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斩邪刀在街屋上掠走,窜高降低起落轻如鸿毛,不知身在何处,反正的确是在城里。即使飘落在街上行走,他也不知道街名,必须回到客店,取了行囊脱身离开险地,不能再在新郑逗留了。
敌势过强,尔后派来对付他的人,必定比两个兽形人更高明,甚至比那三个会乾坤大法的妖术通玄的什么守护天尊更高明些。
显然弥勒教来了许多精锐,可知必定在新郑有重大的阴谋在进行,他犯不着强出头,与众多高手玩命,远走高飞是上策。
登上一座大宅的瓦面,正想跳下街再找店,对面另一座屋顶,忽然升起两个人影。
“真有人胆敢前来生事呢?”其中一人高叫:“来吧,阁下胆气不小。”
他倏然止步,颇感意外,听口气,不像是弥勒教的人,而且两人都没带兵刃。
两人所摆出的气势,也显得毫无火气,或者满不在乎,像站在屋顶赏夜景的人。
“你们似乎不认识我。”他的口气也不带火气。
相距远在两丈外,黑夜间怎能看清面貌?
“你是哪座寺庙的大菩萨?我们该认识你吗?”最先与他打交道的人,站在原处无意欺近:“何不亮你的名号,说出你的来意?”
“在下不知身在何处,途经此地而已。”
“真的呀,你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难道说,你走路通常走屋顶的?下面的街道不好走?”
“夜禁开始啦!街道哪能走,被巡丁抓住,说不定会枷号示众呢!”
“有道理,走路的确冒风险。看你在屋顶掠走起落的情景,也不像有意前来打探侦伺的人。可是,你得交代得一清二楚。首先,亮名号。”
“在下只是一个小人物,你们不会知道在下的名号。既然你们不是在下的对头,彼此没有干连,没有结怨的必要,在下绕道走。”
“你走得了……”
他向侧飞跃而起,恰好避开那人快速的扑击。
另一人从侧方拦戳,也扑了个空。
前面是一条小街,他不假思索一跃而下。
真巧,一个人影恰好沿小街飞掠而至,一上一下,恰好在中心点会合。
下面的人,居然发觉顶门上空有警,但止不住掠势,百忙中伸手扭身急拨,出手出于本能反应。上空有物砸下,伸手拨开自救,所发的劲道当然猛烈,仓促间出手,依然具有爆发性的威力。
他是头上脚下飘落的,脚被拨偏,如受巨锤重击,身形一歪,上体下沉。
他像一个八爪鱼,把下面的人抱住了。
“哎呀……”被抱住的人尖叫。。
听出是女性的叫声,他骤发的劲道急收。
糟了,他收劲,被抱住的人却发劲,砰一声响,将他摔在地。
但女人也倒了,她的双手充缠住不放。
他被压在下面、必须及时解脱。
手一松,在女人的胸肋敏感部位掏了一把。
女人像弹簧一样,松手一蹦而起。
他贴地一滚,长身而起飞跃而走。
“该死的……”女人在后面尖声叫骂,飞纵而上狂追。
窜出大街,他心中一宽。没错,正是南关大街,所投宿的苑陵老店,位在前面不远。
自从在郑新酒坊中了暗算之后,他一直就不知身在何处,弥勒教高手群起而攻,向美丽女郎索取他和银扇勾魂客,双方大打出手,他已带了银扇勾魂客遁出地窖。这期间,他也弄不清身在何处。
向侧一闪,便消失在街坊的房舍暗影中。
女人站在街心不住向四周用目光搜索,对他的突然消失大感吃惊。
大街又宽又广,怎么可能突然失去踪影呢?
街北两个人影电射而至,是先前在屋顶拦阻的两个人。
“是葛姑娘吗?”最先奔近的人急问,脚下一缓。
“哦!徐叔,你们……”女郎反问。
“追一个人。葛姑娘,你不是在罗家协商吗?”
“没谈妥,罗大侠不愿相助,所以只好辞回,刚经过那条小街……”葛姑娘将经过说了,当然不便将被大男人在腰间摸了一把的事说出,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你碰上的是同一个人。”徐叔也将在屋顶上所发生的经过说了,最后说:“依情势猜测,这人不会是志在图谋张家的人,也不可能是我们这些人的往昔仇家,也可能真是不相关的夜行豪客,脱身的轻功委实快得骇人听闻。不管他是何来路,咱们今后得小心了。”
三人一面往回走,一面低声交谈。
他直待两男一女走远,这才从檐下飘落。
“不知杨老哥是否返店了?也许我该回去找找看。”他自言自语。
略一思量,决定先返店再说。
从女郎与徐叔的谈话中,他听出女郎的声音有点耳熟,心中恍然。
是那位冒失女骑士,昊天神剑术造诣不凡的女英雄。
想起这个冒失女英雄,只觉脸上一热,刚才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情景历历在目,不由心中怦然。
那女骑士不但脸蛋美,喜嗔的表情也极为动人。
他心目中,有了这位葛姑娘的良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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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对旅客刚落店便失踪,次向夜间又突然返店的事,虽则大感惊讶,却也不便追问。
已经是深夜了,店伙不敢偷懒,忙替他准备茶水,送来酒食,银扇勾魂客终于出现在他房里。
两人的客房相邻,便于相互照应。他对这位江湖怪杰甚有好感,银扇勾魂客更是把他当成最佳伙伴。
两入都饥火中烧,先填饱五脏庙再说。
“老哥,我听到弥勒教的妖女,把那个用诡计胁迫我们的女人称为江湖女飞贼。”酒足饭饱,他提出问题:“你久走江湖,见闻广博,应该听到一些风声,是否知道女飞贼的底细?”
“最近几年,的确出了不少年轻强悍的男女匪盗,这些人的底细,很难令人摸清。”银扇勾魂客虽然是老江湖,哪能了解所有的江湖人物?
“她有不少人,男女随从十分出色,武功极为扎实而高强,善用大量迷香。老哥,这可是线索呀!”
“而且善用流光弹,这是与白羽箭性质相同的暗器,具有警告性质,表示光明正大。但她却又用迷香算计人,完全没有光明正大的气概。这鬼女人必定性情难测,一定是相当可怕的女飞贼。”
“想起来了?”他追问。
“可能是这个人……”
“谁?”
“飞天夜叉。”
“废话,夜叉是妖神,本来就可以飞天呀!”
“别给我讲道理。江湖人的绰号,稀奇古怪,标新立异,是没有理由好讲的。”银扇勾魂客用教训晚辈的口吻说:“我的银扇哪能用来勾魂?我这一辈子跑遍大半壁江山,从来就没见过真的鬼魂!”
“老天爷,她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为何要取这么可怕的绰号?她真有夜叉那么可怕?”
“也可能是江湖朋友替她取的绰号。这女飞贼出道好像不到一年,干了几宗大案,颇为轰动,但真正内情恐怕知道不多。你知道,谣传是经常会被夸大的。尤其她是女人,一个美丽强悍的女好汉,受到推崇或者讥讽,压力都比男人沉重。”
“怕她的人,也难免加油加醋譭谤她。从她胁迫我们的作为估计,我相信许多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把她看成恶魔,飞天夜叉的绰号名实相副。经过这次教训,她应该不会再有打你我的坏主意了。”
“但愿如此,可仍得提防她弄鬼。”银扇勾魂客郑重地说:“你以德报怨救了她,千万不要寄望她能感恩图报,一个女飞贼是不能信任的,说不定她真会做出恩将仇报的无义勾当呢!”
“我打算明天就走,往南走,走得越远越好。”
“你怕她?”
“我怕弥勒教陆续不断赶到的人,那些人必定一个比一个强。那三个会施乾坤大法的高手,很可能是他们的祖师堂三十六守护天尊中的三个,我已经感受到无法对付了,再不走很可能把命断送在这里呢!”
“情势的确恶劣得很。怪事,他们为何把该教的高阶层人物派到此地来?据我所知,他们的总教坛可能仍在山西,南路总坛设在湖广。天下四路总坛中,没有祖师堂,只有总教坛才设有守护天尊,四路总坛只有护法的地位高。七仙女是圣堂香主,表示她们与守护天尊一样,隶属总教坛祖师圣堂,地位很高。新郑小地方,用得着从总教坛派重要人物来办事?”
“事不关己不劳心。”他坦然说:“我可没发伏摘奸的兴趣,天色不早,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口气赶两站,趁早远走高飞大吉大利。”
“老弟,恐怕你走不了。”银扇勾魂客离座往房门走:“那些混蛋如果肯轻易放过你,就不配称天下第一大秘教。”
“他们最好识趣些,见好即收。”他悻悻地说。
“那是你的想法,一厢情愿的想法不合实际。”银扇勾魂客出房,一面说一面信手准备掩上房门:“你既然在江湖闯荡,该知道那些强者的想法: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嗯……”
房门没能掩上,反而向房内栽倒。
他吃了一惊,飞抢而出。
阴风四起,光影摇摇。
三只空酒杯先一刹那破空而飞,他随在杯后,速度与全力掷出的杯几乎相等。
黑雾与怪影幻现在房门外,一只巨大无比的大,形如虎爪但放大了百倍,抓向仆倒入房的银扇勾魂客,一看便知志在抓人。
三只空酒杯到了,巨爪猛然上抬。
他也到了,手中暗藏的一双木箸破空而出。
暴响连连,三只酒杯,爆裂成粉屑。木箸贯入巨爪,贯穿爪背而过,没入爪后怪影憧憧的黑雾中,砰然一声,绿火迸射。
传出一声刺耳的怪号,巨爪倏然幻没,阴风四散,怪影与黑雾向后飘出消逝。
他一把抓住地下的银扇勾魂客,闪在门后将人塞在墙根下。
一声刀吟,他的天斩邪刀出鞘,身形乍没出现,现身时已处身在房门外的黑暗小院子里,扬刀屹立有如天神当关,一双虎目似乎有怪异的光焰闪烁。
“我会找你们的
收了刀,他哼了一声,大踏步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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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又欠了你一条命的情。”恢复元气的银扇勾魂客,坐在凳上泄气地说。
“他们并不想要你的命,志在活捉你而已。你不欠我什么,别放在心上。”天斩邪刀苦笑:“他们不断玩阴的,委实防不胜防。”
“用这玩意向我的背心下手,会是志在活捉?”银扇勾魂客将从背肋起出的暗器,在灯下审视。
“无影慑魂针。”天斩邪刀说:“摘掉了定向穗。老哥,用钉尾击中你的,如果志不在活擒你,钉必定穿透你的身躯了。”
钉长五寸,分量不轻。钉身隐泛灰色的反光,速度快必定目力难及。
定向穗也是灰色的,具有隐形作用,与一般使用鲜明色彩,有警告性的暗器不同,所以称无影;那是心性歹毒的人所使用的暗器。
一般具有英风豪气的人,不屑使用具有隐形作用的暗器。
“看清是什么人么?”银扇勾魂客顺手丢掉钉:“这家伙不会就此罢手的。”
“是那个戴狮面具的人。”天斩邪刀肯定地说。
“他们主要是对付你的。”
“没错,但也把你算计在内了。老哥,今后你得特别小心。那些家伙的武功,也许不怎么样,不会和你凭真本事硬功夫拼搏,他们的妖术,却可毫不费力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你真的不怕妖术?”
“他们还奈何不了我。”天斩邪刀不作正面回答。
“你也会,是不是?”
“道不同,各人的的看法也就不同。”
“你是说……”
“没什么好说的。俗语说:戏法人人会变,手法方式各有秘技。今晚也许有事,小心提防。”
“我会小心的,明天见。”银扇勾魂客手一挥,转身出去了。
谁都可以听出,这位怪杰的口气,并不怎么肯定,天知道明天是否能见。
掩上房门,天斩邪刀着手安排防险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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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店的厨房规模甚大,可以应付百余位旅客膳食,与在各天所需的热水,甚至还可以供应客人取暖的火盆,所以伙计有二十余名之多。
夜将阑,旅客们皆已就寝,灶间显得清静,只有几个伙计在照料,随时可以供给旅客的茶水。
天斩邪刀居然亲自将餐具送回厨房,他应该叫店伙收拾的。
厨间的伙计并没感到惊讶,而且亲切的回答他有关本城的动静。
厨间暖洋洋,旅客来取暖或找食物是平常的事。
“不远处对街那间大宅进士弟,是什么样的人家?”他在灶口伸手取暖,向收拾碗盘的店伙问。
灶台的角落,一只老猫正睡得喉间发出咕噜咕噜怪声,表示这地方暖和正好睡觉,今晚不必去捉老鼠充饥了。
他的目光,就一直在睡猫身上停留。
“哦!大概你是指张家大宅。”店伙说:“张老爷在四川顺庆府做知府,并未携眷就任。目下大宅中,住着张大人一家眷口。”
“哦!知府,官不小呢!”他顾感诧异,明明看到张家有武林人进出,怎么却是现任知府宅第?犯得着请许多知名人物当护院?
银扇勾魂客曾经认出几个人,都是侠义道中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
那位伏魔剑客张永新,与八臂金刚徐风,就是名震天下的超等高手,当代的风云人物,武林朋友十分推崇的英雄。
“而且是大大有名的清官。”店伙进一步说明:“曾经两任知县两任知州,当地州县百姓,先后送了三把万民伞,本城的人深以为荣。”
“这年头,清官越来越少了。”
“所以本城的人以他为荣呀!”
“好像他们家进出的人不少呢!家大业大。”
“他们家没几个人,而是听说曾经派人回来,准备把家眷带入四川顺庆任所,所以有些亲友前来相助,以便护送家眷入川,近期内便可动身。”
“隆冬水枯,这时乘船走三峡入川,风险太大,相当危险呢!”
再聊了片刻,他返回客房。
他怀中,有一只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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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扇勾魂客睡得不安稳,提心吊胆等候灾祸降临。明知弥勒教不会放过他和天斩邪刀,怎敢放心大胆安睡?江湖行道者,日子并不好过。
午夜一过,他被邻房奇异的声浪所惊醒。
声浪并不大,但好恐怖。
隐隐风雷声中,夹杂着可怖的鬼哭神号。
他完全失去启门前往策应的勇气,只能暗中祝祷天斩邪刀平安。
终于万籁俱静,他鼓起勇气到了天斩邪刀房外。
房门是上了闩的,他震断窗扣从前窗抢入房中。
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室中流动着刺鼻的各种怪味,甚至可嗅到血腥。
敲亮火折子,这才发现房中像遭了兵劫似的,所有的家具都毁了,连床也半崩塌,衾枕零乱。
床头有一滩鲜血,碎肉散布在一丈方圆内。
“他……他完了……”他心中狂叫,只感到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人都碎了,好惨!
可是,再一仔细察看,心中大惑。碎肉中,有不少皮毛。
人不可能有皮毛,残留的碎毛难以分辨是何种动物。
天斩邪刀不在房中,碎骨肉与皮毛绝不是人所遗留的。他无法找出答案,惶然离开了混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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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影从越城而走,沿大官道北行。五个人三男两女,脚下甚快。
“人已经死了。”走在最前面的人用肯定的口吻说:“我的诛仙剑不见血,是不会返回的。”
“我们应该进去查证的。”另一人说:“我们都用元神御剑入室追踪,不曾目击结果。没错,我们的剑都曾沾血,但沾血并不能代表把那小辈杀死了。说不定他只是受了伤。咬破舌头拼元神,洒血遁走也是度劫大法之一。”
“你在说不可能的事。”第一个人冷笑:“你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看成地行仙,灭自己的威风。咱们再练十年,或者二十年,也不可能炼成血光遁法。”
“五把元神御剑全力一击,就算是地行仙,也难逃这雷霆万钧的猝然一击。”另一人傲然地说:“别谈死人了,咱们的大事需用全副精力进行呢。”
“咱们真的得催促他们赶快进行了。”
走在最后的人语气有忧虑:“这两天风声突然紧了起来,似乎新郑城将要发生灾祸。人心惶惶,公人满街走,不明来历的人,明暗间活动频繁。该死,我不喜欢这种情势。”
“曹巡察夫妇两人先到多日,为何还没把此地的情势摸清?”第一个人转变话锋:“反而为了这个该死的小辈之事,劳动圣堂的人替他们善后。听他们的口气,这小辈并不是张家请来的人,实在不必劳师动众的,会不会是曹巡察夫妇有不可告人之秘?”
“回去问问不就明白了?”第二个人信口说。
五人脚下一紧,折入路口一条小径。
他们大概心情愉快,边走边谈忽略了身后动静。
其实,他们即使留意身后,也不会发现异象,跟踪的人跟踪术十分高明。
跟踪的人真不少,是从客店跟出城的。
蝉、螳螂、黄雀、猎人,都走到这条路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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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有不少村落和农庄,隆冬季节很少有人在外走动,里面藏匿三五十个陌生人,没有人会发现有异。即使是这些人出外走动,也不会引人注意,行走时仅露出双目,谁能分辨是不是本地人?
小径尽处,便是一座小农庄,静悄悄灯火全无,大概家太都被拴在房子里,便于夜间行动方便。
五个人隐没在一座偏院内,出入大概不需从门户,跳墙、登瓦往来自如。
厅堂中灯火明亮,有人在等候办事的人返回。
四个人:两个仙女,另两个是在破庙中,被天斩邪刀惊走的一对中年英俊男女。
“参见使者。”中年人离座相迎,恭敬地行礼。四人皆肃立恭候,可知这五个人的地位必定相当高。
“使者辛苦了。”排名第四的天权仙女,也用近乎阿谀的口气说。
弥勒教总坛的祖师堂,设有三十六位守护天尊,地位甚高,直接由教主指挥。之外,另设有不定额的所谓圣堂使者。
这些人负责与各地人联络,直接传达圣堂的符令指示,本身地位并不太高,但许可权却大,是教主的心腹,传符令时更有如教主亲临。
七仙女是圣堂香主,地位其实比使者高,但实际上的权威,却比使者差上一大段的距离。
仙女们在使者面前,说话是否得体,还真得字字小心斟酌,才能避免引起误会。
“不算什么。”第一位使者大剌剌地往大环椅上落座,挪了挪腰间的宝剑,和特大号的百宝乾坤袋,脸上有得意的表情。
这位使者大概地位最高,生得豹头环眼,满脸横肉,慓悍之气外露,年约半百举动矫捷灵活,一看便知武功根基浑厚,并非全凭妖术混到今天的地位。
“那小辈也的确颇有道行。”第二位使者生了一张三角脸,颊上无肉一脸阴狠相:“由于你们把他说得非常了不起,固此咱们起初使用阴煞灭神术摆布他,他居然能紧护元神,而且又能对阴煞施以禁制。最后,咱们只好用了诛仙剑御神一击,五剑齐下碎裂了他。”
“其实那小辈修为浅得很,没有反击的能力,仅能自保而已。”
第一位使者加以补充,脸上的得意神情更浓:“咱们不想惊动店中的人,不希望使用惊世骇俗的法术引起骚乱,因此也不希望引人注意,所以速战速决,一举毙了他,快速撤走了事。今后,你们可以放胆进行了。”
“你们应该对付得了张家请来的那些人。今后如无特殊事故,我们不会出面协助。咱们不用公然露面。明天我们就动身前往安陆总坛视察,你们办事要积极些,赶快办妥以便通知四川的人,让他们安心。”
“是的,我们即将发动,料想不会再发生事故,请使者放心。”中年人恭敬地说。
“但愿你们能顺利办妥这里的事,以免有负四川方面的人所托……”
两仙女几乎同时倏然而起,发出一声警号,身形似电,猛然启门飞出厅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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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站着两个黑影,左面厢房的屋顶也有两个,黑夜中看不清面貌,但装束打扮一目了然。
在对面的屋顶上,也陆续有人现身,共有五个之多,分别在屋脊上,没有跳下来的打算。
罡风振衣,形影依稀可辨。
没错,这一面上下四个人,衣袂飘飘,头上光光,是四个和尚,而且外面披了袈裟,一看便知是颇有地位的僧人。
五使者与中年夫妇都出来了,看清是和尚,大感意外。
对面屋顶上的五个人,相距过远,看不真切,但从衣着中可以隐约分辨,是一男四女五个人。
“果然是你们一群妖孽在本城作怪,我佛慈悲。”那位年岁甚高的和尚,声如洪钟字字震耳。
对面屋顶上的五男女左右,也出现了四名僧人。
“施主们也下去吧!”右方的一位僧人向五男女说,也字字震耳:“老衲允许你机会合在一起,给你布阵的机会。”
“本姑娘不是他的人。”为首的女郎大声抗议:“事实上,本姑娘是来找他们算账的!”
是被称为女飞贼的飞天夜叉,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
“是吗?”和尚显然对她的话存疑。
“当然。”
“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弥勒教的教匪。”
“咦?你真知道?”和尚一惊,不再怀疑。
“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敢来找他们,你不怕妖术?”
“我们带了以流光弹改制的器具,可以克制妖术。”飞天夜叉口气强硬,显然是有备而来。
“老衲怀疑你们的器具威力,不见得有施展的机会,诸位请作壁上观,请勿参与。”
四个和尚一打手势,跳下院子。
八比九,使者一方仅多了一个人。
面对一个年已花甲的老和尚,五个弥勒教圣堂使者,显然不怎么害怕,但剑已在手神色庄严。
“和尚,你们是干什么的?”第一个使者沉声问,独自上前质问。
“来赶你们离开本城,不许在本城兴风作浪。”为首的老和尚一字一吐,语气相当霸道:“你们再三在本城惹事招非,本城绝不容许贵教在本地建香坛!”
“你凭什么?”
“县衙已颁发告示,驱逐所有不明来历的不法之徒。你们再三在本城行凶,必须早离疆界。”
“如果本法师拒绝……”
“老衲已获知县大人授权,逮捕不法之徒。”
“呸!和尚出家人,知县会授权给你们执法?岂有此理!”
东厢廊下,踱出五个捕快,为首的人,是本县的捕头量天一尺项忠。这位爷身高八尺,粗壮如熊。手中一根铁尺长三尺三,俗称量天尺,分量相当重,一尺下去,磨盘大的巨石也会粉碎。
“法慈大师是少林方丈派来的代表。知县大人并授权给大师执法,而是恭请大师惩治不法之徒。”量天一尺舌绽春雷,声震屋瓦:“大师要你们早离疆界,那是对你们这些妖人客气。”
“代表?”使者吃了一惊:“秃驴代表什么?”
“你不需知道。”量天一尺拒绝回答。
法慈是少林客院的首席知客,身分相当高,负责接待光临的有身分有地位的大施主,也必定是该寺院的有道高僧,见多识广的精明老练和尚。
首席知客,地位之高可想而知。
“施主自称法师,请教上下如何称呼?”法慈大师冷冷地说:“至于老衲代表什么?不关施主的事,无可奉告,那是本寺的家务。”
“贫道至真法师。”
量天一尺吃了一惊,不自觉退了一步。
“原来道友是大名鼎鼎的七煞真人,幸会幸会。”法慈大师脸色一沉:“当年贵教在陕西劫掠,道友曾在洛川连屠十六座村落,屠杀上千生灵,老少妇孺尽绝,惨绝人寰。老衲怎能放过你,必须将你捕交官府法办。”
“你配……”
一声怒吼,法慈大师一掠而上。
七煞真人剑已在手,没料到大和尚敢赤手空拳冲来,勃然大怒,一声厉叫,剑幻异虹风雷乍起,左手大袖一抖,云兴雾起,光影摇摇。
“孽障大胆!”法慈大师沉喝,双袖一挥,劲气似怒涛,袖起人到。
一声砰然巨震,七煞真人飞起丈余,几乎把后面的人撞翻,剑上的异虹下敛。
像起了一阵劲烈的狂风,云雾一涌即散。
四位使者同声怒吼,四剑齐出。
法慈大师的身形略顿,后面四位和尚恰好及时超越,八只大袖齐挥,无畏的向涌起的剑山硬闯。
“扯活!”后面的七煞真人喷出一口鲜血,用黑话招呼同伴撤走,显然被法慈的袖劲所伤,知道厉害必须逃走才能保全性命。
据说少林的高僧,百步神拳可以隔山打牛,佛门弟子修练降妖伏魔绝技,一切妖术绝难与佛门大法抗争。一切妖术皆以诱发七情六欲为主;佛门弟子修练,却以摒除七情六欲为主,先天上就相克,不受所惑。
佛门弟子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如何能“惑”他们?一切皮相幻觉,在他们心目中根本就不存在的。
当然,这仅限于有道高僧。
四个使者分向两侧飞抛,一沾地便窜入两厢溜之大吉。
两仙女与一双中年夫妇溜得更快,最先退入黑暗的厅堂脱身。
和尚们真不敢无畏地穷追,房屋内部不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到处都可以隐藏,贸然追入十分危险。
任何功臻化境的高手,也不可能长期运功护体,藏匿的人偷袭或用暗器攻击,三流人物也可以把超绝的高手摆平。
“可惜!”法慈大师向黑暗的房舍叫,不胜惋惜:“早知道是这恶毒的妖孽,岂会让他走脱?”
八个和尚与五个捕快,终于失望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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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夜叉五个人,在屋上目击双方交手,眼看和尚们双袖的威力,感到有点心惊。
武功火候不够的人,手中即使有利器龙泉太阿,也发挥不了威力,劲烈的袖风威力万钧,近不了身,龙泉太阿也毫无用处。
大名鼎鼎的七煞真人,就禁受不起大袖的攻击。
“少林僧人名不虚传。”她向同伴低声说:“这些和尚居然在这里替官府办事,咱们希望不大。”
“小姐,不如赶到前面去下手。”她的待女也低声说:“咱们真的惹不起少林和尚,何况来的和尚数量甚多,一个拼一个,小姐或许有胜算,其他的人谁也抵不住这些秃驴。”
“到前面下手,咱们毫无希望。”飞天夜叉长叹一声:“咱们先准备安排妙计,成功的希望是五比五。赶到前面仓促布置,胜算不会超过两成。”
“如果能够获得天斩邪刀的相助,赶到前面埋伏大有可为。”侍女仍然主张另行设法办事。
“可能他已经死在客店里了,可惜。”
脊角突然传来一声轻咳,有人故意引起他们注意。
五人一惊,齐向右面脊角注视。
的确有一个人,跨坐在高?的脊角上,何时来的,五个人竟毫无所知。
“呵呵,你希望我死在客店吗?”那人突然一笑,是天斩邪刀。
“咦?你……”飞天夜叉骇然惊呼。
五个人并列在屋脊上,最外侧的一名侍女,距跨坐在脊角的天斩邪刀,几乎不足五尺,侍女居然毫无所觉,按理,那是不可能的事。
飞天夜叉的男女随从,任何一个人皆可以名列一流高手,被人贴身潜伏了老半天,居然毫无所觉,难怪他们大感吃惊。
“我跟在你们后面来的。”天斩邪刀跳起来站稳,挪了挪腰间的刀。
“你房内传出可怕的声浪……”
“妖人在作法兴妖,但还奈何不了我。”
“你已经证明给我看了。但这次他们来的人太高明……”
“他们更高明的人还没来,来了也奈何不了我,我不想在客店里惊世骇俗,所以不愿和他们计较。”
“你愿意帮我吗?”
“没胃口!”他一口拒绝。
“你非帮我不可,我……”
“没胃口。喂!你真是飞天夜叉?”
“咦?你知道我?”飞天夜叉又吃了一惊!
“我在江湖流浪了两年,找人找得很辛苦,对江湖的动静多少有些了解。女人,你贵姓芳名?”
“该死的!你说话怎么这样无礼?”飞天夜叉大为光火。
女人,可不是恭维的话。天斩邪刀用流里流气的语调叫她女人,她哪能不恼火?
“咦!你本来就是女人呀!”天斩邪刀调侃的口气依然浓厚:“而且夜叉男的凶恶丑陋,女的美丽可爱。我在奉承你,有什么不对么?”
“可恶!”飞天夜叉叫骂,远在丈五六外,纤手一抬,戟指虚空疾点。
一声长笑,天斩邪刀直挺挺向下飘落。
劲厉的指风在他落下后一刹那掠顶而过,破风的锐啸慑人,可知飞天夜叉的指功可怕极了,真可以虚空伤人于丈五六外,那是修练一甲子,也不见得能练成的超绝指功,令人难以置信,是出于一位妙龄女郎的纤手。
“你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女人。”天斩邪刀在下面怪叫:“手一出便想要我的命。我以德报怨,你恩将仇报,下次我要揍你个半死。”
“休走!”飞天夜叉愤怒的往下跳。
下面没有人,天斩邪刀已经走了。
“我非把你弄到手不可!”飞天夜叉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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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络中心与落脚处,相距不会太远,太远指挥不便,掌握也有困难。
五使者与两仙女的落脚处,距县城近在咫尺,西面两里左右,便是他们的联络指挥中心。落脚处受到了强敌侵扰,他们只好奔向联络站,那是一座小村旁的农宅,不会引起各路英雄的注意。
大厅中挤满了人,农宅的厅堂本就不够宽阔。这里安顿了不少人,其中有黄泉双魔。但他两人的地位,在所有人中并不高。座位远近表示身分地位,两老魔的地位恰好在中间。比两仙女低,更比不上那一对中年夫妇。
五使者的地位比仙女低,但联络站主事人无疑是地位最高的。
那是三个年约半百的两男一女,一个个面目阴沉,似乎天生具有司令人的威严,凌厉的目光相当慑人,具有一个强人的条件。
五使者九个人,是狼狈逃回来的,大冷天身上却热气蒸腾,可知逃命的速度已施展至极限了。
由为首的使者七煞真人,将经过向众人一一详述,自客店施法歼除天斩邪刀,至少林八僧与女飞贼飞天夜叉出现,钜细无遗详细禀明,少不了加油加酱,把少林八僧说得十分高明,以掩饰逃走的胆怯行为。
少林八僧现身叫阵,让所有的人感到心虚。
首席知客法慈大师,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是属于地位与罗汉相当的高僧,佛门禅功火候精纯。知客,客也知他;武林中的成名高手名宿,多数知道这位大师武功了得,那些胆敢前往少林闹山门的英雄好汉,绝大多数过不了法慈大师这一关。
“真糟糕,秃驴们很可能冲咱们而来的。”坐在上首的鹰目中年人,听完使者的叙述,脸上有不安的神情流露,不住捻动颔下的鼠须。
“应该不会呀!”
坐在下首脸色冷厉阴森,但五官匀称,依然可以看出昔年风华,只是脸上神色太冷的女人说:“咱伊并未惊动任何人,除了这个死鬼天斩邪刀之外,消息绝不可能走漏,少林僧人绝不可能闻风破空,腾云驾雾,飞来此地干预咱们的事呀!”
“说的也是。”为首的人同意:“按情理,少林僧人远道而来,动身时咱们恐怕还没从安陆府启程呢!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而且,口气也不对呀!”
“总之,咱们受到威胁,却是不争的事实。”七煞真人苦笑:“长上,夜长梦多,咱们行藏已露,秃驴们铁定会进一步清咱们的动静,如果不及早下手,成功无望,甚至可能会吃大亏呢!”
“只是……伏魔剑客那些人不易对付,咱们后续的人还没赶到……”
“后续的人赶到,也对付不了大批少林秃驴。”七煞真人显然不想拖延,把事情办妥走人,可以避免和少林僧人拼命,谁知道少林是否继续派人前来策应?
引起一些辩论,但主张速战速决的意见占了上风。
商量片刻,主事人不得不下定决心。
“好,咱们立即动手,出其不意直捣张家大院。咱们共有十七个人,突袭情势对咱们有利。”主事的人用坚定的口吻下攻击令:“四更整动手,出其不意直搏中枢。少林秃驴一定认为咱们在城外藏匿,四更正不是夜行人在城里活动的时光。张家大院的人、也必定放心地在被窝内睡暖觉。现在,咱们来分配行动人手,”
不久,十七个人分为三拨,乘夜黑风高,要从城西南角越城而入。速度甚快,片刻便抵达城根。
他们却没发现,第三拨人的后面,有一个如幽灵的怪影,亦步亦趋紧蹑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