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大宅没有林家大院复杂,房舍也少得多,三进两院加上两厢,简单明了,实在不适宜布阵。
好在要应付的只有一个人,小格局布置应该可以应付裕如。
布置须在天亮以前完成,参与的人分头忙碌,灯火通明,楼上楼下忙得兴高采烈信心十足。宅主人所有的男女,全被赶至厢房安顿。禁止外出,以免泄漏天机。
在灵光佛母的估计中,高大元敢白天公然入村挑战,下次前来抢救杜英,也必定公然在白昼直闯中枢,因此有充分的时间布阵,用众人所携带的法器,便足以派用场,不需多派人手避免牺牲。
斗智不斗力,斗力必定造成惨重的损失。
唯一登楼的通道是楼梯,两个中年人小心地在楼口安装弦线。任何人登楼踏上梯级,便会绊及弦线。
不但由小铃通知楼上的人戒备,而且引发泄放迷香或毒雾。人在登上楼门之前,便已受到迷香毒雾的侵袭了,即使吸入不多,也将神智出现恍惚,武功与警觉心也减弱大半,登楼之后便成了强弩之末。
那位留了大八字胡的中年人,正在全神贯注安置绊绳,绕过一只小小滑轮,将线卷向后面一伸。
“我拉紧滑轮的线,你拉至第二道绊线的左挂钩绕过去,绷紧等我接手挂那一边的滑轮。”这人并没回头看,将线卷信手递给身后的同伴。
“好的,这种细线白天也难看得到,不错。”接过线卷的同伴说。
口音不对,说的话也不对。
中年人一惊,讶然扭头回顾,噗一声背心挨了一掌,接着脑门挨了一重拳,昏倒在一双强劲的大手中。
另一位同伴,昏到在不远处的墙壁下。
上面的楼门是大开的,工作的人免去上下启闭的麻烦。将人刚拖至梯下藏匿,上面恰好有人出门下楼。
灯光明亮,已来不及走避了。
一声怒吼,圆光菩萨像一部大车从楼梯狂冲而下,半途一拳遥向下攻,狂猛的破空拳劲形成柱形,冲向急急放下昏迷人体的高大元。
至刚至猛的神功,可在丈外碎石开碑。
看出手的功架,极像少林的百步神拳。
“禅功火候不差。”高大元不接拳劲,右移一步右手上吐,还招反击,配合得恰到好处。
下冲的身形无法中止,冲势太急太猛,只顾全力用拳攻击,已无法在窄小的楼梯采取闪避技巧应付。和尚反应超人,掌一出就知白费劲,百忙中抬左手小臂挡住脸部,沉重的身躯仍向下疾落。
蓬然一声闷响,上吐的掌劲击中和尚的小腹。人往下冲,腹部易被击中,和尚真不该保护上盘的,大概自以为护身的神功火候精纯,比金钟罩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怕外力打击。头部五官是要害,本能地加以保护。
圆光菩萨自以为不怕打击,这一掌沉重无匹,身躯的重心被撼动,颓然坐倒向下滚滑。
工作期间,所有的人皆不带兵刃,和尚两手空空,跌倒下滑头下脚上,即使手中有禅杖,也派不上用场。
一声长啸震天撼地,圆光菩萨的双踝被高大元扣牢,奋起万斤神力,把和尚沉重的身躯抡转如风,三转之后转速加快,风声虎虎声势惊人。
“贫……僧认……栽……”圆光菩萨讨饶声刺耳,怖极的心态引人同情。
只要脑袋撞上墙壁上,或者砸中扶栏,三两次重撞,脑袋肯定会开花。
“来得好!”高大元沉叱,脱手将和尚向楼梯飞摔。
共有三个人向下抢,手中有剑。
圆光菩萨旋舞抛摔的面积大,从上面奔下的人避无可避,最先奔下的生神罗四维大吃一惊,丢掉剑双手急挡砸来的大和尚,两人撞成一团,骨碌碌向下滚。
第二个下来的是陆大仙,楼梯上无用武之地,双臂一张一振,反向上倒跃,撞翻了跟在身后冲下的绝剑天君,登上了门楼口。
“你死吧!”陆大仙发威了,剑向下一指。
剑幻化为青虹,破空向下疾射。
高大元无暇理会向下滚的人,飞跃而上,半空中钢刀疾挥,铮一声奇准地击中青虹,青虹向外飞旋,回复剑形跌落楼下,火星飞溅中,高大元跃登门楼。
陆大仙是聪明人,迄今为止,在高大元面前屡战屡败,心中早虚。大好机会以神御剑全力一击,刀击中青虹的光景看得真切,刀一击便断绝御剑的力源,剑成了掷剑而非以神御剑,便知大事不妙,逃走第一。等高大元跃登楼口,已失去陆大仙的形影了。
楼下各种格斗声浪惊心动魄,楼上的人惊得心胆俱寒,本来取得兵刃要应战的人,看到丧胆奔回的陆大仙如此惊怖,便知来了可怕的劲敌,怎敢再逗留?
楼上的窗子都是大开的,距地仅两丈余,不能从楼梯逃走,跳窗逃走是唯一的生路。
楼下的人,也乘机溜之大吉,把昏迷的人也带走了。
阵还没布成,便被高大元捣散了。
楼上楼下搜了一遍,人都走光了,杜英不在这里,很可能在混乱中被带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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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境恶劣,他动了不择手段的念头。有杜英落在对方手中,在证实杜英已遭到不幸之前,他不能痛下杀手,主动权已在对方的主控下,他有被缚住手脚的感觉在心头,亟需设法争回主动。
情急不择手段,是正常的反应。
回到寄宿的农舍,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和杜英的包裹并没有被取走,盛仙书秘笈的包裹仍在。这是说,杜英并没招出仙书秘笈的存放处。
其实,那些书只剩下三分之一,都是并没绝版,民间仍可搜购的普通仙书,十之九是讲究探求理论的经典,而无实用价值,更不是无价的至宝。
其他三分之一的真正绝版书籍,他已另行收藏,不让杜英知悉,他不希望杜英陷入太深。
他主动大胆出击,两教的人都躲起来了。
他不急,那些人会找他的。
天暴星那些强盗,似乎已经远离疆界了,他没有再追究的必要。
他不准备再携带包裹,另找地方藏匿,百宝囊盛了必需品,可以无牵无挂地找对方穷追猛打。
给了农舍主人一锭银子酬谢,佩刀挂囊走上到敬亭村的小径。
那些人仍然留有得力的爪牙,在敬亭村潜伏,监视他的动静。他不能闯入民宅搜索,必须等对方出面和他打交道。
前面路旁的一株大树后,闪出一脸邪笑的大衍散人,劈面拦住去路,双手支着打狗棍邪笑着龇牙咧嘴。
“嘻嘻!成了折翅的雁啦?”大衍散人嘲弄着他:“不会乱了方寸胡来吧?”
“不会啦!我这个刀客不能面对危难便自乱方寸。老头子,你知道我的事?”
“我老人家是绝对冷静的旁观者,乱舞群魔的举动,那能逃过老夫的神目?你打算如何救你那位小女伴?”大衍散人的神情,大有幸灾乐祸意味。
“你会供给消息,助我一臂之力去救杜小姑娘吗?”
“没胃口。”大衍散人一口拒绝。
“你不要见死不救……”
“你所走的路,老夫早年就走过了,岂能再陪你们年轻人重走一遍?你自己的事,必须用你的智慧去了断。一旦你认为力所不逮,就必须断然放弃自求多福。找无关痛痒的外人相助,那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这……”
“你的消息来源断了?”大衍散人笑问。
“我不希望连累他人。”
“好,大丈夫所为。这样吧!我供给你一点点线索。”
“请指教。”
“那些人把小丫头弄到府城去了。”
“糟!那就更难查出藏匿处了。”
“他们算定你会设法救人,不会无情无义丢下不管远走高飞,把人藏在府城无后顾之忧,便可集中全力摆布你了。呵呵!你愿意任由他们摆布吗?”
“他娘的!他们少做梦。”他冒火地说。
“有打算了?”
“不错。”
“如何?”
“我不急,他们就要急了。他们都是远道而来,人地生疏的外客,不能久留,对不对?”
“没错。”
“我到城里陪他们玩玩,我不急。”
“但你有顾忌,有牵挂。”
“屁的顾忌牵挂。”他粗野的怪叫:“那小丫头除了我知道她叫杜英之外,其他毫无所知,伸手挡她所闯的灾祸,我已经做到了,她没有落在天暴星的人手中。苍天教这些混蛋如果杀了她,我保证他们一个也休想逃离江南,永远休想返回京畿,在江湖行道者心目中,这样做已是仁至义尽了。何况我仍会全力搭救她,救不救得了,我只能尽其在我,其他免谈。走也!”
说完便走,取道快速奔向府城。
“呵呵!好走。”大衍散人在后面怪叫:“老夫曾经要你小心她,果然出了纰漏,你小子并不聪明。今后,你更要小心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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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在府城进出,没有人再驱赶他了。
他的刀,让那些想借官府之力赶他的人心里发毛,惹火了他,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挨刀?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在城内投宿,在东门外凤凰桥北首的悦来老店,要了一间上房落脚。桥两端都有码头,泊了不少小舟,水陆两途皆往来方便,随时皆可快速地远走高飞。
在城内城外,两教的人也不敢蜂涌而至群起而攻。尤其是白天,必须避免纠众搏杀事故发生。
不能枯等强敌上门,得踩探动静,找出藏匿杜英的地方,以便主动攻击。
他的江湖门槛精,天生的猎犬鼻,知道何处可以找到猎物,该如何排除困难建立安全范围。
首先,他得试探治安人员的态度,以及地方蛇鼠介入有多深,以便策划该如何排除困难与威胁。
傍晚时分,他在街尾的小食店膳毕,钻入一条小巷,消失在幽暗的房舍深处。
两个盯梢的眼线,失去他的踪迹。
信号发出了,众多眼线在城外寻踪觅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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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坊的胡家大宅灯火通明,健仆和打手在宅内宅外巡走,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胡大爷胡家宏是本城的乡绅,老家在三义河。这几天他一直躲在三义河老家看风色,敬亭山所发生的变故,他一清二楚。三义河本来就在敬亭山的东南角,风吹草动他也惊得跳起来,他是一早赶回城的,敬亭山的风雨已移至府城了。他是心怀鬼胎的人,留意所有的风风雨雨。
附近的几条小街虽是商业区,但天一黑就店铺陆续歇业,只有一些小杂货店或食店仍在营业。夜市则在另一座坊,因此行人渐稀。
心怀鬼胎的人,一旦情势失控,心惊胆跳疑神疑鬼,是必然的现象,唯一可做的事,是集中人手严防意外。
因此全宅灯火明亮,戒备森严。
晚膳后不久,他与五位知交好友,在东厢的花厅品茗,商讨当前的情势。门外的院子有两名打手护卫,禁止婢仆们接近。
大户人家规矩严,不会有不守规矩的婢仆乱闯。
五位知交的好友中,其中有芜湖来的皇甫俊。另一位是皇甫俊同来的人,自称罗方。
这位仁兄的真名号,叫九指天狼罗奎,江湖上有名的色中饿鬼,与一剑超生尹忠,同是生神罗田维的得意门人;他也是生神儿子。
在黄河渡头,这两个难兄难弟曾经露过面。
“皇甫兄,我不能再派人出头了。”胡大爷显得忧心忡忡,不胜忧虑地诉苦:“刑房的人已听到风声,说将有妖言惑众的教匪在本城出没。尤其是府与县两位捕头,对我已经有所暗示,希望我不要再唆使那些牛鬼蛇神闹事,以免城内失火殃及池鱼。这可是极为严重的事故,谁也不敢沾惹,谁也不敢把身家性命当赌注。”
“哦!那个姓高的年轻人真是教匪吗?”
“是不是教匪,他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九指天狼代皇甫俊回答,反客为主:“胡大爷,今后不必再派人去驱赶他了,把他赶出城到了山林郊野,咱们反而奈何不了他。”
“我这位好朋友的意思,是请胡兄派人广布眼线,留意所有与姓高的接近的人,查出底细再通知我们。”皇甫俊说出真正的来意:“那小子消息极为灵通,已再三证实他完全了解我们的动静。
“因此怀疑他另有帮手暗中助他,我们必须将助他的人查出根柢来。”
“已经知道有一个怪老头,经常在他身边神出鬼没。”九指天狼加以补充:“这个怪老头很可能是教匪,可惜我们的人无法查出他的踪迹,至于是不是高小狗的人,迄今仍无丝毫证据。这个怪老人,务请胡兄鼎力相助,盯牢这个人,或者擒住他交由咱们处治。”
“这……我的人不能出面动手。”胡大爷坚决地说:“派百余名泼皮做眼线好商量。冲皇甫兄的交情,我会出动所有的人手协助。”
“别蠢了,胡大爷。”厅侧突然传出陌生的语音:“你出动所有的地棍,人多口杂,泼皮们狗仗人势,那能不出面动手?等我砍掉你们百十颗脑袋,你如何善后?”
众人大骇,变色而起。
厅柱后移出高大元轩昂的身影,插在腰带上的刀随时皆可能出鞘。
“咦!你……你打到我家来了……”胡大爷大惊失色,几乎吓软了。
“你派人到客店撵我出城,我来找你也是应该的呀!”高大元向堂下接近,不怒而威:“这些混蛋是真正的教匪,你帮助教匪注定了要家破人亡。你居然敢再协助他们,一定是发了疯不想活了。”
“皇甫兄,你……”胡大爷快要崩溃了。
皇甫俊不得不出面了,将衣袂掖在腰带下缓步下堂。
“你认识我,是吗?”皇甫俊极有风度地颔首笑问。
“在芜湖我就认识你了。皇甫俊,你不该在暴力下低头,甘愿把身家性命交给这些教匪,愚蠢之至。我不管你有何苦衷,总之我是有理的一方。为了我自身的利益。我必须铲除教匪的一切外援,再和他们赌命,你和胡大爷在劫者难逃。”
“我不会和你谈苦衷说道理。总之,我是马行狭道,船抵江心,既然你找上我,我只好应数应劫和你赌命。这件事与胡大爷无关,请放过他好吗?”
“好,我答应你。但他必须完全脱身事外,不然我会向推官大人告密。”
一旦向官府告密,那就麻烦大了。这是最严厉的警告,等于是直接向苍天教示威,也有意替胡大爷开脱。
弥勒教的人,就是怕他向官府告密,而且他偷窥香堂打击弥勒教的威信,所以大举出动要他的命。
“我不能保证他该怎么做。俗语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知道该如何权衡利害而取舍。而我认为你已经危害到我们的利益,必须除掉你才能永绝后患。来吧!咱们公平相决。”皇甫俊拍拍手拉开马步,表示要徒手相搏。
“你比那些妄想称雄天下的教匪有种,具有英雄气概。那些混蛋教匪,就没有人敢向我单挑决斗。好,我尊敬你,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关。如果有人胆敢擅自加入。他得死!皇甫前辈,进手。”
他口称对方为前辈,却用前辈的口吻催促对方先发招,虽然近乎托大狂妄,对前辈缺乏尊敬。
但以双方各展神通多次搏斗的表现来说,他足以在这些人面前托大称尊。
“得罪了。”皇甫俊不再客气,抱拳一礼立即扬掌逼进,走中宫无畏地攻出一招现龙掌。
这一掌力道万钧,掌力就在吐出时猛然迸发,马步沉实,掌上用劲的线条相当慑人。
内家重掌,劲道外发可在丈外伤人,走中宫便已表明强攻,声势之雄浑慑人心魄。
高大元身形略转,让掌劲从脸前斜掠而过,右掌一舒一收,带马归槽切入对方的手腕,切入反击速度有如电光石火,采用贴身攻击硬碰硬,气势如虹。
响起一阵连珠暴震,拳、掌、小臂撞击,肩、肘……快速的接触令人目眩,四条腿盘、拨、碰、旋……两丈方圆内难分人影,打击极为猛烈,双方都禁受得起打击,想击中要害几乎不可能,太快了。
这才是真正的贴身死缠,看谁的精力先耗尽,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攻击防御皆出于本能与经验!
真力绵绵不绝连续爆发,谁先气散功消便是输家。
堂下缠斗激烈,人影盘旋如飞;堂上的五个人目定口呆,手心冒汗气促心跳。
没有打手涌入,把门的两个打手昏倒在院子里。
恶斗非常激烈,风生八步,劲气撼动全厅。
灯火摇摇,家具摆设不时被劲气震倒。
但行家一看便知,表面上看险象横生,随时可能有人被击中倒地,其实有惊无险,缠斗贴身,劲道不易获得爆发的机会,抓不住致命一击的时机,白白消费精力而已。
真正功力悉敌的高手相搏,不可能有这种情形发生。
如果有,就表武功修为双方相去远甚,势强的一方有意促成的,有意压迫弱的一方快速耗尽精力。
九指天狼就是行家,已看出高大元有意活捉皇甫俊。
激斗表面看双方势均力敌,其实皇甫俊像落在网中的泥鳅,一切挣扎似乎激烈,却一切徒劳难脱网的束缚。
也像落在章鱼爪中的螃蟹,强劲有力的大钳,对章鱼的八条软爪毫无作用,只等章鱼最后一咬注入毒液了事。
假使皇甫俊被高大元擒住,苍天教在此的活动,将增加不少困难和限制,必定失去当地人物的支持。
皇甫俊一家七位男女,目下仍然是苍天教活动的有力凭藉,一旦皇甫俊受制,在宁国府那有立足之地?
剑悄然缓缓出鞘,神功默运静候时机。
时机必须掌握距离、速度、情势、时间。
生神罗四维是一代剑术宗师的高手名宿,而且有一把宝刃生剑。所调教出来的子侄门人,当然也是剑术名家。九指天狼是长子,家传绝学名头在江湖叫得响,如果施展偷袭,剑术的威力必定惊人。
胡大爷是本城的豪绅,只会些花拳绣腿,控制一些牛鬼蛇神在本地称豪,真才实学稀松平常,目下被激烈的恶斗所震慑,那有余力分心留意九指天狼的举动。
激斗中的人,正急速向堂上接近。
距离的时机出现,方向也恰好。一声闷响,气流激荡,两人的右小臂接触,震动空前猛烈,大概都想震断对方的手臂,入影略分。
皇甫俊斜退两步,呼吸声可闻。
高大元退了一步,身形一顿,距堂上仅在丈多一点。
时间、距离、情势……正好。
机会稍纵即逝,最后的速度如能掌握,那就十全十美了,必须抓住这刹那的好时机。
身剑合一疾射堂下,剑气迸发似风涛。攻击速度快得目力难及,一闪即至生死决于瞬间。
就在剑光即将及体的电光石火间,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刀光。
九指天狼身剑合一,以神御剑招发毒着三星追月,这一招连攻三剑,是雷霆万钧的强攻。如果第一剑便中,第二剑仍然不收招。这是说,对方如果中剑,身上肯定会有三个剑孔,即使中第一剑便死了。
剑攻高大元的右胯后部,预定要把他的右胯股刺三个剑孔,不至于毙命,正好活擒。他即使知道身后有人暗算偷袭,也绝对无法拔刀,甚至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当时他正濒临劲道真力刚竭的紧要关头。
刀光不可思议地出现,千钧一发中与剑光会合。
铮一声暴震,火星飞溅中,九指天狼连人带剑向外飞撞,擦过一根厅柱,啪一声摔倒在厅口,猛地一蹦而起超越尺高的门槛,一闪不见,反应之快超尘拔俗。
“鼠辈休走!”高大元追出大叫大嚷。
厅内灯火全媳,人去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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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陵阳三峰西峰叫鳌峰,有一寺一观。小街绕过峰南向北伸展,民宅渐稀。
小街中段有几座民宅,后门紧靠山麓,抬头便可看到元妙观,夜间灯光隐隐可辨。
九指天狼与皇甫俊急似漏网之鱼,抄小巷奔入这条小街口。夜间这条小街行人稀少,连更夫也不走这条街,正好放开脚程飞奔,怕被高大元循踪追来。
前面传来一声呼哨,两人脚下一慢。
街角踱出两个黑影,又发出一声呼哨。
“怎么啦?”九指天狼扬声问。
“不要回去,长上迁走了。”一个黑影说:“看你们沿街狂奔,像后面有鬼追赶,必定出了意外,不出陆大仙所料。”
“他娘的!陆大仙难道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知道我们会出意外?”九指天狼怒声说:“那么,他为何先不向我们点破?”
“真碰上意外了?”
“是呀!他娘的……”
“高小狗?”
“罢了,陆大仙掐指一算便知道了!”
“凭猜想而已。当然他不可能未卜先知,他估计如果高小狗真有人协助打听消息,或者咱们出了吃里扒外的内奸,你们的行动,必定落在他的算中,所以你们假使真碰上他在胡家等候,便可证实地确有高手协助,或者咱们真出了内奸啦!因此长上已禀明佛母,迁地为良。天杀的!你们真碰上那小狗了,经过如何?”
“皇甫老兄和他拚拳掌,我……”九指天狼把偷袭的经过简要地说了,最后说:“那小狗的武功造诣,绝不是咱们这些高手名宿三个两个便可对付得了的,我那一剑,他根本不可能封架的,却被他封住了。更不妙的是,胡大爷与及本城的人,不可能再冒上法场抄家的凶险,不要命协助我们了。长上迁往何处安顿?”
“山上的元妙观。”
“哦!我们也去?”九指天狼向山上一指。
“是的,派我俩在街口等你们一起走。”
“我们的行囊还有……”
“有人替你们带走啦!你们千万不要前往。”
“哦!为何?”
“高小狗肯定会前往撒野的,他一定知道咱们的中枢所在。佛母决定将计就计,把中枢改置陷阱等他送死。”
“老天爷,佛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吗?”九指天狼不以为然:“除非能有一处绝地可以利用,可以让十余名身手超绝的人同时下手行致命一击,不然必定凶多吉少,不可能把他困住。”
“罗兄,那不关你的事。佛母不想要咱们雄风会的弟兄参与,咱们乐得清闲。走吧!上山。”
“那能不关咱们的事?哼!”九指天狼一面跟上一面埋怨:“迄今为止,真正舍命相搏,死伤惨重的是咱们雄风会,有事肯定仍由咱们拚命上的,不是吗?”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咱们只知奉命行事,那轮得到你参与决策?连你老爹也不配过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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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街很长,山峰也小。街尾山麓建了几座有林园之胜的别墅,草木葱茏,是大户人家的避暑别业。
高大元既然知道苍天教的人找皇甫俊做靠山,获得本城的豪绅大户庇护,只消略施手段向蛇鼠们打听,便可以知道那些人的可能落脚处了。
府城其实并不大,城周不过九里地,除掉陵阳三峰,实际的街道面积实在有限,即使向一般市民打听,也一问便知不必费神。
断绝对方的豪绅支援,一方面是可以解除皇甫俊的窘境,另一方面是可以获取活动自由的利益,再就是预作引起官府干预的打算。
至少,不会有地方上的牛鬼蛇神胆地的梢了。官府的注意力,也将转注在那些人身上。
他已经打听出那些民宅,有可疑的外地人藏匿,是些什么人,却无法知悉,藏匿的人不会露名号,本城的包打听也不知藏匿的人姓什名谁。因此,他只好按所获得的消息分析之后,再逐一前往搜寻。杜英到底被匿在何处?他心中颇为焦急。
活擒九指天狼的打算落空,九指天狼比他更机警精明。皇甫俊不是他的目标,他也不可能从皇甫俊口中获得囚禁杜英的确址。
他奔向第二处目标,悄然沿小街向北绕峰疾走。
其实他并不知道皇甫俊与九指天狼,会光临胡大爷家。今晚第一目标,只希望向胡大爷提出严重警告。至少,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一行他并没失败。
第二目标是鳌峰山麓的一座别业,是胡大爷的好友张七爷,建在山林中避暑的园林小筑,平时罕见有人出入,夜间更是行人绝迹,陌生人住在这里,消息绝不至于外传,除非借住的陌生人在外走动。
小街的房屋渐稀,灯火寥落,街上行人绝迹。中下人家的男女早睡早起,二更将尽,弯弯曲曲的小街鬼影俱无,正好飞掠而走争取时间。
接近街尾,眼角瞥见街有的一处野草蔓生空地,有物隐约闪动。天太黑,但眼角的余光,反而可见闪动的物体,比正面观察更为锐敏。闪动的物体不仅一处,有好几处。
反应出乎本能,他在快速的奔掠中,居然能在瞬间改变身形步伐,向下一仆,平伏着地立即侧滚。
这电光石火似的短暂瞬息间,他居然看到一些变化。
有异物从他背部上空飞旋而过,而且是交叉飞越的,所发出的锐利呼啸声,会让行家觉得毛骨悚然。
是两种暗器,单刃中型飞刀和袖箭。
他如果不仆倒而向前冲,正好置身子刀与箭的交叉点上。黑夜中不可能看到暗器,他算是死过一次了,警觉心与经验救了他自己。断然的快速反应,是自保的最佳凭籍,慢一刹那采取断然的行动,将有死无生。
跃起的瞬间,看清了情势。
那最先引起他的警觉处,是从一株小树下飞升的淡淡人影,向屋角的草丛疾落。草丛两侧,另两个长身而起,向他发射刀箭的两个快速人影,已向后撤走,可听到簌簌草动声。
扑落的淡淡人影一扑落空,正再次飞跃而起扑向野草急动的地方。
这是说,最先引起他警觉的淡淡人影,就是这个从小树下跃起的人,这人先一刹那飞扑两个用暗器暗袭他的人,早一刹那引起他的反应。
他也扑向草声传来处,半途看到淡淡的人影正向下疾落。
“留活口,老头……”他身在半空急叫。
草声大起,传出窒息性的叫喊。
那人影仆倒了一个逃走的人,在草中翻滚。
他凭经验估计,知道这扑下的淡淡人影是友非敌,如果是两个刺客的同伙,不会在一起骤合逃走。
他只有一个朋友:大衍散人。他看不清人影,以为是大衍散人终于大发慈悲,在他急难时出手搭救他了。假使他慢一瞬间发现这个疑是大衍散人的淡影闪动,绝难逃过飞刀暗器的交叉偷袭。
再次跃进,地下的人已折向走了。
抱起被仆倒的人,又颓然放手。这人穿深灰色夜行衣,腰脊已断,脑袋歪向一边,表示颈骨也断了。
另一个刺客,已失去踪迹。
身形暴起,他消失在一排小屋后。那是大衍散人折向逃走的路线,他与大衍散人较上了劲。
大衍散人一直在他身边神出鬼没,倚老卖老。并非他无意敬老尊贤,而是有点不服气。阻止苍天教的人打医仙王金的主意,本来该是大衍散人的事,他们是好朋友,他却是适逢其会被波及的无辜第三者。
目下却由他与苍天教的人周旋,而大衍散人却躲在一旁说风凉话。
大衍散人号称散仙,他的确不服气,这一较上劲,去势如电射星飞,全力卯上了,目力听觉与感觉,皆发挥了最大功能。
街后是峰麓,林深草茂,不时可看到通向各处园林别墅的弯曲小径,在内窜走的人,很难避免发出穿枝排草的声浪。
只能凭听觉追踪,目力已派不上用场。追了百十步,突然万籁俱寂,在前面三二十步的大衍散人,似乎突然飞天遁地失了踪。
“好哇!你想戏弄我?走着瞧。”
他心中嘀咕,向下一挫,徐徐绕走,轻柔缓慢排草而进,没发出丝毫声息,全神贯注留意一切动静。
突然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很像是爱美小姑娘的茜草熏衣香,没有风,所以淡淡的香味并没飘散。
“奇怪!”他惑然自语。
大衍散人年已古稀,一身老人怪味,怎么可能变成香味的?何况是小姑娘才使用的茜草熏衣香。
他完全进入寂静状况,像冬眠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