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姑娘!”舒云脱口轻呼。
“你大概想昏了头,联想到那位美丽的红衣小姑娘。”乾坤手调侃地:“为何不说是一位贵妇?或者是一位风尘乐妓?嗯?”
“缺德!小心嘴上长疔疮,齐叔。”他笑了,感到脸上一热。
无疑地,他真有点神意飞驰。
那美丽的红衣小姑娘,那美妙的飞腾搏击姿势,像不像一头凤凰?一头浑身迸发神火烈焰的凤凰!
火凤密谍!浑身迸发神火烈焰的火凤凰!
这头火凤凰如果不焚毁了自己,那就焚毁了他!
“贤侄,认清你的道路和方向。”乾坤手的语音是沉重的。
他这才发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小径,显然他曾经在意念飞驰中,出现短暂的失神现象。
“我会把握方向的,齐叔。”他也用一语双关的话回答,走回小径。
“但愿如此。”
一曲情天比翼已近尾声,当最后一只音符余音袅袅,他俩已登上台阶。
星光下,面容依稀可辨。
那是一位五官秀逸的姑娘,长发披肩,显然曾经梳洗,水分未干,所以不曾梳挽,反而显得更为秀气。看不出年龄,但从那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漆黑的秀发,成熟的胴体,敢出现在此地的胆气,约略可以估计出已经不算年轻,也不可能是年长的妇人。
“好高明的指法,好美妙的乐章。”舒云忍不住喝采:“姑娘的功力与火候,叹为观止矣!”
“君家谬赞,小女子深感汗颜,有污爷台尊耳,见笑大家。”
女郎的语意悦耳极了,短短几句文诌诌的客套话,用这种悦耳的声调说出,不但没有令人感到僵硬发酸,反而觉得美妙动听,与她的琵琶旋律一样动人。
“在下不是大家,敝同伴也对此欠学。”舒云在拜坛的另一端伫立:“好就是好。姑娘,过于谦虚,反而成了虚伪。请教,姑娘师承何人?”
“贱妾幼随先父启蒙,先父受艺于保定望云精舍。”
“哎呀!燕赵八大家,望云精舍韩大师韩韬,名师出高徒,果然不谬。据在下所知,韩大师艺出五台李家。”
“五台李家传自解州唐门,唐门据说是康昆仑门下别支。望云精舍韩大师亲传六弟子,最有成就的仅有两人。名动京师的是河间陈步虚,三年前病逝黄花驿,后继无人。姑娘的尊翁,想必是韩大师六弟子之一了。”
有相同的爱好,谈起来距离便拉近了。
“家先父高阳许,讳安,字步恒。”
“涿州琉璃河许家?失敬失散。”舒云抱拳施礼:“恕在下失言,休怪作怪。韩大师六弟子中,令尊高阳许步恒,艺业其实不下于河间陈步虚。六弟子号中一字皆是步,令尊排行第二。不是令尊艺居河间陈步虚之下,而是令尊不屑周旋于王侯公卿之间。”
“哈哈!”乾坤手大笑:“你小子平时牙尖嘴利,圆滑俐落,今晚却一再失言,越描越黑,糟透了。”
“哦!失礼,这位爷台是……”许姑娘盈盈俏立,向乾坤手施礼。
“老朽姓齐,齐一飞。这小子姓宋,宋舒云。”乾坤手颔首回礼:“姑娘,别听他胡吹,他根本就不配批评你乐艺,他是个半吊子。”
“齐叔是家父的好友,嘴上不饶人的。”舒云笑笑说:“手下也不饶人,姑娘可得防着他一点。哦!姑娘……”
“贱妾姓许,许小凤。宋爷,日后请多指教。”
“许姑娘来泰山……”
“进香。两年前,家母曾在神前许愿,来还愿的。”
“哦!令堂也来了?”
“没有,随来的有家人许坤,奶娘姜氏,申牌时分才抵步的。宋爷对乐林典故十分广博,如数家珍,艺业必定超凡拔俗,可否让贱妾一开眼界一饱耳福?”
幽香扑鼻,许小凤已经轻盈地靠近来,笑盈盈地将琵琶递过。
“这……”他一阵迟疑。
“请!”许小凤有意无意地往他面前靠。
“怕出乖露丑?”乾坤手用上了激将法。
“齐叔,你不要鬼叫起哄!”他苦笑:“在燕赵琵琶八大家,韩大师的传人面前奏琵琶,不啻班门弄斧,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换了你,你同样会心中狂跳手中冒汗,手指不听使唤。”
“有这么严重?老天爷!幸好我不会弹琵琶。”乾坤手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
“宋爷……”许小凤甜甜地低唤,将琶琶往他手中送,纤手有意无意地触及他的手。
男女之间,有时候一些小动作常会引起极大的波澜。很可能是先天的异性相吸本能在作怪,一瞥眼波,一朵微笑,一下触摸……都会引起对方的震撼,尤其是在意气相投的异性间,常会引发共鸣的风暴。
舒云直觉的反应是心潮一涌,但立即平静下来。
他不由自主地接过琵琶,不由自主地在拜坛坐下了。
乾坤手退至他身侧不远处,本能地提高警觉,留意四周的动静。
老人家与舒云多次合作,一直是舒云在明自己在暗,相互支援得心应手,已经成了习惯,所站的位置,也就是互相可以策应的距离。
许小凤极为自然地傍着舒云坐下,像是相处已久的熟稔朋友,一举一动是那么轻柔,那么自然,那么无邪。没有丝毫做作,没有丝毫矫饰。温柔中有适可的矜持,自然中有可令对方细心感觉得出的亲昵。
对付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性格刚毅而又不道学的男人,这些小动作比公然诱惑施展狐媚手段的威力更为强烈,更为有效。
舒云用小指一拂丝弦,发出一串跳动的音符。他知道已经不需调弦了,许小凤调得十分准确。
鼻中嗅入淡淡的幽香,这种幽香十分醉人。
少女浴后的胴体幽香,与洗后秀发所发的清香,都具有吸引异性的无穷魅力。
他本能地转首向许小凤注视,虽则天色黑暗,但朗朗星光依然可以分辨景物,而且相距又那么近。
他看到一张匀称的面庞,五官的轮廓似乎经过巧手的安排。他不知道这位许姑娘到底美不美,但那并不重要,他只知道相同的爱好,已经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心也拉近了。
十指一下,他立即进入忘我境界。
第一章过脉,几乎把旋律的主题,音符的排列,音色的表达,神奇地在他轻灵润巧的十指下流泄出来,充溢在天宇下。
第一乐章,轻柔地挑拨出荡气回肠的旋律。
第二乐章,从微风细雨中似乎突然风起云涌,雷鸣雨至,惊涛裂岸,浊浪排空……
他的十个指头已经不是心意神所能主宰得了的,而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所产生的本能反应,迅疾得肉眼已来不及分辨指法的动态。
许小凤的眼神,出现极为复杂的变化。
乾坤手自以为是外行人,但联想到另一件事。
假使这十个不可思议的指头,用来作杀人的工具,那会有可种结果?
可能的结果是:对方连看一眼的工夫都没有,就糊糊涂涂去见泰山王了。
第三乐章,风和日丽,庄严,宏大华丽……
天宇下,除了这紧扣人心的弦声之外,似乎其他已经不存在了。
不知何时,万籁无声。大概所有的人,皆沉醉在浑然忘我的境界中,居然不知袅袅余音已经消逝了。
久久,传出许小凤低柔如诉的语音:“宋爷,我好熟悉。”
“康昆仑传世之作,万古云霄。”他的语音也柔柔地:“至于是不是他的真迹,人言人殊,已无法考证,反正事隔千年,也无庸追究。这首曲,曾经由宋代琴界大师东门秀成,将之改谱为琴曲,而且用他的符记写成琴谱传世,可惜看得懂的人不多,而且经过一再传抄,那些符记有许多已非本来面目,恐怕永远没有人看得懂了。”
“难怪,我是在京师玉泉山房主人的园游中,听到这首万古云霄,但却是用琴演奏的,情调与意境差异甚大,难怪有熟悉的感觉。宋爷,你曾经下过苦功。”
“是的,任何事都必须下苦功,一分天赋,九分努力,决无侥幸可言。”
“练剑也一样吗?”许小凤接他递过的琵琶,温柔地、天真无邪地轻抚他的佩剑。
“是的,练剑也一样,熟能生巧,神意相通,不管是敌人攻击你,或者是你攻击敌人,你就会丝毫不爽地攻击对方的要害,不假思索地长驱直入。不谈这些,夜凉如水,姑娘,该返店歇息了。”
“我们能再见吗?”许小凤接过他递过的琵琶。
“但愿能有再见之期。”
“再见,晚安。”
“晚安,姑娘。”他的声调有点走样。
许小凤深情地注视着他,久久,不自禁地幽幽一叹,徐徐转身紧抱着琵琶,慢慢地迈出第一步,第二步……
一声鬼啸划空而过,凄厉刺耳急促尖锐!
“不要……”许小凤发狂般尖叫着倏然转身。
“齐叔躺……”舒云的沉叱声如炸雷。
五黑影飞跃而至,剑如金蛇乱舞,风吼雷鸣,四面与上方五剑齐骤,聚力点正是坐在拜坛上的舒云。
原来五个人预先躲在台基下的乱草中,悄然上升至台口,在鬼啸声中一齐行动,从四方跃起猝然狂攻,四人由四方汇聚,一个从上方向下搏击,配合得天衣无缝,五行剑阵威力万钧,无俦的凛冽剑气彻骨裂肌,可怕极了。
身动,剑发!
舒云的闪动奇快绝伦,奇异的怪劲从他的剑上迸发。
接触时,他已经离开了聚力中心点,东移三尺,他附近一丈方圆,反而成了他神功迸发的威力中心,首当其冲的是从东面冲上的黑影,威力中心则涵盖了从上空下搏的人,包围圈不攻自破。
“砰!噗……”两个黑影摔出,翻滚,两支剑抛出三丈外,啸风声令人毛骨悚然。
“乱石崩云!”他再次沉喝,长剑再发。
他运剑连续攻击,有如用指弹琵琶,所发的每一剑皆出乎本能,皆来不及经过思索,剑有如神助,极为准确的锲入对方的剑缝中长驱直入。
暴乱的闪动人影突然静止,漫天剑气呼啸而散。
雷霆一击,一接触生死立判。
舒云长身而起,屹立如岳峙渊渟。
“咔喳!”他收剑入鞘。
“啊……”惨号声破空而起。
“砰砰……!三个黑影全倒了,发出可怖的叫号和呻吟,在血泊中绝望地挣扎。
五个人,分五方倒地。
乾坤手从祭台脚下爬起,倒抽了一口凉气。
“泰山五虎!”乾坤手悚然地说:“他们怎会受人收买来对付我们?”
“那个许小凤。”舒云苦笑:“我忍不下心,漏掉了她这条大鱼,只毙了五条小鱼。”许小凤已经失了踪。
“小子,她那一声尖叫是什么意思?”
“你去问她。”
“问她?”
“可能有两种意思。”舒云长叹一声:“一是她知道五虎绝不是我的敌手,所以想阻止他们发动埋伏。”
“另一种意思呢?”
“与我的想法一样。”
“什么想法?”
“不想杀我,有如我不想杀她的理由相同。”
“惺惺相惜?”
“是的。”
“哦!你小子已经发现警兆了?”
“要不是她抚弄我的剑,我不可能发现警兆。五虎潜伏的能耐十分了不起,只有练了天视地听术的人,才能发现他们。”
“你的剑怎么了?”
“我钉死了卡簧,这样拔剑要方便些。而她却想用指力陷死卡簧,让我无法快速拔剑。她在指上用力,我察觉到了,毕竟她靠得太近了。”
“小子,你放走的不是一条大鱼。”乾坤手不住摇头。
“那是……”
“一只火凤凰!”
“可能。但我一点也不后悔。齐叔请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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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期间,梳洗河山谷那座别墅。
李慧慧一群人撤走之后,不久,乔绿绿姑娘也带了几个俘虏走了,别墅成了空屋。但巳牌左右,到了另一群人,重新安排警戒事宜,又成为一处神秘的藏匿好地方。按理,不会再有人前来骚扰生事了。
天黑后不久,李慧慧偕同三位同伴,踏入别墅的小院,在两名老道的引领下到达小楼上的雅致小花厅。
厅内门窗紧闭,灯光不至于外泄,点了两盏明灯,案桌上的金猊炉升起一楼轻烟,厅中流动着一种奇怪的香味,是金猊炉中燃烧物的怪香,绝不是檀香。
案桌上摆着八式菜肴,一壶酒,只有一个人在进食,是身穿八卦袍,相貌奇丑,三角眼冷电四射的天罡真人。
一名清秀的小道童,在一旁负责斟酒。
“参见大法师。”李慧慧上前行礼。
“你坐,李姑娘。”
天罡真人指指壁下的交椅,然后目光转向在厅口候命的三个女人,三角眼中的冷电消逝了不少,换上别一种光芒。
三个女人,秋素华姑娘、紫电、青霜两侍女。
她们都没穿红衣,换穿了青劲装。
劲装穿在发育完全的美丽女人身上,真够瞧的,隆胸细腰暴露无遗,凹凸分明玲珑透剔,要不是带了杀人家伙,那简直是有意诱人犯罪,存心不良。
秋素华不但美,她的身材也的确值得骄傲,虽然胴体没有李慧慧丰满,但另一股恰到好处不能增减的魁力,与青春少女的醉人气息,却不是李慧慧这种成熟少妇所能企及的。
李慧慧那阶段的黄金岁月,已经一去不回头,再怎么打扮,也无法将岁月拉回来了。
“你也坐,秋姑娘。”天罡真人和气地说。
“谢谢大法师。”秋素华恭敬地说,举步走近,坐在李慧慧的下首。
两位诗女没有座位,分立在门左右。
“本法师已搜遍各地,居然未能找到乔家那些人的踪迹。”天罡真人停止进食,向李慧慧说:“你未能及时派人跟踪,是一大失策。”
“本姑娘怎敢再派人,敌势过强,敌暗我明,派人势将反落在她们手中,岂不更糟?”李慧慧对天罡真人,可就不怎么恭敬了:“大法师法力无力,瞬息千里,可驱神役鬼,居然无法查出她们的踪迹,是不是也算失策,何必指责本姑娘呢?”
“你不要放泼。”天罡真人居然不介意,阴阴一笑:“在本法师面前,你已经够放肆了。”
“我哪敢放肆呀!大法师。”李慧慧态度依旧:“在山东京师两地活动的人中,除了大总领和总监之外,没有人敢在大法师面前放肆,连大姐也对大法师唯命是从,我哪敢?”
“好了好了,你下山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遵命。”李慧慧整衣而起:“告退。素华妹,咱们走。”
“秋姑娘的工作在山上。”天罡真人阴笑:“她的事,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即将可见成效,大功垂成,本法师要面示机宜。”
“你……”李慧慧脸色一变。
“你怎么啦?”
“大法师,总监方面不好说话呢!他不许……”
“本法师作得了主。”
“你……”
“你还不走?”天罡真人丑脸一沉,三角眼中,冷电再次炽盛。
“好,我走。”李慧慧愤然向外走,领着两侍女匆匆出厅而去。
“秋姑娘,午后的情势可有改变?”天罡真人向拘束地端坐的秋素华柔声问。
“回大法师的话,并不任何改变,梅花岭似乎无人出入,决非梅谷所在地。”秋素华可不敢像李慧慧一样放肆。
“哦!不能操之过急。”
“总监一而再传话,必须等他的消息再定行止。”
“我知道,总监方面已有所收获,但并不完全如意,恐怕没有想像中顺利。哦!你到内室更衣,衣橱内有衣裙,把劲装换下,近期内不会有所举动。”
“这……”秋素华一怔,愣住了。
“去!更衣。”天罡真人用权威性的口吻下令。
“弟子遵命。”秋素华惶然离座。
“右面是内室。”
秋素华刚进入内室,天罡真人便向小道举手一挥,小道重乖巧地走了。
山中各处传来一阵阵兽嗥、枭啼,天色不早了。
当秋素华换了一身月白衫裙外出时,益增三分妩媚,比穿红杉裙更秀气,更富魁力与青春气息。
首先,她发现厅中只有天罡真人一个人。而老道那双令人望之心悸的三角眼,涌起一种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光芒,令她平空感到身体发冷。
“在这里坐。”天罡真人拍拍左首的座位。
“弟子……”她迟疑了。
“坐!陪本法师喝两杯,我有话和你说。”
“弟子不……不饿……”她吃惊了。
“酒不能充饥的,斟酒!”
她觉得脚下似乎绑了三十斤的练轻功铁瓦,想不迈步,却接触到天罡真人那慑人心魄的目光,不由她不迈步。
好不容易到了桌旁,天罡真人大手一伸,扣住她的右腕一带,她惊惶地坐下了。
“承影剑使用得还趁手吧?”天罡真人似乎变得正经庄严了,似乎只想和她谈公事,谈工作。
“还好,谢谢大法师厚赐。”她砰砰跳的芳心一定。
“算不了什么。”天罡真人注意她斟酒:“本法师与人交手,已用不着兵刃,带在身边反而是累赘,将剑送给我喜欢的人,正是两全其美的事。”
“当初大姐偕同弟子第一次参见大法师,便蒙大法师赐赠宝剑使用,弟子感激万分。”
“本法师不要你感激,只要你明白本法师的心意。”天罡真人捉住了她斟酒的右手,三角眼中另一种光芒渐盛,脸上有奇怪的笑意:“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可造之材。”
“多谢大法师夸奖。”她想夺回手,却力不从心,似乎老道的手有一种诡奇的劲道,毫不费力地便化去她的挣力,而且把她的手拖离桌面。
“不但是一位理想的得力助手,更是一个日后的最佳领导人才,火凤密谍未来的领袖。”
“弟子……”她惶恐了,不是为了天罡真人那句未来领袖的话而惶恐,而是天罡真人已拖椅坐过她这一面来移樽就教,另一只手沿袖内贴肌往上移,令她极感惶恐不安,摸得她浑身发僵。
这一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让男人手摸及她的上臂。而这久藏在衣内的上臂是相当敏感的,尤其是内侧的柔软部位,更是男人摸不得的禁区,摸了就会有变化。
老道那丑陋狞笑的面孔正向她逐渐靠近,老道身上那股羊臊、蒜臭、汗味……直往她鼻孔里钻,两者都令她惊恐,都令她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你是一位可爱的姑娘,一位令人心醉的女人。嘿嘿!你才是真正的,最美丽的凤凰。”
老道话说得露骨,行动更露骨,一拖一拉,双手一紧,已将她紧抱入怀。
“不!”她发疯似的挣扎:“大法师尊……尊重!不……不……”
“不要傻,女人!”天罡真人任由她在怀中挣扎,扭动,狞笑着说:“我如果不尊重你,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把你找来。”
“不!大法师……”她不甘心地,拼全力挣扎,泪水泉涌,声嘶力竭。
天罡真人是个行家,保持适当的压力,任由她在怀中挣扎、扭动、哭泣。这是一种最写意的享受,一种强者的胜利,一种征服者的得意,与官能上的快乐。
行家知道何时才能施加适当的压力,知道何时才能施加温柔,老道一点也不粗蛮,更不焦躁,仅施加小小的压力,也给予对方保持活动的自由。
行家知道对哪一种女人该施以强暴,对哪一种女人该用软功哄骗。猎取女人的手段种类繁多,老道吃亏在相貌丑陋,很难搏取女人的欢心,所以他的手段简单明快,适度采取精神和肉体的压力。
等她挣扎得声嘶力竭时,老道突然把她推开,脸色一沉,嘿嘿阴笑!
她恢复了自由,反而一怔!
一头饿狼将到口的一块肥肉放弃,任何人都会感到诧异的。
“小女人,你给我听清了。”天罡真人逼近她阴森森地说,像一头面对羔羊的狼。
“你你……”她惊恐地往后退。
“小女人,你必须明白,你已经不是在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千金贵族小姐,而是必须亲自操剑杀人放火的女亡命。”天罡真人沉声教训她:“你必须明白,天下间任何事物,都是互有长短的,不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替亲报仇,你就必须铤而走险。我们这些人,十之九都是抛弃一切,走险造反快意恩仇的亡命徒,今天活得好好地,谁也不敢保证他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是否能升上东山头。
“生死等闲,人生短暂,抛不开一切,你就没有勇气活得到明天。你为自己而活,你有权享受你的快乐和忧愁。
“快乐和忧愁,都是要自己去找的,你自己的心境,就是决定快乐和忧愁的主宰。饮食男女,就是一切快乐的起点。
“我知道你涉世未深,但我敢断言,你对男女之间的事并非无知,这是天性,不必需要特别的教导。你已经是怀春的少女,你需要爱别人和被别人所爱,因为你不是白痴。
“在你的心目中,总监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他帮助你秋家,他对你有恩,所以你心中有他。
“但是,你知道吗:他有许多许多的女人,你那位许大姐、李二姐,都是他的情妇,他不会成为你一个人的情夫。
“如果你把男女间的事看得那么严重和神圣,你走,赶快离开,找处鬼地方躲起来,将来嫁一个不怕被砍头的白痴,为一大堆儿女和柴米油盐过一生,这就是你的归宿。
“我并不稀罕你,我貌虽丑,选择女人的条件还相当苛刻呢!我会成全你,你走吧,必须连夜离开山区,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接近白衣神兵活动的地区。”
她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想找地洞钻进去躲起来,可惜楼板没有能钻下去的地洞。
她这一生中,从来就没听过这种叛逆性的论调,这么露骨地揭露男女间的隐私。她出自武林世家,但却从仆妇的口中,听到许多许多关于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而像这种赤裸裸揭开男女本来面目的论调,的确闻所未闻,带给她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天罡真人不再理会她,坐回原位,自己斟酒喝。
震惊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复。
她定神打量自斟自酌的天罡真人,不错,天罡真人的确丑,但那股慑人的威势,却形成了英雄权威的象征!
他即使是自斟自酌,一举一动皆沉着稳健,皆具有一种慑服人心的魔力,令人觉得自己是卑下的,不能反抗的。
她想到带她去见大姐的那位年轻英俊,而且热心和气的总监。不错,总监与大姐二姐的亲昵情形,她并非不知不觉,天罡真人等于是告诉她男女间的秘密,乱世男女走险的亡命,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里面没有才子佳人,没有荡气回肠,没有悱恻缠绵,没有山盟海誓,简单得很,你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没有感情纠纷,没有牵挂,谁知道下一刻谁死谁活?
她仍在发呆,怪的是她却在思索天罡真人的话中含义,为自己的日后找答案。
“我送给你的宝剑你可以带走,也许你回后用得着。”天罡真人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白莲会在川陕举事,天地神巫在岭南湖广一带偏僻城镇待机而动,江西宁府正在作造反龙子龙孙的打算,太行群盗正与咱们白衣神兵协商合作事宜。因此,这些地方你最好不要去藏身,那些人不客气地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走吧!总监与你大姐方面,我会替你负责。”
“大……大法师……”她掩面而泣。
“你怎啦?”
“我……我……”
“令兄方面的事,与你无关,他有他的出处,你不是叛徒,是我让你走的,反以令兄不需你担心。”
“我……我已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她真的伤心地痛哭。
“你不适合也不能适应我们的生活。真的,你还是走的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并不难,你不是愁衣愁食的弱者,我可以给你一些金银……”
“大法师,你……你要我怎办?”她拭干眼泪,挺了挺酥胸。
“不是我要你怎么办,而是你要问你自己想怎么办。”天罡真人苦笑:“最重要的是,你该知道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是一门学问。
“比方说,你想要摘天上的星星,首先你应该去找一把足够上天摘星的梯子,找不到,你就应该放弃,你总不能要我帮你去找梯子。”
“我不想走。”她咬牙说:“我也不想找梯子上天去摘星。”
“但你不能适应……”
“我能。”她说得斩钉截铁。
“你能?你……”
“给我时间。”她说得更坚决。
天罡真人盯视着她,把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答应你。”天罡真人郑重地说:“同时,我不会勉强你。男女欢悦,本来应该是双方面的事。不要把我看成毒蛇猛兽,我如果真的存心要占有你。”老道指指升起一缕青烟的金猊炉:“在里面洒上半分夜合香,任何烈妇贞女也禁不起煎熬。”
“我……”她的脸红至粉颈,头无法抬起。
“好了好了,说多了你也不易领受。”天罡真人温和地笑笑:“过来坐,陪我喝两杯。你要慢慢地习惯生活,培养适合环境的能力。男女之间的交往,举止应对是一门学问。也是一种生活的情趣,善加运用,就可以避免许多无谓的事故发生。
“聪明的女人绝不会让对方一见面,就往邪门歪道牛角尖里想。说粗野些,笨女人才会让对方一见面就想到房,由房想到床,床上就有那位美娇娘。”
“我……”她感到一阵臊热,一阵羞赧。
“我在教导你,你明白吗?”天罡真人得意地笑:“你已经过了暴力的强迫,与温言的引诱,但你都不及格,只能得到更坏的结果。坐下来,情绪放轻松些,我们来谈一些日常有趣味的事,看你能不能领悟从容周旋的意境。
“姑娘,我猜,你只会练剑,你的女红一定是世间最差劲的姑娘,恐怕你连最简单的便裙都不会做。”
“胡说!”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原位:“在家里,我自己的衣裙都是自己做的,我娘的女红是德平最好的,第一流的。”
“很好很好,你的悟力不差。”
“这……”
“女人虽然长舌,但绝大多数的女人,只会在女流之辈中叽叽咕咕,在陌生异性前却开不了口。姑娘,知道怎样找话题吗?”
“这……这是不同的……”
“是不同,所以才要适应。因为不久之后,你就会用得着。”天罡真人指指酒壶:“不能多喝,但杯要倒满。”
“不久之后就用得着?”她坐下了,顺从地执壶。
“对。时机成熟,总监会告诉你,你大姐二姐也会告诉你。总监是有一套的,他对这方面有特殊的才华。”
“大法师的意思……”
“你要对付梅谷的大龙卷,总监会告诉你该用何种手段。”
“不是要我用承影剑对付大龙卷吗?”她举杯喝了一大口酒,脸上有必胜的自信神情。
“不要像风尘酒国名花一样喝酒,沾沾唇抿抿嘴就够了。”天罡真人制止她喝酒:“傻女孩,承影剑对付不了大龙卷,你的剑术也对付不了大龙卷。”
“那……”
“你自信能用承影剑胜得了我吗?”
“不能。”她坦白得可爱。
“我在大龙卷手下,支持不了十招。”
“这……大法师法力无边……”
“法术对这种宇内魔道至尊,起不了多少作用的……唔!我有客人,你该走了。”天罡真人脸色一变,三角眼中冷电四射,向她下逐客令。
“我……”她反而一愣。
“不要多问。”天罡真人放杯而起:“本净会带你从地道走。”
她本想再问,但厅外已大脚步进来一名老道,一位小道童。老道是天罡真人的四大弟子之一,老二本净。
小道童趋前行礼,双手奉上老道的松纹七星剑。
“秋姑娘,贫道领姑娘出去。”本净老道向她友善地说:“请随我来。”
“她知道天罡真人所说的客人,绝对不是客,显然老道不愿她参与。
经过这一番磨炼,尽管她仍然对天罡真人怀有恐惧,但无可否认地,她对天罡真人也平空增加不少好感。至少,那丑陋的面貌在她的眼中,似乎并不怎么难看了,相处稍久,感觉上会有所改变的。
“用得着我吗?”她怯怯地问。
“不必,谢啦!”天罡真人居然客气起来了,大踏步出厅而去。
她只好走,本净道人正等着她动身呢。
楼前黑暗的院子里,三名老道拦住一位黑衣人,阻止黑衣人入厅,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三名老道是天罡真人的四弟子之三;本清,本无,本为。
大弟子本清已获乃师真传,道术与武功皆具有七八成火候,对乃师的忠诚,已近乎盲目的境界。
“你们真不让本座进去?”黑衣人厉声问。
“一点也不错。”本清也厉声说。
“贫道只奉家师的命令,玉皇大帝元始天尊也命令不了贫道。”本清的口气极为强硬。
“你们真以为你们阻挡得了本座?”
“是的。”
“你们在逼在下动剑!”
“悉从尊便。”
黑衣人哼了一声,手搭上了剑把。
三弟子是并肩而立的,中间各留有两步活动空隙。
他们几乎在同一瞬间,三只手同时落在自己的剑把上,完成拔剑的准备,举动如一,反应相同。
“退至一旁!”身后传来天罡真人的冷叱。
三弟子左右一分,退至两丈外。
天罡真人缓步而来,取代了三弟子的位置。
“你把秋姑娘召来了?”黑衣人沉声问。
“不错。”天罡真人一口承认。
“你要和我争人?”
“贫道是喜欢女人,但为了大局,对争人的兴趣不大,把大局看成第一优先。”
“你今晚把秋姑娘召来这里,是为了大局?大法师,你要我相信吗?我知道你对秋姑娘觊觎已久,而我防范得严而无法下手,所以估计错误,以为我已无法分身,乘机想将她占有,你没料到我会找来吧?”
“你找不找来,贫道毫不介意,贫道只知道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因为贫道反对你处事的态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本座处事的态度有何不满?”
“利用秋姑娘行美人计,以她目前的状况来说,对付朱家花花太岁那种年轻冒失色鬼,绰绰有余。但对付大龙卷这种眼界极高的老魔,事先不加以开导和训练,她决难胜任。而你,却怀有私心。
“你想凭你美男计的手段把事办妥,不需秋姑娘出面施展美人计,把秋姑娘视为禁物,保持她的纯洁以留给自己享用。告诉你,你不可能成功的,你这点私心,会影响大局,所以贫道要未雨绸缪。”
“胡说八道!我要把她带走。”黑衣人怒叫,“铮”一声长剑出鞘:“你如果已经占有了她,本座与你没完没了,本座说话算数。”
“喝!你在贫道面前亮剑?”天罡真人冒火了。
“在大总领面前,本座同样亮剑。”
“大胆!”天罡真人怒不可遏,手一动,剑吟隐隐,松纹七星剑出鞘。
就在剑刚出鞘的刹那间,总监已发起猛烈的抢攻,剑身发出奇异的啸鸣,吞吐快逾电闪,以泰山压卵的声势,行空前猛烈的强攻。
双方剑上的劲道如果相当,获得主攻的人必可抢制先机,不会轻易放弃优势,不容许对方获得反击的机会。
现在,正是劲道相当。
“铮铮……”剑鸣震耳,火星飞溅,每一剑皆接实,每一剑皆险象横生。
天罡真人失去先机,对方攻势太急太猛,连闪避的机会也把握不住,除了快速后退之外别无他途。
剑保护住中宫,只能作小幅度的封架,险状横生中,急退了三丈以上,总算有惊无险地连封了十二剑,有点手忙脚乱,最后一剑用上了借力术推剑,终于向左飞射丈外,摆脱了对方锐猛的第一轮攻势控制圈。
剑脱出对方的控制,首先便争取进手的空间,恰好接住不甘心再次扑来的总监。
“饶不了你!”天罡真人咒骂着出剑,以攻还攻,力贯剑尖神功倏发,锲入总监攻来的如山剑影中,展开所学行雷霆一击。
“铮!”异鸣乍起,人影骤分。
双方功力相当,剑一发便无可避免地接实。
天罡真人斜退丈外,脚下一乱。
总监仅退了两步,一声暴叱,第三次挥剑扑上了。
天罡真人吃惊了,这才发现自己估计错误,总监的真才实学,比估计的实力强得太多,这一剑硬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情势难以控制啦!
剑上的劲道不如人,必须避免逞强硬拚。
老道机警地闪避改从侧翼反击。
“你这家伙奸似鬼。”天罡真人反击了两剑,避实击虚,快速地游走:“原来以往你与人交手拚命,隐藏了五成实力,贫道居然被你骗过了,以为你只是第一流高手,原来却是特等的。唔!这两剑好险!”
真是好险,几乎被总监的剑击中右胁,道袍的腰带斜裂了一条缝,总算向右脱出了险地。
“本座也估错了你。”总监步步紧逼,要将天罡真人迫向院角:“大概这是你第一次采用游斗术,你如此而已。”
“贫道的确在采用游斗术,但绝不是怕你。”天罡真人一面应付一面用揶揄的口吻回敬:“而是要看看你这孽障,隐藏真才实学有何居心。”
“你破坏本座的计划,本座容你不得,这就是本座的居心。”
“哈哈哈!”天罡真人狂笑,游走更快:“你这总监完蛋了,一个怀有私心,妄想公报私仇的人,能胜任总监吗?贫道要睁大眼睛,看你在大总领面前,如何自圆其说,如何掩饰你向贫道挑衅的罪行。贫道虽然管不了你一方总监,但毕竟是大元帅派来协助大总领的人,至少身分地位与你相等,你今晚的举动即使不算形同反叛,也难免涉嫌为偿私欲,残害同伙的罪行……咦!”
人影疾射,奇异的剑啸与更快的电芒突然出现。
天罡真人侧射两丈外,八卦道袍的前袂断掉一幅,疾飞出丈外方翩然飘坠。
“你这小狗杀才,原来还隐藏了真气御剑绝学呢!”天罡真人变色咒骂,剑一伸,剑隐发龙吟。
“罡气用了上,好!”总监沉声说,挺剑迫进,剑上的异鸣,比天罡真人的剑吟声浪完全不同,像是大风掠过松林的慑人松涛,也像午夜中落叶的飒飒秋声。
“师弟门,上!”在不远处观战的本清老道拔剑沉喝,拔剑出鞘。
“师兄,师父没有指示……”老四本为迟疑地说。
“师父只顾与那混帐东西说废话,无暇指示。不管,我负责,上!”本清举剑掠出。
三剑齐上,蓦地电虹惊闪,风吼雷鸣。
聪明的人,永远不会任人宰割,永远不会坐等灾难临头,永远不会把自己估计得太高而自大狂傲。
这瞬间,总监毅然折向,扔脱天罡真人舍强击弱,不给对方有四剑合击的机会,突然扑向掠来的三弟子。
要等四剑联手,胜负难料,先击溃势弱的一方,再对付天罡真人,便可稳操胜算掌握情势了。
一阵震耳金鸣与罡风散逸的呼啸声传出,三弟子的身影疾散三方。
“砰!”本为老四摔倒在两丈外,剑已不在手中,右掌肌裂肉绽,是被自己的剑把震裂的,指骨好像有崩裂的现象。
本清的内功修为最深厚,也被震得飘退两丈,脚下一软,手脚着地总算没倒地。
这瞬间,天罡真人怒啸着扑到。
火星飞溅,剑吟余音袅袅。
天罡真人被震得飞返丈外,再登登登连退丈外,才能用千斤坠稳下马步,握剑的手不住颤抖,三角眼中凶光一敛。
总监也斜震两步,呼吸一阵紧。
“玄门罡气,如此而已。”总监咬牙说,重新举剑迫进:“本座不杀你,把人交给我带走,不然,哼!”
“你在逼贫道下毒手。”天罡真人开始用奇异的步法移位:“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哼!你是不见棺材……”总监话未完,疾退丈余,语气一变:“你要使用妖术,本座也要用暗器对付你。”
“今晚你我之中,必须有一个人躺下去见泰山王,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
三个黑影电射而来,喝声先一刹那传到︱︱
“住手,你们怎么啦?”
两人一惊,即将生死分晓的危机消散了。
“参见大总领。”总监极不情愿地收剑行礼。
“贫道稽首。”天罡真人接着收剑行礼。
三个黑袍人站在丈外,中间那人哼了一声说:“所有的弟兄,都在全心尽力与强敌周旋。而你们两位身为主脑人物,却在这儿为了一个女人而同室操戈。你们真好,真有面子。”
“大总领明鉴……”总监急急分辨。
“你不必多说,本总领已经见到李慧慧。”
“贫道……”天罡真人也急于分辩。
“本总领也见到了秋姑娘,她已经回去了。”
“她回去了?”总监惊问,心中一跳,这表示秋素华早已不在此地,而自己却在此大动干戈拼老命,岂不是显得自己理亏吗?
“你仍然难当大任。”大总领摇头叹息:“难怪你从德平到泰山这段时日里,成功的事少,失败的事却又太多,虽然有我在暗中善后,也难以收拾你丢下的烂摊子。一意孤行已经够糟了,你再存下私心胡闹下去,泰山的事你仍然会失败的。目前,大灾祸降临,你却一无所知。”
“属下……”
“你不必急于分辩,进去再说。”大总领大袍一拂,领了两位同伴向小楼走去:“情势十万火急,迟延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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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目送乾坤手的背影走近东岳老店,站在原处仍无移动的迹象。
四野虫声唧唧,周遭的变化,瞒不了有心人。
人的本能,比昆虫差得太远了,不过,人比昆虫聪明,知道利用昆虫。
他凝立在星光下,凝神留意四周虫声的变化。
终于,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全身的警戒状态开始松弛。
“果然我所料不差。”他柔声说。
“你料中什么呢?”身后悦耳的嗓音柔柔地。
“哦!原来是你。”他更放松了,但并未转身察看:“我料中发鬼啸提警告的人是友非敌。”
“但你仍然不敢决定,所以留下求证。”
“是的。乔姑娘,不能怪我存疑。”他缓缓转身,微笑着注视着两丈外的乔绿绿:“起初,我以为啸声是发动袭击的信号,却又发觉啸声所表露的焦灼感情有违常情,发啸袭击的人,应该是暴戾凶猛的发泄才对。乔姑娘,谢谢你。”
“在石固寨你拒绝了我的道谢,现在我也拒绝你的谢意。”乔绿绿轻盈地走近:“我真被台基下爬上的人吓了一跳。事先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埋伏得那么近,也可能是我被你的琵琶声沉醉了,而至忽略了附近的变化。看到有警,我只是本能地尖叫示警,如此而已,那时想抢出已来不及了。宋爷,你的琵琶奏得好美妙,好感人,我多么希望你这双神奇的手,不要用来杀人,即使那些人该杀。”
“我并不想杀他们。”他叹息一声:“但在那种生死间不容发,存亡决定于电光石火的瞬间分野,我不杀他们,死的将是我。”
“我知道,我只是如此希望而已。”
“你是追踪飞龙秘队而来的?”
“是的,我希望看看他们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可曾获得一些线索?”
“大龙卷。”
“对。如果大龙卷上了他们的贼船,就不知要有多少英雄豪杰遭殃了。我希望能为这件事尽一分心力,毕竟我也是武林人,独善其身脱身事外,不是什么好德性。”
“不能放弃吗?”
“不能。”他答得十分坚决。
“为了秋素华?”
“这……是的。”
“我……我和她交过手。”乔绿绿迟疑片刻:“我的人认识隐身在岱庙的游魂。”
“我曾去找过他。”
“他的消息是可靠的。一个避仇的人,对隐身处附近的动静十分敏感。”
“我已经求证过了,他的消息绝对可靠。”
“宋爷,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这……”
“谢谢你。”
“哟!你真会说话,我答应了吗?”他笑了。
“你答应了的。”乔绿绿扭着小腰肢撤赖:“你是大丈夫哦!可不能说了不算数,我听清楚了的。”
“你顽皮。好,你说说看,我答应了什么?”他觉得这小姑娘很有趣,还怪刁蛮的。
“你答应今晚不上山,不到玉皇庙福裕老店。”乔绿绿笑盈盈地注视着他:“除非你能找到替你作证的人,能证明你并没有答应。”
“老天爷!你这是勒索,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要这种花招?你能找到证人证明我答应了吗?作法自毙了吧?哈哈……”
“当然能。”姑娘举手拍掌三下。
远处,也传来三记拍掌声。
“你自己的人,能自认吗?哈哈!”他仍不认输。
“你没忘了吗?石固寨小店中,住了另一个大嫂,三神山东海散仙门下弟子,她难道不配作证?”
“哦!你这小妖怪早有预谋,精灵古怪鬼点子多。说吧!为何不要上山?总该有理由吧?”
“另一批来找大龙卷的人,预定四更天与他们开始谈判,双方有利害冲突,谈不拢的,火拼在所难免。
“你卷进去岂不两面受敌?让他们两虎相斗,以后办事是不是要方便些?至少可以避免与另一方面的人结怨,是不是?”
“哦!另一方面的人是何来路?”
“江西宁府的人。”
“老天!江西宁府也在打大龙卷的主意?”他吃了一惊,大感惊恐。
江西宁府要造反的事,恐怕除了当今皇上一个人不肯相信之外,几乎天下人都相信确有其事。
卷入藩王的政治斗争风暴,他哪有好日子过?
他敢和响马周旋,但与王府的人为敌,那是天下间一等一的蠢才傻蛋。
只要官府行文天下各地查缉他,任何一种罪名加在他头上,也可以要他宋家烟消火灭。
“江西宁府暗中进行此事,比响马还早三个月。”乔绿绿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的消息来源……”
“绝对可靠。”
“可是……”
“宁府第一号红人,天师李自然的师弟,庐山隐屏练气士,目下正隐身在望都万仙楼,东海散仙门下弟子,认识这个妖道。”乔绿绿说得有凭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