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山是西山的西支,也是太行的余脉之一,山势磅礴,连拥九峰。
附近,还有不少山峰,但没有名胜,名气没有潭柘响亮而已。
在这一带搜人,简直开玩笑,出动十万大军,穷搜三年两载也将劳而无功。
去年春月,武清侯石将军石亨,在京都造反失败,余众星散。
石亨的从子定远伯石彪,手下第一谋臣童先,携走了石家大批金珠宝玩,先逃入西山,再潜隐潭柘,暗中招兵买马,妄图东山再起。
这批富可敌国的金珠,谁不眼红?
京都的天龙地虎、铁血门、星斗营,都以这批金珠为目标,转瞬一载有余,谁也未能如愿。
童先瞎了一只右眼,所以京都人士叫他为瞎子童先。但石家的人,却尊称他为瞎仙。
来人即使能安全通过潭柘寺,也找不到瞎仙的匿处,即使知道他在何处,也难逃他手下的绝顶高手袭击。
所以,仅管有不少人知道他潜隐潭柘的风声,派来侦查的人不少,但毫无线索,甚且有来无去,平白失踪尸骨无存。
李平平有备而来,险峻的山难不倒他。
从几座人兽难登的山峰攀越,进入一座形如绝地的小山谷,能用手攀爬处很少,大多数时间需用缒绳下降,艰苦备尝。
终于,他从不可能通过谷绝崖下降成功。
天险不可恃,只怕人没有恒心、毅力、体能、工具。
依山势建造了几座倚崖的房屋,有些利用岩洞建居室,这处绝地中生活的人,几乎与世隔绝,生活应该很清苦,其实不然。
每一座房屋,外表如败絮,内位却有如宫室,这些造反失败的英雄,比那些草寇幸运多多。
假如从山径接近,十里外便会被警哨发现,难越雷池一步,一把沙土、一丛树叶都可以马人的重心移动,失足摔落峭壁绝壑粉身碎骨。
飞渡天险,直捣中枢。
两个看守站在一座石崖上,毫无戒心地谈话,眼角瞥见青影闪动,两人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喉部被强劲的大手锁住了。
“千万不要叫喊,老兄。”身后的人说:“告诉我,瞎仙住在何处,好吗?用手指示便可,指错了,一回头要你们的命。”
两人看守不约而同,向一座崖屋一指。
“好好睡一觉,谢啦!”
脑门一震,两位仁兄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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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屋内金碧辉煌,大概石家在京都皇宫似的巨宅摆设,值钱的全搬来摆在这里了。
推门踏入前进大厅,厅内有一名大汉看守。
“喂!不速之客光临,瞎仙出来谈好吗?”李平平大声叫嚷,神气地重重坐落在精致的虎太师椅上:“唔!真的很舒服惬意呢!”
他想起太和殿,想起殿中的皇帝龙座,想起那天晚上大闹紫禁城,没能破门入殿跳上龙座坐一坐,难免有点遗憾,目下他居然想体会坐龙座的滋味。
这里,就有想抢坐龙座的真人,想正坐龙座的石将军死了,但还有他的手下在这里潜伏待机。
后面涌出十余名男女,手中有刀剑,簇拥穿得华丽,相貌却毫不惊人的瞎仙童先。
瞎仙虽其貌不扬,但却有一种令人莫测高深,阴森慑人的气势流露在外。
李平平徐徐离座,伸伸懒腰泰然自若。
瞎仙童先右手一伸,阻止十余名怒目金刚似的随从冲出,颇具举手投足皆具威严的气派。
“是瞎仙童先了,久仰久仰。”李平平流里流气地打招呼:“在下李平平,来得鲁莽,童先生海涵,如果有所惊扰,非在下本意,恕罪恕罪。”
“李平平?我不认识你,你怎样进来的?”瞎仙童先沉声说:“你好大的胆子。”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够了。”他双手叉腰站在堂中,大有暴虎冯河的气势,似乎随时都可能发威,搏杀冲上来的人:“从山上下来的,谁也阻止不了我,胆子当然大,不大怎么敢来?”
“你……”
“我已经答覆了你所问的三个问题,希望彼此保持风度,不要用官场中的威势来大呼小叫,你不是官,我也不是吏,能平心静气谈谈吗?”
“你要谈什么?谈要我交出石家的百万金珠?你昏了头,不知你自己是老几?”
“哈哈!我不是来和你谈名家金珠的。”他大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属于我的,绝不强求,我进出过紫禁城皇宫宝库,看到里面千万件奇宝异珍,看过不少所谓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却一件不取,我积金十万,每一两都是用血汗换来的,要我去抢,办不到。”
“那……你来……”
“我来和你谈双方的利益,提双方皆可蒙利的合作要求。”
“好,请坐。”瞎仙童先一摆手,摆出主人面孔,令从人后退,在主位虎皮太师椅落坐:“我相信你是善意而来的,请教,何以利我?”
“首先,你要明白处境。”他就客位落坐:“我能来,别人也能来。”
“也许吧!”
“你潜隐潭柘,曹家知道,路家知道,石家知道。”
“我相信他们知道,这一年来,他们损失了许多人,怎能不知?当然他们也知道,凭他们的实力,绝对奈何不了我。”
“天险不足恃,等到他们的人手足,你说奈何不了你,你就大错特错了。”
“当然,我会知道时势。”
“如果你能合作,他们永远不敢来。”
“可能吗?”
“天下绝对没有防守便可保无虞的天险,消灭对方实力,永远是胜利的不二法门。”
“你的意思……”
“把最具威胁的人诱出,一举歼除永绝后患。”
“是有道理。”瞎仙点头:“可是,我知道我的实力,还不足以……”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我有铲除他们的实力。”
“你的要求是什么?”
“只要你能现身做饵,这些人就会迫不及待蜂拥而出,歼灭的事,由我负责。今后,你的威力将减少至最低极限;至少,可以有段时日高枕无忧。”
“唔!这……”
“如果你匿伏不出,他们早晚会来找到你的,而且来得比你想像中更快,情势你该比我清楚,童先生,冒险是值得的。”
“我可以派化身……”
“不可能,童先生。”李平平摇头:“你是京都的红人,上起国戚公卿,下迄升斗市民,都认识你童先生,你的一举一动,皆难逃有心人的法眼,化身绝难令人信服,说不定弄巧成拙。”
“你为何要我冒险现身?”
“只有你现身,我要找的人才会出来,这是唯一的机会。”
“但我……”
“童先生,你并不值得他们重视,受到重视的是石家的数百万金珠,所以他们不会一见面就杀死你;你活,对他们才有价值,你身边高手如云,保护你的安全该无困难,你值得冒这次风险,童先生。”
“不急,咱们得好好谈谈细节。”瞎仙童先脸上有了笑容:“我心里明白,他们的眼线早已布妥,你说的那一天,真的会很快地到来,我必须有所行动,岂能躲在这里等那一天到来?请移驾聚英堂,见见我那些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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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安静如恒,但暗潮激荡。
朝廷中,路都指挥佥事不断在皇上面前,揭发曹家四天王的恶迹,攻击的矛头,逐渐指向四大王的主子司礼太临曹吉祥。
而路大人的爪牙铁血门,也不断向天龙地虎增加压力,凡是铁血门经手的贿款藏银,都要求五五对分,等于是压迫四大天王加紧向百官巨绅索贿,以增加收入,形成恶性的循环。
犯法营私的罪,让四大天王去犯;获利最多而又不必担责任的人,却是路皋路大人。
明里,路大人逼迫曹家的家人;暗中,铁血门逼迫天龙地虎。明暗交煎,势成水火。
难怪天龙地虎,愿意再次花重金,请杀手黑豹要铁血门主人天骄欧良的命,甚至比恨三绝秀才更深切。
不论明的或暗的,天龙地虎都奈何不了铁血门。
曹家在朝廷中,也斗不过路家。
曹家是内臣和宠臣,宠,是有限度的,会升降的;路家却是皇帝的亲信,特务,直接保护皇帝的安全,信赖度是很难有所改变的。
所以,在先天上曹家就落在下风。
星斗营却是跳出是非外的人,虽然主子门逵,才是真正的特务主脑,锦衣卫的掌权人,路皋的上司,却装聋作哑,任由两家横行,冷眼旁观,随时准备坐收渔利,城府极深。
李平平是唯一对星斗营怀有戒心的人,这次来京,他更为小心。
可是,他小心,别人却不小心。
世间的事,有时真令人迷惑。
比方说,屋漏又值连夜雨;房子漏了怕下雨,偏偏雨就下个不停。有人怕狗,偏偏一上街就碰上恶狗。
李平平小心地避免与星斗营起冲突,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偏偏注定了要与星斗营冲突,实非他始料所及。
这天,夺魄魔女偕同四侍女,出现在南郊十余里外的八里庄,她们已经从西山朋友处,进入京城公然活动了。
当她们出了崇文门,便后面跟来了两个郊游书生。
夺魄魔女本来就美得像高贵的牡丹花,盛妆骑在小驴上,走到何处,都会引起一阵骚乱,甚至会引起暴动。
好在京都王亲国戚太多,经常有侯门淑女在外走动,或许会发引起骚乱,见多了就不至于引起暴动。
五匹小驴,载了五位大美人,真够瞧的,在京都近郊,小驴是一般民家妇女所骑,最好也是普通的脚力。
大户人家当然用车、用马、用轿,城外,不但驴车行有小驴出租,乡间村落,也有人将家用的小驴出借,家主就充任驴夫,赚些外快养活家小。
出租与出借小驴,其分别是:驴车行出租的小驴,不需派驴夫牵引,小驴所走的路路段有一定的站头。
客人骑上驴,小驴要死不活地到达某一站头,客人必须下驴,想要小驴多走一步,或者绕路而行,别想,打死它它也不会听你的,所以倔驴的名称由此而来。
农户出借赚外快的驴,倔驴主管制任驴夫,任凭所之,主客双方保证愉快。
驴主不会将驴交给客人,以免客人把小驴拐走,所以租驴需多付一份驴夫费,多付一点钱任凭客人使唤,往来方便自由。
北方的驴,比南方的牛更辛苦。不同的是,南方人尊敬牛,不太愿意加以宰杀,北方人对驴肉感兴趣,视之为美味。
驴全身自皮骨至血肉,皆有用途。而驴的工作,几乎无所不包,包括驮人拉磨,但下场却非常悲惨。
两位书生也骑驴,远跟在后面里余。
前后七匹驴,都是从祟文门外的驴车行租来的,速度一样,路线一样,不怕将人跟丢。
八里庄是驴车行的一处站头,小驴各走各的。
“这鬼女人在弄什么玄虚?”前一匹小驴上的假书生贺淑华,扭头向后面的追魂奼女问:“这不是她的惯常作风,她喜欢轻车怒马,她骑驴的这副德性,简直……简直有意招摇……”
“有意招蜂引蝶,引诱良家子弟。”追魂奼女说话,可就没有一点淑女风度了:“不要管她弄什么玄虚,我们只要盯住她,早晚会发现李平平在她附近出现的,你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乱了章法。”
“费姐,都好几天了……”
“你总不会想找人,敲锣寻人找李平平吧?”
“人家心里急……”
“急,有用吗?你的平平哥又不是神仙,怎知道你……”
“费姐!”淑华大发娇嗔:“什么我的平平哥?为何不说你的平平哥?”
“我才不会叫什么平平哥。”追魂奼女哈哈笑:“我比他大,叫他一声‘喂’,已经不错了。”
两匹健马小驰超越,骑士的遮阳帽戴得低低的,可以看到佩剑,一看便知是武林人。
“费姐,你在想什么?”淑华扭头发觉追魂奼女在沉思,黛眉锁得紧紧地。
“想这两个人。”追魂奼女指指已远出百步的骑士背影:“后面那人的剑鞘,有点眼熟。”
“是铁血门的人,可能是夺魄魔女的狗腿子,没错。”淑华自以为是地说。
她两并不知道夺魄魔女,来京师住进铁血门公署的原因和身分。反正魔女拿了铁血门的钱,在江湖追查黑豹的下落,有所勾结是情理中理,有人策应,策应的人当然是铁血门的狗腿子啦!
“你不要想当然。”追魂奼女是个老江湖,不同意她的想法。
“还会有什么人……”
“别吵别吵,让我好好想一想。”
淑华一赌气,不说了,也盯着远处骑士的背影沉思。
“想起来了!”追魂奼女突然惊呼:“龙吟剑客马骥,他的剑鞘是一条龙的图案,这个心狠手辣的坏剑客,他在京师搞什么鬼?”
她原在神鹰门任杀手,神鹰门的暗中主子是门班,所以神鹰门是门家布在外地的眼线组织,及门家设在京师的星斗营,外表不相关连,事实上暗通声气,是同一个主子的组织。
神鹰门既然以杀手集团做掩护,当然对杀手集团的作业方式和系统,有周详的准备和计划,对一些江湖风云人物,建立相当完整的档案。
这位心狠毒辣的坏剑客,正是当代有名气的风云人物之一,神鹰门的档案里,就有这号人物。
所以她想起了这个人的特征,虽然她不曾与这个坏剑客打过交道,仅凭特征而想起这点而已。
这位龙吟剑客,令人不敢领教,心狠手辣,喜怒无常,邪比正多,毁多于誉。
但严格说来,为人不算太坏,当然不配称好人,所以有人说他侮辱了剑客二字,他只是一个武断是非的江湖豪强。
一个江湖豪强,在京都如果没有人引介,投入哪一家为非作歹,很难如意地混下去的,早晚会被京都的人歼除或轰走。
要混得如意非找人引介找主子投靠不可,不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绝无例外。
“这个剑客一定投靠铁血门了。”淑华听清了她的话:“我们要提防他吗?”
“铁血门的人,都要提防。”追魂奼女信口答道:“如果他是铁血门的人,你的荡魔剑术应该可以克制他,问题是如果他的内功修为比你深厚,剑法再神奥也奈何不了他,咱们在心理上先有所准备,就不至于知己不知彼,措手不及吃亏上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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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庄有百十户人家,是至通州的道旁小村庄,旅客不算多,有两条小街,街道就是驴车行的站头。
小驴儿一进站头的木栏旁,不等骑驴人招呼就停下了,四蹄像是钉在地面上,除了照料的驴夫,谁也牵不动这畜牲。
五女整了整衣裙,系妥剑,信步轻移往街上走,还真有点大家闺秀的韵味。
街中段的裕民布庄,店面小,买的可是江南来的好布料,当然并不是什么真的上好绫罗绸缎。
五个女人堵住了店门,店堂中的一位掌柜与一个小厮,被五个艳光四射的女人,表现出的怪异行动怔住了,看气氛,绝不是好顾客上门。
春桃夏荷首先入店,一点也不像个大户人家的俏侍女,却像母夜叉,首先便堵住了穿堂的进出口通道口,这时又像把门的门神。
“你们干什么?”掌柜的惶恐地大叫。
“我们来找你要人。”秋菊到了柜前:“你是周掌柜吧!”
“是的,我是,小姑娘,你要找……”
“你有个甥女,叫吴小梅。”
“是的,你……”
“你甥女的男人,叫韩一龙。”
说男人而不说丈夫或夫婿,这表示双方是姘头,没有夫妻名分,说出来脸上当然不光彩。
周掌柜本来就心中害怕,害怕五个女人所佩的剑。
上次,白衣修罗姜玉洁在八里庄藏匿,被铁血门的眼线发现,立即先后来了两批人,封锁八里庄穷搜女刺客,第一批赶来的人是神剑天绝,闹得八里庄鸡飞狗走。
结果,庄民饱受虚惊,白衣修罗已先走一步逃掉了。从此,八里庄的庄民,看了佩刀挂剑的人就心中怕怕,这种人最好不要到八里庄来。
“他睡在后进内院,对不对?”秋菊咄咄逼人,像在盘问犯人引犯人吐实:“昨晚他忙了一夜,破晓时分才精疲力尽交班回家,这时一定睡熟得像头猪,或者像一条死老龙!”
“你……你们……”周掌柜吓得直发抖,怎么一个女人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去叫他出来。”秋菊隔柜一把揪住周掌柜的衣领拉近:“叫他乖乖地出来,休想打从后门逃走的主意,后门早就有人堵住了,妄想逃走,一定先打断他号称翻江的龙爪,记住了没有?”
“小……小的记……记住了……”
“去。”秋菊松手放人。
周掌柜脸无人色,向屋里面踉跄狂奔。
龙爪翻江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他本来就是一个下三滥的水贼,目下又在地虎盟有一份差事。
虽然地位并不高,毕竟仍是在京都吃得开的红人。
但当他怒气冲冲行出店堂,看清了五女,不但怒火全消,而且脸色大变。
“老天爷!你……你们……”他叫起天来,心中却叫苦不迭。
“龙爪翻江,你认识我,是吗?”夺魄魔女粉脸一沉,高贵的淑女形象走了样。
“当然不认识,但听说过。”他鼓起勇气,居然胆气一壮,逃避不了就得要勇敢面对事实:“你是九灵宫的宫主,铁血门的贵宾。”
“不错,你们的消息十分灵通。”
“宫主找区区在下,不知有何贵干?我龙爪翻江在地虎盟……”
“你只是一个跑腿的眼线,我知道。”夺魄魔女抢着说:“就因为你是一个精明的眼线,所以我才找你讨你所知道的消息。”
“抱歉,在下所获的消息,必须向盟堂管事禀报,绝不可向外人泄露,宫主,你这样做是犯忌的事,传出去,彼此都会受到伤害,何必呢?”
“与贵盟的消息无关,不算犯忌。”
“哦?这……”
“我已经获得正确的消息,知道你去年曾经与一个叫李平平的人打过交道。”
“我明白了,牵涉到李平平和追魂奼女的事。”他恍然大悟:“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那追魂奼女在燕京老店,勾搭上李平平,恰好……”
“捡重要的说。”
“我说过,没有什么好说的,经过是……”他将两次与李平平交谈的经过说了。
最后说道:“李平平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商人,无端卷入这件事,本盟根本不需向这种人调查,所以不曾深入盘他的底。至于追魂奼女,天龙地虎也和铁血门一样,派人在各地搜查她。在下如果查出线索,也绝不能告诉你,该怎办,你说吧!”
店门外,传来一声轻咳。
夺魄魔女倏然转身,随即怒容飞逝,换上了惊容,本能地手搭上了剑鞘。
店门口,站着两个相貌威猛的中年人。
“这个魔女狂妄尊大,妖术通玄,撑腰的后台硬,她不会向你们这种小跑腿说。”留大八字胡的人一面说,一面踱入店堂,堵住了出路:“她不说,追魂奼女的姘头就是李平平,她的目的,就是要向任何知道一些风声的人,追查这对姘头的下落。”
“名义上,这位魔女是铁血门所请,追查黑豹的人,这次她进京,似乎追查黑豹的事失败了。”另一位留了小八字胡的佩剑人说:“所以,铁血门请她再接手另一件事,当然查缉黑豹的事仍然受到委托支持。”
“这另一件事,瞎仙童先,石家的余孽,叛逆的首脑之一。”留大八字胡的人说:“这魔女神通广大,可利用移神大法,获取她所要的消息,她已经得到一些颇为有用的线索,她早几天在西山活动,咱们就一清二楚了。”
“本宫主的事,冲犯了两位吗?”夺魄魔女提出质问,色厉内荏。
“各为其主,各显神通。”留大八字胡的人笑笑:“你可以向龙爪翻江讨消息,不在乎犯忌,我龙吟剑客才疏学浅,向你学呀!”
“阁下,不要欺人太甚……”
“你能欺人,我为何不能欺你?”龙吟剑客狞笑。
“你想……”
“不是想,是做,燕宫主,你愿意衷诚合作吗?”龙吟剑客咄咄逼人。
夺魄魔女知道不妙,拔剑出鞘。
“魔女,你最好识相点。”留小八字胡的人冷冷地说:“拔剑对你毫无好处,街前街后,都有我们的人,你派在屋后的两个人已被押走了。”
“我夺魄魔女不信邪……”
“不要逼我动剑。”留小八字胡的人厉声说:“我毒剑孤星魏太鸿,剑不出鞘则已,出鞘不见血不会归鞘。咱们对你客气,请你合作,不要给脸不要脸。”
毒剑孤星魏太鸿,星斗营的奎木狼,二十八位高手名宿之一,星斗营千手功曹吕功的得力臂膀。
这头狼,正是母夜叉施永清的仇家,上次母夜叉上京找他,失败之后黯然离京走了。
“你要本宫主合作什么?”魔女硬不起来了。
“黑豹、瞎仙。”
“我只知道一些风声……”
“就因为你有一些风声,才配合作的价码,不然咱们还不屑找你呢!走吧!到宾馆再谈合作事宜。”
假使她正式是铁血门的人,星斗营当然投鼠忌器,不敢把她怎样,更不敢公然的胁迫了。
可是,她只是铁血门雇请的人,星斗营不论公私,都可以任意处置她。
即使她对付得了龙吟剑客和毒剑孤星,街上那些星斗营的人又有多少?
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合作与她无损,反抗必定遭殃,她选对了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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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小驴跟踪的两女,怎知道街中段,裕民布庄所发生的事故?跟在两里后,毫无所知地进入八里庄。
两头小驴刚停蹄,两名店伙便抢着牵驴。
谁会料到驴夫是假的?
两女笑吟吟地跨下驴背,似乎觉得骑这种小驴怪有趣的。
两驴夫也笑吟吟地拉住缰,右手双指一伸,先是一道罡风及体,然后是指劲封穴。
用软字诀制胁下章门穴,极为管用,猝然下手,绝顶高手也万难侥幸。
“你们……”追魂奼女大惊,身躯一软向下栽。
两驴夫分别将他俩制了哑穴,扛上肩。
站头的厩房驰出一辆货车,人往车上一丢,盖上雨布,车声辘辘出镇而去。
车后,两位骑士乘枣骝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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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爪翻江恨死了夺魄魔女,次日,回曦春园应卯值勤,将所发生的事故,向主子禀明经过。
天龙地虎都不敢向铁血门问罪,不了了之。
消息传出,铁血门对星斗营也无可奈何。
龙爪翻江是个多嘴多舌的人,把这件事到处宣扬。
近午时分。
他踏入燕京老店近设的酒肆午膳,一个人占了一副座头。
他是个酒鬼,午膳也喝酒,三杯老酒下肚,抬头寻找是否有熟面孔,想找人吐苦水发牢骚。
真巧,邻桌就有一个眼熟的人,也是一个人占了一桌,也恰好喝了三杯酒,也恰好想找熟人共用酒菜,四个眼睛对上了。
如果是平时,他绝对不会认识这个人,但经过昨天的意外事故,他记起这个人了。
“哎呀!是你……李……”他惊讶地叫,怎么这样巧?难怪眼熟。
“别嚷嚷,韩老兄。”李平平过来手急眼快,一把拉住了他,拍拍他的肩膀,在旁坐:“你知道我,好像有事要告诉我,人人都知道你昨天出了事,喝酒啦!把出事的经过详详细细告诉我。”
他真听话,像个唠叨的老太婆,不是发牢骚,而是正经八百一五一十,将经过像说故事一样,有条不紊详加叙述,甚至包括他与姘妇上床的琐事。
李平平临走时,拍拍他的脑袋和肩膀,他重新开始喝酒,完全忘了李平平出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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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斗营在城外共有八处秘站,负责处理城外调查事务,也接待派往天下各地查案的人员,规模都相当大,有急务才往城里传送。
这些特务外的特务,经常自己做出一些不法勾当,连锦衣卫本身,也经常干出不法的绝事。
卫本身有监狱,称卫狱,不受刑部管辖,直接向皇帝负责,卫狱里不知囚禁多少含冤负屈的人。
如果某一任的指挥使,是大奸大恶的混蛋,卫狱必定有人满之患,惨无人道天人共愤。
海淀东面五里地苑村,只是一处大道旁的小村落,户仅二三十,却有几座有名的园林别墅。
其中的西风园,就是星斗营城外八秘站之一。
园内有不少亭台楼阁,有七八栋坚牢的房舍,最大的三进的四合大院,平时罕见有走人动。
平时,园门有两名大汉把守,从大道辟出一条小径,长约百十步,直抵园内,附近的人,根本不敢在路口探头探脑,整条小径都是禁区。
这里没有监牢,却有地牢。
地牢设在二进东跨院的院子下方,厢房就是审讯室,审毕回押,人便送回地牢。
陌生人即使跑遍全园,也不可能看得到囚禁的人,除非知道地牢的所在,而且必须知道暗门在何处和如何启闭的方法。
这处秘站的主持人,就是奎宿木狼,江湖只知道他叫毒剑孤星魏太鸿,是个人人皆曰可杀的江湖巨豪。
他不喜欢夜间审讯犯人,喜欢大白天虐犯取乐。
龙吟剑客马骥,是他的副手,但不是星宿,称执事。
龙吟剑客的资历比他浅,想升星宿还得过两年,但武功和剑术,却比毒剑孤星高一分半分。
秘站有内勤外勤两种人,人数上百,在这座大园里,上百人手显得零零落落,所以走动的人显得稀少。
夺魄魔女昨天下午傍晚时分才到,五个女人受到优待,被安顿在一座有大统铺的大厢房内。
主婢合挤在大床内安睡,总算没被送入地牢。
她这一辈子,那曾睡过这种肮脏的大统铺?
晚间,又没有干净的衣裙更换,在她来说,可是破天荒的难得经验,把毒剑孤星和龙吟剑客两个人恨入骨髓。
上午,她被独自带至审讯室。
三面公案,像是三司大审。
堂下两侧,形械架上各式刑具琳琅满目,行家一看保证胆颤心惊,这些玩意是人造出来凌辱人的东西,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
她踏入堂,目光扫过三方公案上的七个男女,便已经粉脸变色。
再瞥了堂下一眼,那八名魁梧的行刑手,相貌狰狞像喝血的鬼王,她更是心底生寒。
总算不错,公案前堂下中间,摆放了一张长凳,算是优待佳宾的座位。
犯人是没有座位的,按规矩押入就得跪下。
“坐,燕宫主。”中间公案三个人,中间的毒剑孤星狞笑着伸手虚引:“别客气。”
还客气?她气得快要吐血。
“我成了犯人吗?”她恨声地问,但乖乖地坐下,知道反抗无益,反而会受到更难堪的凌辱。
“在任何一处公堂,犯人绝不可能有座位,除非人犯是还没由学政革去功名的士子。”毒剑孤星用行家的口吻说:“你是我的贵宾,你明白吗?”
“我明白,阁下。”她淡淡一笑:“因为我答应合作,所以有长凳做座位。”
“很好,你第一步表现得很好。”
“好说好说,阁下要知道些什么?”
“黑豹的事,本营兴趣不大,只想知道一些线索,以便调整防范策略而已,这头豹对本营威胁不大,我要知道的是……”毒剑孤星故意一顿以表示威严,而且干咳了一声:“是有关瞎子童先的消息,希望宫主能知无不言,合作愉快,对彼此都有好处,是吗?”
“我明白,我知道我的处境。”
“很好,谢谢。你所获得的线索,可曾告知天骄欧良?”
“我那能见到他?只将线索通知了神剑天绝和飞天大圣陈聪,我一到京都便至西山落脚,只与他两人有接触。”
“好,请将线索详情见告。”
“两天前,我在西山平坡寺,抓到一个可疑的人,叫尚明……”
“尚明?没弄错?”毒剑孤星眼睛一动,急急追问。
“一点不错。”
“他叫天孤星尚明,瞎子童先手下八悍贼之一,相当了得,人呢?”
“我一介女流,那能带人呀?杀掉了。”
“可惜!”毒剑孤星拍案叹息。
“在我的移神大法播弄下,他说出这几天,他的主子要到宝珠洞,与昌平州幽都山主见面,派出一些人在西山一带布置暗哨,严防意外,严密监视三家的眼线,至于幽都山主何时可到,天孤星毫无可知。”
“可问及瞎子童先的藏匿处?”
“他说在潭柘山,山里有九处秘窟,瞎子究竟住在那一窟,他不知道,他说,连瞎子的心腹九家将,也不知道瞎子那一夜在那一窟住宿。”
“燕宫主,你不诚实,犯了错。”秦剑孤星脸一沉:“我们曾经弄到两个人,他们都说八悍贼和九家将,与瞎子住在一个秘窟,是瞎子的心腹,哼!”
“阁下,我对我的移神大法,有绝对的信心,口供绝无差错,你不要……”
“你闭嘴!”毒剑孤星怒叱:“我也保证我问口供的技巧和手段,绝对有效,两人的口供全同,绝不是巧合的胡招。分明是你藏私,或者得了铁血门太多的好处,而有意瞒下重要的供词。”
“胡说……”
“教训她!”毒剑星拍案怒吼:“让她知道说我胡说的后果,她就会学乖了。”
八个行刑手,十六条粗胳臂八面一围,伸出后成了一具巨网,一道肉墙。
夺魄魔女的兵刃暗器,早就被没收了,她的所谓道法,也因为没有工具,而无用武之地。
移神大法想同时对付八个人,她还没有这份道行。
抄起长凳,她一声怒叱,奋勇挥凳突围。
长凳是应付群殴的好武器,挥动时,四条凳脚可以控制丈余空间,全力一扫颇具威力。
可是,凳一起,四条腿同时折断。
十六只大手一合,大事休矣!
她绝望地想:“我像一条鱼,一条进了网的鱼!”
一个女人在八个男人一拥而上的情况下,结果是不问可知的。
片刻间,她成了一条离水许久的鱼,除了呼吸之外,肢体的反应几乎完全消失了,衫裙零落,肉帛相见,几已全裸,本来极为诱人的酥胸,青一块红一块完全走样,已引不起任何男人的情欲了。
“学乖了吧?”毒剑孤星狞笑着问。
她躺在地上像死人,更像一团烂肉,好半天,她终于艰难地挺身坐起。
“不杀掉我……”她红肿的双目中,放射出怨毒的火花:“你将永远后悔的……”
“我还不打算杀掉你。”毒剑孤星离座站起:“星主还要问你的口供,问完之后,你的死活就可以决定了。不过,你这种冶荡的人间尤物,可能死不了,有许多人想留下你快活。我公忙,回头见。”
审讯算是结束了,这次,五个女人全被押入地牢,分别推入五间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