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对外界所加的压力,所承受的程度各有其极限。
压力一旦超过临界点,超过所能负荷的极限,便会产生激烈的反应,抗力将爆发出最大能量。
如果抗拒不了,便会断然爆炸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就是闯道者应有的豪情,不然就不要涉入江湖,做一个平平凡凡安分守己的百姓,规规矩矩凭一双手辛勤工作,以养活自己,养活家小,等候大限至时,伸手蹬腿有一大堆儿女送终,寿归正寝福寿全归。
五爪蛟有钱有势,能承受相当沉重的压力,韧性极强,在本州的权势人物中,以他的实力最为庞大,一般来自各方的压力压不垮他。
他有压力承受的临界点,但这一生他从没碰上逼近临界点的压力。
由于韧性强,所以做任何事都不想走极端,能过得去就慨然抬手,把事圆满摆平不伤和气。
老实说,凭伏魔剑客这号人物,在他的地盘内撒野,他一点也不在乎,真要动刀动剑你死我活,伏魔剑客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只是,他不想走极端。
但伏魔剑客另有党羽,而且人数不少,对他构成严重的威胁。
不但有威胁,而且一步步加压,毫不留情地向他的权势挑战,甚至不向他的爪牙假以词色,没有商量的余地。
重要的是,伏魔剑客没有向他挑战的理由。
伏魔剑客更没有向月华曹娇大动干戈的理由。
客店的冲突事故微不足道,即使一个三流的小混混,也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把命豁出去拼了。
压力已达到临界点,他必须断然处置,如果他撒手不管,今后他五爪蛟还有脸在外叫字号?
提前把月华曹娇弄走,是釜底抽薪的可行计策,把人藏起来,就无法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了。
伏魔剑客这些外地的过江强龙,不可能长久在此地逗留,目标已经无法寻觅,刀剑便没有用武之地。
江湖声望与江湖声威是两码子的事。
实力与江湖地位,却有密切的关连。
江湖地位再高而没有实力,充其量只能凭名号招牌唬人,没有拥护的人,就没有地位。有也只能算虚名,起不了多少作用。
伏魔剑客的声威比他高,他的地位与实力,伏魔剑客望尘莫及,只要他举臂高呼,伏魔剑客便将面对潮涌而至的刀山剑海。
压力还没达到爆炸点,他作最后一次努力。
淮南老店的款待贵宾客厅,足以容纳大批贵宾。
他带了四名随从,借淮南老店的客厅待客。
客人仅来了伏魔剑客和杨琼瑶,江湖客已经外出游玩。
伏魔剑客曾经对促驾的随从,坚决表示没有其他同伴,也声称与江湖客交情泛泛,不能替江湖客作主接受邀请,那不关江湖客的事。
客厅中气氛并不紧张,五爪蛟无意扮压宾的地主,有意息事宁人,所以沉得住气笑容可掬。
宾主双方各怀鬼胎,客套一番气氛相当友好,双方第一次见面,都能保持必具的礼数态度。
“在下真不明白,贾兄为何会与曹姑娘发生误会。”主人五爪蛟客套毕,立即谈上正题:“贾兄是名动江湖的风云人物,何必与曹姑娘这种小有名气的人计较?在下愿出面担当,要曹姑娘当面向贾兄赔罪道歉,不知贾兄还有何要求,可否明示?”
主人亲自到客店作鲁仲连,愿意促使月华曹娇赔罪道歉,可说是给足了面子,小小的误会冲突,如此调解应该皆大欢喜。三方面都不是睚眦必报的凶残邪魔外道,如此解决应该算是圆满收场。
“桑大爷,你真不知道在下找那浪女的用意?”伏魔剑客冷笑着问。
“在下只知道……”
“你只知道在寿春老店所发生的表面事故。”
“还有骨子里的内情?”
“对,在下是从河南追踪她的。”
“哦?愿闻其详。”五爪蛟脸色一变。
问题不单纯,月华曹娇隐瞒了真相。
“她在武昌作案,杀了人远走高飞。”伏魔剑客脸色一沉:“桑大爷,你在包庇犯了案的杀人凶手,这件事你碰不得,沾上手用淮河水也洗不干净的。”
“这……”五爪蛟脸色大感不安。
月华曹娇曹经将出事的经过向他说了,并没有说出所办的事牵涉到血案,隐瞒了重要的情节,根本不知道追逐的人是何来路。
但如果伏魔剑客是受官府的委托,带了人前来缉凶的,他如果插手包庇,后果便颇为严重了。
假使伏魔剑客向州衙投文要求协助缉凶,他便失去官方的助力,伏魔剑客这些人,便可公然大张挞伐,他承受不了。
伏魔剑客一句话就扣牢了他的心思,他怎能表示有能力包庇犯了案的杀人凶手?
“想想后果吧!桑大爷。”伏魔剑客增加一些压力:“你只要撒手不管,就没有你的事了,而且那浪女另有仇家要找她,我希望把她的仇家也引出来。你把她藏到何处去了?”
这些含有威胁性的话,隐约透露出某些讯息,五爪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已听出讯息中的凶兆。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人不是我藏起来的。”五爪蛟心中不安,但应付从容:“她和那个姓于的小白脸,自己找地方藏匿。我也清楚地告诉你,我从现在起,不干预你们双方的事,脱身事外概不过问,我的话有如保证,你们看着办好了。再就是寿州不是我五爪蛟一个人的天下。天下每一座州县,都有不少豪霸级人物各自称雄,你们最好不要把攻击的矛头指向我,我根本不可能主宰全局,不要找不到她,就唯我是问。腿长在她身上,她一个老江湖,知道如何趋吉避凶,也该知道我包庇不了她。话我已经挑明了说,看你们的了。”
“你推得一干二净……”
“该说我明时势识兴衰,识相地不敢得罪你们这些过江的强龙,坦然表明脱身事外的立场,作最大的让步,如果你们过分煎迫,你们将增加不少劲敌。”五爪蛟的语气渐趋强硬,实在承受不了进一步的煎迫,气冲冲地说完,拂袖而起。
五爪蛟的态度转为强硬,伏魔剑客的气势居然滑落,真要反脸,身为客人的伏魔剑客,不见得可以稳占上风,很可能与全城为敌,成为众矢之的。
以伏魔剑客的名望身分,绝不容许以这种借口,压迫五爪蛟,胁迫恫吓,公然引起流血冲突,日后别想在江湖叫字号,假剑客的名头将不胫而走。
“记住脱身事外的诺言。”伏魔剑客沉声说:“你最好没有把柄被我抓住。”
“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五爪蛟在厅口止步扭头冷冷一笑:“你如果再进一步欺人太甚,我五爪蛟豁出去和你玩命到底。”
伏魔剑客本来就没有加紧煎迫的打算,冷然目送五爪蛟带了随从离去。
真要激起全城豪霸的公愤,日子并不好过。
压力的增减,必须适可而止,物极必反,反的代价是相当可怕的,很可能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
文斌和月华曹娇并不知道,领他们找地方藏匿的人,到底是不是五爪蛟桑大爷的爪牙,反正情势已不容他俩拒绝,即使觉得可疑,也只好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藏匿处在城内一条小街的一家普通民宅内,庭深宅老,像是破落户,里面仅住了几个风烛残年的老男女,见到客人爱理不理不好相处。
领路人交代他俩,切记不可再在外走动,天黑之后,再派人来领他们偷越城关,离城到乡下藏匿一段时日。
城内不能久藏,短期间是安全的。
外面的一切动静,他俩无法知悉,不再有人前来找他们通消息,成了又聋又哑又瞎的人了。
月华曹娇并不介意,她完全信任五爪蛟的安排。
文斌也不介意,成竹在胸静观其变,他心中的打算,月华曹娇是无法臆测的。
两人在厢房歇息,整座院子静悄悄的。
一位老苍头送来一壶茶便走了,不再有人理睬他们。
“你猜,他们会替我们安顿在何处藏匿?”月华曹娇向文斌问,并不担心去处:“也许会把我们送上船,载到凤阳一带暂避风头,走远些,安全比较有保障。”
“呵呵!你问我的意见,却又自己作答,不觉得好笑吗?”文斌大笑,对藏匿避灾的事毫不放在心上:“上船应该最安全,船往下放一泻数百里,河上客货船甚多,怎么追踪?”
“真上船?”
“五爪蛟不会让我们上船,虽然上船最安全。”
“为何?”
“他另有打算。”
“咦!你并没有见过五爪蛟,怎知道他的打算?”
她感到意外,文斌不像是信口开河的人。
“猜呀!”文斌神色轻松,不像在用心机:“从豪霸们的心态猜测,大概所料差不了多远。”
“你的意思……”
“如果把我们送上船,船一离埠,想把我们追回,谈何容易?”
“追回?”她脸色一变,问题严重。
“五爪蛟舍得将根基作孤注一掷吗?”
“这……”
“伏魔剑客只有两个人露面,其他的人为何偃旗息鼓?这表示伏魔剑客已有来硬的打算,必要时,由那些在暗中的人动手煎迫,出了人命事故,也与他无关。五爪蛟能不顾一切,和这些超级强龙孤注一掷?所以一旦走投无路,把你我交出,是消灾弭祸的不二法门。”
“这混蛋……”
“不能怪他。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仍有一拼的本钱,而且一旦拼,他有七成胜算,大队捕快民壮封锁州境,一定可以把那些人埋葬在这里,死伤与他无关,当然他的爪牙也将有重大损失。所以,他的打算会让外地的人做噩梦,所谓外地的人,包括你我在内。”文斌泰然自若加以分析,似在作情势的评估。
“你……你说得好严重……”
“不信你且走着瞧,天一黑,带路的人将越城往北走,沿途是否有凶险,得看伏魔剑客那些人是不是呆瓜蠢蛋了。呆瓜蠢蛋会在客店里张口向天,等酒菜从天上掉到他们嘴里。那些老江湖大剑客不是呆瓜蠢蛋,他们会加强留意五爪蛟的行动征候。”
“咦!你说得像真的一样。”月华曹娇担忧的神情一扫而空,认为文斌在信口开玩笑:“这些事,让五爪蛟操心吧!他如果没有三分颜色,怎敢开染坊?伏魔剑客与江湖客那些人,对我也没有多少威胁。于虹,说说你的事,我对你一无所知……”
“按理说,伏魔剑客根本不可能小心眼对付你。”文斌仍然回避主题,不想说有关自己的事:“何以五爪蛟把他看成须严加防备的对手,未免太不合情理。真正要对付你的人,应该已经赶到了,为何毫无动静不见发动,反而有不相干的伏魔剑客出面找麻烦,委实令人起疑。怪事,他们在等什么?”
“咦!你的话才真怪呢!”月华曹娇捉住他的话柄:“你说他们,指谁?谁又在等什么?”
“从武昌开始追逐的人。”
“这……”
“你逃的速度并不快,离开武昌就躲躲藏藏,在信阳又逗留了一段时日,故布疑阵并不急于远走高飞。这期间,追逐你的人,必已十万火急把党羽或可用的朋友召来了,应该已经到达寿州。我料错了吗?”
“他们不会来得那么快,也不容易算准我走寿州道。”月华曹娇不以为然,等于是肯定文斌料错了:“也许,他们去追日精孔姐,或者向北追至开封,我有把握他们不知道我的走向。找五爪蛟庇护,只是防备可能发生的意外而已。”
“是吗?但愿如此。”文斌仍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懒散神情:“大家都在等,等可能发生的变故。好像大家都不急,认为变故不会发生。伏魔剑客无意中介入,毫不影响大局,小枝节小意外,调剂一下情绪无伤大雅。但俗语说:见微知着。小小意外,很可能是大灾祸的先兆。我认为这一切意外和所呈现的情势反应,很可能与大局有关,但也觉得不必操之过急,静观其变看到底还会发生些什么怪事。娇娇,你在信阳到底受到什么人胁迫?在信阳逗留了几天,在各处公然走动,最后悄然溜之大吉,多少可以看出那些人的来历呀!”
“我一点么看不出他们的来历,他们都是化装易容的行家,人数也不少。”月华曹娇叹了一口气,一脸沮丧:“似乎随时随地,都有人突然在身边出现,警告我们不可擅自离境,不然立即用暗器格杀。我和孔姐不得不公然四处走动,找江湖朋友打听消息,与江湖朋友保持接触,躲在客店里怎能知道情势变化?”
“有道理,现在我们就对外面的动静一无所知。”
躲在屋子里,整座住宅静悄悄,就算对街的房舍失火,他俩也不可能知道。
等待,日子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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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淝河石桥真的鬼影俱无,不可能再有人行走,寿州城已在沉睡中。
七个人在桥北的桥头等候,像七个幽灵。
终于他们听到脚步声了,桥上出现了五个人影。
三名大汉佩了单刀,领文斌和月华曹娇北行,匆匆越过石桥。桥头的七个人现身迎接,与三大汉匆匆嘀咕耳语片刻,立即就道向北走。
九个人护送,五爪蛟真够朋友。
一阵埋头急走,沿途毫无警兆。
进入八公山区,既然听不到风声鹤唳,也不见草木皆兵,只有几声零落的野狗长号,以及几声凄厉的鸟啼,打破夜空的沉寂。
先后有伏路的暗桩发出声号,最后一次声号传出,小径旁闪出两个人,领他们进入灯火全无,但庭深院广的桑家大院。
从桑家大院外面看,的确黑沉沉灯火全无。
大院占地甚广,位于山坡上,四周茂林修竹围绕,事实上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近观看,当然看不到灯火。
大院深处,却另有洞天,里面更是灯火通明,虽是深夜,仍然有人在各处走动。
他俩终于被领入一座堂屋,眼前一暗。
原来灯光减少了一半,而且所有的灯笼都是淡绿色的,发出朦胧的幽光,堂屋中似乎鬼影幢幢。
堂上没有案座,三个怪异的人像是坐堂的审案大老爷,堂下两侧,也排列了十二名打扮怪异的男女。
所谓的男女,是从身材上看出来的,不能从打扮上分辨,因为所有的穿着打扮可说是完全相同的。
包括坐堂的三个人,清一式黑帕包住头面,仅露出一双光闪闪的大眼,全身穿宽大黑袍,袍袖也特别宽大,仔细看,好像罩着一个大黑布袋;至于袍内隐藏了些什么,不可能看穿内部的牛黄马宝。
十五个人,打扮完全相同,绿光幽暗,这些人不言不动,如不留心,必定以为他们是行尸,那股诡秘妖异的气氛,会把胆小的人吓得半死。
真像森罗殿,幸好没有扮牛头马面的人。
总算不错,堂下放了一张长凳,大老爷坐堂,堂下是没有座位的,犯人唯一的行动是跪下。
“坐。”堂上案后坐在中间的人,仰手示意两人落坐,简简单单一个字,也带了五七分鬼气。
当踏入堂口第一步时,月华曹娇已惊得心底生寒,死挽着文斌的手膀,身躯呈现颤抖脚下不稳,得靠文斌支撑,以免脚软走不动。
文斌毕竟是男人,男人胆子要大些,碰上神秘诡奇有关妖魅鬼怪的事,不能扮软脚虾,因此他不住轻拍挽在臂弯中的小手,表示鼓励和安抚,腰干挺得笔直,步履从容直趋长凳,沉静地挽月华曹娇坐下。
虎目扫了十五个人一眼,发现其中没有桑大爷五爪蛟。就算是有,他也无法分辨出来,绿光幽暗,他不可能仅从外露的一双眼睛,分辨出主人在不在场。
月华曹娇不住发抖,甚至不敢向堂上观望。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声如洪钟,驱走不少鬼气:“阴森可怖怪神秘的……”
“闭嘴!”堂上那人沉叱。
“闭嘴就闭嘴。”他大声说,事实并没闭嘴。
“你们知道处境吗?”
“不知道。”有问他当然答:“咱们连你们是谁也槁不清,更弄不清东南西北,摆出这种阵仗,你们是什么意思?哪一位是五爪蛟桑大爷?”
“你们是请求托庇的,没错吧?”那人不回答他的问题。
“是曹姑娘请求托庇,桑大爷答应她的,我不是。”他大声地说:“曹姑娘是在下的朋友,所以陪她前来看看究竟,了解情况才能放心,关心朋友理该如此。”
“你别做梦了,伏魔剑客那些人,是冲你们两人而耀武扬威的,你们两人落在他手中,死路一条。”
“笑话!你别危言耸听好不好?那位大剑客凭什么要我和曹姑娘的命?在外行走的人,碰上了看不顺眼,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小事一件,即使是下三滥也事后不再寻仇报复。那位仁兄是名动江湖的大剑客,难道比不上一个下三滥混混?再说,我们也不怕他,曹姑娘向桑大爷请求托庇,另有原因。”
“那些混蛋,正是输不起的下三滥,你们在客店侮辱了他,他纠众行凶宰你们天经地义,谁教你们招惹了他?等于是向他的大剑客权威挑战。曹姑娘的仇家,近期内可能将蜂涌而至,保证让他们无迹可寻,必要时咱们甚至会埋葬他们。由于伏魔剑客这些混蛋出现,必须尽快让他们销声匿迹。”
“曹姑娘已经向桑大爷表示过,一切听任你们安排,我一点也不在乎伏魔剑客,让他找我好了。我在寿州还有几天逗留,他最好离开我远一点。”
“他们已露出狰狞面目,正等候机会向你们下手。”
“我等他们。”
“人多人强,你毫无机会的,况且你如果落在他们的手中,曹姑娘藏匿的天机岂不泄露了。”
“这……”
“所以,你们必须同时在寿州消失。曹姑娘,你已经受到安全的庇护,世间从此没有你月华曹娇这号人物,仇家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我……我……”月华曹娇几乎语不成声。
“你知道我们的来历,是吗?”这人的嗓音提高了一倍,阴森之气却没减弱。
“听……听说过……”月华曹娇抖得更为厉害了。
“你算是老江湖了,应该知道。”这人的目光转投在文斌身上:“你呢?也知道?”
“也听说过。”文斌点头。
“真的?”
“应该不会错。”
“说说看。”
“天下十大神秘教派之一,活动在凤阳地区的幽冥教。你们人数有限,但都是神出鬼没,可以白昼幻形的高手,但通常不在白昼出现。贵教的五鬼搬运术神乎其神,一夜之间,可搬空一座官库的金银,可抢走一百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卖给需要美女的豪门大家做妾侍,再里应外合,搬空豪门大家的金银珍宝。贵教的所作所为,我毫无兴趣,那不关我的事。”
“很好。”
“但我要知道,你们如何安顿曹姑娘。”
“那也不关你的事。”这人阴森森的嗓音又变,变得更为令人心寒。
“在下是曹姑娘的朋友。”
“你仅认识她两天。”
“友情不在认识时间的久暂,阁下。”
“那是你的看法。”
“所以我关心她,我的看法认为应该如此。”
“你最好关心你自己,嘿嘿嘿……”这人的阴笑特别刺耳,可怕极了。
“呵呵呵!”文斌也怪笑:“关心自己,是理所当然呀!人想活得平安富足并不容易,一切七情六欲都必须费尽心机去争取,如果连自己也不关心自己,岂不是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吗?”
“大概你已经明白你的处境了,嘿嘿嘿……”
“我明白,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曹姑娘。”
“她的美貌和武功,都是第一流的,本教亟需她这种特殊人才,等带她至本教的香坛,正式入教之后,便着手加以训练琢磨,她将是本教极为出色的弟子。”
“原来如此,难怪曹姑娘怕得要死。”文斌伸手轻抚月华曹娇的粉颊,像在欣赏一件心爱的珍品:“你们有了她,进出豪门大户更容易了。摄来的女人美的并不多,美而会武功的更少之又少,美而兼淫荡且武功出色的更如凤毛麟角。曹姑娘三者皆兼,可说十全十美,是你们梦寐以求的好人才,但她有天生反叛的性格,不会甘心受人奴役……”
“一入本教之门,必定对本教忠心耿耿,她一切已具的性格,都不再存在,而由本教的长老重加塑造,比她原来的性格更出色。”这人得意地打断他的话:“所以,月华曹娇其人已经不存在了……”
“因此,没有人再追究她了,她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她只是贵教一个泄欲与攫取财物的工具。一个在祭坛上骗凡夫俗子贡献财物与膜拜的赤裸幽冥女神,或者替你们周旋于豪绅巨贾内堂秘室的灵媒。至于我……”
“把你的家产财物全部贡献给本教之后,你就可以在幽冥世界获得永生,不再受轮回之苦了,有许多人还无福进入本教的灵界殿堂呢!”
“呵呵呵!我的武功比伏魔剑客还要高强,做贵教的弟子是不是大有用处?”
“不,本教不能收你这种人才相貌特殊,本性暴烈意志坚强,气势不同凡响的人做弟子。人才出众极易引人注意,对本教的发展反而有百害而无一利,而且武功的高低,也不是本教选择弟子的首要条件。你将和曹姑娘一同被带入后面的香坛,由本教的灵堂长老,替你施与慑灵大法,了解你的家世根柢,以后会派人随你返家去,接收你的家财产业,之后你就可以正式升入灵界永生了。”
“哦!看来,你们已经决定我和曹姑娘的命运了。”
“是的,而且是早已决定了。在你们第一次在本城露面时,便已决定了。”
“我……”
“不要意图反抗,年轻人。也许你的武功很了不起,但在这里武功毫无用处,任何意图反抗的举动,都只是白受痛苦枉受折磨的蠢事。你现在,除非我的命令站起来,否则你自己绝对无法挺身的起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有这么厉害?”
“不错。”
“呵呵!如果真有这么厉害,你实在用不着白花那么多工夫,浪费时间和我唠唠叨叨的,干脆一下子就控制我的灵智任由你摆布,岂不免得劳师动众省事多多?我听你说过慑灵大法。”
“那是本教弟子的绝技。”
“连一个三流巫门男女,也会慑灵大法,可知你们的道行,实在不怎么样。好吧!我也不想多事,按你们的计划办事好了,反正会来的终须会来。我的家财其实值不了多少的,几千亩田地,几家行号兼盐商,几座庄院,几柜金银,一些珍宝古玩,在吴头楚尾的豪门世家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怎么样处理,你们瞧着办好了。”
“哈哈哈……”这人狂笑着,阴森之气一扫而空,得意极了:“那简直就是一座大金矿,你家在吴头楚尾,距这里也不远,好!真的好,这就领你们进香坛……”
警锣声打破夜空的沉寂,其声急骤绵绵不绝传入。
门外冲入两个也是浑身黑的人,发出急促的呼喊信号。
堂中一片乱,堂下的十二个人立即快速向外飞奔。
为首的人举手一挥,离案急抢下堂。
快要崩溃了的月华曹娇,感到腰肢一紧,被文斌的大手所挽住,将要软化的身躯缓缓升起。
然后阴风乍起,黑影闪动如魅,满堂幽光乍明乍灭,只感到身躯如在狂风中飘舞,眼前一片朦胧,人已逸出阴森诡秘的秘堂。
整个大院人影往往复复奔窜。
有些地方出现火把的红色光芒。
有些地方传出暴叱声。
接着传出铿锵的金铁交鸣,以及震撼夜空的震天长啸。
桑家大院内到底有多少房舍?有多少外围的建筑?有多少地道秘室?恐怕五爪蛟桑大爷也不知道。
层房套院其势连绵,院中有院屋中有屋,所有的房舍皆不高,栋与栋之间不易分清,防火巷窄小,白天在里面绕来转去,也不易分辨身在何处。
院内的人却不多,住的全是桑大爷的心腹,长工佃户都住在东北角三里外的下庄,心腹不可能太多,因此大院内能舞剑动刀的人只有三二十个而已。
其他都是只会一些花拳绣腿的人,碰上武功高强的人派不上用场,呐喊助威吓唬三流人物聊可胜任。
入侵的人,却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人数不少,桑家大院像被捣破的蚁窝。
文斌乘乱带了月华曹娇脱身,不分东西南北,各处灯火全无,屋内更是黑暗,两人只能摸索着觅路。
他们不时可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却无法看到人影。
好不容易钻入一座小院子,终于可以看到天光了。
“从屋上走。”月华曹娇已恢复了元气,指指屋顶示意:“在屋子里摸索,何处才能脱出这座鬼魅横行的妖宅?必须尽快脱身。”
“上屋?你受得了暗器攻击?”文斌却极力反对登屋:“防卫的人都蛰伏不动,在屋上动的必定是敌人,向动的人发射暗器,很可能四面八方向一点集中目标攻击,你受得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还不打算走。”
“你……”
“我要知道是哪些人袭击桑家大院,更要找五爪蛟讨公道,先找地方躲藏,天亮后再说。这附近没有人走动,可能是不重要的地方,正好歇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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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斌完全估错了桑家大院的实力,大院防卫的力量薄弱得超出他想像之外。
当然他并不知道,大院已经派出近半人手,在州城监视伏魔剑客,以及几个可疑人物的动静,事实上大院的防卫为已减了一半。
他更是没有料到,入侵的人不但人数超出他的预料,来人身手之高明,也出乎意料之外。
桑家大院的人,更是做梦也没料到强敌如此之强。
入侵的人以三人为一组,近攻用刀剑,远攻用暗器,每一组皆以快速的行动猛然突入,然后另一组超越。
每个人皆穿了夜行衣,戴了仅露双目的怪头罩,用声号指挥进退张合,见人就杀,碰上门窗一概击毁。
几组人像一把尖刀,猛然楔入片刻便贯入中枢,所经处波开浪裂,血肉横飞中狂野地向各处席卷。
冲向东院的一组人,浑身浴血抢入院子里。
大院的人衣衫不整,总算手中有兵刃,两个人高举火把,五个人刀剑左右一分。
“什么人敢来本院撒野?亮名号……”为首的中年人挺剑厉叱。
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了,对面三支剑有如爆发的激光,光一现剑气便已压体,入侵的人无意打交道,身形一现便挥剑直上。
蓦地,剑影漫天,风吼雷鸣。
“铮!”为首的中年人百忙中一剑封出,火星飞溅。
糟了,剑被震偏空门大开,还来不及躲闪,对方的剑光已顺势楔入,狠招长虹贯日快得令人目眩,锋尖奇准的贯入咽喉,一撇剑人倒剑滑出。
剑光再次旋发,风雷再起,劈断左侧另一个人的右脚。
一照面便摆平了两个人,攻击猛烈如雷霆,另两个穿夜行衣的人也从右方切入绕至后侧,把另三个防守的人击倒。
三人向前一涌,把丢掉火把逃命的两个人刺死,剑出如穿鱼,逃命的人以背向敌而又逃得不快,注定了是输家。
三人毫不迟疑地踹倒一座门,狂风似的无所畏惧冲入,里面立即传出惨叫声,有人被杀了。
不与大院内的人打交道,不留活口,谁也不知道入侵的人是何来路,也无法估测到底来了多少人。
好一场惨烈的大搏杀,桑家大院有一半人糊糊涂涂送了命。
防守的阵线全被冲垮了,没有能挺得住的高手防卫,而且宅院过于广大,桑察大院比一座不设防的城差不多,任由入侵的人八方纵横。
幸好入侵的人不用火攻,房舍甚多容易隐藏,一些惊破胆的人,放弃抵抗找地方躲起来,敢挺身据险死守的人不多。
入侵的人控制住大局之后,停止轰雷掣电似的攻击,开始分组逐屋搜寻首要的爪牙,进展相当缓慢。
全力搏杀与在黑暗中逐屋搜索,是两码子的事。
一鼓作气的雷霆攻击维持不了多久,逐屋搜索时,气势已到了强弩之末,精力也耗损得差不多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而且有些房舍,入侵的人也不敢贸然冲入,仅在外面击毁门窗,一沾即走避免进入中伏,也意在恐吓屋内的人,逼屋内的人外出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