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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珍宝有诈

李季玉并不急于摆脱跟监的人,他有他的打算。

其实也没有摆脱跟监者的必要,不论是哪一方的牛鬼蛇神,跟监的目的,在于了解他的动静,注意他的接触面有多广,图谋他的意念并不高,所以没有急于摆脱的必要。

如果没有人跟监,他的把戏就没有要的机会啦!

摆脱欧阳慧,他却是存心如此的,因为他不希望欧阳慧涉入他的行动计划中,虽则欧阳慧也积极争取他投效汉王府,所用的手段采用柔性的,对他没构成任何威胁。

重要的是,他的确喜欢欧阳慧,一旦涉入她的行动计划,肯定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

从一条小巷钻出小街,便投身在逛夜市的人潮中。

夜市刚张,是江东门至码头一带,最热闹的时刻,傍晚登岸抵步的旅客,通常会在街上流连忘返。

走了一段街,不久便重新钻入一条小巷。

几个从小街口跟来的人,发觉他失踪,立即分头寻找,回头重找踪迹,夜间在闹市跟踪盯梢,相当不易。

这是他计划中的重要步骤,忽隐忽现表现出他是在夜里活动的行家。

当然并非真的行家,所以始终不能完全摆脱跟监的眼线。

如果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就是真正的行家了。

按他在京都的身分地位和活动的情形,他应该不是真正的行家,虽然近期内开始混世玩命而且练武,当然不可能在短期间成为老江湖行家。

如果让对方看透他,灵猫戏鼠的游戏就玩不成啦!

留下一些线索,才能将盯梢的人引来。

不久,他出现在码头下游的一处河仓内。

河仓不太大,堆了许多货箱和竹箩盛装的货物,在一排木箱左右,共有五个青衣人迎接他,点起两支大烛,光度仍感不足。

箱上放置了四个大小不等的锦盒,外面用红绫包裹,显得相当贵重,所盛的东西一定不同凡响,一看便知是中小型的珠宝盒或匣。

那位留了八字胡,气势相当悍野的中年人,言归正传,开始向他解说。

“平江土地在耍花招,或者认为绝世人屠不识宝。”中年人开始解最小的锦盒:“这四件所谓偷掘自吴宫的奇珍,经过我们的专家鉴定,全是骗人的,根本不是千余年前的吴宫故物。你看,这就是夜明珠。”

红绒盒内,一颗大如鹅卵乳白色的浑圆大珠呈现在眼下。

中年人取出,放在焰火旁片刻,走入左面货堆黑暗处将珠托在掌心,珠线出乳绿色的光影而非光芒,根本不可能照亮三尺以内的景物。

光影朦胧,在外行人眼中,的确神乎其神,认为是奇珍异宝。

“呵呵!说是夜明珠也不算错呀!虽然不至放满仓生光,毕竟确是自行发光呢!”他笑吟吟无意仔细察看。

“如果事先不曾经过强光照射,是不会发光的。”中年人从暗处踱出,将珠放入盒中:“这是颇有名气的金刚青磷石磨制的,外面再加了一层磷光银粉再仔细抛光,便成了所谓夜明珠了,在行家眼中,价值不会超出三百两银子。由光度估计,制造期不曾超过一百年。”

“这面照妖镜也不是吴王阖闾时代的故物古董。”另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打开另一个锦盒,取出一面八寸青铜镜。

八寸古铜镜,已可算是大型的了,古色斑斓,已长满了铜绿,但镜面经过良匠精精磨得匀称,新涂上了金银,光可鉴人。

中年人将镜就近烛火,镜将光反射到侧后方的墙上,像朦胧的月亮,看不到妖精的形影。

“烛光不够强烈,所以看不到妖精现形。”中年人拈着镜纽,在镜背指指点点:“镜背缘刻磨了三条线条古朴简单的挟涡云虬龙,深浅各有不同。中间是半人半鬼的面孔,用泥墨填平。从镜面看,是看不到图形的。在强光的照射下,比方说,日光,由于图形刻磨的深浅不同,反射的光中发生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光圈中隐约出现涡云虬龙与面孔的形影,在持镜人的巧妙移动下,所出现的形影变化多端,光在变,人的视线也在变。看的人以为是妖怪,所看到的就是妖怪。正确的说,这是俗称的魔镜,也就是变相的小型秦镜,所照的女人是好是坏,生死全控制在持镜人手中。秦镜,当然不可能出现在吴故宫中。玄门方士用来在深山行走降魔伏妖,那是骗人的,镜本身毫无魔力,魔由心生自己骗自己而已。用来骗人,价值就大了。”

“道理其实并不神奇深奥,只是懂的人不多而已。”留八字胡中年人加以补充:“道理与蝴蝶杯、美人杯、九龙杯大同小异,全是利用厚薄光影变化的技巧,在杯底与杯身做文章,精巧绝伦,不懂的人看到杯注入水,蝴蝶、美人、九龙似乎都是活的,便看成神物宝物了。”

“这是百余年前景德镇湖田窰某一大师的制品。”另一位中年人打开最大的锦盒,取出一座花台式,高约尺六的碧玉瓷灯台。彩绘的花树丛中,共有五名寸余高的唐冠美女,是立体的。

中年人点燃了下面的烛座小蕊,柔和的烛光放射出碧中带绿的光芒。片刻,立体的小美人徐徐开始旋舞,朦胧中似乎真的在舞蹈。

“景德镇在宋真宗景德年间,才把新平的地名改为景德镇烧制御具。制作此灯的大师,在第一株花树下留有他的圆中有川字暗记。”中年人吹熄烛:“景德镇御窰的制品,出现在一两千年前的地底吴宫,笑话闹大了。”

“这把鱼肠剑,也是仿古利器。”留八字胡中年人打开另一个锦匣:“是健钢百炼松纹匕首,吹毛可断,确是出于平江名匠之手,比传说中的鱼肠神物,绝对好十倍。健钢出世不足两百年,当然不是吴宫故物。找到识货的行家大户豪强,卖一千两银子不会有问题。兄弟,要不要留作防身?练飞剑虽不可能杀人于千里外,百步外必中。”

“我用不着,也不便留用。”李季玉苦笑:“平江土地追求名利花招不少,咱们也上当了。你们走吧!依计行事。”

“好的。”中年人开始收拾:“如果所料不差,人将被引来了。”

“如果引不来,把戏就玩不成啦!”李季玉说:“你们留意平江土地那边的动静,务必小心,武当那些人你们应付不易,都是些身怀绝技的人物。”

“兄弟,为何要留意平江土地的人?”留八字胡中年人讶然问,将四个锦盒包妥。

“绝世人屠手下人才济济,拥有各方面的专家。他本人不但是争取权势雄才大略的枭雄,更是收集金银珍宝与美女的鉴赏家。我问你,这些吴宫故物膺品,能骗得了他?他手中那些鉴别专家都是饭桶?”

“这……”中年人一愣:“他那些鉴别专家,绝对比我们的专家高明。连我都可以看出是膺品……不是膺品,而是冒充的物品。”

“那么,平江土地为何敢冒被绝世人屠看穿,被杀头抄家的风险,用这些近代珍宝冒充吴宫故物?”

“你是说……”

“其中恐怕有阴谋,更可能真有故宫故物存在。”

“哎呀……”中年人脸色一变。

“很可能用这些珍宝,准备让千幻修罗夺取,真正的吴宫故物,便可安全无恙了。”

“唔!值得进一步追查。”中年人欣然说。

“不需操之过急,千万要特别提防反击。我会留意的,真正的宝物飞不了,哼!你们可以走了。”

“好,咱们走。兄弟,小心了。”

“放心啦!他们各方,都没有来硬的打算,我陪他们玩玩而已。”

五个同伴告辞走了。

他点燃了四盏灯笼,从货堆的箱缝中,取出早已藏在该处的一把长剑,插在腰带上,这才外出发出一声信号,留意四周的动静等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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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码头大街,建了不少私营的河仓,和公营的塌房(也是货仓),货物的上下需大量的人手,所以天黑之后,这一带仍是乱糟糟人声嘈杂。

但街后的河仓附近,闭仓之后便很少有人走动了,仓前的广场暗沉沉,仓门外的一盏灯笼像鬼火。

三个青衣大汉,已经查过好几座河仓,逐渐接近这座一列三排的巨大河仓。

刚踏入仓前的广场,后面跟来的两个敞开衣襟的流里流气壮汉,脚下加快跟上来了。四五十步外,街上的人影人声清晰可辨。

这里不是禁区,人人都可自由走动。

如果碰上进货出货,必定嘈杂忙碌。

“你们也跟来了?”为首的大汉扭头问,口气不友好:“想干甚么?”

“呵呵!你们有你们的门路,我们也找我们的线索,各有神通,殊途同归走在一起平常得很呀!”身材特别魁梧的壮汉怪笑:“能一起找到此地来,表示咱们彼此道行相当,要干甚么,彼此心照不宣,是吗?”

“咱们只想侦查出,他到底有多少藏匿落脚的处所而已,并无进一步采取行动的意念,并不妨碍你们的事,是吗?”大汉大概知道两壮汉的来历,所以采取低姿势应付,虽则口气骨子里依然强硬。

“我们也没妨碍你们呀!彼此有志一同,各行其是。只要查出他的几处藏匿处,之后如何找出他的弱点,如何争取他合作,就得看彼此的神通啦!”壮汉也表示侦查的用意,无意用强硬手段引起纠纷:“诸位请便。这附近可藏身的地方甚多,在下建议各分东西,分头侦查各隐秘处所,诸位意下如何?”

“咦!阁下口气不对。”大汉警觉地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两位不是镇抚司的人。”

“呵呵!我说过我是镇抚司的人吗?我还以为你们是镇抚司的人呢!显然彼此都弄错了。”壮汉显然对镇抚司的人不在乎,但也没有多少敌意:“如果阁下肯通名,也许不会有纷争。在下姓谢,谢长江。”

“是真名吗?”

“也许吧!”谢长江的答覆有调侃味。

“在下彭世昌。”

“也是真名?”

“也许吧!”大汉模仿谢长江的语调,维妙维肖。

在江湖混世的人,以绰号为主,极少使用真名实姓,说出来也不会引人注意。双方都有意敷衍,说姓名而不露绰号。

“那就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吧!”谢长江表示让步:“咱们负责东面,赶快找,不然咱们就白来了。这小辈有狐狸般机警狡猾,摆脱眼线的花招真不少,确是窜到这一带来了,如果他不再走动,那就表示……”

“表示这附近,有他藏匿的所在。好吧!我们负责西面的一带房舍。”

仓门突然大开,狂笑声震耳。

人影像潮水般涌出,刀光旋舞,剑气飞腾,兵刃撞击声震耳,人影闪动暴散。

“咦!你们干甚么?”谢长江讶然叫,拔剑出鞘冲出。

人影中冲出李季玉,向侧一跃两丈。

“你们人多,后会有期。”他扭头大叫,窜走如飞隐没在仓房的暗影中。

“是他。”谢长江看出他是谁,知道追不上只好止步。

五个人两面一分,围住先前与李季玉交手的六个人,气氛一紧,敌意甚浓。

“你们在干甚么?走掉的人是小霸王李季玉。”谢长江的剑,指向一名虬须大汉沉声问:“六打一,你们居然奈何不了他?亮你们的名号。”

“关你甚么事?你们又是何方神圣?”虬须大汉气势更凶,扬刀反问。

“咱们要知道交手的原因,说!”谢长江厉声沉叱。

“咱们是镇抚司的神圣。”彭世昌也逼进一步声色俱厉亮出身分:“你像是为首的人,最好实话实说,在下可以藉任何理由,把你们弄至天牢快活。”

“不要用大嗓门唬人,唬不了咱们这些江湖龙蛇。”虬须大汉色厉内荏,嗓门弱了许多:“原因很简单,条件谈不拢,各方意见无法调和,都不肯让步,一言不合就拔刀剑了断,就是这么一回事,平常得很。”

“你们谈甚么条件?”

“最近京都突然冒出一个风头甚健,自称小霸王李季玉的人,就是刚才走了的小辈。”另一位高瘦身材的人挺身而出:“早些天他派人邀请咱们前来商谈合作事宜,口气相当狂妄。咱们六个人,分别代表上江、下江、对面江左的英雄好汉,和他谈势力范围利益归属等等合作事宜。他不但狂妄地要咱们承认他是主导,竟然要咱们尊奉他的旗号,作为他巩固京都地位的屏障,也作为他一旦情势不利的退守外围基地,真是岂有此理,因此反脸动手,看谁有能耐当家作主。”

“你们水陆三地区的外地六条强龙,也奈何不了他一条京都小泥鳅?”彭世昌意似不信:“你们最好离开他远一点,不要妄想联手在京都兴风作浪,让他一个人在京都捣乱成不了大事,一旦让他成为京都内外的主宰,羽翼一丰就会有祸事发生了,你们不怕被连累?”

“他的剑术相当凌厉扎实,而且敢斗敢拚勇气十足,咱们并不想和他真的拚命,所以近期间奈何不了他。”高瘦身材的人打出手势,六个人警觉地向后退走:“咱们仍想和他谈,谈彼此都有利的合作条件,这毕竟是互利的好事,彼此坦诚协商意见将可沟通。如果咱们这些英雄好汉怕连累,还用在江湖现世吗?哼!咱们后会有期。”

六个人迅速撤走,彭世昌五个人不敢阻拦。

“那小子如果羽毛一丰,制他就不是易事了。”谢长江收了剑有点不安:“京都他已有声望,再结合外地的龙蛇,可以进退裕如,对任何人都是严重的威胁。哦!彭老兄真是镇抚司的人?”

“抬出镇抚司的招牌,这些人才心中发虚。兵不厌诈,冒充也是手段之一呀!”彭世昌等于是否认身分:“在下觉得,李小辈如果能结合外地的龙蛇,对我们反而有利,所以希望他能达到目的。”

“咦!你们……”谢长江讶然问。

“我们无意制他,只希望利用他。”

“彭老兄的意思……”

“那表示他实力扩张,消息更为灵通,对咱们有利,咱们需要他供给有利的消息线索。”

“他娘的!原来你们是怨鬼冯翔的人……”

“你现在才知道呀?哈哈……”彭世昌三个人狂笑着退走。

消息传播得非常迅速,小霸王羽翼已成,结合外地龙蛇的消息,当晚便传遍江东门,他成为各方争取的目标,也是各方全神对他戒备的对象。

有人争取,有人投奔,这就是成名人物的权势象征,所有的人皆全力以赴的奋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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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江两个人沿码头向西走,神情沮丧,费了不少工夫,浪费了不少时间,到头来仍然查不出李季玉的藏身处,功败垂成难免沮丧失望。

刚到达至江东门的大街口,劈面碰上五个拦住去路神气万分的人。

天地双杀星像讨债的债主,拦住去路像挡路的金刚。

“你们不要乱搞。”天杀星杨素威风凛凛,摆出主宰者面孔声如洪钟:“你们这种如影附形的跟踪术,拙劣得很会误了大事。看样子,你们是失败了。”

“你们的人比咱们多一百倍,同样成不了事。咱们人手不足,对京都的情势相当陌生,只好采取拙劣的盯梢术勉强凑合,失败并不丢人。”谢长江口气中有不满:“不要管我们的事好不好?我们保证只要获得任何线索,都会全盘奉告,不敢有所隐瞒,你们还不满意?”

“谅你们也不敢有所隐瞒。”

“是呀!双方目标殊途同归,大前提是一致的。你们已表面上和那小辈取得和平协定,不便来硬的,由咱们出面恩威并施逼他就范,岂不两全其美?你们已经失败了多次,的确不便再用硬的,一旦逼得他把心一横,那就难以收拾啦!目下他已非吴下阿蒙,你们今后必须特别小心,不要派三五个人走险妄图侥幸,今晚他的表现,就令咱们这些江湖之豪深怀戒心。”

“你在灭自己的威风。”

“是吗?你听我说……”谢长江将目击的经过简要也说了,最后说:“上江下江江左三地区,所派出的代表岂同小可?肯定会是江湖的超等高手,豪霸级的牛鬼蛇神,六个人联手也奈何不了他,在咱们目击下来去自如。老实说,咱们兄弟俩还真不敢和他硬拚呢!”

“你们今后有何打算?”天杀星口气不再凌厉。

“继续侦查他的狡兔多窟所在,必须在他的藏匿处堵死他,才能逼他就范,咱们需要他全力协助。这小辈是京都的地头蛇鼠,活动皆在大庭广众的街巷中,咱们苏州来的人,在京都不便恶形恶相逼他,只能在暗中动手脚,这是他比咱们形势强的唯一优势。”

“你们对付不了他的,放弃吧!”天杀星好意地说:“你们希望他协助的事,超过了他的能力所及,何苦在他身上打主意白费工夫?”

“咱们另有人对付得了他。”

“你们的人我大致了然,但大菩萨是对付不了小鬼的。你们都是江湖名人大菩萨,奈何不了阴沟里的蛇鼠。李小辈是小鬼,也是阴沟里的蛇鼠。”天杀星是镇抚司的干员,对在京都活动的可疑人物,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说“大致了然”,那是客气话,该说“全部了然”绝非夸口。

“只要查出他的真正秘窟,哼!你看,咱们那些人足以将他整治得服服贴贴。”谢长江用手向对街一指,有意显露实力:“那位老太婆,阴沟里的蛇鼠,也逃不出她的禁制。”

对街的一家小店前,一位老村妇和一位小村姑,站在门灯旁像在悠闲地观赏街景,一点也不像一个会武功的高手名家。

“哦!她是那一座寺庙的神佛呀?”天杀星不屑地撇撇嘴。

“她不是神佛,是仙。”谢长江傲然地说。

“她是……”

“日后自知,告辞。”

“你们请便。”天杀星让出去路,目光仍紧落在对街的村妇村姑身上。门灯光度朦胧,但足以看清面目,怎么看也看不出仙气,因此眼中有不信的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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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夏天,春华院正是最热闹的地方。

那些没有熟客的歌技,得随时出堂应局,在各处院厅粉墨登场,接待那些中等大爷级的客人,歌舞、清唱、演元曲杂剧……每一座院厅,皆拥有相当数量的生张熟魏客人,整座春华院处处笙歌莺燕乱飞,各色各样的嫖客丑态百出。

那些所谓红牌歌妓,则拥有专属的小院雅室,接待真正大爷级的熟客,有龟奴管制出入,普通嫖客不许进入。

大爷们的随从奴仆,也负责阻止闲人接近。

街对面真正教坊区的淡粉楼附近,更是嫖客如云。

那年头赚钱容易,花得也大方。

一些真正的大户与权势人士,花钱更是大方,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大祸临头,能快乐一天算一天,明天很可能被莫须有的罪名波及,被抄家甚至上法场,有钱不早些花掉,岂不冤哉枉也?

权势人士与一些富豪大户,唯一可做的事是拚命赚钱,然后用钱造势,巴结更大的权贵,增加权势以自保。

一旦投错了门靠错了边,就只好认命啦!

所有的权贵都心中有数,皇帝不是凡人,这些天子却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性情残暴,天心莫测,伴君如伴虎,天知道那一天突然龙颜大怒,大祸临头?因此权贵们都暗中预作打算,各找奥援希图保住权位。

征逐酒色财气,便是巴结权贵的最佳手段,而且有如万灵丹,万试万灵。

酒与色,金陵十六楼便是最佳的场所。

其他的曲院,更显得高级多多。

芳华姑娘拥有自己的香闺,位于楼后侧的角间。

她是红牌歌妓,但不是顶尖的名花,因为她经常拒唱淫荡的俚曲,因此始终无法大红大紫。

三更起更后不久,预订酒席的主人李季玉,才一反常态穿了粗豪的两截青衣,挟了用布卷着的剑,偕同三位宾客,光临筵席设在香闺外的雅室。

以往,他通常穿长衫光临,有豪少的风标,今晚却打扮得像打手。

迎客的芳华姑娘怔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她兰心蕙质,已看出气氛不对了。

主客是江宁船行的东主,水龙神程日升。

上次在江心洲约会镇抚司的人见面,便是这位大爷牵线安排的。

其实,水龙神是镇抚司的眼线,外界知道底细的人不多,李季玉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水龙神是江东门各门各道蛇鼠的大爷,声望以往比李季玉高得多。

仆妇龟奴张罗筵置,送茶送水。

双方分宾主落坐,神色都有点异样。

水龙神的两位随从,更显得紧张不安。

在这里谈风月外的事,的确走错了地方。

“芳华姑娘,你先回避。”李季玉在主位大马金刀坐下,将剑塞在腰带上,轻拍伴他落坐的芳华姑娘香肩:“今晚我无心听曲,你可到闺房休息。”

“好的。李爷,不要吓我。”芳华的纤手在发抖,被不寻常的气氛吓坏了。

“不会啦!”他拍拍姑娘的背心微笑:“我们只是谈谈,不会在你这里打闹。要打架,我们会到白鹭洲解决。而且,喝几杯我们就走。”

“诸位爷请恕罪,贱妾告退。”姑娘顺从地向众人行礼告罪,极感不安地返回闺房。

打发伺候的仆妇离开,李季玉亲自替对方斟酒,自己也斟满一杯。

“我这人愣头愣脑,有话就直说。”他起立拈杯举起:“请程大爷来,有些事请程大爷转告王将军王千户。程大爷是双方的调解中人,请程大爷转告理该如此。我先敬诸位三杯,话如果说得重了些,尚请见谅。”

他连干了三杯,脸上有飘忽的怪怪笑意。

“你今天好像很忙。”水龙神脸色尴尬,避开正题指指他的剑:“带了家伙,相当危险呢!”

“近来不断有不三不四的人,在我身边鬼鬼祟祟出没,像是缠身的冤鬼,想不忙也难。”他冷冷一笑:“忙着摆脱这些冤鬼,真是煞费苦心忙得要死。把程大爷请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哦!你认为……”

“大爷,你知道我是被逼铤而走险,不得不豁出去周旋的人。”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他一直不让水龙神把话说完,主控了全局:“镇抚司的人,已经承诺不追究我的事,井水不犯河水,保持互不侵犯的局面。但盯梢的人,似乎愈来愈多。请转告王将军,得放手时须放手,今后如果再被我发现跟踪盯梢的人,休怪我下毒手出人命。”

“老弟,你已经是京都的风云人物,有人跟踪盯梢,事极平常呀!镇抚司的人……”

“镇抚司的人,最好避免在我身边鬼鬼祟祟出没。程大爷,话传到就不关你的事了,不至于影响你我既往的交情,事实上你也不能过问他们的事。程大爷,你肯将话据实传给他们吗?”

“这是我该做的事,义不容辞。”水龙神拍胸膛表示负责:“话一定带到,唯我是问。据我所知,王将军的确不再分心管你的事,他的私事忙得很,公务更是日理万机,早几天千幻修罗劫走一笔珍宝,他忙得焦头烂额。哦!老弟你没与怨鬼那些人搭上线吧?”

“我不屑和怨鬼那些人打交道,我哪有兴趣与强盗搭线自贬身价自找麻烦?”

“那就好。”

“咦!怎么扯上怨鬼的?”

“王将军正在调兵遣将,务必克期捉住怨鬼。”

“为了怨鬼这种尸居余气的强盗大动干戈,劳师动众事倍功半,犯得着吗?王将军不算聪明哪!”

“此事另有原因。”水龙神心中高兴,总算把主要的有伤和气话题引开了。

“怨鬼仍在死缠不休,也难怪他恨之切骨。”

“这不是主要原因,镇抚司的人被杀平常得很,死一个又补上一个,甚至两个,有的是人。早些天,金川门王家大宅,曾受到怨鬼侵扰。那位前户部员外郎王承先,告老致仕迁至凤阳养老享福,其实他是王将军的死党,迁至凤阳是替绝世人屠做中介人,向凤阳的皇亲国戚勒索结党,大有成就。早些日子,凤阳王家出了意外,王老爷成了缠绵床席的废人。王将军本来派人前往调查事故原因,却被怨鬼的事打乱了派人的计划。这两天凤阳有人返京,有了事故的调查结果。”

“哦!结果是甚么?”李季玉心中一动,潜山的事故可能泄露了。

“侵入王家的强盗,已查出是飞天鼠三兄弟,劫走了不少金银财宝,劫走了两个女奴。飞天鼠的作案地区,在江左至徐州一带,与怨鬼有地缘性关连,双方有勾结联手的可能。怨鬼侵扰金川门王家,与镇抚司直接发生冲突,很可能策应飞天鼠,阻止王将军派人前往凤阳追查。王员外郎成了残废,凤阳方面的损失可观,王将军激怒得快要疯了,所以誓获怨鬼而甘心。老弟,千万不要和怨鬼有牵连,以免殃及池鱼,犯不着,是吗?”

“我已经说过,不想与怨鬼有瓜葛自贬身价。我刚在京都站稳脚步,建立我的京都小霸王权威,与强盗有瓜葛,影响我的英雄好汉形象,我当然犯不着自贬身价。敬诸位三杯,天色不早,我得走了。”

“哦!不在芳华姑娘这里宿一宵?这段时日里,你到底住在何处呀?”水龙神并非感到意外,众所周知,这段时日里他居无定所,活动频繁行踪飘忽,要找他,必须在行市去找。

“呵呵!如果在某处定居,京都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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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当然识趣地先告辞,不可能让主人先走留下宾客善后。

水龙神三个人干了杯中酒,客气地告辞走了。

事先下请帖时已叙明设筵的原因和结果,应该不算是主人无礼下逐客令。

送走水龙神三位宾客,他返回小厅。

伺候的仆妇都不在,小厅中灯光明亮,空阒无人,显得冷冷清清。

门外隐隐传来各院厅的歌声笑语,这里却寂静无声。

香闺的门是紧闭的,芳华姑娘大概在房内歇息。

喝了几杯酒而已,他毫无酒意,在桌旁坐下,喝了一杯茶,呼出一口长气稳定情绪。

早就知道水龙神暗中与镇抚司勾结,是密探三头头之一的白无常常天禄,属下最得力的眼线,控制江东门一带动静的得力臂膀,下帖相请,消息肯定会传入镇抚司,给与密探们有可乘之机。

似乎并没有人跟来,水龙神在弄甚么玄虚?

没发生预料中的情况,他感到意外,也有点失望,看来这步棋并没下对路。

或者,镇抚司的人真有诚意不再计算他了。

也许,对方的行动计划有了弹性改变,出乎他预料之外,他失去主控的机会啦!

总算无意中,从水龙神口中获得凤阳方面的消息。

在潜山他就料想到,镇抚司的高手密探,一定可以查出飞天鼠作案的底细,很可能追查至潜山。

果然不幸而料中,这件事影响他潜山秘窟的安全。

“必须断然釜底抽薪除掉后患。”他一掌拍在桌上,桌上杯盘乱跳,虎目中焕发出狞猛冷森的光芒:“上次怨鬼介入,无意中阻止他们派人前往凤阳追查;这次,他们肯定会再派人前往的。蛇无头不行,打蛇一定要把头打烂,哼!”

蓦地,他眼中冷电炽盛一倍。

拍桌声落的后一刹那,他听到香闺内,传出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异样声息。

他像遇见入侵地盘同类的猛兽,浑身产生本能的警觉反应,肌肉自然收缩,汗毛矗立,全身能量蓄聚,随时准备爆发出石破天惊的能量劲道。

香闺内出了意外,他已感受到无形的感觉压力。

芳华姑娘的香闺,设备颇为华丽,门外悬有珠帘,如果掀动,在灯光的反映下,珠光映掩闪烁,颇为悦目,虽然珠帘并不是真的珍珠串成的。

楼上每一间香闺,都设有明窗,距地面高约两丈左右,可防君子而防不了小人,连鼠窃也可以爬窗侵入。

如果芳华姑娘已被挟持,他一闯进去,对方挟芳华姑娘做人质,胁迫他就范,他该怎办?

芳华姑娘的生死祸福,与他毫不相干。

但是,他能置之不理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不能坐视,或者一走了之。

那么,他必须面对不测的凶险。

没有思索是与非的时间,他必须当机立断采取行动,而且行动必须正确,错一步将全盘皆输。

意动神功骤发,他像一部失控的大车,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向房门猛冲急撞。

必须以出其不意的爆炸性震撼行动,制造暴烈的突袭好机。

房门轰然倒坍、崩裂。

他与破碎的门撞入房中,灯火摇摇,似乎整座楼都在摇撼,像受到大地震所摧残。

在惊叫声中,他仆倒滚转的身形,突然僵住了。

右手的剑出鞘,作势挥出。

左手有一只锡酒壶,呈现作势投掷的姿势。

剑不曾挥出,壶也不曾投出。

芳华姑娘躲在床角,死扳住床柱发抖。

房中没有其他的人在,芳华姑娘并没被人挟持。

他挺身跃出,一脸尴尬。

“她……她……”芳华姑娘看清是他,惊魂初定,用手指着一旁的地面惶然叫。

扭头顺指向一看,吃了一惊。

一个梳了双丫髻丫头打扮的青衣布裙小侍女,撞昏在一旁的壁角下,口鼻有鲜血流出。

“老天爷!”他惊叫,收了剑丢掉酒壶,抱起小侍女往床上放,毫不迟疑用巾拭掉血迹,用压胸阻呼吸术急救,小侍女的呼吸像是停止了。

一瞥之下,他便看出小侍女是符晓云。

真气走岔,难怪呼吸出了窒息状况。

脸部受到门板撞击,口鼻的微血管破裂出血。

躲在门后,突然受到猛烈的碰撞,骤不及防事出意外,哪有余暇应变?没把鼻梁骨撞断,已经相当幸运了。

失惊之下被撞昏,不算是严重的伤害。

真气走岔,与走火入魔相差不远,是相当麻烦的伤害,须有内功精深的高手,用真气导引术疏解,以免遗留经脉变异的后患。

他就是内功精深的炼气高手,而且他了解晓云所练的内功承传。

呼吸一恢复正常,真气导引术便可派上用场,引气归元在他来说,小事一件。

当然,他不想让晓云知道他会内功,宁可辛苦些,独力用真气导引术,导引气机恢复功能。

如果尽早把人救醒,两人同时行功,将事半功倍,可发挥导引的最佳功能,复元更快,相辅相成,气机流动无远不届。

血脉中遗留的淤积废物,可加速排出体外。

芳华姑娘乖巧地备妥洗漱用具,出厅召来仆妇收拾残肴,沏好一壶茶,遣走仆妇在小厅相候。

“哎呀!我……我怎么了?”晓云终于苏醒,发觉自己躺在牙床上,李季玉坐在床口替她推拿,吃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身上的筋骨酸痛,叫声吓了李季玉一跳。

“你被门撞昏了。”李季玉收手站起,语气不悦:“你在弄甚么玄虚?老天爷!你一个侯门千金,这地方岂是你能来的?”

对街的淡粉楼中,就有不少往昔王公贵胄的夫人小姐,是被抄没发教坊司为娼的官眷。

“我……我真没有用……”她狼狈地跳下床手足无措。

“吃足苦头了吧?真抱歉。”李季玉温柔地挽她入怀,轻拍她的背心:“幸好你的手按在门上,消去撞力有缓冲的空间,不然……总算侥天之幸,你没受伤。好好洗漱,我在小厅和芳华姑娘谈谈。”

“季玉哥……”她将脸紧贴在李季玉的胸膛上低唤。

“这就是经验不够的人,偷窥的结果。”李季玉捧起她的面庞,轻抚仍沾有血迹的琼鼻打趣她:“破了鼻子,千金小姐嫁不出去啦!”

不理会她的抗议,李季玉出房摇头苦笑。

草草洗漱毕,她喜悦地奔出厅自己搬锦礅落坐,接过芳华姑娘含笑递来的一杯茶。

“你笑甚么?”她羞笑着瞪了芳华姑娘一眼,芳华姑娘的笑意,在她眼中像含有调侃味。

“你就是那天给了我百两银子的小书生,没错。”芳华姑娘傍着她坐下,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李爷真是你的朋友,难怪……”

“不许说。”她伸手掩住芳华姑娘的小口娇笑:“那天的事他都知道了。”

“我知道甚么?你就会作怪。”李季玉瞪了她一眼:“你脸皮厚百无禁忌,怎么老往这里跑?”

“我在替你保护风尘红粉知己呀!”她脸红红分辩:“楼下院廊花径的院墙下,塞了三个跳墙进来,想跃上入窗的暴客,被我用小巧手法弄昏了。”

“胡搞,是我故意把人引来的。”李季玉大摇其头:“这一来,不会有人再跟踪了,很可能激起他们掳人了断的念头,来的人必定刀举剑飞。喝杯茶润润喉,赶快离开,不能连累芳华姑娘再受惊吓了。”

她知道事态严重,不能连累曲院的可怜女人,即使胜了,消息传出也不光彩。

输了,后果更不堪设想,在曲院风月场被捉,像话吗?

喝了杯中茶,两人立即动身。

三更将尽,夜市阑珊。

大街上行人渐稀,教坊区嫖客也减少了许多。

李季玉钻入一条小巷,疾趋西面的关城,悄然拾级而上,跳落城外这才缓下脚步。关城高不及两丈,上下容易。

“我带你从安全的地方爬城。”李季玉说:“渡城河的木筏我藏得隐密,水里的安全我负责。”

从城内水门流出的秦淮内河,出城与外河会合后,便绕城向北流,形成京城西面的天然护城河,比一般府州的城河宽一二十倍,水流湍息,用小木筏偷渡相当危险,泅水而过反而安全。

“爬城回去天就快亮啦!镇抚司几个密探男女在等候我呢!我不要回去。”她扭着小腰肢拒绝:“季玉哥,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每个人都想找出你的住处,谁也没成功。我在春华院守候了三夜,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知道你喜欢芳华姑娘,早晚你会去的,所以……”

“晓云,暂时不要找我,好吗?”李季玉叹了一口气:“我正在奋斗,努力建立根基,基础已经打好,但还没稳固,必须继续努力站稳脚跟,如果倒下去,就休想再站起来了。这期间,我要和各方牛鬼蛇神周旋,斗智斗力把全副精力卯上了,一旦分心,我……我很喜欢你,更想经常和你在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同样需要感情生活。我无意在风月场找寄托,那只是必要的掩饰手段,让身边的人,把你看成平凡的、正常的人,普通的同类,无需提防的无危险性人物。现在我摇身一变,必须有一段转变期,以便适应日后的身分,改变得太突然,便会令人生疑了。过些日子我会去找你游山玩水,在城内心情哪能舒畅?烦都烦死了。”

“有我在你身边,岂不多一分支撑的力量?”她无意留心李季玉其他的话意,仅留意建立根基站稳脚跟,关心倒下去或站起来的事:“请相信我的武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季玉哥,接受我的帮助会有那么困难吗?我不会伤害你的自尊,我……”

“问题出在你不便介入,不能介入。”李季玉打断她的话:“送你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她一跺脚,站住赌气不走了。

“这……好吧!你先到我的住处再说,喝壶茶,天亮到街上早膳,你再回城歇息。走啦走啦!”

“你那间小屋?”她喜孜孜握住李季玉的手,回嗔作喜开心极了。

“我那间小屋哪能住?”李季玉折入另一条小径:“躲在附近不知有多少来路不明的牛鬼蛇神,像猎犬一样等候机会扑上来。”

“我也等了好多次啦!”

“你就是不听话。”

“人家好想和你在一起谈心……”

“呵呵!我只能让你听到含有暴力血腥的凶险事。”

“像那天划小船,我好开心……咦!怎么跑到莫愁湖来了?”

“对,到了莫愁湖,南面里外房舍隐约有灯光处,就是西关外大街。”

已可看到盛栽的花木,平静的湖滨静悄悄。

“可别碰上中山王府的巡逻队哪!绕远些好不好?”

“徐家白天才派几个人巡视,不会有人夜间前来偷挖花木,用得着派人夜间巡逻?连胜棋楼也仅派了一个守卫而已,在京都谁敢在莫愁湖生事?我在华严庵住了两夜,只看到守卫倚在大柳树下打瞌睡。”

“老天爷!你住在华严庵?”她大惊小怪:“难怪没有人找得到你的住处,你几乎是睡在猛虎身旁,么魔小丑,哪敢在猛虎窝旁游荡?”

华严庵在整顿天下佛寺庙宇期间,被拆掉大半,改建胜棋楼,庵只剩下三分之一,目前不但没有和尚或尼姑住持,连看守的一个老香火道人也很少在内住宿。

堆积在破偏殿的佛像观音像,已蛛网尘封泥金剥落,早就没有香客上门,早年的华严普陀佛国的风光,已一去不再回。

至于当初是拆庵建了楼,朱元璋才和徐达上楼赌棋呢!抑或是输了棋才建楼?历经一世,岁月如流,谁也懒得追究。

徐家的人当然不便说,避免触皇家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