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拿月沉吟片刻,目光环顾四周。
四周幽暗,不见人踪。
但他知道,四周最少也埋伏有十个人以上,看不见的凶险令他毛骨悚然,被狼群伺伏围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已面临生死抉择。
危机来了,除非他拾起拜匣。
他开始迈步,一步步向巷口走去。
黑袍人在后徐徐跟进,保持十步以上的安全距离。
远处,钟楼传来了三更正的更鼓声,各处重要街道的栅门,一一下栅关闭,夜禁开始,断绝行人进出。
不可能有人经过了,他无法获得任何人的帮助。显然,对方已有万全准备,事先已派人封锁了街道,难怪这许久不见有人经过此地。
他只感到手脚发冷,心中天人交战。
附近的店铺住宅,每一扇门窗皆关得紧紧地,看不见一丝灯光外泄,听不到任何人声,想破门逃入觅机脱身,绝对得不到任何人的庇护与帮助。
可能附近的平民百姓,曾经受到严重的警告,更可能有人在内监视,防备有人脱身告警或惊动街坊。
果然不错,巷口的壁角,放置着一只大红漆金拜匣,金光闪闪古色古香,正在发出无穷的诱惑力。
他在匣旁驻足片刻,各种念头不住在心中打转。
只要他肯拾取,必定名利双收。
可是,二十八具尸体也不时在他的眼中幻现,血淋淋地,好可怖。
他终于伸出了手,身子微俯。
黑袍人不自觉地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以为这一笔交易做成了,不需担心啦!
手触及拜匣,抓住了拜匣……死一般的静。
“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黑袍人轻松地说。
追云拿月揭开了匣盖,匣内宝光四射。
“也许阁下说早了些。”他冷笑着说,猛地举匣一挥。
珍宝向四面八方激射,有些飞上了瓦面,有些落入水沟中。
变生不测,黑袍人大惊,那有工夫拾取?这些价值万金的珍宝完了。
这瞬间,追云拿月一声怒啸,拜匣以雷霆万钧之威,向黑袍人砸去。
铁尺已拔出,人在怒啸声中,猛扑黑袍人,势如奔电,一闪即至。
惊怒交加仍陷在激情中的黑袍人,百忙中举手招架,袖口吐出一把匕首。
“铮!”一声架住了铁尺,还来不及有所举动,右肘便被追云拿月的左手扣住了曲池。
追云拿月手上的功夫出类拔萃,铁尺只是诱招而已,“克”一声脆响,有骨折声传出。
“哎……”黑袍人尖叫,一脚踢出要拚个两败俱伤,迫对方放手。
可是,已晚了一步,追云拿月扭身发劲,“砰!”一声将黑袍人捧翻在地说:“官司你吃定了……”
罡风压体,人影来势如潮。
瓦面扑下的人如狂鹰下搏,小巷与两侧墙角暗影中窜出的人像猎食之豹,共有十二名之多。
刀光骤发,剑影飞腾,生死间不容发。
追云拿月顾不了被制的人,大吼一声,铁尺招发“八方风雨”,人如疯虎八方奋击,“铮铮铮!”崩开三件兵刃。
左掌挥出劈碎一名黑影的头颅,“噗!”一声,将一名黑影踢飞,铁尺一挥,打断一名黑影的腰脊。
“啊……”狂号声惊心动魄,躯体仆倒声震耳。
北地大名鼎鼎的名捕,岂是浪得虚名之徒?生死关头,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豁出去了,将生死置之度外,拚一个算一个。
“哎……”又倒了两个。
“嚓!”他的右肩后被刀划开了,一条大血缝,吹毛可断的宝刀击破了他的护身真气,只感到如中电殛。
“噗!”左胯挨了一铁鞭。
他向前一颠,“啪!”一声铁尺击破一名黑影的天灵盖,又赚回一个。
他也倒了,大事去矣!
刀剑齐聚,眼看要受分尸之惨。
娇小的黑影从街右的瓦面疾降,势如陨石。
一声娇叱,光华如网下罩,彻骨剑气直追内腑,叱声震耳:“杀!先围住他们……”
“啊……”刀剑已递近追云拿月的三个黑影,被骤落的剑网把右臂全卸下来了。
“扯活!”有人大叫。
娇小的黑影站在追云拿月身侧,吐出千重剑山,左手连挥,拍出无俦的劈空掌力。上面自保,下面保护奄奄一息的追云拿月。
以暗器掩护撤走的人,未能全力对付不速之客,大半的人只顾抢走尸体与带走受伤的人,急急撤走了。
锣声震耳,巡夜的人赶到了。
留下了三具尸体,其中之一是腰脊已断自杀的。
追云拿月挣扎着坐起,急叫道:“姑娘,请看看是否留有活口。”
不速之客是个身材匀称的少女,收剑摇头道:“留下三个人,全死了。”
“姑娘是……”
“听说你派人访查会武功可高来高去的女人?”
“是的,姑娘……”
“我姓张,想找你说个明白,在尊府等了一个更次,正等得不耐烦,听到此地有杀声,来得恰是时候。”
追云拿月一怔,吃力地站起说:“咦!你是五爪渠张家大院张家的姑娘?”
“瑞堂公是家父。”
“哎呀!真是意想不到,张姑娘请先走一步,至寒舍小候,在下交代街坊一番,再返家向姑娘道谢,并有事请教。”
“你的伤……”
“不要紧,我支持得住。巡更的人来了,姑娘在此不便,请移玉寒舍……”
张姑娘哼了一声,绷着脸说:“你受伤不轻,本姑娘不再打扰你,磁州会高来高去的女人不多,你这种轻率的举动趁早停止,如果你竟将本姑娘列为疑犯,你会永远后悔。”说完,她愤愤的走了。
追云拿月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发怔,苦笑自语道:“在磁州混了大半辈子,居然不知大善人张瑞堂有一位身手高明的女儿,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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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近午时分,市面谣传追云拿月夜受悍贼伏击受伤的事,已远传数百里外。四名巡捕押解着华堃,匆匆从磁山返城,将人直送追云拿月的私宅。
追云拿月在内堂抱伤接见,神色比在柏家和蔼多多。
见面便不住摇头说:“小老弟,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不知死活独自去查贼踪,你知道后果么?”
华堃毫不在意地笑道:“这件事牵涉到我,你不是说我有嫌疑吗?此案不破,我仍是涉嫌人,岂能不加理睬?至少我该尽一分心力洗脱嫌疑。怎么,要扣押我么?”
“你知道这是为你好,甚至在衙门里,老夫也没将你列入证人的公文内,如果让贼人知道你是唯一的证人,你那有命在?你说吧,要不要我押起你来?”
“你瞧着办好了。”
“你还不死心?好,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只好请你到大牢去住几天,直至元凶就逮才放你加来,除非你答应乖乖回家种你的庄稼,不然……”
华堃吁出一口长气,微笑道:“你这位名捕头,大概是太过自负,就不知道利用一切可用的人手追查线索,你知道我在磁山村附近,查到了些什么?”
“这不是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所能胜任的事。哦!你查到了些什么?”
“骡马穿越磁山北面的山区,然后折向北行。如果你派的人不将我追回,我该已查出驮马的去向了。”
“咦!路上蹄痕车辙甚多,你怎知道……”
“他们抢了驮骡,并不走道路。所以,如果你想找线索,最好是到彭城镇去找,蹄痕的方向,定然是伸展至该地。”
“好,我会派人去查,现在,我要令尊亲自前来领你回去管束,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在外面乱闯,出了意外,我惟令尊是问,你可以在东院歇息,等令尊前来带你走。”
进来两名大汉,示意华堃出堂。
华堃临行笑道:“好吧,我就不管你的事,但你会后悔。不必要家父来领我了,来回六七十里,家父受不了。
“你就会利用长辈来压人,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够高明。你也不必派人押送了,目前你人手不够,我保证直接回家,从此不过问磁山血案的是非。”
“好,你走吧。记住,案未破,不许你离家。”追云拿月和气地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好好保重。”华堃说完,出堂扬长而去。
转出天井,他听到追云拿月在大叫:“多去几个人,杨兄弟对彭城镇了如掌指,叫他领人跑一趟,切记化装易容隐起身分,行前,叫杨兄弟来见我。”
他摇摇头,微笑自语道:“这老奸猾终于听话了,可惜他仍不够老练。”
出了追云拿月的家,他发觉身后跟着一个人。
他心中暗笑,沿小巷往东大街走,到了巷口,转身笑道:“不必送了,小可认得路。”
中年大汉咧嘴一笑,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全凭意气行事,自命不凡逞血气之勇,嘴上的保证是靠不住的,所以我要送你出城。”
“你最好留下,宗都头需要有人保护,他像是受了伤,气色不隹满脸晦气纹,他可不能发生意外哪!”
中年大汉摇头叹息道:“他确是需要保护,屋内外都有人留意。昨晚,他就在此地受到十三个人围攻,贼人留下了三具尸体,要不是五爪渠张家大院瑞堂公的千金及时出手援救,他已活不到现在。”
华堃一怔,说:“你回去告诉宗都头,瑞堂公的千金小名叫璿姑,她的师父是准提庵的悟尘师大,内家拳剑出类拔萃,宗都头如果肯赔小心,请那丫头出来对付那些强盗,保证立于不败之地。”
中年大汉一怔,讶然道:“咦!你怎知道武林事?又怎知道准提庵的悟尘师太会内家拳剑?”
他回避对方的目光,笑道:“五年前,有次我到准提庵旁的河湾钓鱼,无意中进入河湾的树林,亲见师太在练剑,所以知道。”
蓦地,街角钻出一个黑脸膛小伙子,叱道:“谁在乱造师太的谣言?说清楚再走。”
华堃拔腿就跑,叫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就是璿姑。”
中年大汉愣住了,咦了一声。
小伙子跟踪便追,尖叫道:“站住!你,你……”
街上行人甚多,华堃奔入东大街,往人丛中一钻,溜之大吉。
“你走得了?”易钗而弁的张璿姑恨声叫,往人丛中急窜,右手竟然拖了中年大汉,像是小鬼拖金刚。
华堃折入北大街,出了北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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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南北大官道,又宽、又直,可容四车并行,路两侧槐、榆成荫,旅客络绎于途,一部大车隆然而过,道上尘埃翻滚。
他并不急于赶路,返家不足三十里,急甚么?在北门附近买了一大包可口糕饼,用手提着大摇大摆轻松地上道。
过了永济桥,算是离开了城关,他脚下开始逐渐加快。
走了两三里,路旁的高大榆树下,钻出小伙子打扮的张璿姑,黑脸膛一沉,像个债主,向他招手叫:“你才来呀?像是真打算返回小屯呢。”
他不甘示弱,走近说:“张姑娘,我可没说你的坏话。”
“你为何揭破家师的身分?”
“我是一番好意……”
“废话!家师隐修准提庵一十八载,经你这么一说,她老人家还能清净?这算是好意?”
“当然是好意。磁山血案中有一个女匪叫二妹,宗都头正在查这个人,在下说出令师的身分,凭佛手慈航的名号,谁敢说她老人家的弟子是女匪?”
张璿姑失惊地说:“怪事,陶巡捕说你是小屯的村夫,怎知道家师早年的江湖名号?唔!看来,宗捕头真走了眼。你确是劫匪之一,杀了人折回想取回暗器,不巧碰上天亮了路上有行人,无法杀柏诚灭口,只好将错就错救柏诚以图脱嫌……”
“咦!你这人怎么想入非非,乱入人罪?真是好心没好报,在下想替你脱嫌,你竟然反诬……”
“擒住你不怕你不吐实。”张璿姑抢着说,突然冲进,纤手一伸,无数如虚似幻的指影,闪电似的袭向他的胸口各处要穴,用上了点穴术。
他早有准备,却乱闪乱晃,手忙脚乱地叫:“住手!你怎么动手动脚?大姑娘拦路打人,成何体统?”
叫声中,他东倒西歪跌跌撞撞,避过了姑娘一阵猛攻,表面上看毫无章法,似乎并非有意避招,而是一连串巧合。
总在眼看受制时不是脚下失闪,便是凑巧失足滑出,险象环生,居然在兰花指连攻八招中有惊无险。
就在姑娘第一轮狂攻攻势一顿的刹那间,脱出指影控制的范围,奔出路面向北撒腿狂奔。
路上的旅客以为他们打架,好奇地驻足而观,被他钻出人丛,如飞而遁。
张璿姑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怎肯从围观的人丛中硬往外挤?当然要比他慢。
远出里外,对面蹄声震耳尘埃大起,三匹健马绝尘而来,人强马壮迎面驰近。
璿姑娘始终差十步左右,无法追上,尽管她的轻功提纵术了得,却无法拉近,华堃手长脚长,跨一步比她一跃差不了多少。
轻功支持不了多久,她急啦!大叫道:“林公子,拦住他。”
领先的骑士一怔,勒住坐骑一跃了马,喝道:“站住!怎么回事?”
华堃奔到,上气不接下气地叫:“老天!那小子是个假货,志高哥,挡她一挡。”
“是你!你是华小弟么?”骑士说,让过华堃。
璿姑娘跟踪追到:大叫:“他是强盗……”
林志高伸手急拦,叫:“留步!”
璿姑娘向侧一闪,怒声问:“你怎么啦?”
林志高惑然道:“咦!你是……”
后两名骑士驻马相候,一位穿骑装的丰满少女笑道:“哥哥,她是张家的璿妹。”
林志高不住向两人打量,摇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像是会飞,怎么跑得这样快?”
璿姑紧绷着脸,愤怒地叫道:“别拦住我,他是强盗。”
林志高大笑道:“璿姑娘,别开玩笑好不好?华小弟与我是同一里的人,他住小屯我住林檀堡,两家相距十里地。从小我与他同在多庆寺学塾一同读书,三年不见,听说他到陕西探访亲友,怎么就做了强盗了?”
“你何不问他?”璿姑仍然气呼呼地说。
※※
文英插口道:“华堃哥,你认识的璿姑姐姐、春燕姐姐,她们会不会像姐姐一样管人?”
华堃期期无法答话,因为有些他不便讲,他也不想讲下去了。
纯纯道:“文英,你再打岔就不要听故事了。”
故事让知情的范爷爷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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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高年约二十五六,身材修伟人才出众,乃妹林春燕,十五六岁的美姑娘,林家是林檀堡的大财主,是地方上的三大富豪之一。这一带的人,皆以车马代步,有些小姑娘生得野,不愿乘车,却喜驰马,兄妹俩是豪门子女,往来州城乘马代步平常得很。
林春燕滑下雕鞍,走近仍在喘息的华堃,秀目中有异样的表情,道:“咦!你真是堃哥么?三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晒得像黑炭啦!要不是你的相貌未变,真不认识你了。堃哥,璿妹怎么说你是强盗?”
“她才是强盗呢,这疯丫头。”华堃摇头道。
春燕转向璿姑笑道:“璿妹,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堃哥很少进城,对你当然生疏,你们互指对方是强盗,到底为了何事?”
“春燕姐,你知道闹翻了天的磁山血案么?”璿姑问。
“谁耐烦去打听这些事?”春燕反问。
“他就是劫匪之一。”
“甚么?你不是说笑话吧?”
华堃叹口气说:“如果你是巡捕,不知要冤死多少无辜。”他将返家碰上血案的经过说了。
最后说:“我也是逞匹夫之勇,出死力不顾一切危险去追查线索,一而再被宗都头不客气地赶走,刚从家都头家中出来,就碰上这疯丫头,从城里追到城外。被宗都头饬令返家已经够难堪了,再被一个疯丫头追得上天无路被认为是强盗,丢人丢到家啦!真是霉透了。”
林志高摇头苦笑道:“华小弟,不是我说你,凭你那能拉一石弓,会两手枪棒花招的身手,怎能与杀人放火的强盗亡命拚骨?你也未免太大胆了。”
“我不管了,我要回家。”华堃泄气地说。
“你不能走,我要你一同去见宗都头,当着他的面,我要好好盘问你,不怕你不吐实。”璿姑不肯甘休地说。
“我不去。”他坚决地说,哼了一声又道:“胡闹,不像话,你比宗都头高明?太过分了!”
“你非去不可。”璿姑也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去,你敢迫我?”
“大概会的。”
春燕笑道:“璿妹,不要孩子气了,女孩子抛头露面与人打官司对簿公堂,并不光彩,是么?”
“我不上公堂,只要他向宗都头招供。”
“算了,璿妹……”春燕加以劝解。
“不,他非去不可。”
“我不去,不去,一千个不去。”华堃愤然地叫。
璿姑疾冲而上,伸手便抓。
春燕将华堃拖至身后,粉脸一沉,不悦地叫:“璿妹,不可欺人太甚。”
“你袒护他?”璿姑也变色问。
春燕脸一红,冷笑道:“我与堃哥,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好邻居。你一不是公人,二不是差役,人家宗都头誉满天下,办了大半辈子案,就不比你高明?凭甚么你要带他走?你我算是手帕交,彼此感情都不错,而我与堃哥却是一块儿长大的好邻居,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何苦欺负他?”
华堃长吁一口气,说:“春燕,不要说了,你们林、张两家,都是磁州有名望的人,交情深厚,不能为了我而伤了和气。好吧,我就跟她去见宗都头,真金不怕火炼,我没有甚么可怕的。”
春燕却不依,大声道:“不,堃哥,你必需保持男孩子的尊严,我不愿意你在女孩子面前低头。先到我家去,我不信有人女扮男装敢在大路上拦劫,闹开来大家脸上难看。”
第三位骑士是林家的保镖,身材壮实得像头巨熊,双手叉腰到了春燕身后,像头快要发威的猛虎。
从神色与举动看来,春燕与华堃之间,确是青梅竹马纯小儿女时的感情,所以不惜与有手帕交的璿姑反脸。
志高一看双方说僵,赶忙打圆场笑道:“璿姑娘,华小弟是本分人家,华老伯是位家教谨严和蔼可亲的长者,我敢拍胸膛担保,如果宗都头要传他,我负责偕同他一同投案应讯,你说怎样?”
璿姑其实并不真的想要带华堃投案去找宗都头,而是因为华堃揭了她师父的底,心中颇感不快,再就是华堃一直不愿与她好好解释,见面就溜,难怪她感到不是滋味,所以不肯罢手。
假使华堃肯假以词色,赔赔小心低声下气,让一个骄傲的女孩子占些上风,凭他那令女孩子心动的才貌气概风标,谁也不好放下脸逼他。
华堃口气一软,璿姑气早消了,但春燕一反脸,问题又来啦!
志高再一拍胸膛保证,抬出宗都头,这位早年威震江湖一代侠尼佛手慈航的高足,消去的火苗重新吐火焰,冲上怒叫:“我今天非带他走不可。”
春燕粉脸变色,一马鞭抽出叫:“你敢?”
璿姑手一抄,抓住了马鞭一带,春燕身不由己向前栽。
保镖手急眼快,不救春燕却进击璿姑,围魏救赵一掌劈出叫:“丫头大胆!”
璿姑丢了马鞭,扭身飞踢,“噗!”一声,一脚在在保镖的左胁下。
保镖大概练了防身气功,而且皮粗肉厚,挨得起打击,斜冲两步站稳,大吼一声重上扑,两人斗上了。
保镖身材高大壮实,璿姑娇小玲珑,表面上看是小鬼搏金刚,毫无取胜的机会。
岂知三照面两冲错,璿姑像一阵风,轻灵快捷神出鬼没,掌拍足挑手脚齐来,掌脚着肉声连珠暴响。
一阵可怖的快攻,把保镖打得怪吼连声,手忙脚乱。
“砰!”一声大震,保镖跌出丈外。
年轻人岂能不练弓马?林志高当然不含糊,抢出叫:“璿姑娘,够了……”
璿姑伸手一拨,志高便斜冲丈外。
春燕也火了,切入就是一马鞭。
璿姑再次扣住了马鞭,一耳光向红馥馥的嫩颊掴去,真恼了,要下重手揍人啦!这一耳光如果击实,春燕的白嫩粉颊将出现乌黑的指痕,十天半月褪不了。
蓦地,斜刺伸来一只大手,似乎并不快,但恰到好处,半分不差扣住了粉掌的脉门,向侧一带一沉。
“哎……”璿姑惊叫,随势下挫、侧转。
“应该有人教训你。”华堃冷冷地说。
春燕惊魂甫定,不假思索地喜极大叫:“堃哥,抽她两耳光。”
璿姑大骇,悚然地说:“你……你用的是……是甚么手法?”
华堃放了她,苦笑道:“你走吧。宗都头也没找我,他能有今天的明确线索,还是我供给他的。
“你真想参与捉强盗,不久可到彭城镇去捉,我相信宗都头已经掌握了贼人的行踪,找我出气对你并无好处,你总不能拔剑把我杀了,对不对?”
璿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猛地扭头便走。
春燕正想加以嘲笑,却被华堃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示意相阻。
四目交投,春燕红云上颊,不知如何是好,只感到被握住的手如中电触,有点手脚发软。
范爷爷讲到这里,喝了口茶,示意要华堃接下去说。
当时的感觉华堃回味心底,瞥了纯纯一眼,他又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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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屯北面的小河,是滏阳河的一条支流,平时水色青绿,不但水族繁多,两岸的丛林茂草中小禽兽繁殖其间,是附近孩子们的乐园。
小屯与林檀堡相距约十里地,林檀堡多庆寺和尚们所办的义塾恰好在村镇之中。
因此,不但两地的男孩子经常在一块读书,也一起翘课在河两岸鬼混。女孩子也有不少参加,打兔子、偷玉米、摘野果、钓鱼摸虾,相处十分融洽,感情不错。
华堃在这些人中,并不是太出色的一个,论人才人品,他当然数一数二,只是个性随和能忍能让,对谁都笑嘻嘻,从不因小争执而红脸。
春燕今年才十六岁,从小就是个小美人,也是个野丫头,和男孩子一样的疯,所以发育得曲线玲珑健康美丽。
从小,她就对华堃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青梅竹马时代两人的感情特别好,她的家境好,却从不摆千金小姐的威风。
十三岁,她不能再在外面野了,而华堃也恰好从此离家远行,一别三年,彼此都成年了,儿时的往事,似乎并未因此而褪色,内心蕴藏的感情,也并未因此而冲淡。
华堃的手这一拉,拉回了三年岁月,他们似乎又回到童年,时光在倒流。
可是,他们已不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更不是可一同嬉戏的玩伴,过去的岁月永不会倒流,他们已是可互相吸引的年青男女。
华堃接触到她异样的目光,只感到心头一震,一阵无可言宣的电流震撼着他,本能地放手,脸红耳赤地说:“春燕,对……对不起。”
男女授受不亲,他道歉,表示他已不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了。
春燕勇敢地望着他,语音有些颤抖和幽怨,更蕴藏着欣慰和关心:“堃哥,你……你回来了,我好高兴。回来,怎不来看我和哥哥?岁月如流,我们都长大了。这些年来,你好么?”
他也感慨地说:“还好,谢谢你的关心。是的,我们都长大了,春燕,你不再是拖了两条小辫子的野丫头了,我……我好高兴。”
“是啊!三年,我们都长大了,但岁月并未能把我们拉远,是么?”她柔声说,脸上有罕见的喜悦光彩。
“是的,人很难忘却自己的故乡,更难忘却童年的玩伴,不管年代多久远,回忆永远是鲜明的、难以忘怀的。
“等过几天我去拜望伯父母,无端惹上一身是非,这几天我得冷静地收收心,不要怪我,好么?”
“堃哥,你知道,我永不会为了任何事怪你的。磁山血案闹了个满城风雨,但我们家里竟然不知道你牵涉在内呢。”
“那是宗都头有意隐瞒,他也是一番好意,也可以说是有私心,不喜欢别人的看法影响他的判断。唔!志高哥恐怕应付不了。”
志高将气息奄奄的保镖抱至路旁的榆树下,正手忙脚乱替保镖推拿活血。
保镖瞪眼张嘴像是失了魂,形如痴呆只留有一口气在,简直是个活死人。
华堃抢近,拉开满头大汗的志高说:“交给我,志高哥,把坐骑牵至树下,把闲人请开,他不要紧。”
志高兄妹立即将看热闹的旅客请开,将坐骑栓好走近,华堃已双掌急下,三拍两击一推拿,保镖吁出一口长气。
突然清醒吐出一口浓痰,怒叫这:“这泼贱女人,怎能这样对我?我要找她的大人说话,小意气她怎敢下重手用点穴术制重穴?”
华堃苦笑道:“大叔,算了,小丫头不懂事不知利害,急了便不顾一切用重手制人,不必与她计较了。”
志高兄妹大惊,显然同声叫:“什么?那丫头会点穴术?天!”
华堃没做声。
保镖突然惊叫:“咦!小兄弟,你替我解的穴?”
“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小可恰好会这一招。”他笑答。
保镖怪眼一翻,大笑道:“小兄弟,就会这一招?你别给我开玩笑。在下人熊赵重阳练了二十年气功,普通刀枪硬往穴道扎也伤不了我。
“小丫头的诡异手法点了我的右期门,加上一脚将我踢翻,如不是一流高手,恐怕连我的穴道也找不到,别说是解穴了。小兄弟真人不露相,在下失礼。”说完,抱拳施礼。
春燕呆住了,突然娇笑道:“好啊,堃哥,你瞒得我好苦,每次抢擂台你都沾不上边,原来是行家深藏不露,你……”
华堃笑道:“别胡说,别听赵大叔胡诌。走吧,别让过路的客官笑话了。”
“你……”
“我回家,宗都头限令我赶回去闭门养晦……”
“不管,先到我家再说。”春燕跳起来让道,拉了他的手去牵坐骑。
志高仍在发呆,向人熊赵重阳怔怔地说:“赵师父,你说张家丫头用的真是点穴术?”
“少爷,你以为普通拳脚能放得倒我?”人熊赵重阳怪声大叫,拍拍脑袋又道:“好,我要去找她拚个真章。”
华堃扭头笑道:“赵师父,你最好不要去找她,她那手兰花指你吃不消。再说,打了小的,老的出头,你得准备兜着走。”
“小兄弟,你是说……”
“她的师父目下隐修滏河旁的准提庵,佛手慈航的名号吓死人,你敢去碰?”
人熊吓了一大跳,伸伸舌头悚然地叫:“老天爷!这老尼姑还没死?在下认了。”
春燕上马,娇笑着将华堃带上鞍后,说:“好啊!原来你对璿姑知道得一清二楚,得好好说给我听听,不然我不依。”
华堃的手,不知该往何处放,浑身一阵热,说:“我在外跑了三年,道听涂说见闻岂能不广?我根木不知道她叫璿姑,至今还不知她是不是真是一位大姑娘呢,你看她是不是?”
“我不管,你……”
“这不是令人为难么?春燕,你不信任我了……”
“油嘴!”春燕羞笑着叫,叭一声鞭响,马儿冲上官道,几乎将华堃摔下马来,本能地一手抱住了她的小蛮腰。
春燕不笑了,呼吸一阵紧,如中电触。
志高与人熊策马跟到,向北飞驰。
春燕终于平静下来了,问:“堃哥,佛手慈航是什么人?”
“是早年江湖上一位大名鼎鼎的白道高人,是个尼姑,法名悟尘,算算已有七十岁年纪了。
“这位有道师太出手惩罚恶人极有分寸,从不杀人,而且苦口婆心劝人改邪归正,所以称为佛手慈航,她的手上功夫极为高明。”
“你这次到陕西,是不是投师学艺了。”
他轻笑一声,抱在纤腰上的右手紧了紧,说:“你是不是希望我武艺高强好勇斗狠?不要被璿姑从城里赶到城外那么可可怜怜?”
“嗯……你……”
“春燕,说真的,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并不是拳头够硬,被人瞄一眼便要动刀子杀人泄愤立威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表现在节操品德上,除非是万不得已,绝不在刀枪拳头上解决困难。当然像宗捕头这种人是例外,他心须执法如山惩罚那些不讲天理国法人情的人。”
“你从小就是个讲道理能吃亏的人,我并不希望你好勇斗狠哪!”春燕扭头对他羞笑着说。
华堃在林家逗留一天,当晚返家,从此,他不再过问磁山血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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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追云拿月前往五爪渠张家大院。璿姑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答答应力相助宗捕头对付贼人。
宗捕头本来要前往拜望佛手慈航老尼姑,但璿姑说乃师已在三月前至湖广云游去了,何时返回不得而知,只好甘休。
第三天,凶讯传到,派往彭城镇查案的八个人,平白无故失踪,难怪没有消息传来。
追云拿月惊怒之下,立即调动人手,亲自带了得力助手,前往彭城镇着手调查。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彭城镇距城约四十余里,位于滏河南岸。
那时,为了免除磁州水患,十余年前州判张玲兴工导水北流入漳,滏河南源淤塞,彭城镇便成了河上游的第一大镇。
上游河谷人烟稀少,山区一带常可发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好在一直不曾发生事故,当地的人也就懒得理会。
镇本来就复杂,由于这里是磁州的制陶器中心,需要大量的劳工,除了一些靠祖上传留下来独门技艺的工人以外,其他不重要的工人皆需从外地雇请。
这里的出产以彩陶为主,精细的手艺皆由本镇的人担任。制陶厂共有十余家之多,工人之多可以想见,品流之杂自不待言。
最大一家制陶厂位于镇西五六里,在一座小山下的河湾旁,产品由小舟直接启运至磁州。
该厂的人与货品,皆不需经过镇集,因此该厂的一切,镇中的人不甚了了,除了可从来镇散心的工人口中得知一鳞半爪外,该厂的底细算是本镇一大秘密。
该厂产品从小陶偶至大水缸,所用的阳文印记是滏阳二字,所以称为滏阳陶厂。
滏阳陶厂不欢迎外人,谢绝参观。
东主姓许,名彦,镇上的人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虽则该厂开设已有二十余年历史,先后已换了四位东主,怪的是每一位东主皆是孤僻古怪的人。
上次前来查案的八个人,隐起身分暗访而全军覆没。
这次追云拿月改弦易辙公然来查案,找到里正交验公文,办事处设在镇西口的广善禅寺中。
当然他早有安排,人未到眼线已先一步到达作了万全准备。
随后到达的是一百二十名兵勇,立即布下了十处关卡,封锁镇四周要道与重要岗阜,干练的巡捕展开行动分头行事,第一步便是清查户口。
追云拿月带了五名寻迹专家,戡查西、南接近彭城镇的路线,远出五六里外,果然发现一道山梁附近,留下不少蹄迹。
久晴不雨,蹄迹仍能完整地留下,循迹追源,果然是从磁山村方向越野而来的。可惜蹄迹在山梁下消失了,行家一看便知曾经有负责灭迹的人善加处理了。
情势逐渐明朗,被劫的骡队毫无疑问地落在彭城镇附近了,迁延过久,驮骡与种子是否可以查到,只能向上苍祷告,希望神佛显灵啦!这希望未免太过渺茫。
申牌左右,追云拿月带了大批人手,匆匆赶到了滏阳陶厂的厂场,岗上岗下,河滨与厂四周,布下了包围圈。
追云拿月带了八名手下与里正,直入大厅向迎出的账房亮出公文递过说:“在下宗方,本州的巡捕,奉知州大人手谕,至贵地清查奸宄,特先请见贵东主。这是知州大人的搜查公文,请先验看。”
账房是个清铄高瘦的中年人,递回公文笑问:“宗都头远道而来,不知要查些什么?”
“先请贵东主出来相见。”追云拿月冷静地说。
“东主离家三天了,要十天半月方可返回。”
“哦!真不巧,阁下尊姓大名?”
“小可卞龙,敝厂的账房。”
“你能作得了主?”
“东主不在,小可作得了主。”
“那就好。其一,在下要清查贵厂所有的人。”
“这个……”
“贵厂厂棚甚多,请派人通知作坊、模间、窰场、仓房各处,所有的人严禁擅自走动。”
厢门踱出一个矮小的中年人,笑道:“都头要查的事,大概只有小可知道其中详情。”
追云拿月淡淡一笑道:“尊驾大概是行家,在下必定不虚此行。”
中年人也笑道:“磁山血案闹翻了天,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小可是敝厂的管事陈骏。”
追云拿月点头道:“很好,久仰久仰!请将贵厂的花名册取来,希望不要有来历不明的人混迹其间。”
直查至日落崦嵫,一无所获,两百余名工人,无一可疑线索。
追云拿月心中有数,他并不寄望奇迹发生,带走了十二个人,客气地撤回镇中。
陈管事没料到他查不出可疑人物仍要带人,神色间显然有异,怎逃得过老江湖的法眼?
三更初,一个黑影悄然从厂后的窰场窜上小山,展开轻功向东走,绕过彭城镇,沿小径向东狂奔。
二十里外三岔口北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小茅屋,那是看守附近百余亩山田的人,麦子或玉米收获前,作为驱赶伤害庄稼禽兽的临时居所,平时没有人在内住宿。
黑影在二十步外便发出一声异哨,脚下一慢。屋侧的草丛传来了同样的哨声,有人低叫:“是老三么?”
老三奔近问:“五爷在不在?”
警哨现身埋怨道:“风声紧急,你不该来。五爷在,有事么?”
老三推门入室说:“确是风紧,有点不妙,追云拿月老匹夫精明过人,可能有人漏底。”
片刻,亮起了灯光。
茅屋无厅无房,四四方方一大间,泥砖砌墙,一侧放了麦秸睡人,一侧三只石块架个灶可以煮食物。
里面睡了三个人,点上灯接待老三。
为首的五爷年约半百,鹰目高颧,留了山羊胡,阴森森地说:“胡说,怎能撤?任何风吹草动,咱们也将被揭出来,这时切不可自乱脚步。”
老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意思是撤入山区一走了之,不然就晚了,不但可保全留在此地的人,更可分散老鹰爪的注意力。老鹰爪带走的十二个人中,有咱们两位弟兄,万一他们受不了套,一切都完了。”
“这……我作不了主……”
“事急从权,目下是五爷独断专行的时候了。”
五爷沉吟片刻,咬牙道:“好,下令撤,五更初撤离,往山里走,沿途碰上有人,亮太行山的名号。你赶回去准备,我派人禀知三爷,以便让这一面的人有所准备。撤出有问题么?”
“没有,老鹰爪并未派人把守。”
“好,你先走吧。”
老三一走,五爷对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说:“魁兄弟,你都知道了,立即动身去见三爷。”
魁兄弟匆匆穿上外衣,藏妥匕首,一言不发向外走,在门内突然向侧一闪,低叫道:“熄灯!”
五爷反应甚快,一口吹熄灯火,快捷地取出藏在麦秸下的长剑。
“咱们已受到包围,闯!”魁兄弟紧张地低叫。
门外,传来了追云拿月的语音:“你们很机警,出来吧,耽在里面毫无机会。”
三人不得不出来,里面躲不住人。
“锵!”一声清鸣,五爷撤剑出鞘,沉声道:“阁下比咱们估料的斤两要重得多,不得不承认你确是难缠。阁下如果肯放手,咱们奉送一万两金珠。”
十步外的草丛中,站起三个人,中间的追云拿月冷冷地说:“在下已没收了你们价值钜万的金珠,目下正在衙门的库房中,你们还不死心?”
“你还有机会,不然,下次咱们捣你的窝,你难道不以妻子儿女为念?”
“哈哈……”追云拿月狂笑,笑完说:“你们已失败了一次,留下了三具尸体。下一次,你们如果敢动老夫宅院的一草一木,老夫必定追你们的家小,要不能将你们逐个抄家灭族,我追云拿月的宗字今后倒过来写。丢下兵刃就缚,老夫不希望你死。”
五爷突然低喝道:“魁兄弟,走!”
喝声中,挺剑疾冲而上。
魁兄弟飞退丈余,退向屋右。
另一名匪徒随五爷扑出,方向略偏右,意在掩护魁兄弟撤走,阻击追袭魁兄弟的进路。
“此路不通!”娇叱声震耳,屋角黑影暴现。
“铮……”五爷剑发如怒涛,皆被追云拿月的铁尺左荡右拨上下翻飞,从容化解了雷霆万钧的八剑急袭,两人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凶狠恶斗。
另一名匪徒,也被一名巡捕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