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金刚已看出不妙,一声刀啸,狭锋单刀出鞘,咬牙说:“侯兄,咱们也算是朋友一场,你……”
“不要怪我,刘兄,他们对你并无恶意,当然你老兄也得识趣合作。”
一个黑袍人怪眼一翻,举手相招说:“来吧!跟我们走,早些动身。”
大力金刚久走江湖,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怕死鬼,更不是一个易于驯服的人。
他单刀一领,哼了一声说:“朋友,亮名号,看值不值得在下跟你走。”
怪人右手一抬,鸟爪似的大手伸出袖口,一枚黑色的蝴蝶镖破空而出,在书房上空绕飞一匝,形如活物,倏然回到怪人手中,手缩回袖口。
大力金刚脸色大变,但仍然硬着头皮说:“魔蝶廖明,你吓不倒我大力金刚。”
魔蝶廖明冷冷一笑,用刺耳的嗓音说:“刘永寿,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某不屑与你这魔道人物打交道。”大力金刚恨恨地说,身形暴起,背部向明窗飞撞而去。
另一黑袍人已料到他必定破窗而走,先一刹那左手一抬,一枚肉眼难辨的灰色针形暗器,已先一步射入大力金刚的右大腿上方近胯骨处。
已跃起的大力金刚突觉浑身一麻,真气一泄。但身形已起,余势未消,背部仍然凶猛地撞向明窗。
明窗突然自启,大力金刚一无阻滞地飞出窗外,消失在黑沉沉的院子里。
神笔侯杰咦了一声,急趋窗口。
“侯兄,出去把他提回来。”发射灰针的人说。
神笔侯杰跃出窗外,不久出现在窗口,向里面说:“院子空空如也,人不见了,恐怕已被他逃掉了。”
发射灰针的人一怔,哗然说:“那怎么可能?他中了在下的七步追魂针,走不出七步便麻痹等死,没有在下的独门解药,活不了半个时辰,怎会不见了?”
“确是不见了。”神笔侯杰正色说。
院子不大,摆设了十来盆盆栽,任何一处角落也藏不住人。
那有半个人影?
众人回到室中,魔蝶廖明粗眉深锁,不胜诧异地说:“追魂客詹宏兄的七步追魂针,二十年来从未失过手,针见血即发生作用,手足先麻痹无法举步,功臻化境可自行封经闭脉的人也绝难支持七步。
“大力金刚练了八成金钟罩,不成气候,怎会逃掉的?可能吗?”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魔蝶廖明的身上,听他大发宏论,注意力全被他所吸引,忽略了窗口。
“人不是逃掉的。”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是在下把他藏起来的。”
众人大吃一惊,愣住了。
窗台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的青衣人,青腰带把头面都缠住了,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映着灯光,似乎眼中有奇异的光芒影射向四周。
“你是什么人?”神笔侯杰沉声问。
“不要问在下的来路。”来人向追魂客詹宏一指道:“你,劳驾把七步追魂针的解药给我。”
这位不速之客赤手空拳,身上看不出他带有兵刃,口气似乎十分托大,根本没把房中的六个高手看在眼内,也不在乎追魂客的歹毒追魂针。
“你要解药?”追魂客阴森森地问。
“是的。”来人说。
“有何用途?”
“救被你射入的大力金刚。”
“你是他的什么人?”
“毫不相干。”
“哦!你认为詹某会相信?”
“是否相信,那是你的事。”
“阁下……”
“不要妄想套在下的口风,把解药给我。”来人将手向前一伸。
追魂客无名火起,鹰目中杀机怒涌,左手一抬说:“好吧!给你……”
三枚细小的追魂针随手势飞出,相距仅丈余,即使功臻化境高手,也绝难躲过三针的猝然袭击。
来人不闪不避,大手一兜一翻,针影消失无踪。
换左手仍向前伸,沉静地说:“你记住,在下只原谅你一次,没有第二次,朋友,把解药给我。”
追魂客脸色大变,感到身上在冒冷汗,掌心湿腻腻地,心中发紧,鹰目瞪得大大地,似乎不相信这三枚追魂针会失踪,更不敢相信针是被对方用手接走的。
这瞬间,魔蝶发起突袭,三枚蝴蝶镖脱手,旋舞着向来人飞去。
刚远出三尺左右,三枚蝴蝶镖突然发出异声,突然翻滚着向下坠落,真像在空中突然死去,失速坠落的蝴蝶。
“玩够了吧?”来人冷冷地说:“希望你们自爱些,用这种歹毒精巧的暗器杀人,那是冷血凶手的行径,在下不会原谅你们第二次。”
“追魂客,你是不愿将解药交出来的了。”
神笔侯杰哼了一声,疾冲而上叫:“阁下,还有我呢!”
冲势甚猛,声势慑人,足以令对方心惊胆跳。就在近身的刹那间,右手向前一伸,五指如钩来一记凶狠的“金豹露爪”。
来人眼中冷电倏闪,信手一抄,用的是擒龙手擒拿神笔的腕脉。
神笔侯杰用的是虚招,杀招是威镇江湖的判官笔。这支笔是暗藏在袖内的,有机簧向外弹,有如袖箭。
就在双方的手行将接触的瞬间,电在一闪,判官笔弹出袖口,恰好从掌下穿越,尖锋前吐,笔柄恰好被手掌握住,乘势急点而出,锋尖到了来人的胸口,眼看要贯胸而入,劲道浑雄万分。
可是,锋尖在胸衣前停住了,原来已被来人的大手扣得牢牢地,扣住尖后三寸左右,无法再进分毫。
耳光声刺耳,两响相连。
“哎呀!”侯杰惊叫,脑袋后仰。
“你不是个好东西!”来人咒骂,伸脚一挑。
“砰!”神笔侯杰重重地摔倒。
判官笔已易了主。
来人将笔向前一伸,冷冷地说:“不知趣的人不妨上前张牙舞爪,在下奉陪。追魂客,你如果不将解药交出,在下可以保证你必定要吃尽苦头,生死两难,而在下必定可以从你的身上取得解药,信不信由你。”
魔蝶廖明心中虽然惊讶,但并不害怕,三枚蝴蝶镖被来人用追魂针打落,的确吓了他一大跳。
可是,目下的情势,已不由他退缩,把心一横,铮一声长剑出鞘,扬剑迫进说:“阁下与咱们作对,你是在自掘坟墓。”
“在下不想与任何人作对。”来人沉静地说:“找上在下的人,在下也不退缩。你如果再搬弄那不中用的蝴蝶镖,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
魔蝶廖明确有使用蝴蝶镖的打算,要在交手时制造发射的机会。没有人肯在拚命时放弃自己的克敌绝招,他也不例外。
一声冷叱,魔蝶廖明进击了,剑化长虹排空而至,走中宫豪勇地进攻,剑气迸发中,长驱直入。
“铮!”判官笔轻星地震开了长剑,快途电光火石,接着笔影急进,人影倏止。
魔蝶廖明的脸色因惊恐而苍白、扭曲,剑向外张,僵立在原地形同死人。左手挟着一枚蝴蝶镖还来不及打出,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人的判官笔前伸,锋利的笔尖抵在魔蝶廖明的咽喉下,位于结喉下方,随时皆可贯喉而入。
“丢掉!”来人冷叱。
啪一声响,蝴蝶镖坠地。
锋利的一双铁翅颤动了几下,寂然而止。
“幸好你并未发射。”来人说,收笔退了一步。
这是魔蝶廖明突施杀手的最好机会,只要剑尖稍移,便可将来人伤在剑下。
来人的判官笔已垂在身侧,绝不可能在刹那间举笔招架。
可是,魔蝶廖明却心胆俱寒,竟然不敢妄动。
凶焰尽消,以凄疠痛苦的语音说:“在下横行江湖半甲子,身经百战,胜多负少,从没像今晚这样一招失手被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阁下,留下名号,廖某有生之年,必将一雪今晚之耻。”
“你老了,你已不配说这种话。”来人嘲弄地说:“十年,十年时间不算短,谁知道你是否活到那一天?
“像你这种人,早晚会横死的,就算你十年不死,练武人年过四十,体力便日趋下游,容或内功火候精纯些,经验丰富些,也无济于事了,你又何必厚着脸皮说这种场面话?如果你年轻二十年,在下定教你如愿。
“闪开!让追魂客詹宏露两手,他的七步追魂针数量还多得根,不露两手他是不会就此死心的。”
追魂客却豪气尽消,英风全失。
神笔和魔蝶都是一照面便完了,自己上去大概也好不了多少,心中一寒,乖乖地探囊取出一只大肚子小瓷瓶,惶然说:“朋友,解药给你……给你。”
“丢过来!”来人伸手说。
“一……一小包就……就够了,内服后片刻毒消,在下倒一包给你……”
“不行,全丢过来。”
“这……”
“你不肯?”
追魂客无可奈何,极不情愿地将瓷瓶抛过。
来人接住塞入怀中,将判官笔往在一旁发抖的神笔侯杰脚下一丢,说:“你阁下用这种手段对待朋友,总有一天会受到惨烈报复的,好自为之,阁下。”
青影一闪,来人已出窗走了。
去势急逾电闪,但竟然声息毫无,甚至连气流波动的现象也不曾发生,似乎人影一闪即逝,有如鬼魅幻形。
六个人张口结舌,你看我我看你,惊呆了。
久久。
魔蝶廖明方骇然道:“这家伙是人是鬼?谁看清楚他是如何走的?”
神笔侯杰摇摇头。
追魂客则悚然地苦笑。
“侯兄,咱们得赶回去覆命了。”魔蝶匆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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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钟楼下的墙角暗影中,大力金刚摇摇晃晃地站起,站稳后向站在一侧的蒙面人抱拳行礼说:“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兄台,总该把大名见示吧?”
“不必了。”蒙面人说:“在下并非有意挟恩要胁,只希望刘兄坦诚相告。”
“兄弟知无不言,兄台有何指教?”
“但不知刘兄从何处获知,珍宝可能被埋在坟内的消息?如果牵涉到道义不便说,在下不敢勉强。”
“在下是从一个劫后余生的丁夫口中,知道这件事的,那位丁夫发誓说亲眼看到走在前面的人,无缘无故一一倒地,然后是押运官下命掩埋死人。死人身上的包裹背箩,原来收集在一起堆放在一旁的,后来动身时,那些东西都失了踪,猜想可能是埋掉了。”
“猜想的?那位丁夫参加掩埋吗?”
“没有,他吓得逃走了,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匿伏,事后也没有再归队,独自逃到河南藏身。”
“哦!掩埋死人,在下知道有几处地方,中梁山下那处由于地近道旁,知道的人不少,但其他几处,除了当日参加掩埋的人,恐怕没有人知道了。那位丁夫所指堆放包裹背箩的地方,是不是中梁山下那一处?”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原来你们也是胡猜的。”
“这个……谁想到会分几处埋人?大家都认为埋人的地方按理只该有一处。兄台,你怎知道埋人的地方有好几处?”大力金刚反问。
“在下也是猜想,由中梁山下那处地方估计的。那次事件,死的人绝对不止十七个人,除了一些打前站的,以及断后的人,本队的人死伤殆尽,数十名高手失踪生死不明,可知掩埋的地方绝不止一处。”
“这个……”
“算了,刘兄,赶快离开汉中吧,这地方你不能待下去了,神笔侯杰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
“据在下所知,这次在此地寻宝志在必得的人甚多,有一批神秘人物实力空前庞大,你无法与他们竞争的。刘兄,妙手飞花可有同伴?我是说女伴,不是指长春道人。”
“这个……”
“有否弹得一手好琵琶的女友?”
“兄台,妙手飞花很少有女伴,她是个一天都少不了男人的淫妇,同性相斥,所以她没有女伴。”
“刘兄是否知道江湖上有些什么能歌善舞的女高手?”
“这……江南出了一位花神,还有一位银魅,都可以从翩翩旋舞中杀人。至于善奏琵琶的女人,好像为数不少,柯巧娘就是其中佼佼,她的琵琶内暗藏数枚花蕊毒针,可杀人于三丈外。”
“好,谢谢你,在下要走了,后会有期。”蒙面人说,抱拳一礼,冉冉退入黑巷中不见了。
大力金刚略为活动手脚,喃喃地咒骂:“侯杰这狗养的畜生,我不走!不把他汉中搞得烟消火灭,怎消今晚几乎送命之恨?”
蒙面人接近了兴元老店,方取下蒙面的腰带捆回腰间。
他是周游,本来想到侯家大院打听消息的,没料到碰上大力金刚遇险,把正事耽误了。
天色不早,他只好回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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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白衣睡得十分不安稳,一个修为有成的人,本来随时可以控制自己的睡眠与养息,但今晚心乱如麻,竟然失眠了。
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凶险,能安睡那才是奇迹。
他听到轻轻的叩门声,警觉地跳下床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穿靴,抓起枕畔的长剑。
“笃笃笃!”叩门声再起。
他悄然到了门后,先倾听片刻。
“张兄,开门。”外面有人低叫。
他心中一懔,对方好像知道他已经到了门后呢!
“谁?”他低声问。
“周游。”
他心中略宽,至少来的不是对头。
门开处,黑影当门而立,天虽黑,他仍可看清确是周游,邻房的神秘年轻人。
“有何指教?”他问。
“张兄可曾听到邻房有响动?我是说,隔房陶大娘母女那一边。”
“不错,像是吵闹声,可惜兄弟心中有事懒得过问,所以不曾起来察看。怎么?发生什么变故了?”
“陶大娘母女失踪了,行囊都带走了。”
“这……”
“房中有打斗的遗痕,她母女不会武功。”
“哦!这就怪了。抱歉得很!兄弟无可奉告,老弟,发生了这种事情,你知道该去找谁的。”
“我知道,我这就去找。”周游说。
说声打扰,抱拳一礼迳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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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东小诸葛杨盛的住处,位于店堂的西首,那是两进的小院落。
平时,杨店主不在店中安歇,他在城西另有住宅,早来晚归,店中的事皆由掌柜铁塔郑隆处理。
但最近他常常在店中坐镇,大概知道风雨欲来,因此极少返家。
这天晚上,他就在店中等候变化。
白天发生的事故,已令他头痛万分,坐立不安,再加上夜晚的纰漏?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可怕的灾难。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诸葛心中雪亮,灾难不会就此中止的。
已经四更将尽,小诸葛与铁塔郑隆仍在花厅喝闷酒,等候灾祸降临。
在座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店伙的班头双头蛇彭贵,另一人是位原在酒肆卖唱的金嗓子汪萍姑。
汪萍姑已是三十岁的半老徐娘不但风韵犹存,而且明媚照人,风情万种。
三男一女不时低声闲聊,神色不安,似有所待。
花厅门是敞开的,没见有店伙出入。
小诸葛坐在上首,面向厅门,两侧的明窗是闭上的,由厅门出入的人,休想逃过小诸葛那双锐利的神目。
厅四角有灯,桌上有酒菜。
对面下首坐着金嗓子,她身材矮,挡不住小诸葛的视线。
打横的双头蛇掂起酒壶,替东主斟满杯中酒,低声说:“东主,依我看不要等了,也许真的没有事啦!”
小诸葛摇摇头。
他粗眉深锁,心事重重地说:“不是我放不开,这三四天来,一直就心惊肉跳,真的没有事,我怎会毫无困意?反正四更快过了,再等半个更次不算什么。”
“你们是在等我吗?”
厅中突然有人发话。
四人吃了一惊,扭头循声惊视。
厅两侧有两列交椅,古色古香中有茶几相隔开。右首的一张交椅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是周游!
他靠坐在椅内,神色安详,好像已经来许久了。
“咦!”铁塔郑隆讶然惊呼。
“院子里两个暗桩,加上屋顶瓦垄潜伏的一个,他们偷懒都睡着了。”周游坐正身躯,双手伸展伸着懒腰说。
看他的神态,似乎在椅内睡了一觉啦。
小诸葛不愧称小诸葛,站起堆下笑说:“周游,请过来喝两杯。不必管兄弟等谁,反正任何人来了,都是兄弟的好朋友。”
“好说好说,杨东主客气了。”周游伸腿站起,但并不向桌旁走:“有一件事,请东主交代。”
主人四男女都离坐,两面一分。
“周兄,兄弟没什么好说的。”小诸葛硬着头皮说:“陶大娘母女,是跟着两位美妇和一个糟老头走的,似乎并未用强。”
“胡说!室内有打斗的痕迹。”
“那是先进去的另一批人所为,如何交手,兄弟的人毫无所知。”
“共有两批人?”
“是的。”
“东主为何不加干涉?”
“兄弟即使有九条命十颗脑袋,也禁不起那些人一个指头点一下;不瞒你说,兄弟几个人,事先已被一批人看死了,动弹不得。”
“那些人是何来路?”
“要是知道,兄弟就用不着忧心如焚了。”
“遁词!”周游愤然说。
“周兄,你可以四处走走看,将会发理四处遗留不少引火物,如果那时兄弟不顾性命豁出去,周兄目下所看到的,将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火海,而不是沉睡中的兴元老店。”杨东主不胜愤恨地说:“周兄请谅解兄弟的处境,如果不谅,杨某还你两条命。”
铁塔拍拍胸膛,正色说:“周兄,兄弟是负责人,只要你一句话,郑某不劳你动手,我铁塔郑隆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周游傻眼了,真放不下脸。
“好吧!”他呼出一口长气:“杨东主,该替在下留些神,在下也全力打听,一有消息,事无钜细尚请见告。”
“兄弟理该如此。”小诸葛如释重负地说。
“似乎有一群不三不四的女人,在打在下的主意,杨东主请费心。”周游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金嗓子身上,暗中留了神。
“这方面本姑娘或可尽力。”金嗓子含笑接口:“杨东主把我找来,就是为了我侦查比较方使些。”
“那就有劳诸位了,告辞。”
周游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似又想起什么事,回头交待:“哦!陶大娘房中的一切,请保持原状,不许旁人进入。明天见。”
周游一走,小诸葛抹掉脸上的冷汗,苦笑着说:“还好这位仁兄是个讲理的人,好险啊!”
“杨爷,你以为我们四人对付不了他?”金嗓子问。
“对付不了。”小诸葛坦然说。
“他真有那么厉害?”金嗓子追问。
“白天在中梁山下,张白衣等七人,就不敢向他动手动脚;像张白衣这种艺业惊人,目空一切的高手也不敢妄动,可知他必定有惊人的能耐。”
“他到底是何来路?”
“不知道。”
“会不会是黑石令的首恼人物?”铁塔说出自己的猜想,语音尽量放低,说到黑石令三个字,眼中更流露出极端的恐惧。
“很难说,反正我知道我们惹不起他就是了。”小诸葛说,不胜烦恼地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你们对黑石令怀有强烈的恐惧?”金嗓子问。
“谁又不恐惧呢?像我们这种有家有小的人,谁希望遭到乱刀分尸,家小尽没的惨烈下场?”杨盛说。
杨东主又喝了一杯酒:“不必说了,咱们凡事小心些,该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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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游回到自己的客房,思路纷纭,有点睡不安枕。
谁会不择手段把陶大娘母女带走?
冲谁而来?
当然是冲他而来的了。
陶大娘母女没有被人掳劫的理由,母女俩不会武功,总不会为了死去的昂宿而掳劫未亡人泄愤吧?
在蜀王府那些无恶不作的把式教头当中,昂宿算是最好的一个了,结下的仇家应该有限得很。
他想起上元巷向他伏击的那些人。
那弹奏琵琶的女人,舞姿妙曼的舞女。
会不会锦毛虎在计算他?
领路的兀鹰态度就不够友好。
还有,那三个武功惊人,乘歌舞入神的机会突袭,当然是那两个的党羽。
“我真该擒人问供的。”他心中暗忖。
锦毛虎实在不该计算他的,他与那贼婆娘没有任何利害冲突。
哦!那位冒充妓女的小春,凭良心说,真是一个又美丽又淘气的小姑娘,锦毛虎那婆娘手下,怎会有如许出色的党羽?
“明天就去找那婆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得查个水落石出。”他暗中打定了主意。
有所决定,他终于进入梦乡。
梦中,那位小春真的进入他的梦境。
那真是一个春色无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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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锦毛虎的秘室中,灯火倏明。
入室的人,是一位侍女打扮的少女,用火折子点亮了妆台上的明灯,困惑地站在床前,隔着罗帐低叫:“小姐,醒一醒,醒一醒……”
床中一无动静,隔着罗帐,可隐约看出两个人相并而眠,薄衾半掩住头部,看不出是男是女。
少女大感惊讶!
按理,小姐不可能熟睡不醒的。
她看看床下,只有一双拖鞋,当然不是属于小姐的。伸手轻弄春凳上的衣物,有两套衫裙。
谢谢天,没有男人的衣物,地下也没有男人的靴鞋。
“小姐!”她掀开罗帐大胆地叫。
没有回答。
她拉开了薄衾。
“小姐,小秋。”她如释重负地叫。
稍一检验,便知是被制了睡穴。
幸而制穴的手法极为平常,解禁制也轻而易举。
小姐第一个醒来,倏然挺身而起,首先便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然后发觉自己只穿了亵衣,真够狼狈的。
“哎呀!”小姐骇然惊叫,见鬼似的抓起薄裳掩住半裸的肩臂。
“小姐,你……你怎么……”少女惶然叫。
“小春,我……我怎么啦?”小姐向少女问。
原来这位入室的少女才叫小春,先前在柜内被隔柜制穴的侍女是小秋。
“小姐,你……你与小秋怎么被人制了睡穴,睡在一起……”
“不要说了。”小姐嗓音变了,脸色苍白得可怕:“小春,你来了多久了?”
“婢子是刚来的。小少爷回去禀告主母,说这里恐怕有变,因此主母命小婢来找锦毛虎,她说小姐和小秋在此逗弄那姓周的人。
“小婢在门外叫了半天,心中一急,便迳自进房来了。”小春一五一十道来:“小姐,你找什么?”
小姐在自己身上乱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小秋醒了,抬起半裸的身子讶然叫:“哎呀!这……这是……”
“起来穿衣裙。”小姐咬牙说。
弓鞋还穿在脚上,至少令她们心中稍安。
穿着停留,小姐寒着脸说:“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这里的事……”小春迟疑的问。
“不必管了,到后房去把我的东西取来,顺便告诉锦毛虎一声,叫她暂时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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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巳牌时分,上元巷静悄悄,过夜生活的人,照例天不过午不开门活动。
周游来了,门上的人告诉他,锦毛虎昨晚便走了,没留下只言半语。
他一咬牙,失望地离开这是非多的风月场。
他在外面吃过早餐,返店时已是巳牌末午牌初。
这期间他走了一些地方,包括神笔侯大爷的大宅。可是门子告诉他,侯大爷下乡避暑去了,江湖同道上门求见的人,必须过些日子再来。
刚返回房中,领路开门的店伙刚走,便听到房门响起轻叩声。
“门没上闩,请进。”他说,一面坐下来一面倒茶,面向着房门。
门开处,外面站着气色不佳的张白衣。
“张兄,请进呀!昨晚你老兄似乎并未睡好。”他放下茶杯说。
“周兄,有两位朋友请见你,意下如何?”张白衣说,并未入室。
“好啊!在下正苦于事无头绪,正希望有人谈正事。张兄,何不请他们进来指教?”
张白衣向侧方招手,闪在一旁。
赵吉领先出现,钱祥随后跨入房中,最后出现的是鹰爪李浩,紧随着张白衣进房。
“诸位坐。”周游含笑让坐:“兄弟周游。张白衣的朋友,兄弟一概欢迎。”
“在下赵吉,那位是钱祥。”赵吉欣然行礼就坐:“听张兄说,老弟的伴当陶大娘母女已神秘的失了踪。”
“是啊!不知是那一路的蛇神牛鬼,竟然把不会武功的孤女寡妇骗走了。”
“可有消息?”
“没有,在下正在打听。”
“周老弟,听张兄说,老弟你志不在寻宝,此事当真?”赵吉单刀直入的问他志向。
“很难说,财帛动人心,真要寻获,在下是不会放弃的。”他泰然地说:“昨天在中梁山下,在下虽然表明对珍宝没与趣,那是因为在下知道珍宝不可能在坟内,所以乐得大方罗。”
“这么说来,老弟对珍宝的下落,必定心中有数了。”
“如果真的心中有数,你老兄以为我还在此地穷开心找陶大娘母女的下落?”
“那么,陶大娘该是关键人物,她知道珍宝的藏处了。听说她是昂宿的妻子?”
“呵呵!你老兄只是听说?昂宿随护送队上京,在此地出事身亡,那时陶大娘还在成都。她母女不会武功,不远千里跋涉寻觅夫骨,你以为她会知道珍宝的下落,赵老兄,掳走陶大娘母女的人,早晚会受到天谴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在下会查出来的,那时,哼!陶大娘母女如有三长两短,掳她们的人,必将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偿债,信不信由你。”
“听说是被两个女人掳走的。”
“所以在下倒还放心,至少女人对女人,不至于发生不可收拾的惨事来。”
“在下有一条线索奉告,不知老弟是否有兴趣?”
“呵呵!在下对任何线索皆有兴趣,赵兄请指示。”
“老弟可知道明珠桥?”
“西门外两三里的明珠桥?”
“对。桥上游东岸半里地,有一座小村,近河岸一面,那座建有亭台楼阁的明珠园,住有几个神秘人物,其中有几位极少露面的神秘美妇。老弟如果有兴趣,何不前往探探虚实呢?”
“赵兄难道没有兴趣?”周游反问。
“在下只对珍宝有兴趣。”
“哦!原来如此。”
“老弟对陶大娘的下落有兴趣,不妨前往一探。如果老弟认为人手不够,张白衣张兄也许可以伴同老弟一行。”
“在下对明珠园不太熟,但愿助周兄一臂之力。”张白衣慨然自告奋勇。
“那就多谢了。”周游欣然同意。
“兄弟告辞。”赵吉整衣而起。
“谢谢赵兄的消息。”周游抱拳相送。
“请留步。”赵吉在门外客气地说。
“不送了。”周游在房外行礼送客。
张白衣不走,下意识的抚弄自己的佩剑。
“张兄,你让鹰爪李兄被他们带走?”周游注视三人远去的背影问。
“周兄,你说什么?”张白衣讶然问。
“呵呵!张兄,你知道在下说些什么?他们是何来路?”周游目不转瞬地注视着张白衣问。
“这……”
“张兄,你有了困难。”
“在下处理得了。”
“明珠桥园的消息是真是假?”
“消息是真的。”
“他们为何不自己前往一探?”
“他们以为周兄你是明珠园的人,希望从你身上找出陶大娘母女的下落。”张白衣沉静地说:“同时,希望从陶大娘身上,探出珍宝的下落。他们不像你那么相信陶大娘的话,认为陶大娘可能真知道珍宝的消息。”
“张兄你呢?”
“在下……在下将信将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下不会向陶大娘下手逼迫。”
“张兄……”
“恕在下不能再透露什么了。”张白衣抢着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下必须为自己打算。明珠园很可能有凶险,你去不去?”
“在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前,在下恐怕不得不去了。张兄,如果我去,你去不去?”
“不一定。”
“何时动身?”
“由周兄自行决定。”
“好,等在下决定时,再通知张兄,张兄是否在店中等候?”
“是的,在店中等周兄的消息。”
“一言为定,张兄请自便。”
目送张白衣入房,周游冷静的思量片刻,他觉得其中疑问重重,有点委决不下,最后他决定再出外打听消息,慎重行事以免吃亏。
午餐毕,他找到郑掌柜铁塔郑隆,单刀直入寻问有关锦毛虎的底细。
一个时辰后,他到了东门外,沿东乡的至城固大道东行,三四里后向北一折,沿一条小溪上行,脚下渐快。
进入一处小山谷,远远地,看到前面山脚前有人影走动。他脸色一变,脚下一紧,同时离开了道路,穿林入伏越野而走。
这是一座山脚下的小小村庄,十余户人家,却筑了防盗匪的寨墙,四角都筑有了望台。村前,是山谷的数百亩山田,小溪清流一线,林丰草茂。
八名黑衣人埋头急走,每个人皆穿黑长袍,佩刀挂剑,脚下俐落,堂而皇之奔向紧闭着的寨门。
寨墙高仅两丈,挡不住可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但他们并不想越墙而入,疾趋寨门。
寨中早就发现了这一群不速之客,因此警讯早就发出了,寨门紧闭,像一座空寨。
距寨门尚有百十步,寨门楼上出现一个相貌威猛的中年人,用打雷似的嗓门高叫:“本村不欢迎外人进入,此地不是交通要道,小径至本村为止,来人请转。”
八个黑袍人不理不睬,大踏步而进。
一声锣鸣,寨墙头冒出二十余条大汉,依砦口而立,每个人手中有一张搭了箭的弓,严阵以待。
第二声锣鸣,弓弦徐张。
“来人不可自误!”中年人大喝。
黑袍人已到了五十步内,领先的人举手一珲,七名同伴左右一分,各自隐身在树后。
“阁下,贵村任何一处地方,也阻止不了在下的人进入,除非贵村希望人畜俱灭,不然必须接待在下。”屹立路中的人也大声说,声如雷震,远传三五里外:“入村的道路已经封锁,外人不可能接近至三里内,贵村如果出了事,三天内绝不会被人发现。火速撤除戒备,不然悔之晚矣!”
“你……你们是什么人?”
“不必管我们是什么人,现在我们是善意的,以后就看你们的态度了。”
“你们来有何贵干?”
“来找锦毛虎程娥程姑娘。”
“你们该到上元巷去找。”
“满天花雨姓罗的,少在太爷面前撒赖。”中年人语气凌厉:“天没亮你就派人把她接出城,藏在你这鬼地方避风头,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便可平安无事吗?告诉你,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不希望贵村玉石俱焚吧?”
满天花雨尚待分辩,身旁已出现了花枝招展的锦毛虎,神色肃穆地说:“罗爷,不必和他们多说了,要是我不出去,贵府恐怕真要弄个玉石俱焚。我知道这些人的性格,他们不会因为多杀几个人而掉眼泪的。”
“程姑娘,你……”
“不要为我担心,我不是没见过大风浪的人。”锦毛虎一面说,一面举步下楼。
不久,她与中年人面面相对了。
中年人冷冷一笑,像饿狼般注视着她,说:“果然不愧称汉中府的女光棍。”中年人说:“程姑娘,你知道咱们为何找你吗?”
“大概知道。”锦毛虎从容地说:“去年运送珍宝的爷们过境,夜宿汉阳驿,有不少不耐路途寂寞的英雄们,确是在我那儿寻欢作乐。
“不过,那些人口风紧得很,你们要想从我口中寻找蛛丝马迹,恐怕是要失望的。
“当然,我一个在风尘里打滚的女光棍,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总之,我是知无不言,反正我会识时务,你们瞧着办吧。爷台要问些什么?”
“在下没有什么好问的,只负责请姑娘前往见敝长上,姑娘就请启程。”中年人让在一旁说。
“爷台先请。”
中年人不再客气,扭头就走。
“请问爷台尊姓?”锦毛虎一面跟上一面问。
“在下从不在青楼进出,不必多问。”
“原来是个正人君子,失敬失散。”
“玩命的人很少有正人君子,你可不要走眼了。”
“爷台,贵长上在何处?远吗?”
“届时自知,不太远,也许比府城远一些,不过,以姑娘的身手来说,走上三五十里,小脚却不会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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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走了约两里左右,前面小径折向处,两个黑衣人倚在路旁的大树上,茫然直视不言不动,像是大白天在睡大头觉,作白日梦,对逐渐接近的人群视若未见。
在前面开道的一名黑袍人看出不对,脚下一紧,高叫:“谁叫你们站在路上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两位仁兄不理不睬,倚树而立不言不动。
第二名黑袍人超越而出,说:“不对,他们被人动了手脚。”
果然不错,两位仁兄是被人制了昏穴,用树枝削钉,将衣裳钉在树干上,所以能长久支持而不倒。
领队的那个黑袍人大惊,下命穷搜附近,找寻可疑的事物,搜遍了附近的一草一木,毫无所获。
把被制的人弄醒,两位仁兄一问三不知,显然是从后面被人制昏的。
“咱们碰上了棘手的人物。”领队的黑袍人向同伴宣布道:“分两队走,大家要小心一些。”
接近大道,共发现先前留置封锁出入的三组六个人,皆被人制昏放在路旁。
十四个人押着锦毛虎,急急忙忙奔向前面的大道。
大道北面是山坡地,南面是浊流滚滚的汉江,水声哗哗,耳力大打折扣。
在半里外,便看到大道旁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青衣人,手中无意识的拂动着一株草梗,含笑目迎从山谷小路飞奔而来的人群。
渐来渐近了。
青衣人哈哈一笑,安坐不动说:“你们才来呀!辛苦辛苦。”
领队的人脚下一慢,举手示意后面的人慢来,独自踏上大道,向青衣人说然问:“原来是你呀!你……”
“我,周游。老兄,咱们眼生得很。”周游懒洋洋的站起说。
“在下认识你。”领队的人说:“阁下在此地有何贵干?等人?”
“对,等人。”
“等谁?”
“她知道。”周游向不远处的锦毛虎一指。
“等她?锦毛虎?为了何事?”
“她知道。”
“阁下口中说出,岂不甚好。”
“也好,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周游泰然自若,脸都不红:“昨晚在下欠了程姑娘一笔夜度资,她嘛,派两个黄花闺女偷走在下一些值钱物品,到底是谁欠谁的还搞不清这笔糊涂账。所以在下是来找她算账的,总算等到她了。”
“光棍眼中不揉沙子,周兄,你就把来意敞开来说吧,在下会还你公道的。”
“咦!你怎么啦?你是她的龟公保镖吗?我与她的事,你还我什么公道?岂有此理!”周游的话很不客气。
领队的人勃然大怒,脸一沉,厉声说:“姓周的,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