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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春燕襄助

“你进来。”老冯暗中神功默运,功贯钢刀,随时准备冲出,也防备对方冲入。

“嘻嘻!你们这些威震京都,号称无敌的御前侍卫,好像不怎么样嘛!依我看,都是一些名不副实,虚有其表,在吃皇粮的胆小鬼。”

“妖妇你……”

“你冲出来,本姑娘就收回那些侮辱你的话。”

“在下捉住了飞天夜叉,看守钦犯要紧,不和你计较,除非你冲进来……”

“你以为本姑娘不敢冲进去?”

“冲给我看!”

“来了。”

人影幻没,阴风飒然飘入。

“啊……”黑暗中传出老冯的痛苦狂叫。

门外传来悦耳的娇笑,但不见人影。

老冯的狂叫声,分明是被人击倒了,而李凤却在外面发出笑声,不可能进来杀了老冯再出去。

“哎……唷……”另一人也厉叫。阴风徐敛,绿光乍明乍灭,有隐约的气流轻啸声传出,地有细枝屑沙沙作响。

灯光乍现,李凤拿着一支烛,站在门外向里张望,脸上的笑意可爱极了。

她缓步而入,瞥了三具尸体一眼。老冯与一名同伴的尸体仍在抽搐,五官流血死状狰狞可怖,身上没有伤痕血迹,不是被兵刃杀死的。

“果然是你跟在他身边作怪。”李凤盯着飞天夜叉得意地笑:“你没有和他同床共枕的机会了。”

“呸!”飞天夜叉开口了。

“我要利用你等他回来。”李凤踢了飞天夜叉一脚:“我不会杀他。”

“你……”

“我想通了。”李凤得意洋洋:“他杀了我们不少人。但他如肯投效本教,我们会重用他,我也愿意嫁给他,跟他一辈子。”

“他不会要你。”

“所以,你得帮助我。”

“什么?”

“帮助我劝服他,我允许你活,不然……”

“你少做清秋大梦。”

“你不要嘴硬。拒绝我的人,下场非常悲惨,我要把你赐给群男弟子享受,至死方休。本教弟子不禁男女之私,所以男子可以共同享受一个女人……”

“包括共同享受你。”

“贱女人,不要激怒我。”李凤愤怒地重重踢了她一脚,脸上得意可爱的笑容消失了。

“你能把我吃掉?”飞天夜叉冷笑。

“必要时,我会吃你的心肝。”李凤满脸杀气:“说,你愿意帮助我劝服他吗?”

“你最好去死!”

李凤大怒,顺手抽出一根柴枝准备揍人。她是背对着柴门,不知道门外有人出现。

刚举起柴枝,破风厉啸声入耳,啪一声爆响,一根木柴沉沉地击中她的背部,木柴断成数段,伤不了她,但也把她打得向前倾,火焰一晃,烛熄了。

“该死的冷剑天曹,你还敢回撒野?”黑暗中传出李凤的大骂声,追出柴门去了。

老冯苦等冷剑天曹两个人赶来支援,却不知冷剑天曹两人已被李凤赶跑了。

飞天夜叉急得心乱如麻,想逃走却手脚不能动弹,连在地下转动也力不从心,只能躺在原地等死。

听觉仍在,有人轻灵地接近。

“噤声,我带你走。”来人附耳说。

“你……”她觉得嗓音有点耳熟。

“飞燕葛春燕。”

她心情一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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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葛春燕把飞天夜叉安顿在床上,居然弄来一只火盆,升起炭火,放在床边取暖。

“你取了绰号?谁给你取的?”飞天夜叉问。

有火盆增加温度,她的发僵感觉稍减。

“我自己取的。”葛春燕得意地拍拍酥胸。

“自己取?不会使人认同的。”

“早晚会有人认同的,我不是向你说过吗?我要取一个会飞的响亮绰号。我小名叫燕,等于是现成的绰号,飞燕,不错吧?”

“鬼的不错,烂透了。”

“什么?你……”

“江湖道上,女英雄多如满天繁星,以飞燕为绰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个。庸庸俗俗,平平无奇,烂透了,你也来充数呀?”

“这……真的?”

“我不会骗你,日后自知。”

“哪……林姐,我该取什么好?”

“反正飞燕太平凡,不好。像我,飞天夜叉,人见人怕,没有人敢掠美,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我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才叫得响亮。”

“是你自己取的?”

“当然。”

“嘻嘻!原来你也是自己取的。帮我想一想好不好?林姐,想一想嘛!”

“这个……”

“谢谢你啦!快想想嘛!”

“别吵别吵,我在想呀!你吵来吵去,我怎么想?”

飞天夜叉显然精神气色好了许多,因为葛春燕在问过她所服用的药物后,认为可以加用某些强化功能的药,能收到相辅相成的功效。

练武的人,对基本的金枪、跌打,一般性的气血变易用药,多少有些认识,药性顺逆冲克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因此一些大师级的武林世家,都有些独门的膏丹丸散,颇具神效。

葛春燕的家传妙药,派上了用场,功效不错,可惜拔毒的功能有限。

毒有千百种,不对症的解药,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所以没有对症的解药,服了反而危险。

葛春燕的丹药,总算可以暂时阻止毒性蔓延。

“好,好,不吵不吵。”葛春燕做鬼脸。

“大寒说你是急性子,他还真了解你呢!”飞天夜叉白了葛春燕一眼,话中另有含义:“迄今为止,他还不想了解我呢!先不要想你的绅号,你能不能去帮助他替我取解药?”

“哎呀!我本来就是暗中前来找他的呀!他到何处去了?我马上去。”葛春燕跳起来。

“炼真宫附近的朱家大宅。”

葛春燕像一阵风,带上门飞快地走了。

飞天夜叉默然注视着孤灯,片刻才叹口气闭上无神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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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星寒并不急于向厅内的人接近,他在争取恢复元气的时间。

与五妖道全力一搏,耗尽了精力,在气血还没归流之前,他发不出一成劲道应变。

一成劲道,应付不了一个三流人物。而眼前的五个人,却是超等的高手。

陈百户那些人,被可怖的疯狂搏杀吓坏了,见机撤走避风头,他们非常聪明,五妖道挡不住天斩邪刀,他们人手太少,真正可派用场的高手还没回来,可不想等天斩邪刀切割他们。

他们的人去搜捕天斩邪刀,天斩邪刀却反而直捣他们的老巢,来者不善,就让五妖道替他们挡灾,谁胜谁负,对他们都无损失,走是上策。

留在后面房间的人,却不知外面的情势。

病阴判与方世杰晚来了一步,还以为陈百户与弥勒教的人条件谈不拢,一言不合打起来了。这与他们两人无关,所以迟迟不出免惹麻烦。

已没有动静,两人不约而同奔出厅堂察看。冤家路窄,天斩邪刀恰好出现在厅门。

病阴判早有心理准备,算定天斩邪刀会找来,见了面没感到意外,来得正好。

方世杰已经知道病阴判的打算,胆气一壮,但神色仍有点不安。尽管口头上称英雄道好汉,背地里吹吹牛可替自己增光,面对天斩邪刀,还真缺乏无畏地挥剑直上的胆气。

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病阴判胸有成竹,心理上没有压力,具有必胜的信心,表现得沉着自信,与往昔在旁候机打滥仗的态度完全不同。这种沉着自信的勇气表现,影响了同伴的心情,至少方世杰因此而获得鼓舞,勇气增加了几分。

只有两个人,一切得靠他们自己了。

病阴判是行家中的行家,终于看出桂星寒的神色有异,再仔细留意察看,心中狂喜。

“这混蛋已呈贼去楼空现象。”病阴判向身侧的方世杰低声说:“不要激动,不要争着出手。我一定要接近他一丈之内,惊动了他,我唯你是问。”

方世杰口中不便抗议,心中却暗骂对方混帐。

“就算他力竭倒地,我也不会抢着上前查看。”方世杰不抗议,却语中带刺:“反正他是你的猎物,大功一件,最少以连升三级,甚至可膺选首席教头。凭我这三级教头的几手三脚猫功夫,哪敢与你这一级教头争功?看你的啦!”

两丈、丈五……已进入夺魂毒针的威力圈。

病阴判的判官笔,并没向前指出,一步一顿向前接近,判官笔不住轻拍着左掌,脸色阴森狰狞,一双怪眼冷电森森极为慑人。

只要双方再进一步,判官笔就可以在一拍之后,左掌一收,笔便可以顺势向前吐出了。

桂星寒却站住了,天斩邪刀锋尖斜指在右脚前。

“你笔中的毒针,只能发射一次。”桂星寒嗓音阴森,略呈疲倦的虎目紧吸住对方的眼神:“我要在刹那间杀死你,除非你的针能在刹那之前杀死我。我和你赌命,你的毒针,绝不能在刹那之前要我的命。”

病阴判的笔,斜搁在左掌心不动了。

毒针细小,不可能射中即死,即使能奇准地贯穿心房,也不可能针入即死。

而这把造型怪异,不符传统的天斩邪刀,却能在刹那间分裂人体,刀及命除。

“是吗?”病阴判口气强硬,心中却慌,以命换命,划得来吗?心理上的压力不胜负荷。

“把解药给我,你可以平安离去。要不,就和外面的四个妖道一样,在天斩邪刀下分尸。”

病阴判心中狂跳。一旁的方世杰更是心惊,显然天权仙女召来的重要高手,已经送掉老命了,难怪桂星寒呈现疲态,难怪陈百户留在这里的人都不见了。

“你已经够狂了。”病阴判色厉内荏。

“你给不给?”

病阴判怎肯给?只有一条路可走。

左手五指一松,判官笔离开左掌心。

这瞬间,一只茶杯排空而至,啪一声在病阴判的后脑爆裂成碎屑。

人影如飞隼,猛扑一旁的方世杰背影。

病阴判向前一栽,判官笔中毒针迸射。

桂星寒是面向后堂的,早一刹那看出是怎么一回事,强提真力扭身便倒,与判官笔尖的动向相反。

毒针从他的右上臂擦衣而过,高速擦过的声音表示已划开了皮袄。

方世杰果然了得,居然察觉身后有警,反应超尘拔俗,向前仆倒,急滚一匝斜飞而起。

人影一扑落空,脚一沾地再次翻滚飞腾,折向猛扑斜起的方世杰,身形轻灵迅捷绝伦。

方世杰也不弱,轻功超绝而且经验丰富,人飞起,半途两记侧空翻,砰一声大震,撞毁了一座窗,跌出厅外如飞而遁。

桂星寒反应不怎么灵活,丢掉刀,就地一滚,压住了病阴判,一时撞在对方的耳门上,立即抢夺百宝囊,猜想解药必定藏在百宝囊内,或且藏在腰袋中。

人影扑错了方向,被方世杰逃掉了,倒旋而回,身法惊世骇俗。

“解药藏在他的笔管内。”人影娇叫。

桂星寒挺身而起,夺过判官笔,笔柄有坚木雕鬼头的活塞,拨开塞果然掉出一只筒形玉管,和八枚备用的夺魂毒针。

“谢谢你,小燕子。”他欣然说:“晚一刹那,我可能输了这笔命的赌注。”

“快走,武当的老道,可能从炼真宫赶来了。”人影是葛春燕,风帽系妥掩耳,仅露出双目,赤手空拳胆大包天凌空向方世杰扑击,但桂星寒仍一眼看出是她,所以叫她小燕子。

方世杰真成了惊弓之鸟,完全失去接斗的勇气,剑已在手,却只顾闪避逃命,根本就不知道,从后面凌空扑击的是人是鬼。

反正与桂星寒同来的人,必定是可怕的人物,眼角已发现病阴判倒了,不逃命岂不是白痴?

桂星寒扔掉判官笔,飞奔出厅。

立即闯入七个人,有五个是穿青道服的老道。这是道侣们除了法服之外,平时穿着的常服,与大红的法服不同,色青而没加其他饰物。

另两人是陈百户和一个人才一表的中年人。

“我们来晚了。”一名老道叹息着说:“看是否有人需要救治,快找。”

病阴判需要救治,后脑皮破肉伤,左耳门受到重击,左耳出血,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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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他的解药藏在判官笔里?”桂星寒元气渐复,向替飞天夜叉盖被的葛春燕问。

“伏魔剑客知道这老怪人的底细,在新郑城我就知道了。”葛春燕滑下床,坐到火盆旁:“那老鬼非常阴毒,有毒蛇的性格。”

“毒蛇性格?”桂星寒好奇地问。

“对,毒蛇性格。毒蛇咬中兔鼠一类猎物,由于力量没有猎物大,速度没有猎物快,追也追不及,因此一咬即放,任由猎物逃走,然后循气味寻找,很少错失。这老鬼也是如此,毒针不射要害,任由对方逃走,他会跟在后面,等对手倒下,再带至偏僻处加以凌辱,快意之后才将人杀死,所以被名列天下七怪人之一,非常阴毒可怕。”

葛春燕娓娓道来,表示她正努力吸取江湖经验,了解江湖奇闻武林秘密,作为闯荡江湖的本钱,作好仗剑行道准备。

她刚迈出第一步,表现可圈可点。

“我该毙了这阴毒老鬼的。”桂星寒不胜后悔:“这种人不死,江湖血腥不止。”

“他死了,江湖血腥也不会止。”躺在床上的飞天夜叉说:“春燕,你怎么没留在新郑张家?”

“那边已用不着我了,我……”

“所以你跑来裕州?”

“我是跟在那些锦衣卫后面来的,躲了好几天,知道他们有些什么人,知道他们在玩弄什么阴谋诡计,希望能及时等到星寒兄示警。没想到你们一来,就中了他们的诡计,好险。”葛春燕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这间屋子,是我用十两银子借住的。”

“你知道我们有了困难?”桂星寒问。

“说来也是巧合。这里距你们藏身的地方,仅隔了十几间房屋,睡眠中听到瓦面有声息,便悄然跟在他们身后,却发现是两批人。我跟踪落在最后的一个,看出是女的,却不知她是妖女李凤。等她赶走了外面的两个人,我也跟下去了。等她凌逼林姐,我只好出手。”

“你没毙了她?”

“我……我不能从别人背后下毒手。”葛春燕苦笑:“即使这人真的该杀。”

“好女孩。”桂星寒拍拍她的肩膀:“我很惭愧,当我决定挥刀时,我是不管从何处下手的。不过,我不会毫无理性地偷袭。”

“星寒兄……”

“我无意自责,毕竟是他们无理性地要杀我,人多势众,占尽优势,连官府也参与迫害搏杀,我无法忍受他们无情的迫害。”

“星寒兄,你们最好秘密回头北上,悄然远走高飞。”葛春燕郑重地说。

“为何?”

“弥勒教方面,我不清楚。锦衣卫方面的消息,我了解大概,并没深入,已经令人吃惊了。”

“武当弟子介入?”

“是的,俗家弟子以入云龙为首。那些老道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本来就不曾在江湖走动过。实力最大的一批人,是武定侯郭勳的家将和门客。”

“哈!那混蛋侯爷是不好惹。”桂星寒本能地手抚上了刀把:“他在山西开府,豢养不少身怀奇技异能的门客,文武俱备,隐然有异志。龙虎大天师父子,就是他的门客。哼!他最好带了狐群狗党滚回山西。”

武定侯在山西,赫然以古代四公子的孟尝君自居,门客近千,网罗天下奇才,名重一时。

论武,则以龙虎大天师为首。龙虎大天师兴兵举事失败,身入天牢。武定侯就有本事替龙虎大天师翻案,暗中协助京都扮散财童子,活动在公卿巨室间,也获得嘉靖皇帝默许,居然把龙虎大天师弄到山西边地,荣任太原卫指挥使。当时,龙虎大天师改姓换名为张寅。

太原是边疆(长城山西边)第一重镇,兵精粮足号称无敌劲旅,绝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担任指挥的,只有优秀的将军才能担任。

再就是卫指挥使,甚至全卫的官兵,都是世袭的,外人根本难以调入。

龙虎大天师不但混入军籍(大明皇朝军民分籍),而且居然化不可能为可能,荣任太原卫的最高指挥官,可知神通之广大,完全是武定侯在暗中翻云覆雨。

要说武定侯没心怀异志,恐怕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要说锦前卫没与武定侯勾结,也是鬼话。

锦衣卫指挥使陆柄,恐怕是唯一敌视武定侯的人。但他的手下众侍卫们,阳奉阴违他根本无法管束。所以后来他把心一横,私自成立外围组织,亲自指挥掌握,干得有声有色。

飞虎营和铁血锄奸团,就是他在这种情势下建立的,在他有生之年(他死在嘉靖三十九年,死赠忠诚伯),武定侯不敢提反字。

“当然会增加我不少困难和凶险。”

“你走不走?”

“我并不想找那昏君理论。”

“那就没有和这些混蛋玩命的必要啦!是吗?”

桂星寒默然,葛春燕的话颇有道理。

“大寒,还是往北走好了。”飞天夜叉也感到情势严重,得为自身的安全打算:“等我余毒离体,我到南阳召回我的人。我知道你在在乎虚名浮誉,暂时回避并不影响你的声威,答应我好不好?”

“好吧!我暂时回避。”桂星寒悻悻地说:“北面他们一定还有人。我们东走舞阳,绕道陈州走开封,或者干脆下凤阳,到江南走走,那该是草长莺飞,春风已绿江南岸了,你去不去?”

“我当然去啦”飞天夜叉兴奋地娇叫。

“你呢?小燕子。”

“我……”葛春燕欲言又止。

“如果你志在遨游天下,见见世面以增长见识,我诚意地邀请你同行。如果志在行侠江湖,我……”

“去他的行侠江湖。”葛春燕爆发似的打断他的话:“我一个小女孩,行什么侠?我想我不配。”

“大寒,她和我们同行,我觉得锦衣卫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会连累她的。”飞天夜叉比较会用心机,真不希望葛春燕同行。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但牵涉情感问题,她不得不自私。她一直把葛春燕看成竞争的劲敌,不希望葛春燕接近桂星寒。

“我已经介入了,而且介入甚深。没有什么好怕的,林姐。”葛春燕说得理直气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呀?”

“这个……”

“林姐,我不会要你们负责后果。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必须自行负责。林姐,想起我的绰号吗?”

“这……”

“什么绰号?”桂星寒问。

“在江湖行走,没有绰号多不光彩!”葛春燕说,随即将她与飞天夜叉讨论绰号的事说了。

“我叫你小燕子,不是很好吗?”桂星寒翘起大拇指:“不错,你凌空搏击的身法,真了不起,你与小冷难分轩轾,似乎都会飞。”

“且慢!你叫谁小冷?”葛春燕讶然问。

“我。”飞天夜叉得意地说。

“叫你小燕子,不生气吧?”桂星寒笑问。

“我高兴。”葛春燕喜上眉梢:“我也叫你大寒。林姐,你好好安睡,我守夜,须防那些人再来这附近穷搜,小心些总是好的。”

“不,你陪小冷。”桂星寒往房外走:“我守夜,最好能弄到一两个活口,我要知道那些人的实力和打算,多了解对方一分,就多一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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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夜叉的十四位随从,都是她忠心耿耿的助手。在新郑她第一次着手进行网罗羽翼,以便增加人手培植实力,所用的手段不当,刚着手便失败了,鬼使神差碰上了桂星寒和银扇勾魂客,总算没一败涂地。

她不但打消了增加人手的计划,更放弃了做女飞贼的念头。

在南阳等她会合的随从,她必须加以安顿,既然不再做女飞贼,这些人就没有跟着她耀武扬威的必要。其实作案时,她不需要随从们参与,凭绝世的轻功神出鬼没,盗取土豪劣绅恶霸的库藏,并没公然抢劫,因此从没落案。

她的随从们,仅负责踩探、联络、传讯、布线,接应也尽量避免现身暴露身分。因此这些随从们,对踩探布线有独到的工夫,化装易容踩盘子探门路,连最能干的地方精明捕快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

这天近午时分,她扮成一个脸色苍黄,健康状况欠佳的老旅客,嘴唇上的胡子泛灰,牙齿苍黑,走起路来要死不活,手点打狗棍,冒着寒风孤零零向南又向南,奔向南阳府城。

皇帝的车驾,在裕州住了一夜,打发祭武当的专使动身,便启程走捷径至唐河,并没经过南阳,尽快赶往安陆老家,不希望在路上再发生意外变故。

因此,南阳的人并不知道皇帝曾经南来,市面没戒严,也没看到御林军的盛况。

巳牌时分,她到达赵河镇。距镇口百十步,路旁的歇脚亭内有两个旅客,搁在板凳上的一只包裹上,系了三根红绒绳,打了一个双环结。

她看到了包裹,脚下一慢。

左手向后一背,打出一串手势。她并没停留,不徐不疾入镇,出镇南不远,便往路旁的大树放下包裹席地坐下,掏出一块大饼慢慢细嚼。

不久,一个旅客跟到,往她身旁一靠,放下包裹,坐在她身旁吃大饼。

“小姐,怎么一回事?等得我们心惊胆跳,为何这时才赶来?”旅客是她的侍女扮的。

这位侍女大有来历,在江湖颇有名气,叫乔惠,是名号响亮的神偷乔义的爱女。名义上是飞天夜叉的侍女,其实她们无主仆名分,反而是飞天夜叉的指导老师,穿房入户撬窗开锁的技术,都是乔惠所传授的,是非常得力的助手。

“有了些耽搁。”飞天夜叉简要地说:“你们回头找我?”

“是呀!我们怎能放心?预定今晚在裕州改信记,没料到小姐总算赶来了。小姐,我们得到的消息很不妙,似乎天下的牛鬼蛇神都有志一同搜寻天斩邪刀,赏格高得吓人。小姐,幸好你没和他走在一起。”

“我正和他走在一起。”

“哎呀!”

“如果没有和他走在一起,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小惠,你听我说……”

她将概略的经过说了,最后说出今后的打算。

“暂避风头远走高飞,并不能保证今后不再有风险,因此必须有防险的准备,策定各种应变的计划。”她指示机宜:“你们都曾经落在锦衣卫的控制下,表示他们有许多人认识你们,因此必须改变我们往昔行动的习惯,务必完全改头面在暗中活动策应。我在赵河镇等候你们,你赶回南阳把人带来,再从长计议。”

“好的,姜玉山留在镇上照料,我这就赶回南阳把人带来。”乔惠兴冲冲地动身走了。

她这些随从非常能干,她必须好好运用。她与桂星寒遨游天下的心态不同,有运用组织的才干。桂星寒那种孤军奋斗的心态,她无法苟同,因此预作周全的安排,自保第一,安全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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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州暗潮激荡,牛鬼蛇神风云际会。

弥勒教死了四个地位甚高的法师,部分主张收服天斩邪刀,不咎既往的人士,也受到刺激而改变主意,主战的情绪达到沸腾点。

天斩邪刀在炼真宫附近大开杀戒,炼真宫是武当弟子落脚的势力范围,已经令武当弟子难堪了,再加上锦衣卫的挑拨和唆使,群情汹汹。

重赏的消息传出,贪心鬼闻风而至,争名逐利,谁不踊跃争先?

锦衣卫设有一个半公开的接待小组,负责与江湖群雄联系。负责人就是冷剑天曹,方世杰是副手,经费充裕,出手大方,不但收买消息,也收买投效的人,赫然成为风头甚健的官方代表人物。

侦查网不断扩张,官府所接到的指示,发自南镇抚司(南京),但并非正式的公文塘报,责成治安人员查缉要犯桂星寒,死活不论。

但不论死活,皆需以四百里飞传呈报南或北镇抚司,由两镇抚司?境查验接收,以免该地方官府解送途中发生意外。

裕州是嫌犯最后一次出没的地方,也就是各方人士着手追查的起点,因此牛鬼蛇神风云际会,不三不四佩刀挂剑的人满街走。

地方蛇鼠成了各方笼络的红人,平白多了一笔意外收入,非常卖力地奔走,每一处阴暗的角落,都有蛇鼠出没寻踪觅迹,热闹得很。

嫌犯根本不在城内,追查的牛鬼蛇神们,人人欢喜,也人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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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叶县传来消息,有人看到一个疑似桂星寒的刀客,带了一位身材稍矮的随从,午夜出现在北行大道中,风尘仆仆向北趱赶。

一些急功心切的人,兴奋地往北动身追赶。

这表示要犯已经往回走,猎物有了着落。

又过了两三天,邓州传来可靠的消息,有人夜间在南行中途站王良店,与一个自称姓桂的刀客冲突。刀客没亮刀,赤手空拳把五个江湖豪客打得落花流水,向南扬长走了。

要犯通常昼伏夜行,与江湖朋友的习惯相符。

这表示嫌犯已经继续南下,必定按预定的行程,绕道经襄阳下荆州,这消息应该不假,又一些牛鬼蛇神向南奔,一个个兴高瑟烈。

郑州这条路,正是前往武当山的大道。皇帝所派的朝山专使,由武当弟子组成的迎使团护送,走的就是这条路,因此武当弟子最为紧张。一天之内,留在裕州的武当弟子走了个一干二净。

锦衣卫的人早已撤走了,裕州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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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星寒出现在陈州府城,已经是夏初四月了。

那时,嘉靖皇帝的圣驾,正浩浩荡荡,急急忙忙,快马加鞭往京都赶。

陈州的人,根本不知道皇帝南幸的事。

江湖上的消息传播,比官方的消息快得多。江湖朋友隐约听到一些风声,知道一些颇为夸张的传闻。有关天斩邪刀大闹新郑裕州的故事,在江湖道上不胫而走,愈传愈离谱,天斩邪刀成为勇如天神,出没千军万马御林禁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旷世之雄。

轰传的结果,千金赏格失去了魅力。

谁敢为了千金与旷世之雄玩命?

陈州府衙,早半月便接到锦衣卫转发的公文。推官大人照例转发各州县,官样文章如此这般,随即应当束之高阁,连榜文也懒得揭示。

要捉拿一个叫桂星寒的刀客,这岂不是开玩笑吗?江湖上亡命刀客成千上万,哪一个会用真名实姓公然走动?何况谁也没见过这个人。

桂星寒并没有改名换姓,只是通常很少通名而已。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有些人以绰号在江湖闯荡一辈子,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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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仲夏,陈州大平原野仍是暮春景色,草长莺飞,江山一片锦绣。

他以为妙计成功,已经摆脱了锦衣卫的纠缠。

飞天夜叉向他说,已经把十四位随从打发回家了,在天下遨游不需众多人手呵护。

葛春燕成了飞天夜叉的伴当,两人结伴比较方便些。有两女同行,也可避免蜚语流言。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悠哉优哉按站行止,沿途雇车或雇马,甚至雇脚夫携带行囊,毫不引人注意,江湖朋友更不屑留意无利可图的人。

桂星寒成了游学书生,人本来就英俊挺拔,气概不凡,扮书生甚合身分。

两位姑娘成了他的侍女,大户人家的侍女不同一般婢仆,气质风华不下于一般千金小姐。

脱掉了冬装,他们脱胎换骨成了另一种人。

申牌时分,所雇的马车驶入南门外大街。

侍女当然得照料主人的一切,包括住宿打尖与外界打交道。

南门外大街有不少客店,旅客通常不喜欢在城内投宿,城外可以任意所之,半夜启程也无人干预。

在飞天夜叉的指示下,赶车伙计在悦来老店的停车场停下了。

“这家客店冷冷清清,一定不好。”葛春燕提出抗议:“林姐,换一家好不好?”

“冷冷清清少杂乱,别挑剔啦!下车下车。”飞天夜叉推开车厢门,不击跳板一跳而下,白了半躺在车内的桂星寒一眼:“公子爷!别再睡啦!到了地头,还得四处走走呢!”

“天气暖洋洋,车行轻晃,正是大好睡觉时光,好安逸哦!”桂星寒跳下地,装腔作势伸懒腰,打呵欠,正经八百掸青衫上的尘埃:“这里就是陈州府?怎么这样乱糟糟?不像一座历史名城呀!”

开始搬下行囊的车夫,是个年纪已半百的汉子。

“公子爷,这里是城外,是有点乱,城里就好多了。”车夫一面说,一面向奔来招呼的店伙示意提行囊,等店伙一走,突然放低声音:“公子爷,最好不要住这家悦来老店。”

“为什么?”飞天夜叉瞪了车夫一眼。

“这家店常年闹鬼,是有名的鬼店。”车夫不住摇头:“最好换一家。”

“鬼店?有鬼?”葛春燕兴趣来了:“妙哉!我从来就没见过真的鬼,假鬼却见过好几次。捉一个真鬼来逗弄,一定怪好玩的。”

她的嗓音十分悦耳,声音也不小,引起附近一些人的注意。她美丽的面庞,与穿的华丽衫裙,也受到注目,说的话更令那些人吃惊。

一个小姑娘居然要捉鬼来玩,难免令人吃惊。

停车场停了几辆客车货车,不远处大得上车马行人往来不绝,人声嘈杂,这时正是落店时光,但这家悦来老店,投宿的旅客却零零星星。

停车场对面是拴马栏,有五个长程旅客,正在把五匹健马拴在栏上,解鞍卸马包准备落店,有三名店伙在照料坐骑。

五骑士都是慓悍的彪形大汉,穿了天青色对襟骑装,鞍袋插有刀剑,皮护腰有暗器鞘袋。

五个骑士的目光,全被葛春燕吸引过来了。

唯一留意五骑士的人,是警觉性最高的飞天夜叉。

仍是飞天夜叉至柜台打交道,流水簿上留下她们三人的路引记录:林兰、葛芝、桂星。

减少一个寒字。身分是开封府学附学生,两侍女。

府学附学生,正式的名称是附学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附,不是公费生,但秀才身分却是不假,算是有身分地位,官府不能任意征调差使的上等人了。普通州县的治安公人,见了秀才便矮了一截。

一般公人,极少会把一个秀才,与一个朝廷要捉的凶犯联想在一起,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穿州过县,也可以享受稍特殊的待遇。至少在一些执行公务的捕快线民心目中,盘查盯梢一个秀才,是十分愚蠢的事,吃力不讨好替自己找麻烦。

安顿在三进客院最好的两间上房中,洗掉一身风尘安顿停当,已经是黄昏降临,旅客落店最混乱的时光,客院里陆续有旅客进住,但数量不多。

飞天夜叉在外面走了一趟,返回时神情怪怪的。

客店供应膳食,晚膳送到桂星寒所住的客房外间。房中已掌了灯,外面隐隐传来旅客的活动声浪。

“这问客店真的有鬼。”飞天夜叉一语惊人。

飞天夜叉的绰号是妖神,当然她不怕鬼,居然说起鬼来煞有介事,正经八百不像开玩笑。

“是吗?男鬼还是女鬼?”桂星寒也正经八百反问,脸上有掩不住的恶作剧笑意。

“你放正经一点好不好?”飞天夜叉要恼火啦!

“你礁,我不是很正经吗?”桂星寒忍住笑:“鬼由心生,这是正直不阿的人所持的信念。修道人承认有元神,也就承认有精魄的存在。精魄,也就是俗称的鬼。不论是元神或精魄,本身是没有形质的,只能存在于虚无的状态里。本质强烈的,或许会依附在某种有生命或者无生命的体质内,借以延迟消散的时间。”

“你在鼓吹迷信吗?”葛春燕忍不住向他挑衅。

“这与迷信无关,我只是说明一种迄今为止,仍是扑朔迷离,很难证实的现象而已。元神或精魄一旦离开躯体,它就成了无形质的异物,本身已没有力量存在,所以不会也不能伤害有躯体的生物。伤害人的是人的本身,与神鬼无关,所以正直不阿的人,看法是正确的。绝大多数的人怕鬼,他却不知道,鬼更怕人。人实在没有理由怕鬼,因为人死了仍可变鬼,鬼死了那就神形俱灭,连鬼都做不成啦!呵呵!你打听到甚么风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