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替天行道的英雄豪杰,但有必要采取自保的手段锄恶除好。这次要不是发生意外变故,我铁定会直捣他们的总香坛挖根掘苗。今后我将正式在江湖叫字号,高举天斩邪刀为江湖主持正义,以免被你们这些混蛋追杀不休,他们必须找隐秘洞窟躲起来苟全性命。”
“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方世杰仍图挣扎:“弥勒教香坛遍天下,如果他们不与你作对,你在江湖叫字号,是不是要容易得多?”
“我会结合志同道合的朋友,彻底铲除他们的香坛。”
“桂兄,你号召不了几个人的。你的绰号叫天斩邪刀,有几个人肯相信你能主持正义?”
“咱们走着瞧。”
“听你的口气,以及近来的作为,就知道你没有雄霸天下名号响亮的才华,而是处处树敌的一勇之夫。我去叫大少主兄妹向你赔不是,向你保证……”
“免了。”
“桂兄……”
“即使他们不死在太原鬼面神手中,也逃不过在下的天斩邪刀。你也一样,下次绝不饶你。”桂星寒挥手赶人:“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知道吧?”
方世杰打一冷战,沮丧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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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夜叉食毕用巾净手,盯着他不住强忍笑意。
“你盯着我干甚么?”桂星寒也忍住笑瞪了一眼:“你这种不怀好意的笑意,一定在转甚么古怪坏念头。”
“如果她不死,你真能狠得下心砍她一刀?”飞天夜叉笑问。
“这家伙禁不起我一刀……”
“你别想装糊涂回避。”
“胡说!”
“你知道我说的她是指谁?”
“哦!显然不是指方世杰这混蛋,我会错意啦!”
“你心中明白,哼!”
“呵呵!你是指那个什么三宫主了。”
“嘻嘻!可说到你心眼里去了吧?”
“我承认,的确狠不下心砍她一刀。”桂星寒不笑了:“我觉得在弥勒教的人中,她不算太坏。”
“虽则她曾经伤害过你,但比起其他邪魔凶枭来说,她对你已经够仁慈了。对我,她……”
“我明白,她对你确是一片痴心。”飞天夜叉握佳桂星寒的大手,嗓音微变:“在新郑你曾经伤了她。她为了你,不惜与她的兄长分道扬镳,形同背叛,用心良苦。爱一个人,爱得如此痛苦而危险,我好感动。”
“咦!你……”
“大寒,我的确同情她,虽则我恨透了她。能拉她一把,就伸手拉她吧!我也愿意助她。”
“小冷,我觉得方世杰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桂星寒坦然说:“我的绰号叫天斩邪刀,有几个人肯相信我能主持正义?弥勒教香坛满天下,真要倾全力和我作对,今后你我在江湖行走,必定凶险重重。”
“你的意思……”
“比起太原鬼面神这些丧尽天良的剧盗来,弥勒教的人要可爱多了。所以,我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日后如果他们仍然不放过我,再向他们动刀尚未为晚。”
“好啊!我们走。”飞天夜叉不胜雀跃。
“不必急,要把握时机,我们先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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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主在绝望之中,仍然能沉静地分配人手,方世杰带回桂星寒的警告,并没让他精神崩溃,却记得桂星寒告诉三宫主的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世杰在旁紧握住天权仙女的手,不住作深呼吸以稳定情绪。
“我想,该是我俩缘尽分手的时候了。”方世杰突然将天权仙女紧紧地抱在怀中,嗓音变了:“起始我就没有利用你们替我助势的念头,喜欢你完全出于真心,这期间虽会发生一些波折,并没影响你我的感情。”
“现在我算是甚么都没有了,缘起缘灭自有后果前因,就算是命定了的吧!你一定要紧跟在我身后,在我倒下之前,你不可以超越,该超越时千万不可迟疑。”
“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好情人。”天权仙女含泪抬头凝视着他:“世杰,我没看错你。真的,我是多么希望,你日后能拥有你的辉煌局面,叱吒风云傲啸江湖。”
“不论如何结局,我已经了无遗憾。出去时,我求你不要心有二念,你有生路,我也会有。”
“是的,我要杀出一条生路来,有你跟着我,我挥起剑来也有力些。”
三宫主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呆呆地向远处桂星寒曾经出现的屋顶眺望。
屋顶上,桂星寒与飞天夜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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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春燕本来就不愿意退走,所以走在最后。
终于被她看清追来的人,一面退一面留心,看出是一些似人似兽又似鬼的人,数量只有十几个,分为两队,分枝排草奔掠如飞,毫无顾忌地衔尾狂追不舍。
“杨前辈,是十几个打扮得像鬼怪的人。”她跟上银扇勾魂客:“我们不能退,大寒哥与冷姐如果跟来,恐怕会上当。一定是弥勒教的所谓神兵,他们会把我们追到江边逼我们跳水。”
银扇勾魂客心中一栗,退到江边岂不是无路可走了?
“槽!我们岂不是要背水一战了?”银扇勾魂客跟上鬼手无常:“施老哥,他们逼咱们跳江。”
“哎呀!桂星寒害人不浅。”鬼手无常开始埋怨,弄不清桂星寒为何发警啸要他们退走。
“你水性如何?”
“去你的!我不跳水。”
“不跳水,逃得掉吗?”
“拼死他们。”鬼手无常冒火了,不愿真的跳水逸走。
“恐怕非拼不可了。”
“布下埋伏解决他们。”鬼手无常咬牙说。
“我带人截住他们的后路。十几个神兵,就把我们追得跳水逃命,像话吗?”银扇勾魂客本来就有拼的意思,正中下怀:“桂小子到底在弄甚么玄虚?难道他被神兵困住了?”
“收拾了这些鬼神兵,我要转回去。”葛春燕悻悻地说:“他受困,却要我们退,他以为我们能放心。”
人分为两组,由鬼手无常带第一组的人,继续往前走,然后猛然回头。
十四名戴了鬼面具的悍贼,急于把人留下,一个个争先恐后飞步急赶,一头撞入埋伏里。两组人前后夹攻,每一击都是致命的狠招。
片刻间,只剩下两个受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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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几个人,以必死的决心突围,威力是难以估计的,真正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出手之狠可想而知,有如一群脱押的疯虎。
方世杰表现得比往昔勇敢,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他的确已经一无所有啦!自己开创局面,他哪有可供开创的人手?如果大少主这些人全军覆没,他铁定在数者难逃。
青霜剑一挥,他领先向先前来路处踏草而进。天权仙女紧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使用离魂香。
远出百十步,矮树丛草中怪影暴起,刀枪如林,呐喊声震耳欲聋。
两侧,也怪影如潮水般涌到。
足有三百名以上悍贼,他们陷入三面包围。
已别无抉择,一声怒吼,方世杰首先挥剑楔入人丛,剑如狂龙闹海,左掌以九绝溶金掌进击,每一击九如九天雷霆,生死关头,他全力卯上了。
一比五以上,似乎注定了是大输家。
危急间,左方围攻的悍贼后方,炫目的可怖刀光,幻化为一道道闪电,随伴着慑人心魄的剑虹,无畏地贯围而入,所经处波开浪裂,断头裂腹的尸体散飞,惨号声压下了助威的呐喊,好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两个人便杀出一条血路,尸体撒满了草丛,虎入羊群,血肉横飞。
三宫主受到七个悍贼围攻,眼看力尽招架无力,身侧刀风似殷雷,光临她左侧背的两把刀,发出震耳的震鸣,刀从她身侧猛然飞起。
她眼角看到熟悉的刀光,和被砍裂倒下的尸体,只感到精神一振,手上重生神力。
“谢谢你,你终于没忘了我。”她兴奋地大叫,一剑刺中一名悍贼。
旋身四顾,她感到毛骨悚然。
不但围攻她的七个人全倒了,附近还倒了另七具死尸。而那炫目的慑人刀光,已到了大少主身后,三名从背后攻击大少主的悍贼,正在刀光下崩溃。
“老天爷!他不是人。”她颤栗着自语。
一声娇叱,她冲向拥来的三名悍贼。
“去接应你的人!”身后响起飞天夜叉的娇喝,喝声从她的顶门上空飞越。
她所看到是,飞天夜叉像下搏的飞隼,一剑劈开一名悍贼的头颅,身形下沉、仆倒、急滚,另两名悍贼断了一条腿,狂叫着摔倒。
飞天夜叉身形再起,像是一飞冲天,身剑合一平射,轻虹剑贯入侧方另一名悍贼的背心。
“我还以为我胜得了她,看来我再练三五年,也奈何不了她。”她失神地自语。
毛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她,那天晚上在霸王庄,飞天夜叉如果不被毒烟熏得七荤八素,她冒冒失失出手擒人,结果如何?飞天夜叉三下五下,恐怕就可以把她摆平,现在想起来仍感到毛骨悚然。
方世杰与天权仙女配合得宜,居然可以应付八名悍贼的围攻。两人已先后毙了五名悍贼,御剑的劲道锐减,眼看要被冲散,支撑不住了。
“铮”一声暴震,青霜剑被一把鬼头刀格开,另一把单刀乘隙切入,劈向他的右腰肋。
“我完了!”他心中狂叫,已无力躲闪,剑也不可能收回招架。
身侧伸来一只手,扣住了挥刀悍贼的右腕,刀锋距他的腰肋不足半寸便停住了。”
“不必急于脱身。”熟悉的语言震耳:“不杀光他们绝难脱身,杀!”
刀光一闪,使鬼头刀的悍贼,戴了鬼面具的头颅飞起、跌落。
他扭头一看,天权仙女正娇喘吁吁往他身边靠。
四周三丈方圆内已无敌踪,尸体散乱。
可怕的刀光,已到了另一处混战的人丛。
“梅英,跟上他。”他拉了天权仙女急走:“天斩邪刀是我们的保护神。”
“他前面是飞天夜叉。”天权仙女说:“他们两个人,可以冲溃一队兵马。世杰,你们锦衣卫的人栽得不冤。天老爷!他们如果前往我们的总香坛……”
“今天的血海屠场,就会故事重演。”身侧传来大少主有气无力的语音:“这个人,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太危险了,得设法除去这危险。
方世杰心中暗骂大少主不知感恩,他感到心中一寒,觉得大少主这个人,比这些悍贼更可怕。
“大少主,你知道要除去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吗?”他拉了天权仙女,向前飞步急赶。
风扫残云,斗场血腥刺鼻,尸体零落,惨绝人寰。
双方都有作殊死斗的打算,斗场分布甚广,已不再有混战的情形发生,三三两两分散在各处死缠不休,反正双方的人,已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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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主不但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而且是睚眦必报阴险狠毒的枭雄。
桂星寒所表现的英勇无敌气势,更让他嫉妒害怕,图谋桂星寒的心念更切,不管要付多大的代价,除去这心腹大患。
他冲进三宫主身侧,悄然斜向截出,出其不意把夹攻三宫主的一名悍寇刺死,一声沉喝,斜刺里吐出一掌,远在八尺外,掌劲把另一名悍寇拍出八尺外。
三宫主精力耗损过巨,但依然速度甚快,冲进两步剑出似穿鱼,把那名悍寇刺了个后心贯前胸。
“三妹,你听我说。”他到了三宫主身旁,一面拭汗一面说:“这把刀不除,本教将步太原鬼面神的后尘,你愿意这种劫难发生吗?”
“你的意思……”三宫主上气不接下气,但已听出他话中的含义。
“良机不再,日后没有计算他的机会了。”
“这……”
“赶快设法,我在旁候机。只有你才能计算他,其他的人靠不住。”
“可是……”
“你已经误了一次事,枉死了许多弟子,不可再误,快去!”他声色俱厉,把三宫主向远处疯狂挥刀,掩护飞天夜叉撤出八名悍寇组成的刀阵,正一刀砍掉一名悍匪右手的桂星寒身边一推。
三宫主脸色大变,被他凌厉的语气,以及狰狞可怖的神情吓坏了,不敢不从,向桂星寒奔去。
侧方不远处与两名悍匪交手的方世杰,已看清兄妹俩的举动,哼了一声,一剑震退一名悍匪,不再招呼在一旁缠斗的天权仙女,悄然撤走。
大少主已远出二十步外,像蹑鼠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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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精力皆已耗损得差不多了。如果存心计算某个人,混乱中是相当容易的。
桂星寒与飞天夜叉一刀一剑,八方纵横所向披靡,何处有激斗,他俩就往何处赶。
七名悍匪的刀阵,仍具有强大的威力,重新左右一夹,又将飞天夜叉逼至土坡下。
“你们不找我吗?”桂星寒怪叫,从左方贯入,铮一声震开一把雁翎力,天斩邪刀向右大回旋,大鹏展翼刀尖远及八尺外,一挥之下,一名悍贼的右胁斜裂而开,内脏外流。
飞天夜叉一跃而出,刀阵又解。
“注意养力,小冷。”桂星寒截住她的后方,一刀劈翻了跟踪追击的另一名悍贼。
悍贼们早已发现他的刀可怕,没有人敢主动向他攻击,除非避无可避,不然绝不敢接他的刀。
“收拾这几个首领再走。”飞天夜叉说:“残局我们不负责收拾。”
其实,残局并不容易收拾,有些悍贼见机四散,有些仍在缠斗,而弥勒教的人,死伤过半实力不足,仍陷在苦斗中。
飞天夜叉不是小心眼的人,但她认为她和桂星寒,已出尽死力击溃了贼群,大开杀戒已除歼五六成悍贼,没有再奔东逐北收拾残局的必要。
“好的,我们真该撒手了。杀!”随着杀声,桂星寒一刀砍掉一名悍贼半个头颅。
人影狂冲而入,一声娇叱,冲来的人与一名悍贼撞上了,剑与刀接触、错开,发开震耳的金鸣。
刀剑错开,左手派上了用场。三宫主扣住了悍贼的右肩近颈处,悍贼也抓住她的发髻。
桂星寒一闪即至,左手从三宫主的右方伸出,扣住了悍贼抓发髻的左手脉门,天斩邪刀毫不留情地,贯入悍贼的左胸。
这瞬间,三宫主脱手弃剑,右肘旋身就是一记霸王肘,正中桂星寒的肚腹,顺旋势左手疾出,纤手用足余力,点在七坎大穴上。
变生仓卒,各方齐动令人目不暇给。
飞天夜叉恰好冲到,来不及收剑,扭身飞起一脚,噗一声扫中三宫主的右胯。
哎一声尖叫,三宫主摔翻出丈外。
飞天夜叉目眦欲裂,身形未稳,不可能抢救仰面摔倒的桂星寒、身后剑气压体,一声怒叱,剑光急旋,铮一声狂震,天权仙女连人带剑震飞两丈,虎口被震裂,屈一膝跪倒。
同一瞬间,方世杰人如怒鹰,从三丈外飞腾而起奋身下搏,铮一声暴震,火星飞溅中,窜来一剑向桂星寒刺下的大少主,也连人带剑斜震出丈外。
“无耻!”方世杰怒吼:“你比我更忘恩负义,更不要脸。”
怒吼声中,挺剑猛扑咬牙切齿的大少主,展开游龙剑术步步抢攻,各展所学有你无我。
飞天夜叉追至桂星寒身旁,但已失去将人背走的机会,三宫主与天权仙女缠住了她,立即陷入进退两难困境,无法完全保护已陷入半昏迷的桂星寒。
“你干甚么?混蛋!”大少主愤怒地大骂:“你为何帮助仇敌?你该死!你!”
方世杰的剑依然劲道十足,上下翻飞来一剑接一剑,有效地阻止大少主向桂星寒接近、金铁交鸣声中,他守得十分绵密,不许大少主越雷池半步。
“我方世杰早该死在万松山,但桂小子饶了我,他在你们全军覆没的生死关头,不念旧仇替咱们解围,从鬼门关把你们拉回阳世,你们竟然恩将仇报,用这种无耻手段回报他,你已经不是人了。”
方世杰一面封架,一面义正词严指斥大少主的不是。在武功修为上,他比大少主差了一大段距离,幸好双方皆已濒临精力耗尽境界,他居然可以阻止大少主的疯狂攻击,不许大少主接近伤害桂星寒。
“狗东西!我要剥你的皮。”大少主怒吼如雷,剑连续吐出朵朵剑花。
“铮铮铮……”方世杰沉着地封架,移位反击依然强而有力。
百忙中扭头回顾,看到飞天夜叉顾得了前,顾不了后的窘境,心中一动。
一声怒吼,他爆发了余劲,铮一声狂震,把大少主震飘出丈外。
这刹那间,他借力凌空翻飞,倒空翻两翻腾,远出两丈外,怒鹰翻云身法可圈可点,在行将力尽的关头,居然能有出色表现,令他自己大感意外。
“把人带走……”他身在空中怒吼,饥鹰搏兔身剑合一从三宫主的顶门上空扑落,恰好替飞天夜叉挡住了右后方的空隙。
三宫主吃了一惊,上空声到剑及,来不及变招封架,斜飘丈外脱出下搏的威力圈。
飞天夜叉已别无抉择,一剑震退天权仙女,收剑疾退,抓起桂星寒扛上肩,顺手拾了天斩邪刀,展开轻功如飞而遁。
方世杰跟在后面,放腿狂奔。
“一定要毙了他们!”大少主疯子似的厉叫,领先奋余力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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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陕西举兵造反时间,大教主的三个儿子,表现得皆相当令人失望,只知道烧杀抢劫奸淫掳掠,凶暴残忍,不折不扣的盗贼作风,完全没有打江山夺社稷的豪情风范,除了一味杀戮,毫无长处,因此不旋踵便被官兵扑灭。
愤怒冲昏了灵智,他大叫大嚷,命令所有的人,务必追上杀掉桂星寒。
而斗场的残局还没收拾,他的手下只剩下十几个人,一个个已濒临精疲力尽,精神与体力皆到达危险的崩溃边缘。
但戴鬼头面具的悍贼残余,却剩下二十人以上。
假使他不追桂星寒,集中所有的人手,收拾二十余名悍贼,应该十分顺利,所以飞天夜叉要桂星寒退出,让他们收拾残局。
他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连三宫主也不敢对面顶撞他,他是除教主他老爹龙虎大天师之外,弥勒教第二号人物。他本性残忍,教中的弟子畏之如虎。
三宫主不敢不跟他追,天权仙女更不敢迟疑。
另一个跟上的人,是七煞真人至真。其他的人,根本脱不了身,也无法听到他下令的声音,散处在草木间也无法看到所发生的变故。
四个人同样真力将竭,追的速度有限得很。
为了追桂星寒,他不管其他仍在苦战中的弟子了。这表示这位以打江山将才自命的大少主,连统率几十名弟子的才华也不足。
桂星寒大杀悍贼,用意是挽救大少主这群人全军覆没的厄运,岂知枉费心机,大少主是扶不起的阿斗,自己决定了全军覆没的命运,外人无法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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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夜叉的精力,被抢救桂星寒的意识所激发,改肩为背,依然掠走如飞。
后跟的方世杰,可就灾情惨重,精力将竭,逐渐被抛在后面二十步以上了。
再后面二十余步,大少主四个人气喘如牛,勉强能盯住方世杰,但也休想将距离拉近。
“大寒,大寒……”她一面狂奔,一面凄然尖叫:“你怎样了?告诉我,告诉我该怎办,大寒……”
桂星寒昏昏沉沉,无法回答她。
她并不知道葛春燕那些人,是否真的跟来了。桂星寒在盗窟长啸示警,其实也不知道葛春燕是否跟来。
黑夜中沉船,跟来的葛春燕是否发现沉船的事,谁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见得能循踪找来援救。
她相信桂星寒的判断,认为葛春燕必定追踪而至,因此本能地向江边的方向飞奔,其实她也不知道到江边的正确方向。
桂星寒的体重,几乎超过她一倍,长期背负奔逃,能支持多久?狂奔五六里,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汗已流尽,手脚发虚,口干舌燥,眼前星斗乱飞。
同时,她关心桂星寒的生死,心中更是惊恐,五内如焚。
奔上一座小山,她终于感到难以支持,把心一横,将桂星寒放在草地上。
“大寒,大寒……”她声嘶力竭,咬字不清:“你怎么了?我要知道你……你的伤势,我……”
“再……再过片……刻……”桂星寒含糊的语音,几乎让她兴奋得跳起来。
“片刻怎么了?”她大声问,忧虑与惊恐呈现在脸上,心中发寒。
片刻,含义是甚么?片刻便断气,天人永隔?
“我……”
“请告诉我,大寒……”
“五脏可……可以……”
“五脏怎么了?”
“可以归……位……”
“谢谢苍天!”她跪倒在地伸手向天兴奋地大叫,声泪俱下。
五脏归位,表示伤势已经控制住了。
三宫主那一记霸王肘,真抠他的五脏六腑震离原位,内伤沉重。普通的人肚子挨了一击,十天百天很可能下不了床,甚至可以致命。
五脏离位,在练武人来说,算不了甚么,武师们的跌打保元药就有保内腑的功能。
知道伤势症状,就可以大胆用药了。飞天夜叉立即打开桂星寒的百宝囊,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三粒丹丸,放入桂星寒口中,用口度气入腹。
她一蹦而起,左手握住天斩邪刀,右手斜举轻虹剑,像一头将发威的母老虎。
方世杰大汗如雨,气喘急迫踉跄奔到。
“快带走他,我挡住他们。”方世杰吃力地说:“桂兄就算是死了,也不要落在他们手中,快走。”
“他服了药,不能移动他。”她咬牙说:“不毙了他们,绝难逃出他们的毒手,拚了。”
“好吧!看来是逃不掉了。”方世杰一面调息:“你保护桂兄,我尽量缠住他们。”
“谢谢。”
她用紧迫呼吸术调息,尽量补充先天真气。
最先追到的是大少主,长衫汗湿可以绞出水来,呼吸急促,喘息声入耳清晰。看了飞天夜叉与方世杰,两人暴虎凭河的气势,居然心中暗栗,不敢冒失地冲上挥剑攻击。
扭头一看,三宫主三个人,还远在五六十步后,脚下踉跄沉重,无法加快赶上来。
“方世杰,你敢背叛我?”大少主咬牙切齿,颊肉扭曲脸色狰狞一步步逼进。
“放你娘的狗屁!”方世杰粗野地大骂:“方某是锦衣卫武学的教头,家姨父是锦衣卫世袭百户,在下的身分地位,比你这混蛋逆犯高贵一万倍。背叛?呸!你是甚么东西?”
“你已经是丧家之狗,投奔本教……”
“去你娘的!在下任何时候,都可以回京都重整旗鼓。本来在下已经动身返回怀宁老店,被你硬拖来追逐船只耽误了归队行程。”
“你这混蛋猪狗不如,恩将仇报没有半点人味。桂星寒临危救了你的狗命,你身在险境仍然无耻地暗算他,你这种人……”
一声怒吼,大少主恨极狂冲而上。
飞天夜叉从侧方飞射而出,天斩邪刀一伸,像一道破空的雷电,轻虹剑蓄劲待发,形如疯狂怒极猛扑。
大少主不敢接刀,明知刀是虚招,闪身一剑斜截,反应居然相当灵活,避招反击的身法可圈可点。
铮一声狂震,轻虹剑与七星剑接触。
大少主位于下坡,直向下退出三丈外。
“不可追击!”方世杰急叫。
飞天夜叉怎敢追击?恨恨地退回桂星寒身侧。
大少主在恶斗悍贼时,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被一剑震退三丈,大感吃惊,还没悟出其中道理,怔在当地,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七星宝剑,似乎想看剑上的力道,为何发不出应有的水准?
如在平时,飞天夜叉哪敢硬接他的剑?
三宫主娇喘吁吁赶到,天权仙女也接踵到达。
七煞真人的地位,比七仙女低,但并不表示武功也低,紧跟天权仙女赶到。
“毙了他们,上。”大少主厉叫。
“让……让我喘……喘……口气……”三宫主不住喘息,脸色苍白大汗如雨:“我……我挺……挺不住了,需要歇……口气…”
天权仙女更糟,干脆以剑支地,屈下右膝着地,拼命仰天呼吸。
“用诛仙剑先毙了姓方的叛逆。”大少主向后到的七煞真人下令。
七煞真人极为狼狈,浑身血染道袍,与汗水相融合,脸色泛青,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那儿摇摇欲倒,似乎连举剑的力道也消失了。
“大少主,你……你饶了我吧!”七煞真人像病入膏肓的垂死老人:“属下气机将……将散,连拔起一根草也……也力不从心了,哪……能用元神御……御发诛仙剑?请……请让我歇息片……刻……”
“大少主,恐怕只有你自己上了。”方世杰冷笑着说:“冲上来,阁下。”
“混蛋!你配向我说这种话?”大少主怒叱。
方世杰在锦衣卫那些人中,地位不高也不低,武功也名列中上之间,但却负责与弥勒教的人打交道。
论武功,他颇为自负,哪将弥勒教的人放在眼下?他差的只是对妖术颇怀戒心而已。
他敢勾引弥勒教地位颇高的七仙女,可知并不在乎弥勒教的妖人。这期间他对大少主保持友好尊敬,完全是利害关系,一方面可以利用弥勒教,一方面也冲天权仙女份上,才能一直保持交往联络的关系。
在新郑,锦衣卫第一次与弥勒教反脸,他就曾经毫不迟疑地,擒住与他同衾共枕的天权仙女。
“大少主,别往你脸上贴金了。”方世杰已抱定豁出去的决心,说起话来也大声些:“经过这场空前惨烈的大搏杀,你的法宝已经用光了,精力枯竭,妖术也失了效。凭真才实学,你还不配吹牛。”
“先调息吧!反正他们已经跑不了。”三宫主提醒大少主,阻止他发怒冲上拼搏:“你必须有十成精力,才能毙得了那个母飞天夜叉。”
三宫主的话语出由衷,不敢再轻视飞天夜叉的武功造诣。没有精力,的确无法施展妖术。拼武功,她相信大少主并无多少胜算。
方世杰大感不安,对方有四个人,如果精力恢复,他和飞天夜叉势难获得胜机,更无法兼顾情况不明,似乎昏迷不醒的桂星寒。
他退至飞天夜叉身旁,忧形于色。
“林姑娘,你一定要带走桂星寒。”他忧心忡忡郑重地说:“走一步算一步……”
“我不走,我要等他站起来。”飞天夜叉坚决拒绝:“他服下丹药,可能在用性命交修的绝学行功,动不得。再说,再背着他奔逃,肯定会增加他的伤势,吉凶难卜,我不能走。”
“在这里只能等死。”
“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这……”
“请不要说了。方兄,你可以走。”
“林姑娘……”
“他没欠我们甚么了。”
“我也不走。”他一挺胸膛:“我一生中,只做一些损人利己的事。家父四海魔鹰方公四海,也是江湖朋友畏惧的枭雄。也许,今天我该做一个大丈夫所应该做的事。我的命是桂兄所救的,我愿意用这条命回报他。”
“方兄……”
“就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他转身便走:“我去扰乱他们调息。”
所有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内功火候精纯,皆已修至意动神动境界,因此调息时,不需正式打坐吐纳,站立同样可以行功。
他折了一些树枝,向下坡的四个人接近。
所有的人,暗器与毒物,甚至妖人们百宝乾坤袋中的法器,皆已全部用光,唯一可用的,是手中硕果仅存的刀剑。
有些被杀死的人,死时手中甚至连刀剑也折断或被打落了。
一声怒吼,他连续掷出尺长的小树枝,小树枝急自飞旋,分别向大少主四个人连续攒射,满天呼啸声颇为动人心魄,力道仍然充足。
这一招居然甚有功效,对方非分神躲闪或拍击不可,也就无法静下来运气吐纳,先天真气无法汇聚,气海也就无法催动气机。
“你这狗娘养的混蛋!”大少主怒吼如雷,挥剑猛扑而上。
他绕着半弧形路线移动,连续以树枝攻击。
三宫主退了十余步,拉远距离以争取行功的时间。
“梅英,你去阻止他骚扰。”三宫主向天权仙女下令:“你去缠住他,我们才能抓住机会行功调息。他这样一闹,对我们不利。”
“可是,三宫主,我对付不了他。”天权仙女有自知之明:“不可能阻止他骚扰……”
“不许推诿,你是用甚么手段笼络他的,忘了吗?不要忘了你女人的魅力。”
天权仙女叹了一口气,不再歇息,提着剑向方世杰奔去去,剑一张,堵住方世杰的进路。
“世杰,我请你离开。”天权仙女疲劳未复,脸色苍白得可怕,举剑的手,也呈现颤动不稳。
方世杰呼出一口长气,虎目中的黯然神情清晰可见。
“梅英,我们已经分过手了。”他叹息:“以双方因利害而结合的感情来说,我们那样缘尽分手,算是最幸运的了,不要逼我走上最凄惨的结局,好吗?”
因利害而结合,不论是男女关系,或者朋友关系,一旦因利害而分开,最佳的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和和气气挥挥手分道扬镳。
但这种幸运的分手结局,通常很少发生,大多数会走上你死我活,不是你就是我的悲惨结局。
他们两人,分别代表了锦衣卫与弥勒教的利益中介人,有利则合,有害则分,这期间分分合合,彼此心照不宣,因为仍有利益可图。
方世杰本来仍有借助弥勒教之力,进入江湖另创局面的念头,因此对这份露水情缘,仍有点留恋依依难舍,直至面对死亡,这才和和气气分手。
现在,他看透了大少主的险诈,知道日后根本不可能借助弥勒教,帮助他另创局面,在绝望中,反而激发了他的豪情。
天权仙女不可能背叛弥勒教,他也不可能做弥勒教的奴才走狗。
现在,他将面对悲惨的结局。
“世杰,如何结局,在你一念之间。”天权仙女流下了伤感的珠泪:“你只要调头走开,日后我会找你重续前缘。”
“我不能,梅英。”方世杰也感到心酸:“你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剩下的只有一点点自尊,我不能忘恩负义,把这一点点自尊断送掉。”
“你怎能说这种话呢?你与他们本来是死仇大敌。世杰,你之所以落得如此狼狈,完全是出于他们之赐,他们任何补偿,也改变不了生死敌对的情势。”
“如果我还留在怀宁老店,你这些话甚有分量。但目下的情势,与锦衣卫无关;我个人的感受,更与锦衣卫无涉。”
“站在这里的方世杰,是一个讲道义的武林人,恩怨分明的武林豪士。桂老兄从悍贼的刀下救了我,我必须尽可能回报他。必要时,甚至可以用性命来回报他。梅英,他也救了你。”
“我……”
“你们弥勒教的弟子,都不是知道感恩的人。”
天权仙女默然,脸呈愧色。
“你不可能感恩图报,背叛弥勒教与我并肩站。你们弥勒教的男女,只知道男欢女爱,对男女情义不屑一顾,所以我不敢妄想你能和我共患难。”
“你看看飞天夜叉,她就有与所爱的人,同生死的决心和勇气,在你们的心目中,一定又可笑又可悲。”
“你不要说了。”天权仙女铁青着脸叱喝。
“我还能说什么呢?反正说什么你也听不入耳。”方世杰苦笑:“请你让开,好吗?”
“我不,你必须离开……”
方世杰斜掠而走,树枝破空射向大少主。
一声娇叱,天权仙女追上一剑刺出。
一声大震,方世杰旋身一剑急封,再次飞跃而起,扑向三丈外的三宫主。
“铮!”三宫主飞起一剑,将方世杰的剑封出偏门半尺。
天权仙女到了,剑出花中吐蕊指向背心。
人影来势如电,轻虹剑在千钧一发中,崩开天权仙女的剑,危极险极。
方世杰哎了一声,斜掠出丈外,左背琶琵骨肌裂骨伤,被天权仙女的剑尖,划开了一条三寸长的创口,鲜血染红了被大汗湿透的衣衫。
天权仙女斜冲出丈外,恰好躲过飞天夜叉的第二剑。
“回去照顾桂兄!”方世杰大叫,一剑将三宫主震退出丈外。
大少主正向桂星寒掠去,剑上已隐现光华,可知已恢复了不少精力,抓住机会要毙了桂星寒。
可是,忽略了飞天夜叉的速度,飞天夜叉当然不可能会飞,但飞掠的速度绝对比飞快。
剑距躺在地下的桂星寒不足一尺,轻虹剑已排云驭电光临右胁肋,剑气触体生寒。
大少主大骇,这才知道飞天夜叉了得,百忙中旋身撇剑自救,失去刺死桂星寒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