共睹,他不会逃避,他不谈追凶复仇,辞掉了所有的工作,逍遥自在过他的闲汉生活,谁也弄不清他的意向。
江右龙女并没听他的劝告,拒绝继续遨游江湖北上离境的要求,在忠佑坊城隍庙旁小街,租了一间小宅院,活动飘忽,显得相当神秘。
由于与梁宏结伴同时被擒,脱困时也与梁宏并肩行动,也就成为众所注目的目标,江湖名气与地位,也因之提高了。
任何一座城镇,必定有一些地方不安分的蛇鼠,组成一些小帮小派,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在地方上择肥而噬,划分势力范围,一旦羽丰爪利,就会风云际会,成为地区性的龙蛇,升级为江湖豪霸。
镇江也不例外,有好几个小组合活动,但不成气候,被官方的治安人员盯得牢牢地,绝不容许他们进行不法勾当。
镇江的两任知府都是廉明的好官,对治安极为重视,制裁奸宄雷厉风行,因此治安是江南之冠,一些江湖凶枭,还真不敢明目张胆在过境时耀武扬威。
连那些所谓侠义道人士,也不敢犯案藐视王法,所以凌云庄的英雄们,就投鼠忌器,不敢用江湖手段进行追凶,明里奈何不了梁宏。
这些地方蛇鼠的组合,消息非常灵通,地方上的大小事故,皆瞒不了一这些蛇鼠的耳目。
梁宏手面广人脉足,首先便着手默默地进行调查,与蛇鼠们进行接触。他曾经后悔忽略了身边的征候,亡羊补牢尚未为晚。
蛇鼠们乐于向他提供协助,各方人士与他合作的意愿浓厚,因此外地来的各方龙蛇活动情形,他了然于胸。
一连三天,他早出晚归,外表逍遥自在悠闲乐观,内心中却积极进取办事快马加鞭。风雨欲来,他必须尽快搜集基本资料作应变的打算。
虎踞坊大街其实并不大,只是一条商业小街。虎踞门的一座门是改建府城时留下,原来九座城门只留下四座。
这一带住的几乎全是升斗小民,小商店零零落落,是本坊唯一的一条商业街,有些地方甚至仍是荒野。
街坊邻舍只看到他早出晚归,其他活动无人得悉。至于晚上他是否真的在家,没有人会多管闲事查证。
每天晚间,他的住处附近,都有行动鬼祟的人出没,街坊邻舍即使发现了,也懒得过问,早早关门早早睡,免得多管闲事惹是非。
一早,他又出现在鹤林寺前的小街。
小街中段,是通向寺前山门的叉路口,街南是通向南乡的道路,绕过寺旁的小山磨笑山,是乡民进城的路,城内出来的香客不走南乡。
小街冷清清,香客还没到来。
今天,他打扮得不再寒酸,狐皮风帽紫羔外袄,青缎子腰带悬有时兴的荷包、玉璜佩饰、八寸雕花皮鞘工具刀,牛皮直缝靴换上了半统快靴。人要衣装,他成了大户人家的公子爷,昂首阔步,气势不凡。
八寸工具刀可当武器使用,他不再是无武装的弱者。
小食店刚开门,便闯入他这位早到的顾客。小街的食店不忌荤,吃斋必须到寺内的斋堂用膳。
人高马大,非肉不饱。店伙替他准备几味热腾腾的菜肴,其中有一盘镇江有名的肴肉,配上细姜丝和镇江醋,香味扑鼻。肴肉下新丰酒,大冷天保证浑身暖洋洋。
酒菜上桌,店门进来三位顾客。两位男士年约三十上下,粗豪壮实气概不凡。
女的是老相好,扮成中年妇人的小兰姑娘。小兰识时务,招供时肯合作,所以受伤轻微。小芝运气不佳,吃足了苦头。
这两位神秘的少女,身分如谜。地牢主人的问口供专家,仍然无法摸清她们的底细。她俩起初冒充荆州独角夔龙的女儿,江湖人士冒充名门世家的事平常得很。
小兰是独自入店的,气色尚佳,落落大方地直趋他的食桌,嫣然一笑迳自拖出长凳,打横在他的右首坐下了,不等他有何表示,召来店伙另加碗筷,还真有点像不请自来的女光棍,不管主人是否喜欢。
“专诚来向你道谢的。”小兰不等他下逐客令,笑吟吟道出来意:“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为伤害贵友莽牛吕七的事道歉。在地牢你没说出伤害贵友的事,这是一般人办不到的,我欠你一份情,再加上救命的隆情厚谊,有一天我会回报。”
“是准备日后恩将仇报吗?”他不悦地说:“我要申明的是:其一,我自救并无意救你,你没欠我甚么;其二,我如果招出你是掳劫莽牛吕七的主谋,我更脱不了身,必定受到严密的监视和盘诘,脱身的机会会微乎其微。所以,你也没欠我甚么。我不是以德报怨的圣贤,救你纯粹是情势所使然,有你们一些人一同杀出地牢,成功的机会增加,并非有意救你们所有的难友。你盯梢向我道谢,用意是为日后向我下手图谋预先布局。”
“梁兄……”
“你不要急于巧言分辩,妄想掩饰你的阴谋。”他脸色恢复平静:“你只是奉命行事,你的主人不会放弃图谋我及争名夺利雄霸镇江的大计,你根本作不了主身不由己。任何一个江湖组合,一切以整体利益为主,个人恩怨毫无地位,这道理我懂,毕竟我有一个江湖味浓重的绰号,至少与江湖道沾了一些边。所以,我不计较你们的阴谋。哦!贵长上的高姓大名能否见告?但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知道我不能说。”小兰白了他一眼,扮妇人扮得并不传神,无意中流露出动人的媚态。
“我该试探求证呀!哦!请问你贵姓?芳名不会是小兰吧?”
“有知道的必要吗?”小兰显然不愿通名道姓。
“也许吧!”他识趣地抛开问题:“不要再在我身上打主意好不好?我对你一无帮助,不可能帮助你们在镇江建山门称豪霸,以免刀来剑往你死我活。我接受你的道谢,该回城禀告贵主人了,是吗?”
等于下逐客令,他实在不想与这个神秘女人打交道,想起莽牛吕七的伤害就一肚子火,好感无从产生。这个小女人貌美如花,心狠手辣,与他的个性迥异,恨意不可能消除。
“你绰号叫江南浪子,游走两京见过世面,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小兰脸色尴尬,不悦的神情写在脸上。
“也不是量大如海的圣贤。”他抢着说:“我要进寺走走,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你……”
“不必去找了。”小兰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详细追查,查不出贼和尚的去向。住持慧定和尚,与几个心腹爪牙,是那晚地牢被毁的次晨,神秘地失踪的,其他和尚还没起床,早课时才知道住持不见了。没有人目击,如何能查出去向?哦!也许你已经听到一些风声,可以供我们参详。我们一定要查出他们的根柢,贼和尚定然是地牢的主人。”
“我如果知道,还会来查吗?凌云庄的英雄们,知道贼和尚的根柢,冒失地打进寺内,结果你已经知道了。你如果想深入了解,何不去找凌云庄的人打交道?”
“他们另有重要的事处理,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兰敌视凌云庄的神情显而易见:“他们仍会找你的,那些人一旦认定你是仇敌,便不会改变态度,即使你对他们有恩。梁兄,敝长上愿意以重金,礼聘你合作,查出地牢主人的根柢去向。我们有人被杀,有人失踪,有人被掳至地牢凌虐,所以誓在必报。梁兄,请你答应。”
“抱歉,我没有这份能耐,不会做尸位素餐的事,你们另找高明。”他断然拒绝。
“梁兄……”
“不必说了。我再明白告诉你,我力所不逮。”
“这……可否详加考虑再答覆我?”
“没有考虑的必要。”他的语气十分坚决。
“好吧!我不勉强你。”小兰失望地呼出一口长气:“我是诚心想交你这位朋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自己也在查,有消息请提供给我们,这岂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梁兄,很多人都准备争取你合作,这些江湖龙蛇的手段十分毒辣,不容许你拒绝。和我们合作,我们有力量保护你的安全。情势不由人,你必须站在最强者的一边。”
“我不会与任何人合作,任何人也最好不要用毒辣的手段强迫我听他们驱策。不瞒你说,我无意交你这位朋友,在遭受你们劫持,而且伤害我的朋友之后,要我接受友谊,我不敢,我不是量大如海的人。不谈这些恼人的事,填肚子要紧,来,我敬你一碗酒。”
酒是用碗喝的,镇江的名产新丰酒,与绍兴黄酒相去不远,一口喝一碗小事一件。镇江的醋,喝一碗可就令人受不了。他一口喝了一大碗,开始加快进食。
邻桌两位中年人,一直就埋头进食,似乎是专为了进食而来的,甚至双方并没互相谈话。
他的话,等于是宣告和答覆,彻底关闭谈判合作之门,关闭友谊之门,拒绝威迫利诱。
“不再打扰你了。”小兰喝了一口酒意思意思,站起淡淡一笑:“我仍然希望你三思衡量利害,我等候你的答覆。谢谢你的酒,告辞。”
“恕我这个东道主招待不周,好走。”他礼貌地站起相送:“不要等我的答覆,我已经清楚地表明态度了。”
邻桌两个中年人,先一步会账正往店外走。
“态度不要这么强硬好吗?”小兰饱含深意瞥了他一眼,笑容勉强:“你已经介入江湖事,入道容易出道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必须放聪明些,明时势识兴衰,适应所要面对的风风雨雨,适者才能生存,才能活得有声有色。再见。”
“谢谢你的忠告。”他挥手示意,目送小兰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
已先行出店的两个中年人,在店外和一个十二三岁小村姑说话,指指点点像在询问某些事,或者打听小街的动静,小村姑正热心地相告。
“她这两个保镖是这样打听消息的?未免太差劲了吧?”他一面进食一面自语。
他知道小芝小兰身边,有不少不怎么高明的爪牙。猜想两女小小年纪,已是有地位的指挥者,主持掳劫、打探、盯梢,甚至袭击等等工作,应该是负责对外活动的精明工作小组司令人,也应该拥有精明的眼线人才,怎么笨得向一个小村姑打听消息?
在他眼中,掳劫莽牛吕七和擒捉他的那些爪牙,确是不怎么高明,所以被他轻易地救走了莽牛吕七。
其实他并不曾与那些爪牙真正交过手,出其不意快速地把他们摆平了,形同偷袭,偷袭可以把武功高明多多的对手摆平,与真正交手是两码子事。
他一再失手被擒,也与武功高明与否无关。
他突然想起江右龙女,由敌人的出现而想起朋友。他被擒时,江右龙女凑巧出现,吸引了小芝小兰的注意,因此他才能顺利地救出莽牛吕七。再经过地牢受困同患难,他已经把江右龙女看成朋友。
可是,他不想把朋友拖入凶险的纠纷里,所以劝江右龙女早离疆界,他的纠纷有朋友参与,反而横生枝节难以收拾。
这位在天下游荡的小龙女,多管闲事见义勇为,而身边却没有得力的人匡佐,早晚会碰大钉子的,这次身陷地牢,几乎生死两难,居然不听他的劝告,仍在镇江逗留,的确令他感到忧心。这小女孩很可爱,是唯一与他并肩站的人,真得花些心机,把这小女孩哄走以策安全。
他完全不明白江右龙女的底蕴,但同患难而产生的关切,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他自然而然地为江右龙女的安全担心,希望江右龙女能远离是非之地。
镇江即将掀起名利争霸战,离开便可脱出是非外。江右龙女除非也有意参于争逐,不然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至于是否另有留下的原因,他不便探询;即使他询问,江右龙女也不会告诉他。
双方毕竟是初相识的朋友,与陌生人并无多少不同,双方都对自己事情有所保留,不可能一见如故便推心置腹。
思路一转,竟然想到凌云庄那位小女霸。
自从他击倒看守,放出所有难友之后,这小女霸虽然避免与他接近,避在一旁用怪怪的眼神睥睨着他,目光似乎仍可传达相当凶狠的恨意,似乎随时皆可能伺机扑上对付他。
“这小女霸是个不知感恩的人,我得防着她一点,她很可能像伺鼠的猫,突然从黑暗的角落,扑出来撒野。”他喃喃自语,悻悻地一口喝干最后一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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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间追逐名利的人,扬名立万是成功的第一步,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绝不会在人前拒绝亮真名号。
在某些秘密组合,追求的是整体利益,所作所为见不得人,所以把暴露身分列为禁忌。
小兰拒绝亮真名号,梁宏并不介意,懒得白费工夫追问,知道问不出任何结果。对小兰的身分,怀有强烈的戒心,心中有数,这个小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必须严加提防,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小兰居然想用重利收买他,威迫利诱双管齐下。他心中有数,早晚会和小兰的主子碰头的,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知道这个主人是何方神圣了。
他不急,不需他去找,那个主人必定会找他的,他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
出街南向北走的小兰,脸上的肌肉一直就绷得紧紧地,像讨不到债的债主面孔。办事不顺遂,难怪她把心中的不愉快摆在脸上。
进城仅有三里路多一点,她却不急于返城,慢吞吞信步北行。道上不时有人行走,她孤零零地显得无精打采,化装成村妇的面孔显得平凡,不会引人注意,谁也看不出她的大棉袄内,掩藏有一把用来杀人的剑。
梁宏仅带了一把工具刀,她带的却是杀人剑。
镇江风雨欲来,谁敢不带兵刃防身?
只是在城内行走,不能公然佩剑,必须藏在衣内,或用套袋掩藏,以免被执法认真的公门人拘捕。
在城外,顾忌就少了。一怒拔剑血流五步的事故,很少白昼在城内发生。
这一段路弯弯曲曲,路两侧树林茂密,近城南关才有菜圃,是城外厢的郊野,夜间连鹤林寺的僧人,也不敢在这段路往来,据说经常有剪径的小毛贼出没,白天落单的香客不时受到骚扰。
天气严寒,两侧的凋林枯草仍可挡住视线,走在路上的人,由于路径弯曲,看到对方接近的人,相距已在百步以内,有如狭路相逢。
北面突然传来几声忽哨,像是乡童在嬉戏。
她警觉地整理外袄,将剑靶移至袄襟开缝处,挪正襟底的百宝囊,完成备战准备。
路北路径转弯处,出现小村枯打扮的江右龙女。穿小花棉袄,花帕包头,挟着用青巾裹住的长剑,轻快地迎面而来。
俏丽的面庞红馥馥,灵秀的明眸特别明亮,年轻、俏丽、活泼,似乎走路连蹦带跳,没有淑女气质,小村姑的外型颇为传神,谁也不会想到是一个独自遨游江湖,见过世面的女英雌。
江右龙女看清她了,毫不介意。她扮中年村妇,的确有中年村姑的神韵,化装易容术相当高明,真正的行家,才能看穿她的伪装。
江右龙女不是真正的行家,轻快地接近,并没多看她一眼,神情愉快地赶路,直奔南面不足一里的小街口,行色匆匆。
相错而过的后一刹那,她的右手向后疾甩,寒芒似电,射向江右龙女的左大腿股。
身后一声轻笑,劲风及体。
她骇然失惊,大旋身掌发似奔雷。
叭一声暴响,罡风四荡,劲气爆散,两人骤发的玉掌,准确地接触,双方都用上了内家真力,有志一同要和对方一击判高下。
她歪歪斜斜暴退丈外,右手出现颤抖现象,脸色一变,踉跄稳下马步。
“该死的泼贱货,恩将仇报未免报得太快了吧?”江右龙女不屑地逼近至八尺内,双手叉腰笑骂:“幸好你志在活擒,用追魂针射我的腿。如果射背心,你一定死。你这鬼女人阴毒得很,我要刨去你的根柢来。你敢冒充独角夔龙的女儿,知道他的底细,必定有不怕那条龙追究的能耐,你最好从实招来。追魂针还给你!”
叉在腰间的右手,突然向前一抖,寒芒乍琨,速度快得见光不见影,射向她的右大腿。
她在江右龙女的手离开腰部时,便机警地向侧扑出,鱼跃两丈外,手一沾地面,身形再起飞跃入林。
六寸长的追魂针擦腿侧掠过,可知双方的反应皆惊世骇俗。
“你走不了的。”江右龙女高叫,飞跃而起衔尾追逐。
路两侧的枯草丛中人影暴起,两个埋伏的中年人,一左一右跃出,双剑如迸射的电光,猛然向中聚合,配合得丝丝入扣,剑上风雷隐隐。
江右龙女身在空中,正向纵落,距小兰的背影仅丈余,预计第二次跃起,定可准确地从小兰的背部纵落,行雷霆一击。
剑光乍现,双脚还没沾地,长剑已经出鞘,迎着左右聚合的剑光,招发大鹏展翼,从身形缩小下落的最小体积,猛然爆发扩张,急张骤旋的剑光,使整个体积扩大了五六倍,丈内皆受到剑光的控制,对方的剑光无法透入。
铮铮两声狂震,剑光人影迸散。
以鱼龙反跃身法回头夹击的小兰,几乎被江右龙女的剑光削断双脚,幸好及时收腿蜷缩,扭身向侧滚倒,连滚带爬脱出险境。
两个中年人皆暴退丈余,手中剑不住发出震鸣,脸色大变,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江右龙女并没乘胜追击,站在零乱的枯草丛中,轻拂着长剑,盯着两丈外狼狈爬起的小兰冷笑,气势磅礡,有一代宗师级的神韵,那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天你们劫持梁宏,我就知道你有许多党羽。”江右龙女转首瞥了两个中年人一眼:“所以我不相信你敢独自一人向我撒野,必定有人策应。我江右龙女单人独剑遨游天下,当然有自保的能耐,当我发现警兆时,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我。我让你们联手布剑阵,看我江右龙女是否浪得虚名,准备了。”
“你……你怎知是……是我?”小兰满眼惊疑。
“你的化装易容术很精妙,但你那双眼睛瞒不了我。而且我也修习过化装易容术,曾受教于化装易容名家。你的追魂针分量不轻,可知并非高手名家,在我眼中,根本就是垃圾。”
所谓追魂针,指长四寸至六寸,一头轻一头重,两端皆可伤人的三角形锋尖针形暗器。三角形锋尖便于一角挟在指缝内,也有导向作用,速度快难辨形影,入体可分裂肌肉深入,中者九死一生,所以称追魂。针愈轻愈控制自如,所以真正的高手名家,针必定又短又轻。针重虽可及远,但易被对方估计出飞行的方向。
赤手空拳接这种三角形的暗器,非常危险,会割伤手掌。这种追魂针也称透骨三棱针,从骨缝透入,可以没入人体,非常霸道。
江右龙女是用徒手接针的,回敬时手法熟练,速度惊人,可知也是暗器的行家,难怪将之嘲弄为垃圾,表明吃定了对方。
“你死吧!”小兰沉声暴叱,左手一抖,寒芒破空。
共有三枚追魂针飞出,威力笼罩八尺空间,成品字形同时疾射,破空发出尖锐的厉啸声。
江右龙女身形微挫,剑起处眩光耀目,左手同时一抄,接住最外侧的一枚针。同时响起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两枚针在剑光中折断、飞散。
这一刹那停顿,小兰已一跃三丈,冲入枯林深处,用暗器掩护撤走的手段完全成功。
两个中年人,则逃入路对面的树林。
江右龙女无意穷追,追也枉然。俗语说遇林莫入,入林追逐极为危险。
丢掉追魂针,她收剑奔向鹤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