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怎么一回事?”杨一元一面检查女人的百宝囊一面问,检出几个小瓷葫芦,仔细检查里面的丹丸药散,凭经验他知道里面装盛的是各种解药,“我是说,那个乐正仲明。”
“没什么啦!”吕飞琼有点不自然,甚至有忸怩不安的神情流露。
“真的?”
“我就是不要见他。”
“躲起来?躲多久!”
“他可能是途经郑州,明天会走的。”
“干脆,我揍他一顿,把他赶跑。”杨一元没收了几个小瓷葫芦,丢百宝囊出窗,“他的爪功很了不起,打断他的狗爪好了。”
“不要啦!”吕飞琼脸一红,“他不是坏人……”
“那我是坏人啦!坏就坏到底,我……”
“他是我的邻居。”吕飞琼悻悻地说,“他们家的武林声望,一向就比我家高……”
“唔!我知道了。”杨一元说,“武林声望颇高的人中,姓乐正的好像只有一个,八爪龙乐正弘光,是个方方正正颇孚人望的名武师。”
“那是他老爹。”
“那一个他?”杨一元笑问,恶作剧地眨眨右眼。
“喂!你不要说话带刺好不好?”吕飞琼脸更红了。
“除非我明白毛病出在哪里。”
“是这样的啦!”吕飞琼只好实说,她哪能斗得过杨一元?杨一元的怪笑她就无法应付。“他们家四兄妹,一个比一个神气,从小两家子弟就打打闹闹谁也不服输,提起武林声望他们却稳居上风。我一气,就仗剑闯江湖,我要闯出超过他们家的局面,让他们神气不起来。哼!一个名武师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们两家子弟打打闹闹,没打破头吧!”
“没有那么严重啊!”
“因为其实感情不算坏。”
“他那两个妹妹,从小就会撒赖,输了就放泼。他兄弟俩和我的兄长也不和。”
“你老爹放心让你出来鬼混?嗯?”
“这……”
“你是偷跑出来的。”
“没有呀!我妹妹就知道。”
“两个小鬼狼狈为奸。”杨一元向房外走,“该打一百荆条。我去看看那小子,是出来闯道呢?抑或是找不想见他的人。”
“杨大哥……”
“哈哈!别慌,我不会把他揍得鼻青面肿,毕竟他是块好材料,至少他见义勇为表现得很不错。就算他从小欺负你,我也会原谅他的。呵呵……”笑声中启门走了。
“吕姐!要不要我帮忙?”许纯芳也哈哈笑,“帮忙揍他一顿,替你出口气。”
“啐!”吕飞琼脸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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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元年长两三岁,闯道五载已是老江湖,他理该作东,找店伙备了一桌酒菜,就在这一进客院的小厅中款待乐正仲明。
他豪放不羁,摆明了提携后进的前辈老大哥气派。许纯芳姑娘作陪,年余的经历也显得老练。
对前来行凶的人袭击内情,杨一元略加解说,江湖寻仇事件太多极为平常,没有详说的必要。
“乐正兄光临郑州,仆仆风尘早早落店,有何贵干?”杨一元神色泰然,当然是有意探口风,“打算有多少时日逗留?”
“预定逗留三天。”乐正仲明身怀绝技,但目击杨一元擒凶手的出色表现,口气谦虚不敢自负,“兄弟不是仗剑行道的人,但目见不平不得不管,无意与人结怨,希望这期间不要再生是非。”
“在下对郑州还算是熟悉,江湖见闻尚算丰富,但不知乐正兄的事,是否需要在下效劳?”
“兄弟是年初出外遨游的,半载以来,踏遍了半壁江山,这次准备入关。”乐正仲明的口气,表示对江湖不算陌生,不是初出门的人,“杨兄既然见闻广博,兄弟想向杨兄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少年子弟江湖老,每天每年,不知有多少英雄儿女,怀着雄心壮志踏入莽莽江湖,最近二十年来,有不少女英雄出人头地,武林十杰就有三位是女的,上一代的宇内十一高人中,也有三位女高手。这些女英雄的成就,吸引了许多年轻姑娘们仗剑追随,希望也有她们的成就和声望,有些姑娘们可能出道的第一天,便……”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杨一元单刀直入打断对方的话。
“兄弟有位邻居,姓吕,芳名叫琼玉,今年十八岁了。”乐正仲明黯然地说,“已经离家年余,迄今音讯全无。她的武功很了得,拳剑已登堂奥,只是个性好强,小性子一发就令人头疼。”
“小姑娘们眼高于顶,平常得很呀!”杨一元直盯着许纯芳笑,许姑娘对他却直翻白眼。
在南阳桥头歇脚亭,出面向他挑衅的就是吕飞琼,可知小丫头的好强个性,比霸剑奇花更强烈。但三女中,吕飞琼平时所流露的温柔气质,却是最佳的一个,正是所谓外柔内刚类型的人。
“我出来找她,她的兄长也出来了。半年来,我们跑遍了半壁江山的大城镇,就没有人知道吕琼玉是何人物,我实在很担心,我一定要找到她,感觉中,我觉得她一定平安,但是……”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你担心是应该的,一位小姑娘出道仅年余,就算她有绝世的武功,能有多少成就呀!说不定连绰号也没混到手呢!何况她不可能用吕琼玉的本名扬名立万,对不对?”
“她是擅自离家的。”
“那就对了,假设你能找到她,她肯跟你回去吗?”
“这……”
“求她?”
“这……不。”乐正仲明一挺胸,“我会劝她,哄她,她如果不听……”
“如何?”
“捉她回去。”乐正仲刚提高嗓音。
“糟糕!你这个笨蛋。”
“杨兄!你……”
“你去捉吧!”杨一元向通向东厢的走道口一指。
扭头一看,乐正仲明跳起来。
吕飞琼站在走道口,杏眼圆睁狠瞪着他。
“琼玉……”他奔出兴奋地大叫。
吕飞琼呸了一声,扭头一闪不见。
奔至走道口,吕飞琼的倩影已经消失。
他倏然转身到了桌旁,虎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你这混蛋故意使坏。”他暴跳如雷,向杨一元大叫大嚷,“你在存心整我,可恶透顶,去你的!你这阴险的家伙……”
铁钵似的大拳头,凶猛地向杨一元的脸上招呼。
杨一元抬手架住了大拳头,下面一脚踹在乐正仲明的右膝上。
乐正仲明盛怒之下,下盘毫无防备,被踹得急退五六步,几乎摔倒。
还没站稳,杨一元到了,一声怪叫,铁拳疾飞。
小厅还算宽阔,两个疯牛似的庞然巨汉,拳来脚往尚可施展,打得激烈万分,拳掌着肉声犹如连珠花炮爆炸,一记比一记沉重快捷,看谁禁得起连绵不绝的重击,记记落实公平交易。
许纯芳不加理会,独自据桌大快朵颐,不时传出她的娇叫。
“喂!过去一点。”她的娇叫声,压下了拳掌着肉的暴响,“再过去一点,酒菜要翻啦!”
保护酒菜要紧,打斗的事与她无关。
贴身缠斗如果不是死仇大敌,危险性并不高,发拳出掌很难发挥全力,速度太快出劲的距离也不够,看似激烈万分,其实有惊无险。
各挨了百十记重击,乐正仲明有点吃不消啦!“砰砰噗”三声闷响,小腹挨了闪电似的连环三撞拳,被打得飞退五六步,背部砰然撞在墙壁上,似乎房舍摇摇。
“她与许姑娘同房,快去捉。”杨一元在拳头上吹口气,怪腔怪调大叫。
乐正仲明真听话,疯子似的狂奔出厅。
“这小子不错。”杨一元回到桌旁坐下,摇头晃脑,“就是鲁莽急躁,难怪吕姑娘受不了他。”
“大哥!你也用不着故意整他呀!”许纯芳笑吟吟替他斟酒,俏巧地睥睨着他,“要不,就是你对吕姐存有坏心眼,所以……”
“有坏心眼的人,才会往坏处想。”他神情微变,“我怎知道吕姑娘也来了,她本来就坚决表示不理会的呀!再说,我想把这件事弄个明白,才能决定该怎样撮合他们,把双方的芥蒂原因明白摊开来,是不是有助于他们相互进一步了解?”
“也许更糟……”
“应该不会。”杨一元不以为然,“芥蒂在心里隐藏得愈深,愈增误解。与人相处,我宁可选择向我大叫大嚷,甚至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朋友,可不想与一个经常站在身边,鹰视狼顾像冷恶的猛兽,冷静应付我的人走在一起。朋友也好,男女之间也好,彼此把话都放在心里,早晚会不可收拾的。当然,这些话要不涉及隐私。”
“无话不谈推心置腹,也有坏处呀!”
“那是当然。”杨一元喝了一碗酒,“不可能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任何一个人,一生中难免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人生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心中的梦魇,永远不可能与人分享分担。你如果刺伤触及某个好朋友的隐私,他就会成为你的仇敌。亲如夫妇也一样,一百对同床异梦的夫妻,最少有五十双毛病出在这里,都希望对方毫无隐私。”
“这个……”许纯芳发现他眼中的飘忽神情。
“我这个人是有点怪,我承认有点让人觉得不易相处,可能与我的玩世性格有关。我不是一个为别人而活,为世俗的评价而活的人。我对所参与的事相当执着,但并不操之过急,我会随情势的凶险程度而更改方法,所以很容易遭到误解,而我又不介意,这就很难令每个人都满意了。以吕姑娘的事来说,我实在没料到她会前来偷听,如果我必须为了揣摸每个人的心态言行,而必须留心讨好每一个人,岂不活得太辛苦?我哪有闲工夫去做误人又不利己的笨事?”他说的是他自己,但神情却漠然。
许纯芳感到气氛不寻常,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劲,正在用心察言观色,厅外闯进脸色臭臭的乐正仲明。
“她提了行囊走了。”乐正仲明想冒火地质问,却又有点气馁。
“她一定去找霸剑奇花。”杨一元冷冷地,不再热衷,“在郑州她除了许姑娘之外,最亲近的人就是霸剑奇花了。”
“霸剑奇花在何处落脚?”
“我不知道。”
“你……”
“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人很少管闲事。”
“你一定……”
“我警告你。”杨一元虎目怒睁,火往上冲,“我很忙,我自己也有许多事摆不平,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闲事?更不会无聊得去管一个姑娘们落脚在何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追逐女人的风流浪子?”一掌拍在桌上,杯碗乱跳,“要找你自己去,别来烦我。”
乐正仲明受不了啦,扬掌提拳要爆发了。
“我耐性有限,你给我记住。”杨一元踢凳而起,“你要是敢撒野,我要把你的爪牙折断,把你的肚子从口里打出来,不信你试试看?”
许纯芳总算第一次看到,他为了一点点小事发火,以往他对一些不伤大雅的事故,从不当真一笑了之。
她就是感到不对劲,也许是今天太过闷热,每个人的情绪都有点反常吧!天气热难免火气大。
“大哥!不要这样嘛!”她不得不提心吊胆劝解,“乐正兄也是心中焦急,毕竟在江湖奔走寻觅了不少时日,一旦……”
“看他这副德行,即使寻觅了十年漫长岁月也是枉然。”杨一元气消了,赌气不再进食,往厅外走:“他居然狂妄地要把人捉回去。我花了百日工夫,紧迫追踪一个差劲的对手,迄今仍然可望不可即呢!他的心态如果不改变,铁定会害人害己。”
回头瞥了怔在当地的乐正仲明一眼,大踏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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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大而化之的人,人走江湖什么也不在乎。
他说:他不是一个为别人而活、为世俗的评价而活的人。
又说:如果我必须为了揣摸每个人的心态言行,而必须留心讨好每一个人,岂不活得太辛苦?
其实,他不可能做到这一地步,某些事,某些话,他仍然介意的。
他对女人的心理与感情生活,所知有限得很。
他可以把一个女人剥光,不理会任何后果。
他可以狠揍一个女人一顿,不论对方是美是丑。
但他并没忽视女人,不至于荒谬得认为男女无别,只是忽略而已,不想花时间了解女人。
许纯芳说他对吕飞琼存了坏心眼,伤害了他的自尊,对伤害自尊的话,他不能毫不介意。
他与两位小姑娘同行,唯一的原因是夜游鹰已和百绝头陀走在一起了,各办各的事,同路一并解决事属平常,事后各走各的路无牵无挂,如此而已。
他不是惊鸿剑客那一类的风流人物,惊鸿剑客帮助三女对付夜游鹰是有目的、有所求的。
不是他曲解了许纯芳的话,而是他想到惊鸿剑客与霸剑奇花的事。
这岂不是把他和惊鸿剑客相较吗?那算什么?
他陷入情绪低潮,信步出了店门。
他想:他实在没有必要多管闲事引人误会。
南关在望,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每个人皆行色匆匆,他是唯一显得神态悠闲的人,背着手沿街边往城里走,其实有点闷闷不乐。
马快秦国兴,曾经派人扮店伙,递送有关从开封来,几个侠义道名宿的消息。他本来要前往探底的,被凶魔们入店行凶的事耽搁了。
现在,他对探底的兴趣已经消失,就让他们来吧!反正要来的终须会来。
街西有人走近,急步到了他身后。
在街上行人众多的地方行走,他是很小心的,高手刺客会趁人多时下手行刺,只有差劲的刺客,才不敢在大街上动手。
“杨爷!借一步说话。”接近身后的人避免误会,在丈外便出声招呼。
是秦国兴,这位马快穿的是便服。
“接到你的手书,谢谢。”他等秦国兴走近,并肩向不远处的一家食店走,“开碑手罗杰那狗杂种,竟然敢纠众大白天进店行凶。”
“他是降龙神僧的门人,无恶不作的第一流混蛋。”秦国兴直咬牙,“他是什么都敢的,包括白昼当街杀人。他在州衙有死党,六房中都有他的人上下其手,出了事关节一送,案件就成了死案放柜归档。”
“任何一座城镇,任何一个世代,都会有这种人,那是无可奈何的事。”他踏入店堂,在偏僻的近窗一桌落坐,“知道惊鸿剑客的藏处吗?”
店伙沏来一壶茶,几碟时鲜果品。
“本来躲在南乡,现在躲到东关去了。”秦国兴有无数城狐社鼠做线民,消息灵通得很,“来的人好像不少,已认出身分的有五个,住东门内的汴京老店,来势汹汹,你可得小心应付。”
“我会的,但也可能用不着我费心。”
“杨爷的意思……”
“霸剑奇花不会放过他。”
“我知道,那小女人好像已横定了心。”
“呵呵!所以,千万不要招惹女人。”他笑得勉强:“女人爱恨分明,不走第三条路,那些可敬的侠义道名宿,既然来势汹汹,我何不制造机会?”
“杨爷的意思……”
“离开郑州,找机会到混沌宫扫庭犁穴。”
“杨爷!我还是一句话,我做向导。”
“不,你不能去。”他仍然一口拒绝,“我不能操之过急,先造引蛇出穴的势,打死了蛇子蛇孙,留下蛇王就可以放心大胆扫庭犁穴了。唔!你先走。”
刚进来,还没喝掉一杯茶,怎么就赶人?秦国兴一头雾水。
“要来的人来了。”他低声说,“不要左顾右盼,迳自出店,我不要你露面,你不能牵涉进来,老实说,我也无法分身照顾你,走!”
秦国兴打一冷战,匆匆出店走了。
店堂有三间,每间有一二十副座头,食客不多,不足三成座。
他是左间最外侧,位于窗旁的一副座头,陆续进来了几个男女,分占了三方座头,三方面夹围,把他堵在窗壁下,他陷入绝境了。
片刻,桌旁多了一个人,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而且可以称得上俏丽的美妇。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这女人一定是艳冠群芳,令男人神魂颠倒的大美人。
这女人穿了彩衣彩裙,而且佩了剑,走动间幽香四溢,扭动的小腰肢像蛇一样款摆,可能是隆胸丰臀尺码可观,小腰肢承受不了的缘故吧!
美妇不管他是否同意,在他的对面坐下了,抬纤手在桌上轻点了三下,以便吸引他的注意,因为他正专心地咬剥一枚核桃,手法相当笨拙。
任何一个武林二流高手,两个指头就可以把核桃捏得粉碎,他却用牙又用敲,用指甲小心地挑出核肉,似乎乐此不疲,不知道有人在旁虎视耽耽。
点桌的声音,总算吸引他抬头了。
桌面,有三个指孔,深有四分,似乎是用尖锤重击所留下的创孔。
他知道当然不是尖锤重击而成的凹孔,而是美妇用纤指留下的示威记号。
“喂!你的手指是不是有毛病?”他邪邪的笑意,最易惹起任何女人的反感,尤其让规矩贞烈的女人愤怒,“不会是患了富贵手绝症吧!”
叮一声清鸣,美妇叩指一弹,虚空击中他面前的茶杯,杯碎裂茶泻满桌面,也溅了他一头一脸。
“她娘的混蛋!”他跳起来,抹抹脸上的茶水大骂:“你!看来像一个女人,嗅起来也像个女人,大概摸起来也像个女人,但行为却没有女人味,比一个蠢夫更恶劣,该死的,你在勾引我吗?”
这一番大骂,简直粗野得不像话,语惊四座,连店伙也慌了手脚。
美妇怎受得了,气得脸都变绿了。
“我……我要你后悔八辈子……”美妇咬牙切齿厉声说,双手齐发。
上抓五官,快得像攫鼠的猫爪,中间食中两指点出,指风猛袭七坎大穴。
他正陷入情绪低潮,火气特旺,像在弦的箭,一触即发,一受刺激,激发了他潜在的野性,这位美妇挑衅得不是时候,选错了时辰。
他也双手齐发,指风击中他的掌背,发出金石撞击的异响,掌背毛发未伤,左手一抄,反扣住美妇的手爪,十个指头齐收,扣得死紧。
这种互扣式十分可怕,只许有一种结果;不是你五指折断,就是我五指崩碎肉烂,无法解开,除非有一方获胜后愿意松手。
右手挡住了指风,乘势上抬,急抓,一把抓住了美妇的高顶髻,向下猛压。
“砰砰砰砰……”美妇的额面,在桌面一阵急叩,桌上的物品一团糟。
“呃……”美妇厉叫。
手一掀,美妇仰面飞跃出丈外,额破鼻扁,满脸流血,右手五指骨折,摔倒在同伴怀中昏厥了。
这才是后悔八辈子的倒霉事,美妇的脸蛋算是完了,美貌已成为昨日黄花。
三桌共有十二个男女,全站起来了,但变化太快太突然,救应不及。
他一脚踢飞食桌,一拉马步气涌如山。
“大爷敢从南阳杀到归德,从归德杀到郑州,杀得百绝头陀一群盖世凶魔亡命而逃,片刻间歼除天下共畏的中州五子五个人神共愤妖道,哪在乎你们一群土鸡瓦狗?”他声如雷震,杀气腾腾,“你们,是什么东西?宰不光你们,杨某人拍拍腿退出江湖,任由你们横行霸道。上!你们还等什么?等杨大爷请你们就死?上!”
他所报出的人名,足以让这些仁兄仁姐心胆俱寒,他流露在外的无边杀气,更让这些人魂不附体,一个个脸色大变,掌心淌汗手脚发软。
“你还宰了一个南天一教的使者,五方揭谛朱茂坤。”有人在不远处朗声说,是许高嵩,“一剑毙了阴山鬼王邓宣威,九杀魔僧一照面就完了,小老弟!这十二个仁兄仁姐,一照面之下,大概会死掉一半,这间食店要打人命官司了,可怜。”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个先后都溜走。美妇是被一位女伴所背走的,她一直就昏迷不醒。
杨一元给了店家一锭银子,赔偿生财家具,气冲冲出店,取道返店。
“你把开封地区,振武园的侠义道朋友,整得灰头土脸,尔后赶来的人,大概不会如此嚣张了。”许高嵩苦笑,“这些人事先既不打听你的来历,也不打算分辨是非,听信惊鸿剑客的一面之词,先入为主自取其辱。我想,你何不亮名号?这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他们知道你是八极游龙,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会拒绝前来丢人现眼。”
“不!不亮名号。”他慨然的拒绝了,“把那些有心人都吓跑,我就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那就直接前往混沌宫,一了百了。”
“我不急,在凶魔们的气势正旺时,前往硬碰硬,智者不为。气是旺不了多久的,混沌宫不可能把请来的人永远留住,拖一天气泄一分,百绝头陀心中一焦急,便会失去耐性让我摆布了。”
“你在这里等多久……”
“不在这里等,我还有一些琐事,正好乘机办理,将及早离开。”
“哦!打算往何方走?”
“这是我的私事,大叔。”他正色说,“前往混沌宫的事,我打算暂且抛开,何时前往,谁也不能预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明天或今晚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变故,恐怕连老天爷也不知道,所以日后的事,这时打算未免可笑。”
“你的意思……”
“我的目标是妙观音,令嫒的目标是夜游鹰,由于他们已经走在一起,所以我答应偕同令嫒一同进行,必要时我将助令嫒缉捕夜游鹰。大叔!恐怕你还不知道不久之前所发生的事。”
“不久之前所发生的?”
“令嫒只有一个人留在店中。不久之前,降龙神僧的门人纠众袭击,失败逃掉了,很可能不死心,吕姑娘碰上了乡亲,已经去找霸剑奇花结伴。依我看,霸剑奇花不可能去找夜游鹰了。我有事要离开,令嫒一个人在外闯荡,即使她去找霸剑奇花两人,重新结伴同行,也将被牵扯入与惊鸿剑客的情爱纠纷中,祸福难料。父女连心,把她带在身边吧!等到出了意外,那就来不及了。”
许高嵩大感失望,叹了一口气。
“我和朋友暗中跟在她后面,实在很累人。”许高嵩不便询问他的去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只好带着她遨游一段时日了。夜游鹰既然受到凶僧的庇护,除了你,没有人敢向这些凶魔挑战,我必须带了她远走高飞,尽快脱出凶魔们的势力范围。”
“这才对,大叔!”杨一元诚恳地说,“愈快愈好,我要去拜望一下开碑手罗杰,他不能派人到客店行凶,而能脱身事外,仍在家里耀武扬威。再见。”
他走了,留下许高嵩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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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吓阻拥有庞大实力的强劲对手,造势是十分重要的事,气势磅礡,对方就不敢妄动了。
如果让对方肆无忌惮找上头来不断骚扰,那是十分麻烦的事,杨一元必须增加自己的声势,让对方心中有所顾忌而收敛退缩。
他大摇大摆公然向开碑手挑战,登门兴师问罪。可是,开碑手一家大小失了踪,唯一留下的老门子,不接他的拜帖,却领他进屋察看,的确是一座空宅。
他的用意是造势示威,并不想真的打上门去,把罗家打个落花流水。
他相当满意,开碑手被他吓跑了,当然也难免有些失望,没有对手并不愉快。
他出现在东门内,赤手空拳表现得相当狂妄。
东门内东大街的汴京老店,是规模不小的老字号,投宿的几乎都是有身分的人,问题人物通常避免在城内投宿,在城外活动限制少得多。
站在宏大的店门外,几个在门外活动的店伙招子亮,立即警觉地留意他的举动,消息很快便传入店内,有心人着慌了。
他并不急于入店闹事,示威造势需有步骤地进行。
在店外走了一圈,浏览停车驻马的设备,不是落店的时光,店外的广场活动的人相当稀少。
让里面的人疑神疑鬼,让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应变。
走了一圈,开始向后门闯。
里面的人沉不住气了,首先出来了三个人,为首的人年约半百出头,身材修魁相貌威猛,匆匆下阶在二十步外挡住他的去路,三双鹰目虎视耽耽。
“留步。”为首的人声震耳膜,“老夫……”
“我不管你是谁。”他屹立如山,脸上的冷笑令人望之心寒:“杨某既然来了,天王菩萨也吓不了我,你们知道在下是杨一元,这就够了。”
“你也未免太狂了。”
“是吗?你们来郑州,目的是找我,将我剥皮抽筋。你们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来了一大群,在下不想让你们辛苦,所以自己送上门来,免得你们劳师动众,远到南关外向在下示威。你们之前,已经有一批人去过了,好像示威不成,反而成了丧家之犬。”
“阁下为何说了那么多大话?”
“因为我不想太早杀死你们,也不想大白天在城厢出血案,吓走你们以保全你们的性命。我之所以大发慈悲,原因是你们这些浪得虚名、自私自负、是非不分的人,虽则可恶但罪不至死。同时,也念在你们成名不易,不希望你们身败名裂枉送性命。”
“你这是什么话?哼!”
“老实话,阁下!我问你,你们为何要来对付在下?凭什么?”
“你在许州,纠合一群黑道匪类,再三迫害袁贤侄,可有其事?”
“狗屁!”他毫不客气,口出粗话,“那混蛋把你们邀来郑州,你们没想到其中有诈吗?在下游踪天下,今日天南,明朝地北,你们傻瓜似的赶来这里,是不是想在这里满地找我遗落的腿毛?”
“你……”
“醒一醒吧!阁下!”他冷笑,“那混蛋迫害霸剑奇花,已和百绝头陀那群凶魔,定下恶毒的协议,两股人明分暗合,必欲替百绝头陀歼除我而甘心。凶魔们在死鬼中州五子的混沌宫聚会天下群魔,你们在郑州等候亲朋好友集合,人一到齐,两股人马像大雪天出动猎食的狼群,至天下各地追杀我杨一元。天下间竟然有你们这种一句话就动了无名,不问情由便用身家性命替人卖命的可悲名宿,你们是怎样在江湖扬名立万的?三岁小孩都比你们懂事些。”
“你不要……”
“我要是不点醒你们,你们死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冤鬼。我问你,我杀了江湖朋友畏如蛇蝎,人神共愤的中州五子,江湖朋友必定额手称庆,侠义道英雄豪杰,都会为我喝采。你敢找我?你也是凶魔的同道?”
“传闻不可置信,谁见到你杀了中州五子?凭你?你骗谁?”
“你有种吗?”他厉声问。
“老夫一身英雄胆……”
“好,你们一共有十七个人住在这里,咱们立即动身前往混沌宫,明天早上就可到达,与天人共愤的中州五子一决雌雄,仗你们侠义之剑除魔卫道。你们如果不敢去求证在下的所谓传闻,给我爬出城爬回你们的家,今后不要再在江湖丢人现眼。”他声色俱厉,咄咄逼人,“你们如敢强词夺理,在下就在这里把你们全废了。把你们的人全叫出来吧!在下替你们在江湖除名,说一不二,绝不手软,我等你们。”
“你……”
“我要求答覆,现在,立即。”他声如乍雷,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是我被摆平在这里,就是你们让马车载回开封等死。”
众目睽睽,四周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高手名宿怎下得了台?被逼得非向绝路上走不可。
三个名宿气得发抖,或者是吓得发抖。
凭他们十几个一流高手名宿,怎敢到混沌宫撒野?他们一听中州五子的名号,便会心中发冷,中州五子如果出现在开封,他们连大门也不敢迈出。
他们刚从另一批朋友口中,也就是不久前受折溜走的人,知道中州五子的死讯,心中吃惊,却不肯相信,现在仍然存疑。
不管是真是假,即使中州五子真的死了,他们也不敢前往混沌宫撒野。五妖道有不少妖术通玄的门人,五子死了,这些门人仍然令他们怕得要死,怎敢前往送命?
要和杀了中州五子的人拼搏,那是难以想像的可怕大灾难。
另一批十三个人有幸保住了性命,只有一个武功最高的美妇遭了殃,这消息已经让这家客店的人心胆俱寒,目下杨一元找上门来,如果没有对付他们十七个高手名宿的能耐,敢来公然叫阵?他们能有那十三个人的幸运吗?
“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位打交道的名宿真的胆寒了。
“混蛋!”杨一元大骂:“你们从开封各地,纠合在一起,到郑州来找我,怎么反而说我欺人太甚?你可是有名气的人,不是会放泼的三姑六婆,你说的话可是要负责要担当的,挺起你的脊梁来,阁下。”
“老夫……”
“你可以亮名号了,四周有不少人,可作今天的见证,消息传出之后,应该不是传闻了。”
一步步把对方逼往死路上走,杨一元今天的确表现得反常。
一旁踱出一青衫中年人,轻咳了一声以吸引在场的人注意。
“董老哥!可否冷静些?”青衫中年人向那位名宿说,“解铃尚需系铃人,可否派人去请惊鸿剑客,前来各方面对证?助拳的人有权知道是非黑白,再决定涉入的程度与决定该不该干预,是吗?”
“好,董某即派人去找袁贤侄前来对证。”董老哥心中一定,总算找到台阶下了。
“你还能找得到他吗?”杨一元冷然问。
“他就在外面东关。”
“好!我在对街的食店等候半个时辰。”杨一元放松压力,造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过时不候,我会再来找你,半个时辰后见。”
“他片刻可到。”董老哥咬牙说。
“他到在下即到。”杨一元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