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汉已看出不妙,高手游斗,缠上三天两夜也分不出胜负来,张文季的武功显然比女郎浑厚,用游斗术更是无懈可击,再拖下去,女郎输定了。
“小姐,用剑对付他。”那位被张文季抓住脚踝摔飞的大汉叫。
两大汉都佩了剑,另一位大汉手中另抓了一把装饰颇为华丽的剑,女郎的小蛮腰有可佩剑的皮护腰。
很可能是女郎颇为自负,抢出救人时,把剑交给大汉保管,表示不用剑唬人。
女郎久攻无功,已感到有点狼狈,怒火再狂也是枉然,心中正感到焦躁,虚攻一招,飞跃出两丈外。
大汉配合得十分圆熟,剑准确地抛出。
女郎一把接住剑,拔剑出鞘,粉面带煞。
“给他一把剑。”女郎怒叫。
张文季赤手空拳,所以女郎要大汉给他一把剑。
大汉略一迟疑,极不情愿地拔剑抛出。
“奇怪。”张文季接住翻腾而来的长剑,惑然地说:“那混蛋的党羽,居然有风度,异数异数。刚才你们乘机偷袭,才是那混蛋的党羽们惯常的手法,似乎年头大变,所有的人都反常了,那混蛋这次就不曾偷袭。”
“本姑娘情急救人,你敢说我偷袭?”女郎柳眉倒竖,大声抗议:“如果存心偷袭,你早就死了。”
“你的武功,比那个混蛋高出甚多,速度快逾电火流光,如果在下躲闪慢了一刹那,你那一掌很可能劈裂了在下的肩胛骨,你还敢说不是偷袭?哼!小女人,你是那混蛋的情……情妇?”
绝剑秀士是江湖上有名的好色如命黑道风云人物,人才一表英俊潇洒,甚有女人缘,众所周知,他有不少美丽的情妇,仍然不断勾搭美丽的女人,风流成性以花丛圣手自豪,偏偏有那么多女人愿意做他的情妇。
张文季了解这个人,以为这美丽女郎是绝剑秀士的情妇,不然怎会奋勇抢救?
“该死的!你胆敢侮辱我?”女郎火冒三千丈,愤怒地挥剑直上,剑上神功默注,剑一动风雷乍起,剑气迸发彻骨奇寒,剑身光华熠熠,幻化为一道电光,破空射向他的胸腹要害。
“铮铮铮……”响起一阵震耳清鸣,火花四溅,迸散的剑气呼啸如天风降临,双方御剑的劲道极为浑雄,每一剑皆势若雷霆。
张文季心中暗懔,这小女人的剑术,可以用疯狂泼辣四字形容,比那些当代名家更胜一筹,如不全神贯注应付,真可能挨上几剑呢!难怪大汉要小姐用剑对付他,可知这小女人在剑术上必定高人一等。
他小心地应付,见招化招,每剑必接,也用刚劲周旋,来一剑封一剑,连封十余招,女郎的剑被震偏的幅度有限,所以能保持从中宫连续进攻的优势,但他开始反击,女郎便大感吃力了。
他开始控制主攻了,一连十余剑强压,把女郎逼得八方旋走,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女郎已逐渐失去还手回敬的机会,只能拼全力封架闪避了。
两大汉骇然变色,心中叫苦。
“老三,撤剑上!”没有剑的大汉向同伴急叫:“小姐恐怕支援不住了。”
“我……我哪插得了手?”另一大汉虽已应声拔剑,但脚下迟疑:“他……他们太快,我连人影也难以分清,这一上去,倒霉的一……一定是我。”
黑绿与青色虽有不同,但速度一快,就难以分辨了,两种色彩相差不远,人无法分清,该向谁出剑?大汉有自知之明,知道真的无从插手。
松林距大道不远,飞腾的剑光与铿锵的金铁交鸣,引来了不少胆大的香客在不远处好奇地旁观。
大道上香客络绎于途,胆小的人都匆匆走避。
大踏步来了五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都背了包裹,佩带了防身刀剑,排队急趋斗场。
“住手!”为首的中年人,以震耳欲聋的沉雷嗓音大吼:“进香期间,你们在这里打打杀杀,惊世骇俗,也是对地藏菩萨的大不敬,住手!”
最后一声沉喝,像一声春雷。
女郎疾退两丈,脱出张文季的剑势范围,粉脸苍白,香汗淋漓。
张文季也出了不少汗,但依然神定气闲。
“老夫在要替你们评理。”中年人双手叉腰,威风凛凛有如天神,说话中气充沛,还真有评理的威严:“小姑娘,你先说。”
“这泼赖把那个人打得半死,还不肯歇手。”女郎向正踉跄出林,手中已有拾回的剑,咬牙切齿向外走的绝剑秀士一指:“是我看不顺眼,所以……所以管了这档子闲事。”
五个中年人直至绝剑秀士,接近至十余步内,才分辨出来人是谁,粗眉攒得紧紧地,五人同时脸色一变。
绝剑秀士脸上的血迹已经拭掉了,一个黑眼圈加上左颊浮肿泛紫,不走近真难分辨本来面目。
“你不是他的人?”中年人一指绝剑秀士,向女郎沉声问。
女郎一怔,怎么又有人指她是这个被打的人是同伴?
“大哥,咱们走,这种闲事不管也罢。”另一位中年人用不屑的口吻说:“管了有失咱们的身分,走!”
为首的中年人冷哼一声,举手一挥,大踏步转身扬长而去。
“他们是什么意思?”女郎冒失地向两大汉问。
“小姐……”大汉指指拉开马步,扬剑打算向张文季进招的绝剑秀士一指:“这……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啦?”
“他……他是……”大汉显然已认出绝剑的本来面目,脸上有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是谁?”
“绝剑秀士石……石玉。”
“呸!”女郎突然一脸通红,气呼呼地扭头便走。
两大汉摇头苦笑,垂头丧气后跟。
绝剑秀士扭头一看,所有的人都走啦!吃了一惊,扭头撒腿狂奔,大概已完全清醒了,没有人再帮忙啦!再不走岂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笨蛋?
张文季本来没有杀绝剑秀士的念头,要杀早在第一次近身时,就可以一掌将对方送下地狱了。他瞥了手中剑一眼,这把剑已是缺口斑斑,成了废物啦!女郎的剑是宝物,这把剑禁不起一击。
抛掉剑,他重回松林取他的背箩,不能在这里等大力鬼王了,先离开再说。
×
×
×
他站在山坡的松树下,向路两端眺望。
这里距离扬店铺约十五六里,大道在山脚下绕过,他所立的山坡,可以看到路两端三四里外的景物。往南四五里,可以隐约看到村镇的形影,那就是宿站公馆驿,位于南陵县与贵阳县的中间小市镇,两县各距七十里。
大道上的香客,结成一群群一队队,少则二三十人,多则一两百,有些队首尾相连,有些则相距两三里,颇为壮观。
他答应了出山虎阻止大力鬼王,必须遵守承诺。
出山虎一群人,必定在公馆驿投宿,虽则目下是巳牌正末之时,有眷的香客绝不敢错过宿头。
有眷的香客一天赶七十里,已经是相当快的脚程了。
武功根基深厚,轻功超绝的人,七十里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可赶到。
按大力鬼王的脚程估计,应该快来了。
大力鬼王的行动是不会隐匿而绕路的。
半截铁塔身材高有九尺,三里外也可以看清。
还没看到大力鬼王的身影,他干脆坐下来等候,闭上眼睛假寐,情不自禁胡思乱想。
“那位女郎不是绝剑的情妇。”他自言自语:“是个冒失鬼,糊糊涂涂不问情由,冒失地出手管闲事,姑娘们怎能如此鲁莽?”
他感到好笑,也觉得自己同样冒失,口没遮拦,一口便咬定女郎是绝剑秀士的情妇。
女郎美丽的脸蛋,与穿劲装的玲珑透凸健美身材,突然在他的心目中涌现,只感到心跳突然加快了。
四载天涯闯荡的刀头舔血生涯,他碰上了不少天姿国色的姑娘,也交了些美丽的异性朋友,但似乎没有人能引起他的注意。
今天相见,明日天涯,这就是江湖闯道者的感情生活,相聚与离别,都不会留下什么,没有心情彼此关切牵挂。
今日相聚,谁知道日后是否相见有期?
他突然觉得,这位女郎有点特殊。
“有点眼熟。”他突然坐正身躯自语:“似乎曾经在甚么地方见过她,她是谁?”
搜索枯肠,他始终想不起曾经见过这位美丽的小姑娘,甚至毫无印象,但依稀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挥之不去。
想起劈胸那一把抓的情景,他有点歉然,感到脸一热,似乎眼前幻现那诱人的胸部曲线,和发育匀称的健美胴体,灵活闪动的修长玉腿……
“我怎么啦?”他颓然倚回树干假寐:“我怎么想起这些事?”
难怪心跳加快,这位陌生女郎引起了他的注意,因而引起生理上的波澜。
闭上眼睛,幻象更为鲜明。
女郎发现救错了人,那一声又羞又怒的“呸”,在他眼中显得可爱极了,不但不像一般女人羞得希望找个地洞钻进去,反而抬头挺胸昂然而走,率直的性情很合乎他的胃口。
说风是风,说雨是雨,与这种姑娘们相处,不必无时无刻担心阴晴不定的烦人反应。
透过前面的草梢,可看到大道两端的光景,坡下十余步便是大道,在道上行走的人却看不到他。
看到了绝剑秀士带了六个高高矮矮佩了刀剑的人神色狞恶向南赶。
他们是落单的一小群,与前后结队而行的香客不同,远在半里外,便可看到绝剑秀士的黑眼圈和红肿未消的脸,脚下也显得蹒跚。
这一顿狠揍,内腑可能受了内伤,幸好没有碎骨头需要整理。
“这家伙还不死心呢?”他心中暗笑。
男人追女人是合情合理的正常现象,除非绝剑秀士用强暴的手段采花,他无权惩罚这种好色如命的风流秀士。
他痛打这好色之徒,主要是绝剑秀士主动找上了他,聊施薄惩而已,所以下手有分寸,一顿好打只伤皮肉,他不是真正残忍好杀的人。
一大队香客过去了,不久出现了五个零星的旅客,那位比别人高了一头的大汉,有如鹤立鸡群,远在三里外便可看到。
“来了。”他欣然说,准备背箩动身。
×
×
×
对付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尤其是那些半吊子的所谓武功不高不低名家,引起纠纷是十分容易的,一句话便可以引起一场你死我活拼搏。
五个人携有包裹,佩了兵刃,由高大的巨人大力鬼王领先,挺胸凸肚神气地大踏步趱赶。
大力鬼王不但身材高壮如门神,相貌更是狞恶慑人,满脸横肉,牛卵大的巨眼布满红丝,血盆大口加上乱胡子,龇出一口尖利的獠牙,真像个十殿阎王的守殿鬼王,长相极为唬人。
用做手杖的虎尾大铁棍,重量真有四十斤以上,一棍下去,磨盘大的巨石保证可以碎成碎屑,单手挥动,三丈内无人敢近身。
据说体型巨大的人,愣头愣脑不喜女色。这位大力鬼王正相反,精明机警而且性好渔色,早年做绿林寨主时,抢劫就以抢女人最优先。
后来改投第三大奸恶鄢懋卿押运盐税金,自己兼私盐贩子,赚了不少金银,全花在秦楼楚馆的红牌粉头身上了。
他并非收集女人的垃圾坑,而是喜欢美女的享受家。他自己生得丑陋,普通三五分姿色的女人,他还看不上眼呢!
鄢奸垮台两年余,手下三百余名狐群狗党失去衣食父母,一哄而散各谋生路。
会积蓄的人回家安度余生,赚一个花一个的人,可就沦落为下九流的亡命混混了,为财为色无所不为。
大力鬼王再也没有大堆金银在花丛享受啦!重拾旧业做山大王又没有根基,便纠合了一些人做黑道亡命,抢劫偷盗诈骗恐吓无所不为。
对女人也就从不在钱方面打主意,劫持采花就成为他找女人的最佳途径,被正道人士看成必须诛杀的淫贼。
但正道人士无法抓住他犯案的真凭实据,也奈何不了他,三五个一流高手休想接近,一两个禁不起他的沉重虎尾棍一击。
四个同样相貌狰狞的大汉,是他的得力伙伴,称为江湖四鬼,武功都是第一流的,五个人公然在江湖走动,真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道可容十人并行,宽度将近两丈,一个人走路,应该靠左边的路侧走。
张文季却走在大道的中间,手中点着一根罗汉竹探路杖,人高马大,身材健壮,走起路来却慢吞吞,一步一顿像老汉,霸占了路面,妨碍交通。
大力鬼王五个人,却步履快捷,健步如飞,像五头牯牛,并肩横冲直撞。
大力鬼王腿长脚长,大踏步在中间向前闯,渐渐接近了张文季身后,大牛眼首先涌现不悦的神情。
“好狗不挡路,闪开!”洪钟似的沉喝,在十步后便发出了。
祸从口出,一句话就可以引发一场暴动。
张文季就等这一句话,制造揍人的机会太容易了。
“混蛋!”他扭头大骂:“路宽得可供一群猪进屠房,谁挡了你的路啦?岂有此理,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他不止说一句话,烧起了一场烈火。
大力鬼王哪受得了?怒火冲天急跨两步,每步真有七八尺,便到了张文季身后,沉重的虎尾棍猛地单手向前一伸,要扫断他的双脚。
“小心……”一个鬼大叫。
张文季像是腿下长了眼,感觉极为灵敏。马匹的腿膝骨内侧,各有一块钱大的,不长毛的疤痕,那就是马蹄的感觉器官,凭这疤眼器官放蹄奔驰。人的腿没有疤眼,所以很难逃避身后的袭击。
他背了一个大背箩,闪动必定不够灵活,所以大力鬼王认为吃定他了,这一棍必定脚断人倒。
他双脚上缩,身形飞旋而起,速度骇人听闻,眨眼间便到了大力鬼王的前上空。
大力鬼王一棍扫空,还来不及止步收棍,快靴已吻上了左耳门,旋身凌空飞扫的力道沉重无比,足以踢破猛虎的脑袋。
罗汉竹杖也凌空劈落,击中右肩有骨折声传出。
人影斜飞出两丈,飘然落地点尘不惊。
“呃……”大力鬼王厉叫,向右摔倒,像倒了一座山,沉重的虎尾棍扔出路外去了。
“要打架吗?打就打,谁怕谁呀?”张文季大叫,飞快地卸下背箩。
大力鬼王浑身横练,但没运功同样禁受不起打击,何况打击的人也是内家高手,功深者胜绝无侥幸可言,有心计算无心,一下就够了。
耳门的一脚,大力鬼王成了耳孔流血的大白痴,右手肩骨折裂,右手算是毁了,躺在地上成了一堆肉山,陷入半昏迷境界,手脚呈现反射性的抽搐,起不来了。
四鬼大骇,惶恐地拔刀撤身。
“小辈,你……你是个可怕的名家。”曾经提醒大力鬼王小心的一鬼厉叫:“些小冲突,你为何猝然下毒手伤人?”
“混蛋!”张文季也用大嗓门叫喊,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他那根四十多斤的大铁棍,要从后面扫断我的双脚,这是小冲突吗?是谁先下毒手?说不出道理,我宰光你们,说!”
四鬼心中发虚,头头已经躺在地上像死人,先抢攻反而一照面就完了,武功比头头差得太多的四小鬼,哪有勇气动手一拼?
“咱们一起上,替老大报仇。”第二名小鬼咬牙叫,船到江心,马行狭道,心虽虚也得硬着头皮拼命,不然如何下台?
“我就打算要你们一起上。”张文季开始扬杖逼进:“一比一我不便下杀手宰你们。”
四小鬼四面一分,失去拼命抢攻的勇气,心怯的现象已从开始游走的情景表现出来了。
北面急步来了两个人,香客打扮,但相貌堂堂,一表非俗,一双虎目神光湛湛,剑用布囊盛了,斜挂着包裹,风尘仆仆。
“你们想找死吗?”那位中年香客在旁大声说:“四个人一上去,一定死。放明白些,带了这个半死的鬼王,早些溜之大吉,才能避免进鬼门关。”
“少给我胡说八道!”一个小鬼沉叱:“咱们江湖四鬼怕过谁来?”
“鬼王都成了半死人,小鬼又算得了什么?”中年香客说:“进香期间,在下不希望发生血腥事故。你们江湖四鬼也许真的不怕任何高手名宿,但在这位老弟面前,你们不得不怕。”
“他是什么大菩萨?”
“他不是大菩萨,是降祸给灾的凶神。”
“什么?他……”
“太岁张,就是他!”
张文季扭头便走,回到背箩旁。
“入云龙,你在破我的买卖。”他提起背箩说:“这四个小鬼,如果在九华香期,在任何地方做案,我唯你是问。”
入云龙欧阳俊,是当代名满天下的七大剑侠之一。侠,当然指正道人士,与一般的所谓剑客不同,剑客中有坏人在内,只是剑术高人一等而已。
天下十大剑客中,有一半是神憎鬼厌的货色。而七大剑陕,却是普遍受到尊敬的侠义英雄。
四小鬼一听太岁张三个字,已惊得浑身生寒。
再一听入云龙三个字,心中更寒。
四人一打眼色,背了半死的大力鬼王,向回路撒腿狂奔,像是见了鬼。
“老弟,你少来,别找麻烦好不好?呵呵!”入云龙大笑:“来进香的有十几万人,连地藏菩萨也管不了几个造孽的小鬼。他们没有鬼王领头,大概不会来了。喂!两年不见,你好像心软了,那该死的鬼王真幸运。”
“不瞒你说,不是心软,而是不希望地藏菩萨的道场涂沾上鲜血。尽管我不是菩萨的信徒,但我尊敬有益世道人心的菩萨。你们真的诚心前来进香礼佛?”
“替家母敬佛,母命难违。”入云龙说:“这位是敝友凌霄客柏长青,你应该不陌生。”
“柏前辈,久仰久仰。”他含笑行礼:“岂仅是不陌生?去年六月,在山东德州,晚辈曾经领教过柏前辈的凌霄三绝剑杀着。”
凌霄客吃了一惊,脸上讪讪然。
“老弟,那位蒙面人就是你?”凌霄客苦笑:“凌霄三绝连老弟的衣袂也没沾上,惭愧,当头太岁名不虚传,在下栽得不冤。”
“那次事故,晚辈也是不得已。柏前辈一代豪侠,拦住了混江孽龙那群人,他们抢劫严家的运金船,晚辈不得不出面阻挡,他们有权这么做。”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抢劫严家运金船的事。”凌霄客说:“老实说,咱们这些浪得虚名的所谓侠义门人,从不干预抢劫四大奸恶的事,甚至有些激于义愤的子弟,也暗中插上一手扮强盗呢!那次你参与了?”
“没有,我们供给混江孽龙正确的消息。”
“你们?”
“不错,晚辈有些朋友独木不成林,一个人办事,办不出什么来的。”
一个人即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干出什么天动地动的大事来,他一直与鬼手柯永福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合作得十分圆满愉快。
“你也是来进香的?”入云龙问:“咱们一起走吧!多一个伴……”
“你算了吧!”他背起背箩:“我这人天生反叛,什么事都做,就是不行侠,和你们走在一起,不被气死也会得胃气痛。我不是来进香的,来等几个人。”
“你痛打大力鬼王,不是行侠?”入云龙反驳:“你把他废了?”
“你可不要冤枉好人。”他举步便走:“我哪有闲工夫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他凶悍地争路向我下毒手,我有权自卫废了他。”
三人有说有笑,向南走了。
×
×
×
公馆驿有两条街三四条巷,小得可怜,所有的民宅皆尽量收容香客,镇内镇外的树林郊野,都有香客露宿,这一年一度的香期,替这一带增添了暂时的繁荣。
出山虎、出洞蛟所保护的二十余名男女老少,在镇东的一处树林安顿。
雇请的八名挑夫架起了简单的帐幕,设了临时的厨厕,倒也有条不紊,有钱人办事毕竟方便而有条理。
出山虎与另四位保镖,六个人分住最外侧的两座布帐,日夜都派人轮流警戒,动身时则前导和后卫,十分尽职,也相当辛苦。
自从知道有淫贼在这条路上活动之后,出洞蛟与出山虎忧心忡忡,深感责任重大,为雇主的两位美丽的大闺女担心,警觉心提高至极限,风吹草动,也让他们六个保镖心惊胆跳。
他们并不太相信张龙的保证,认为他对付不了可怕的大力鬼王。
而他们六个保镖,根本禁不起大力鬼王一击,心中恐惧万分,只能咬紧牙关等候大祸临头。
右方不远处,也有三十余位男女香客扎营,正是在扬店铺树林歇息的那一群人,笑语声隐约可闻。
天一黑,三个保镖提心吊胆,彻夜警戒不敢轮流守夜,全部出动备极辛劳。
曾经发现有依稀难辨的黑影,在那些人的住处飘忽不定,始终不曾接近这一边,但已把他们六个保镖,吓得六神无主。
四更天,一个黑影蛇行鹭伏,从林子的北面潜出,立即越野飞掠而走。
另一个淡淡的黑影,乍现乍隐有如鬼魅幻形,远远地跟在黑影身后。
出山虎武功不差,但旁观虽清,仍然无法正确地发现两个黑影的踪迹,只惊得浑身冒冷汗。
幸而先后乍现乍隐的黑影并没接近他们的宿处,匆匆而过,难辨实影。
出山虎与出洞蛟是一组,潜伏处视界良好,两人都依稀看到两黑影先后撤离。
“你说,我们看到的虚影到底是人是鬼?”出山虎向身畔的出洞蛟低声问。
“我……我不知道。”出洞蛟已经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身躯不住抖索:“乍现乍隐,倏忽而没。老天爷!恐怕真有鬼魅在这附近活动呢!距鬼门关不足十天,正是鬼魂活动最剧的时候……”
“你少说鬼话好不好?”出山虎自己也感到全身汗毛直竖:“不可能是大力鬼王一群人,鬼王的轻功还不是第一流的。”
“好在与咱们无关,谢天谢地。”
“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他们去而复来……”
“别危言耸听好不好!你这张乌鸦嘴最好闭得牢牢的。”出山虎惶然埋怨。
×
×
×
前一个黑影远出三里外,飞快地进入山坡下的树林。
跟踪的淡淡黑影向左一绕,消失在树林暗影中。
四个人和衣躺在松树下沉沉入睡,一个在三丈外的松树下向四周警戒,看到脚下放慢的黑影接近,发出一声暗号,隐在肘后的单刀已作势扑出。
黑影回了一声暗号,这才重新奔近。
“如何?”警哨现身低声问。
“没有后续的人。”返回的黑影说:“所有的人似乎毫无戒心,甚至连守夜的人也不派,不像曾老狗的作风,我不喜欢这种反常的情势。”
“他们纯粹是来朝山进香的,没料到有人跟踪计算,毫无戒心并非反常,你何必疑神疑鬼?”
“我只想干脆早些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你可不要乱出馊主意,咱们六个人奈何不了曾老狗,必须等从池州来的人会合,打草惊蛇会误事的。”警哨郑重地说:“咱们六个人偷袭虽然希望甚浓,但一击不中可就万事全休。你知道曾老狗的睡处吗?”
“当然知道,辛苦了一夜,你以为我如此草包?”
右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你本来就是草包。”刺耳的阴森语音似乎发自身侧:“知道睡处,并不能保证偷袭可以成功。凭你们几个打头阵踩探的三流货色,妄想偷袭侥幸,不啻痴人说梦,有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两人大吃一惊,一蹦而起。
熟睡的四个人也被惊动,急急抄刀剑抢出。
“什么人?”两个人同声大喝。
“嘿嘿嘿……”阴笑声入耳,飘飘忽忽乍远乍近,不知声源到底出自何处;树林中幽暗,既看不见人影移动,也听不到脚步移动的声息。
七月半中元鬼节刚过,在野外碰上鬼大有可能。
六个好汉都不怕鬼,都是武功第一流的名家。心目中没有鬼神,当然不信有鬼前来纠缠,何况先前入耳的话,不可能是鬼所说的,分明是行家所提的警告,讽刺挖苦是敌非友。
“朋友,何不现身赐教?”警哨悄然向暗影处发射一枚透风镖:“不必装神弄鬼,咱们本来就是装神弄鬼的专家……呃……”
呃的叫声一出,人仰面便倒。
悄然打出的透风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胸口,镖尾击中七坎大穴,黑夜中认穴奇准无比。
镖已摘定向穗,所以可用镖尾击中穴道。
淡淡的虚影一掠而过,传出清脆的耳光声。
“哎……”
“呃……”
两个人分向两侧摔倒,各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力道不轻不重,很可能掉了三两颗大牙而已。
六个人倒了三个,其他三位仁兄根本没看到淡影,更不可能看到倒飞的透风镖。
“真有鬼……”一位仁兄尖叫,撒腿便跑,一不小心,砰一声撞中一株松树干,枝叶摇摇,松针下堕如雨,叫了一声反弹而倒,鼻破血流。
另两位仁兄非常机警,向下一仆,连滚带爬急遁,知道不是鬼,是人,伏地遁逃是最佳的选择。
“嘿嘿嘿……”刺耳的阴森笑声重新飘忽不定。
×
×
×
入云龙与凌霄客诚心前来进香,所以不急于赶路,与普通的香客一样,诚意正心一步一步赶路。
他们也在这里野宿,但位于镇西的郊野一株大树下。
张文季没和他们在一起,一到镇上就分手了。
天刚亮,两人便已将行囊收拾妥当,在左近的小溪流洗漱毕,回到树下准备进早膳。
他们都带了干粮,甚至带了竹筒制的盛水用具。
刚取出干粮,两个青影如电。
“咦!”入云龙一惊,一蹦而起,首先便取出搁在包裹上的剑囊,打开锁口带插在腰间。
凌霄客也心生警兆,迅速准备应变。
青影到了,两面一分,来势汹汹。
是两个年近花甲、面目阴沉的佩剑人,一高一矮,鹰目中怒火在燃烧。
入云龙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一看两人的长相,便知道来人是谁了,心中暗懔,但神态从容。
“中州双残魏老兄,你们气势汹汹,好像要吃人,是有意冲在下来的?”入云龙沉着地说:“似乎我欧阳俊没招惹你兄弟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