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不要客气。”寇大爷指指右侧长凳:“看样子,得在贵店打扰一段时日了。”
“寇大爷客气,小的告坐。”周店东有点受宠若惊:“这是小店的光荣,诸位真给小店增加不少光彩。”
“在下是带家眷前往泰山进香的,好在并不急。周店主,你这里是石固寨?”
“寨在山上。”周店主信手一指:“小的也是寨里的人,为了谋生,下来开了这间小店。这里十余户人家,都是寨里的人。”
“唔!石固寨,在下记起来了。”寇大爷似乎想起什么:“贵寨有一位姓景的英雄,他的大名是……是……”
“景六爷景耀先。”周店东得意地说:“名闻天下的名武师,绰号叫呼风唤雨。前年五月在河南桐柏协助王指挥王瑾,射中匪首刘三左目,逼刘三举火自焚的罗百户罗金池,就是景六爷的得意门人。”
“对,战报上说得很清楚。”寇大爷微笑着说:“匪首刘家三兄弟,刘三是最骁勇的一个。在桐柏县南土地坡,刘三全军覆没。响马的副大元师赵风子,仅带领三百骑突围逃脱,那位罗百户功不可没。”
“是的,咱们石固寨也深以为荣。”
“在下想拜会景六爷,不知他是否在家?”寇大爷脸上的笑意盎然,神色安详平和,但虎目中却涌起一丝阴森森的冷意。
“景六爷从不接见外客。”周店东不曾发现寇大爷眼中的寒意:“连至亲好友也很少光临。石固寨十年来,从来就不在寨内接见外客。寇大爷,这是敝寨的寨规,十分抱歉。”
“奇怪!难道说,贵寨的人就没有外地的亲友来访?”
“只限于至亲。好友则必须在宾馆先投帖,宾馆主事就会派人上山,把要会晤的人领至宾馆见面。如需安顿,宾馆有宿处可以招待客人。”
“宾馆……”
“在街尾。”
“哦!那是说,景六爷不会在寨上接见宾客的?”
“对,也不在宾馆会晤外客。”
“他防范意外的工作做得很好。”寇大爷不住点头。
“十年前,确是有人入寨生事。”周店东笑笑:“所以为免是非,敝寨不得不采取防范意外的措施,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小的有事,少陪了。”
石固寨不但有天险防护,寨本身也固若金汤,全寨两百余户人家。四周有两丈高的寨墙,和丈余深三丈宽的深壕,从壕底往上爬,三丈余高,连壁虎功游龙术也派不上用场,只能用云梯进攻或许有效。
景六爷不见外客,在家闭门纳福,想打他的主意的人,毫无机会。
当天晚间,上房举行秘密会议。
三个女人,三个男人。
三个女人是李慧慧、秋素华、侍女紫电。三女都没穿红衣裙。
“老匹夫不会出来。”寇大爷咬牙说:“我们也进不去,必须设法把石固寨弄个烟消火灭。上面交代下来,一定要宰了景匹夫替三爷报仇,诸位姑娘不知有何高见?”
“我们晚上进去。”李慧慧说:“三丈多高的寨墙,用飞爪百链索便可攀登。”
“那是不可能的。”寇大爷摇头:“咱们的先遣人员整整侦查了半个月。寨墙上天没黑,就有人往复巡逻。墙头天一黑,就竖起挂有响铃的串网,任何东西触及,都会发出声响,飞爪百链索绝不能用。”
“那只有强袭了。”
“强袭不但死伤惨重,也难获成功。墙头有警,家家闭户提防,那些坚固的房舍门窗窄小,想攻入几乎势难如愿。大总领派你们来协助,并非要你们来强袭的,那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一击不中,以后就更难了。”
“寇爷,引虎出山并不难。”秋素华提出意见。
“秋姑娘有办法将虎引出来?”寇大爷意似不信。
“有。”秋素华语气十分肯定。
“什么办法?”
“找机会生事,一不做二不休,把这里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还怕景老匹夫不下山来理论,他老人家一定会怒发冲冠,提了剑和咱们拚命。”
“唔!对。”寇大爷兴奋地一掌拍在桌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十余户人家数十条人命,老匹夫哪能不下山?好,明天咱们就好好准备。”
“寇爷,问题是这里往来的旅客甚多,消息传得很快,咱们行动的时辰不多,附近的民壮一动,咱们想平安脱身就不容易了。”秋素华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官道南北。都有我们的人负责掩护,撤走时迅速换装易容,脱身容易。在下的顾虑乃是景老匹夫,姑娘能对付得了他吗?”
“这点自信我还有,加上慧姐在旁相助,景老匹夫劫数难逃。”秋素华的语气颇为自负。
“那我就放心了。现在,我们来策划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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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一辆轻车从北面来。
所谓轻车,是指用健马拖动,内眷专用的马车,速度比骡车快,但不宜赶长途,是大户人家专用的华丽轻车。驭车的马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走马,车夫是位虬须大汉,粗壮如熊。
另有四匹枣骝,四骑士两男两女,两位青衣壮汉,两位年轻的青骑装侍女。
车在店前停住,一位青衣壮汉将坐骑交与店伙。
“不用溜马。”壮汉和气地说:“坐骑和驭马上厩,给上料。给咱们准备三间上房,咱们小姐要在贵地住两天,昨晚赶了一夜路,人和马都乏了。”
话一多,就会露出马脚。
既然赶了一夜路,人和马都乏了,为何不需溜马?
但店伙可没留意壮汉的语病,财神爷上门,欢迎都来不及,哪有工夫去探索语病。
“爷台请放心,小的理会得。”店伙堆下笑:“诸位请进店歇息,车和马有小的照料。”
车门掀开处,出来一位明眸皓齿,绿裙拖地的小姑娘。
一位女骑士趋前搀扶,似乎把这位小姑娘看成了弱不禁风,走两步也需要扶持的千金小姐。
店堂中,侍女紫电与一位同伴正和店伙商量派人到府城请郎中的事,两人好奇地打量这群一大早就投宿的怪旅客。
“我家小姐姓乔。”一位骑士向柜内的掌柜说,将一叠路引递上:“京师来,至泰山进香。”
“客官要住几天?”掌柜的一面在旅客流水簿上记载,一面信口问。
“不一定,想走时就走。”
紫电柳眉深锁,偕同伴入内去了。她看到流水簿上登载的姓名:乔绿绿,十七岁,京师人氏……
令她皱眉的是:男女骑士都佩了剑,定然是保镖或家将一类难惹的人物。
来了不速之客,这些客又来头不小,闹起事来必定平空增加这一群劲敌,也必定影响大局。
如不将这些人赶走,计划必须全部更改。
片刻,出来两个赶车的骡夫。
荒村小店,设备简陋,店外没设有停车阶下马石一类玩意,车停放在广场右首的几株大槐树下,露天放置,车夫必须勤快地经常加以检查拭抹干净。
轻车停在两辆骡车的旁边,虬须车夫正在与店伙一同卸除驭马,一面取下车内的箱笼包裹。
寇大爷的两个骡夫走近,要整理自己的骡车。
乔家那位虬须车夫高大健壮,年岁其实并不大,二十余岁体能与智慧刚成熟,可能修养还不到家,自顾自干自己的活,懒得理会身旁的人。
两个骡夫看到车夫腰间缠着的乌光闪亮长鞭,眼神一变!
那是一根软皮缠编的丈八长鞭,跟传统的赶车长鞭完全不同,不用长杆,利用本身的弹性与硬度,可以鞭策两丈外的健马。
用这种鞭赶车的人极为罕见,形之于外的形象是剽悍、健壮、粗豪,与用有杆长鞭赶车的大掌鞭那悠然、从容、洒脱的形象完全不同。
要招惹这种人,真需要几分勇气。
车停在一起,照料车的人难免有贴身接触的时候。
虬须车夫则抱起一只衣箱,一位骡夫恰好擦肩而过,右手有意无意地一抬,手臂便擦过衣箱外侧。虬髯车夫身形一晃,双脚立地生根。
“好家伙!找麻烦来的。”虬须车夫大声说,虎目彪圆,“砰”一声放下衣箱,狠瞪着骡夫:“你以为你有几斤蛮力是不是?你他娘的昏了头,走!到外面去,太爷较量给你看看,让你这浑球见识见识。”
说完,大踏步向外广场走。
人高大雄壮,满脸虬须,腰间长鞭缠了四匝,更显得粗壮雄伟,在背后看也像是一座山,要和这种重吨位的人交手,真得先问问自己的拳头力道有多重。
骡夫当然也够雄壮,不然岂敢公然挑衅?
冷冷一笑,在后面跟着走出。
“你这蠢货似乎很神气呢!”
骡夫跟在后面嘀咕,突然飞跃而起,双脚猛蹬车夫的脑袋和头脊,如果蹬中踹实,不头裂颈断才是怪事。
车夫似乎早已料到骡夫要从身后偷袭,也料中偷袭的招术。身后的弱点其实只有上盘的背心和头颈,中盘有长鞭保护,下盘脚部有护股护膝,打击不会致命,稍有见识的,必定知道偷袭的人要攻击何处。
车夫直等到靴底将及头颈,方向下一挫,粗壮的身材居然在刹那间高不及三尺,似乎平空缩小了许多,双手上伸,间不容发掠顶而过的双脚被他扣住了。
“好!”
车夫隆喝,挺身而起,神力骤发,身形开始旋转,把惊叫出声的骡夫抡转旋动,有如棍招中的山东大擂,越旋越急。
另一名骡夫大吃一惊,抄起车旁一根木棒抢出。
“把人放下!”这位骡夫大叫,却又不敢挺棒冲进。
“哎呀!要出人命了……”卸马的店伙狂叫。
“人给你!”车夫欣然叫将已旋了四五匝的骡夫脱手向另一名骡夫砸去,像泰山般向前飞砸。
另一名骡夫不敢接人,向侧急闪,然后挥棒冲上,招发老树盘根攻下盘,要敲断车夫的双脚或小腿,狂野绝伦,棒风呼呼怪啸!
车夫后空翻远出两丈外,一声狂笑,半空中解下长鞭,乌光电闪,有如怒龙夭矫,身形仍在翻腾,人仍未落地,暴响已经传出。
“叭叭!”鞭梢击中骡夫的背部琵琶骨。
“哎……”骡夫丢棍狂叫,仆地痛得不住翻滚。
车夫身形落地,脸色一变。
鞭收不回来,被一个褴褛的托钵僧踏住了鞭鞘。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
泥地虽然干燥,但并不坚实,表面有浮尘。
托钵僧的多耳麻鞋鞋底也不坚硬,怎能踏牢坚韧的鞭梢?应该毫不费力地抽滑出来的。
托钵僧年已半百出头,身材干瘦矮小,比车夫小了两号,枯槁的手点着一根问路杖,左胁下吊着蒲包,里面一定盛着法钵。
以形容枯槁四字来形容这位穷走方苦行僧,并不为过,似乎长年营养不良,风都可以吹得倒,那双沾满尘埃的脚能有多少力道?支撑身躯已嫌吃力,却踏住了身具神力,武功惊人的车夫手中的长鞭。
“哈哈哈!赌一顿斋饭。”和尚笑得像刚生了蛋的得意老母鸡,手中五尺长的问路杖向前一指:“赌檀越绝对扯不断鞭,赌不赌?哈哈哈哈……”
车夫挫抵马步穿鞭,鞭像绷得过紧的弓弦。和尚的杖尖指向他的脸部,相距还远在八尺外,但他虬须戟立箕张,双目吃力地眨动,头部不住扭闪,似乎要挣脱某种可怕的无形物体,撞击脸部的痛苦。
店门口涌出几个人,有店伙,有寇大爷的人,也有乔绿绿的一男一女两骑士。
和尚正笑得高兴,得意忘形中,身后飞来一根小指粗的晶光闪烁怪绳,来时无声无息,但快速绝伦,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缠住了和尚的瘦脖子,缠住了两匝半,绳梢恰被反扣住,所以一拉紧便绷紧了,技巧高明得出神入化,熟练万分。
“我也来赌一场。”身后传来女性的嗓音:“无相魔僧,赌一文钱,你的脖子一定勒不断,赌不赌?”
“贫……贫僧……不赌。”无相魔僧大骇,杖无力再举:“是……是谁?”
“是我。”怪绳一松,不见了。
无相魔僧倏然转身,鬼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身后八尺左右,荆钗布裙徐娘半老的青姨,正在将晶光闪烁的小绳技巧地缠成一小束,冷电四射的明澈双目,冷然注视着惊怒交加的无相魔僧。
“贫僧不认识你。”无相庸俗暴怒地叫:“你这小女人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魔僧身后暗算偷袭,反了!”
“魔僧,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够了。”青姨的语气与她目光一样冷森:“如果你以为鸡猫狗叫可以吓得倒我,你将会发现,你犯了致命的错误,因为如果我没有把握克制你,你的头早已不在你的脖子上了。”
“贫僧却是不信……”
不等魔僧冲上发威,身后已传来寇大爷的喝声!
“无相大师不可鲁莽。”寇大爷急步而来:“那是传闻中的龙筋捆仙绳,可破内家气功,挨上一下骨碎肉裂,玄门罡气也禁不起一击,那是东海散仙的神刃。你的须弥禅功火候还抗拒不了雷霆一击。”
无相魔僧吃了一惊,手杖无力地下垂。
“是个识货的行家。”青姨冷冷地说。
“姑娘可是东海散仙门下高弟?”寇大爷和气地问。
“不错,修真三神山,四十载辛勤小有所成。”青姨的语气仍冷。
“高人门下,在下失敬。姑娘修真有成,是不是对佛门存有成见……”
“与成见无关,只是路见不平,伸手管闲事而已。你是不是也想插手?”
“在下不敢。”寇大爷打一冷战,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在下只是劝架的,天气热,难免肝火旺,事情过了也就算了。无相大师,走吧!”
“贫俗不走,贫僧要找寺庙挂单。”无相魔僧乖戾地说:“女檀越敢不敢留下名号?”
“我也不走了,我要找地方落店。”青姨转身从树下拾回一只包裹:“我姓公良,东海三神山散仙门下,记清楚了没有?”
“贫僧记住了。”无相魔僧恨恨地走了,去街尾找寺庙挂单。
“谢谢公良姑娘解厄之德。”车夫缠好长鞭,行礼向青姨道谢。
“不客气。不能称我为姑娘,年轻人。”青姨和蔼地微笑,眼中寒意全消:“仅是练丹也练了四十年,你说我该有多大年纪了?”
“小的该称姑娘为前辈……”
“应该。哦!这里不知是否有客店?”
“这家食店就兼营旅店,小的主人就在店中投宿,还有上房,小的领前辈前往落店。”
“那就谢啦!”
两人似乎毫不相干,冷眼旁观的寇大爷真以为他们在此之前原是陌生人,东海三神山门下的女弟子,怎会认识一个车夫?
街尾宾馆北首,有一座小小的碧霞元君庙。
碧霞元君是泰山之神,也有人称之为泰山神女。反正教派不同的人,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没有人会为了名称而抬死杠。
因为谁也不可能确实证明神的来历,反正瑶池记与博物志两书的作者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为自己的考据作证。
无相魔僧在庙中挂单,那位唯一的老庙祝不敢拒绝。
寇大爷回到上房,显得忧心忡忡。
“该死的!怎么这样凑巧?”他向李慧慧和秋素华懊丧地说:“正好在咱们要发动的紧要关头,竟然来了姓乔的一伙人,接着又来了更可怕的东海散仙门下弟子,你们说糟不糟?”
“姓乔的一家很厉害?”李慧慧讶然问。
“仅一个车夫,也具有超人的一流身手。”寇大爷不住摇头:“那四名男女骑士,可能更为高明。”
“无相大师……”
“魔僧名列宇内十大邪魔之一,也仅能略胜车夫一分半分,几乎送命在那姓公良的女人捆仙绳下。有这些人在,咱们毫无机会。”
“素华妹。”李慧慧拍拍秋姑娘的肩膀:“你去试试那位东海散仙门下,看能不能将她赶走?”
“也许我的承影剑可以克制她的捆仙绳。”秋姑娘显然不同意:“可是,这会打草惊蛇,引起石固寨景老匹夫的警觉,反正她和姓乔的一家会走的,何不耐心地等候他们离开再作打算?多等一天,值得的。”
“但是,我们不能等。”
“为何?”
“会耽误梅谷方面的事,也怕仇家跟踪而至。”李慧慧说出心中的忧虑。
“这……无相大师是我们的人?‘”
“是的。”
“他带来了多少人?”
“人都潜伏在田野里,他们不能在田野里久等。”
“好吧!我去找东海散仙门下试试她的造诣……”
“不行。”寇大爷居然也反对李慧意的意见,他对秋姑娘的武功修为存疑:“万一秋姑娘应付不了东海散仙门下,咱们就惨了。两面树敌,列为兵家大忌,这一来,咱们是三面树敌,结果不问可知。”
“寇爷,依你之见……”李慧慧不悦地问。
“情势大变,必须谋而后动。暂且等待,我得向上面呈报,听候指示行事。”寇大爷慎重地下决定。
“悉从尊便,反正你是主持大局的人。”李慧慧悻悻地说:“请记住:兵贵神速,迟则生变,难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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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姨住进乔绿绿这进院子的上房。
店伙们虽然够机灵,但也没看出她们原是一家人。
住在同一进院,中间设有供旅客活动的小厅堂,彼此之间,难免会有所接触。
一位女骑士,与青姨在小厅堂中聊天。
张罗茶水的小店仆妇一走,厅中一静。
“小姐感到很不放心。”女骑士低声说:“青姨,真的没有他们的消息?”
“前后百十里都查遍了,没有人看到他们的踪迹,委实令人感到意外。”青姨也低声说:“你告诉小姐,不要多想了,他们一定还留在府城,并未走上这条路,更不可能落在飞龙秘队那些匪徒手中。”
“小姐也曾经怀疑他两人不曾出城,我们昨晚已经查出,太阴七女煞、八手仙婆、四海邪神与吴市吹箫客等等匪徒,正陆续赶来潜伏在四郊,可知这些人已放弃对他两人拦截的阴谋,事先可能已经知道他两人不曾离城,所以不再理会了。可是,店家证实他两人确是结账动身的,说是动身往泰安州。”
“这是老江湖玩的老把戏,他们换了客店藏身。”青姨笑了:“乾坤手这老江湖人老成精,他的鬼点子多,换宿处摆脱盯梢的人,是江湖人的惯技。”
“小姐想知道无相魔僧的小须弥禅功是不是很可怕?”
“告诉小姐,不要用太清神罡对付那秃驴。”
“魔僧有那么可怕?”
“魔僧的小须弥禅功只有六成火候,小姐如果用太清神罡给他一记重击,会出人命的。至于你们,不要和秃驴拚神功绝学,以免吃亏,用游斗术捉弄他,不让他有欺近全力一击的机会,他无奈你们何。
“雷神事先毫无防备,被秃驴蹑在身后,被小须弥禅功先一刹那控制住,几乎上了大当。”
“雷神还想斗他一斗呢!”
“百招之内,秃驴必胜,叫他不要鲁莽。”
“好的。”
“小心那姓寇的,那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如果我所料不差,他的真才实学恐怕比秃驴只强不弱。他露出的怯容十分勉强,他在加意掩藏自己的底细,非必要不可与他硬拚。”青姨放怀离座:“你们好好歇息,我还得到处走走,看看他们在此地八面埋伏,到底有何图谋。”
“青姨请小心留意,也许他们在等乾坤手和宋爷呢!”
“我会留心的。”
午后不久,寇大爷派人乘快马赴府城请来的郎中到达。
那是一个年已花甲,土里土气的老郎中,山羊眼不带表情,花白鼠须,干枯苍白的脸色表示他自己也需要郎中看病。
随来的一个八九岁的小药重,脸色也不好,举动显得老成,与年龄似乎并不相称。
不久之后,店中流动着淡淡的药味。
时间一久,谁也不介意这种嗅起来并不难闻的药香。
二进的大院子,是旅客们活动的地方,一条走廊通向东院。这是说,住在东院客房的乔家一群男女,进出皆需经过大院子的东廊,也就难免与寇大爷一伙人碰头,除非双方皆闭门不出外走动。
也许是有意,也可能是巧合。终于,两位美丽的小姑娘在大院子里碰上了。已经是申牌末,店中特别炎热。
院子里摆了些盆栽,也有供旅客坐的露天长凳,所以往来的人通常走两廊而不越院而过。
如果下雨,便非走两廊不可。
乔绿绿可能是想出外走走乘凉,身后跟着一位侍女打扮的女骑士。刚跨出廊门,劈面碰上了刚要往外面前进店堂走的秋素华姑娘。
可能是双方都留了心,一见面便不由自主同时止步,同时目不转瞬地打量着对方。
双方身材一般高,年龄相若,一样的年轻貌美,一样的风华绝代。乔绿绿穿绿衫裙,秋素华穿翠绿显得夺目些。
皮肤白的姑娘忌穿绿色,但是两人的肤色白里透红,所以穿绿色的并不把脸色衬得苍白似鬼。
不同的是,秋姑娘一双凤目带煞,与代表随和可亲的鹅蛋脸颊颇不相配,可能是家遭变故的原因,满怀激怒,所以凤目中煞气外露。
乔绿绿那双清澈明眸中,放射出聪颖的,甚至慧黠的光芒和笑意。
瓜子脸型的人,性相通常趋于聪明活泼,外向俏皮,很容易成为光芒四射的扎眼人物,老实木讷的男人,最好离开远一点保持距离。
同性相斥,气氛绝不会融洽。
“你笑什么?”
“我在笑吗?”乔绿绿确是在笑,但这种笑绝不是友好的笑,而是带有火药味,排斥性的笑。
“你这种笑很讨厌。”
“你瞪人的眼神也讨人嫌。”
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你离开我远一点。”秋姑娘火气渐旺。
“哟!你以为你是什么?女魔王吗?”乔绿绿也毫不退让:“要不就是你自以为是天仙。”
“你……”
“我又怎样?我当然要离开你远一点。”乔绿绿大概反感渐深,一反往昔和蔼可亲的温婉性情:“我又不是男人,用不着像捧凤凰一样捧着你。”
捧凤凰一样!这句话犯了忌。
“该死的!”秋姑娘发出一声咒骂,踏进一步,右掌骤吐。
女人交手,没有什么好忌讳的,这一掌攻向乔绿绿的酥胸,直探右乳排空切入,拇指微屈,志在取右期门,变化极为神奥,也太快了,令对方难以发觉掌与指孰是主攻,也难以正确估计攻击的主要部位。
乔绿绿毫不相让,右手一伸,食中二指奇准地迎向吐来的掌心,春笋似的纤玉指可能比钢锥更要犀利,反应快得不可思议。
出招变招,不可能用眼来反应,而需神意相合,也出于本能,看招发招必定来不及了,练武的人经过千锤百炼,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秋姑娘知道突袭无功,及时收掌避指,左掌来一记袖底藏花,从右臂下反吐而出,闪电似的攻到乔绿绿的右胁下,掌力渐增。
乔绿绿扭身略问,移位回敬一招探囊取物,左手已到了秋姑娘的右胁旁。
两人都不敢大意,各怀戒心,快速地接触而又分开,一沾即分各展巧技,看谁能先沾到对方的身躯要害部位。
发招的劲道则逐招加重,互不相让。
各攻五六招,从廊中移至院子,身形逐渐加快,转体移位捷逾电闪。
“噗!”一声响,两女的右小臂终于重重地接触,但见裙袂飘飘,两人同被震飘八尺,似乎力道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秋姑娘被激怒了,一声娇叱,疾冲而上,右手一伸,似乎她一下子突然吐出五只手爪,爪影依稀笼罩乔绿绿的上中两路。奇异的劲气罡流突然迸发。
乔绿绿本来用掌封招,突然飞退八尺。
“你来真的?”乔绿绿凤目怒睁。
“如假包换!”秋姑娘叫,一闪即至,一掌吐出。
乔绿绿哼了一声,也一掌遥吐。
双掌并未接实,突然响起一声怪异的音爆,两人同时向后挫退。
乔绿绿退了三步,脸色一沉。
“我不饶你。”她沉声说,吸口气右掌上抬。
秋姑娘只退了两步,似乎占了上风。
“我更不饶你。”秋姑娘嗓门更高,气更盛,右掌也作势探出。
青姨出现在廊下,噗嗤一笑!
“再打下去,衫裂裙破,有得看了。”青姨大声说:“姑娘们,打不得。”
乔绿绿的掌心本来已隐泛银朱色,这时银朱色立即消失。
“你少给我多嘴!”秋姑娘转移目标,向青姨发出挑衅性的话。
青姨淡淡一笑,举步接近。
“我已经看出你的心意,你想考验考验我东海绝学。”青姨语气虽然温和,但却隐含挑战性:“你练的也是玄门秘宗心法,内功的火候似乎并未达到纯青境界,你还无奈我何,最好不要轻试。小姑娘,你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过早暴露真才实学,对你毫无好处。”
“你好像对招揽是非很有兴趣。”
“正相反。小姑娘。我公良青经常在中原行走,迄今为止,知道有我这号人物的人,屈指可数。我自己的事已经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招揽是非?早上惩戒无相魔僧,那是因为他刚好凑巧在我面前行凶,所以不得不出手警告他。小姑娘,无相魔僧是你的同伴吗?”
“本姑娘不认识他。”
“不认识可能是真的。”
“你……”
“不谈那恶和尚。小姑娘,你贵姓呀?”
“哼!你问得太多了,离开我远一点,知道吗?”秋姑娘恨恨地说,愤愤地走了。
乔绿绿摇摇头,外出的兴趣消失了,回转东院。
青姨跟在后面,用传音入密之术说:“她就是惊鸿一剑的女儿。”
“我知道,我讨厌她。”于绿绿也用传音入密之术回答,显得有点焦躁。
“为什么?”青姨追问。
“女匪。”乔绿绿愤然说。
“以往好像你对匪徒并没有恶感。”
“彼一时此一时。”
“为了同仇敌忾?”
“什么同仇?胡说!”乔绿绿突然粉脸通红。
“真的?”
“青姨!”
“小姐,你可不要认真哦!”
“不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