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朵梅花已一涌而至,剑光如匹练,剑山涌到。他侧射丈余,避开了剑山的压迫。
阵势发动,四面八方全被封锁。
他一步步往后退,冷静得像是个铁打的人。
“唉!”他顿身大喝,剑光如匹练,接住了后面的五支剑。
也在同一瞬间,五支剑皆冲向他的左方,五个人直向另一朵梅花撞去,阵势大乱。
他一步步向右前方移,举剑的手坚定如铸。脸上每一颗细胞皆已凝结了,冷静得像一个铁打的人。刚才他用上了引力术,得心应手,胆气更壮。
踏前一步,又一步。前面,剑光耀目,森然如林,在等候着他。
一步,又一步。
蓦地,风吼雷鸣,剑影漫天,剑山涌到,八方集聚。
他不能陷入重围,刚才他用上了引力心法,一击成功,但引力不能用在合围中,不可能将四面八方的力引至一方。
他惟有主动向一方进击,不能在原处等待。
一声低啸,人影飘摇。
暴叱震天,剑气像山洪骤发。
在排山倒海似的剑影中,他冲天而起,落下时恰好有五支剑等着他。
先前他跃起处,七支剑刺入地中,另两人的剑互相刺入对方的右胯。
“啊……”两人同时发生厉叫,同时脱手弃剑踉跄而退。
他向下落,招出“天龙行雨”,啸声似九天龙吟,以雷霆万钧之威全力一搏。
这是力与力的拼搏,完全凭真才实学生死相决。天龙行雨对付万笏朝天,双方皆是杀着,分毫不差,必将尸横五步。
勇者无敌,半点不假。他那可怕的啸声,与骇人听闻的下搏声势,把下面的五人已惊得心头一震,不约而同收招失色而退,五面一分。
他收招落地,这瞬间,另五支剑超越同伴身侧,五面乍合。
风雷大作,龙吟虎啸声惊心动魄。
“铮……”剑鸣震耳,人剑乍合乍分,火星飞溅。
五个人齐向后飞退,有两人胸衣裂了缝。
这一记雷霆一击,终于令金花门的人斗志全消。
他额上冒汗,气血也有点不稳定了。他徐徐向北退,向残垒下接近。
“喝!”身后传来了叱喝声。
他倏然轮身,剑作势攻击。
身后五个人五支剑面向着他,但并未进击。
两侧人潮又近,后方也有人合围。
他的眉梢眼角,涌起了无穷杀机。他想:“如不下杀手,我可能要毁在他们手上了。”
他的剑发出异样的闪光与奇特震鸣,眼中涌起残酷的冷电,像是一头发现猎物的金钱豹。
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残垒上突传来千里追风的叫声:“撒阵!迎客。”
紧张的形势突然消失,剑阵撤去。
他心情一懈,危险消逝了。但他却感到浑身冻僵,一道寒流从尾闾沿脊梁上升,升抵泥丸宫然后流向全身,不由自主打一冷颤。同时,手心反而发紧,汗水沁出,五指发白而僵硬。一阵冷颤通过全身,他仰天呼一口气。
他幸运地到了剑阵的底部,而底部正最可怕的部位,不管这最后一击是成功抑或是失败,都对他不利。成功了,必将引起公愤,功败垂成。失败了,自然是死。但细想起来,成功的希望似乎成分并不大,即使击杀了七八个人,他极可能也丧身于乱剑之下。生死关头,无视于死亡,不知凶险,但事后却愈想愈害怕。闯阵之后,他确是怀有惧念。闯了,无暇多想,他一无牵挂胆气豪壮。但凶险过去了,他却感到心中檩檩,悚然而惊,心潮悸动不已。
他并没有感到兴奋,只感到极为疲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脱困的,他很难相信自己能在不伤对方的凶猛搏击中全身脱险。
直至宇文豪走近,他方神智渐定,植剑于地,不自禁地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很气,心神一懈。
“老弟,怎样了?”宇文豪无限关心地低声问。
“不要紧,有点脱力。”他沉静地答。
“老弟神勇。”
“会主过奖,幸运而已。”
“老朽亦难办到,老了,不中用了。”
“会主过谦了,玄天神剑威镇武林,小可修为浅薄,何足道哉?”
“人太过谦虚,便是虚伪。老弟的剑术大逾常规,请问出自何人手泽?”
“邪剑古老前辈。”
“果然名师出高徒。”
“古老前辈不是小可的恩师。”
这时,千里追风已领着十大堂主下垒相迎,客套一番,恭请两人上坐。
双方行礼如仪,金花门的人在东,宇文豪与林华在西,双方席地而坐。林华首先发话,朗声道:“小可不才,人微言轻,多蒙罗掌门错爱,充任调人,小可感激不尽。七星会宇文会主此来希望与掌门人亲自解释误会。宇文会主请将来意说出互相参商。”
宇文豪淡淡一笑,从容地说:“老朽这次南来铁城砦应约,为了一门一会之间的过节,双方虽未明争却有暗斗,多年来总算尚能相安,想不到今天却掀起如此难以收拾的风波,老朽认为这是双方无可弥补的损失。自从老朽到达铁城砦之后,查出敝会居然出了不少惹事生非的不肖弟兄,更有叛徒从中推波助澜。最后幸运地获得林老弟的协助,发现了一件更大的阴谋,因此老朽只好亲自前来拜会罗掌门,希望能澄清彼此之间的无谓纷争。一会一门之间,最近确是发生了几件不愉快的事件,但并未严重至决裂程度,此中定有误会,极可能受到奸徒的愚弄,挑起一门一会火拼以便坐收渔利。”
他语声一顿,探手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林华,又道:“罗掌门为人气度恢弘,老朽十分钦佩,但不知为何因近来的几次小事而大动雷霆,将这封约期决斗的信投交敝会。老朽只请教一件事,那便是这封约决函是否出于罗掌门的手笔。”
林华接过书信,交给千里追风。千里追风亲自呈交罗掌门,老眼中涌起困惑的神色,罗掌门的脸部藏在头罩内,看不出表情。她并未拆封取信,向千里追风说:“康堂主,把七星会的约斗信交给宇文会主过目。”
宇文豪一呆,接过信取出信笺,勃然大怒,长髯无风自摇,沉声道:“这是伪信,字迹极像副会主赛孟尝杨世武的手笔。”
罗掌门也沉声说:“本门徒未用书信与外界往来,只用金花传讯。显然,这封书信也是出于贵会奸徒的手笔。如果是本门的叛徒有意兴风作浪,必定用金花传讯而不会用书信。”
林华大喜,说:“这么说来,可说是真相大白,两封书信愚弄了双方的门人子弟,惹起了这场风波,几乎两败俱伤,祸延江湖。”
宇文豪摇头苦笑,说:“幸而有林老弟仗义挺身而出,冒万险排万难造福江湖,保全了一门一会无数门人子弟,避免了一场可怕的流血惨祸。老朽衷诚向罗掌门及贵门人道歉,同时希望一门一会今后能破除成见,彼此和平相处,和衷共济,不知罗掌门肯否接受老朽的致歉诚意?”
论实力,七星会比金花门雄厚得多,如不是七星会本身分崩离析,金花门很难与七星会大规模地公然决斗,这就是金花门何以不敢至铁城砦进攻的原因,只希望斗智不斗力,布下陷阱埋伏等七星会来送死。目下七星堂会主公然道歉,在场的金花门门人大感光彩,罗掌门自然心中有数,落得大方。如果金花门实力雄厚,岂肯在铁城砦决战?不打到彰德府才是怪事,女人的气量总比男人狭小,金花门的掌门人是女人嘛!
一场暴风雨总算过去了,双方尽欢而散,言归于好。
宇文会主急需返回铁城砦善后,不克久留,偕同林华告辞,金花门在掌门人的率领下,欢送两人出城。罗掌门与林华殷殷道别,希望林华有暇到湖广一游,千里追风对林华更是友好,亲送到古铁城废墟之外,方感慨地道别。
两人一身轻松,取道下山。宇文豪的怀中,带走了致金花门的约斗书。
近山麓的小径旁,一群神秘人物正等候他两人到来。
正走间,林华剑眉紧锁,回顾身后的山林树影,低声道:“会主可听到胡哨声么?有人将信息传下去了。胡哨,中原怎有此物?”
“别管他们,咱们赶两步。”宇文豪不介意地说,脚下一紧。
调人,冒万险闯剑垒由于林华仗义充任义无反顾,终于挽救了铁城山一门一会之间的火拼大劫,七星会金花门双方误会得以冰释,化干戈为玉帛,那些想趁火打劫坐收渔利的奸徒诡计未逞,岂甘就此罢手?暴风雨过去了,但微风细雨更为讨厌。
林华与七星会的会主宇文豪如愿以偿,双方达成协议,宇文豪自然有说不出的高兴,心情开朗,忽视了余波荡漾的危机,忘了身外的危险,未留意山上传来的隐约胡哨声。内地的人,听这胡哨的人少之又少,那是一种骨制的小哨笛,可发出数种不同的声音,音阶差甚巨,可用来传讯或作为乐器。宇文豪一辈子未到过漠外边塞,怎知道什么叫胡哨?林华对胡哨知之甚详,说出山上已将信息传下山去了。这位满心高兴的会主毫不介意,金花门传递信息下山理所当然,不必大惊小怪,只催促林华赶快下山。
林华却不作此想,经验告诉他,必须防意如绳,作为最坏的打算,不可忽略任何可疑的征候了。他脚下反而放慢,说:“会主千万不可大意,要知道离开了金花门门人的地盘,便只有你我两人了。”
“是呀,只有你我两人,金花门罗掌门难道变卦了不成,不然有何顾忌?”
“别忘了,沙千里已收买了金花门不少门人。”
“这些人难道敢……”
“不是这些人敢与不敢,而是沙千里是不是已死了这条心。这一带直至铁城砦,皆是是非之地,咱们大白天赶路,难逃他们眼下。”
“老弟认为可能有人不利于我们么?”
“正是此意。”
“恐怕不至于吧?”
“防患于未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我两人足以应付……”
“不,你我两人目下是赤手空拳。再说,明枪容易躲,暗算最难防,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人躲在路旁用暗器袭击。”
“呵呵!有你这位暗器之王的门人在……”
“话不是这么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而且任何人也谁以防范暗袭,谁也不知何时背后挨上一记致命一击。暗器中有不少极为霸道极难躲避的玩意,像神针周五娘的夺命针筒,在八尺以内,即使看到了筒口,也万难闪避一筒神针的致命一击。因此,咱们必须小心。”
“依老弟之见……”
“咱们绕道走。”
“这……”
“离开小径,以策万全。”
“老弟有道理。”
“咱们绕东面走,不可断后,走!”
他们边谈边走,这时已经到达两侧矮林茂草密密麻麻的下坡窄道中。随着林华的走字声起处时,宇文豪已向左后方一跃两丈,窜入草丛一闪不见。
林华却站在路中,向下笑着叫:“哈哈!少陪了,免送了。哈哈哈……”
狂笑声未落,下面五六丈的路两侧矮林人影乍现,首先出现的是戴淡金色面具的芸儿,其次是狰狞可怖的九幽鬼王,吼声震耳:“小子慢走。宇文豪你这老猪狗……”
林华向路旁一窜,去如脱兔一闪不见。他追上了宇文豪,低声道:“你先走,我引他们练练腿。”
“那怎么可以?老朽与你会会他们……”
“不行!目下你必须早快赶回铁城砦善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逮捕那些叛徒,如等消息传到,恐怕来不及了,快走!”
宇文豪一想不错,点头道:“好,老朽先走一步,铁城砦见。”
“不,小可不至铁城砦。”
“你……”
“小可在王四兄的菜园暂时栖身。”
“老弟……”
“快!咱们分手再见,他们来了。”
宇文豪不得不走,说声珍重,急急走了。
林华向侧一窜,一面展开脚程,一面高歌道:“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
他左盘右折,利用深草荆棘急走,时隐时现,将人向东引。不久,便到了南来北往的官道旁了。
后面,只有两个人赶来,那就是南山魔女与芸儿,芸儿落后了五六十丈,跟得十分吃力。
南山魔女距林华约有十余丈,林深草茂不易追踪,如不是林华有意招引,早就溜之大吉无踪影了。她的轻功超尘拔俗,可是在这种隐蔽地带用处不大,经常一追便追过了头,浪费精力寻迹困难,能保持相距十余丈,已是难能可贵了。
快到官道,前面是矮林零星散布的山坡。南山魔女一惊,止步向后叫:“老贼不见了,溜啦!你们去追小畜生,我去追老贼。”
她不追,难还追得上林华?
林华像一头大豹,向山下飞掠,起落间快逾飞星,三两起便将后面的人扔在身后半里外,远落在后面的人早已看不见身影了。
后面以九幽鬼王为首的人,共有二十余名之多,这时人已经追散,二十余人有快有慢,事先不曾有所准备,追来追去追得七零八落,有些人已不知追到何处去了。
远远落在后面的人中,有地府双残两位仁兄,两人追到一片树林中,前不见敌踪,后不见同伴的影,两人像摘了头的苍蝇,到处乱飞乱撞。
二残上次被林华出其不意打昏,一肚子愤火无处发泄,恨不得抓住林华剥皮抽筋,因此不肯就此罢手,穷搜不休。
大残李建隆总算不是糊涂虫,大感不耐烦地说:“兄弟,别找了,林深草茂,那两个家伙机警得象两头狐狸,恐怕早已远出三两里外,咱们留在此地穷找,岂不是自找麻烦?还是回去吧,他们恐怕早已经绕道走了,前后都没有咱们的人啦!”
“谁的脚程也没有千幻三娘快,那两个家伙定留在附近草窝里藏身,千幻三娘可能追过了头,咱们定可在附近把他们搜出来。”二残不死心,悻悻地说。
大残却不同意,说:“千幻三娘的脚程快轻功惊人,怎会将人追丢,一个是曾经给你吃这苦头的宗三,即使被咱们找到他两人的藏身处,又能怎样?咱们两人恐怕不是玄天神剑的敌手,多一个宗三……哦!该叫他为江湖浪人,咱们恐怕吃不消兜着走。兄弟,还是回去吧,咱们的人全不在,碰上了岂不……”
“你走好了。他两人赤手空拳,怕什么?”
“算了吧,你不走我可真是要走了。”
“没有人拦你。不找到他们,此恨难消。”二残固执地说。
大残自然不能一走了之,苦笑道:“兄弟,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胜负是常事,何必那么认真?他们虽是赤手空拳,但谁也不敢保证江湖浪子身上不带百毒迷香……”
“见鬼,毒王方振雄根本没收有门人,已经死了十几年,十几年来,谁听说毒王有门人在江湖上行道?那小子奸猾如狐,完全是虚张声势唬人,你相信?那小畜生可恶,我要和他把账算个一清二楚。”
蓦地,左方的矮树下突传出笑声,有人叫:“哈哈!老残鬼,谁欠了你的账了?怎样算法?”
正是林华的口音,二残暴怒地大吼一声,奋不顾身向矮树下扑去。
大残先向侧绕,从侧方抢入包抄。
二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为人必定藏在树下,却不知林华机警绝佗,藏身树上向下挂,头下脚上,等候来人上当。二残在抢入的瞬间,大吼一声,双掌齐出,用上了内家绝学劈空掌,劲发似狂飙,排山倒海似的向下涌去,人亦随后跟进。老家伙狂怒中一击,确是惊心动魄,声势极雄,掌力石破天惊。
“吱呀呀……”矮树倒下了。
蓦地长笑震天,接着是“蓬”一声大震,从侧方绕到的大残一记劈空掌击中了抢入的二残,枝叶纷溅。
林华已从树梢远射两丈余,撒腿便跑。二残“嗯”了一声,仰面飞退丈余,“蓬”一声掼倒在地,“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挣扎难起。
原来林华在树倒的刹那间,向从侧方抢入的大残现身举掌一挥。大残百忙中急功心切,早已凝聚的真力不假思索地击出,糟了,反而被林华将掌劲引偏,误中二残,把二残震倒了。
大残骇然变色,无暇追赶林华,以至二残身畔伸手急扶,焦虑地叫:“老天!我……我并不是打你,掌力折向,我该死。兄弟,怎样了?”
“不要紧,腹部被震,我挺得住,快追那小畜生。”二残喘着说,在大残的扶持下盘坐在地调息,并掏丹药吞服。
右面人影乍现,林华背手而立,笑道:“呵呵!不用追,在下并未离开呢。”
大残火速松手放开二残,倏然转身,却看到林华的身影,刚消失在枝叶丛中。
“毙了他。”二残厉叫。
大残心中早寒,自己的性命还不知是否能保住,岂敢奢言毙了林华?听得心中大起反感,不由暴躁地叫:“兄弟,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时务?人家赤手空拳敢闯金花门三大阵,你以为他是泥人么?”
“你……”
林华突又在左侧两丈外钻出树丛,笑道:“大残,你就听他一次吧,反正他快要死了,他死你岂忍心独生?他不把你拖上一把到枉死城在黄泉路上做伴,他是不会甘心的。
“咦!你这老家伙是不是疯了?你说吧,谁欺人太甚?是你们先找我呢,抑或是我江湖浪子先找你们拼老命?”
大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二残却不知死活地叫:“大哥,不要管我,毙了他!”
林华嘿嘿笑,阴森森地说:“你放心,你这位拜兄毙不了我,我便会毙了你们的。尤其是你二残,在下要你死得千辛万苦。在下要剜出你一只眼,断一手一足,割下一耳,打掉一半牙齿,反正每样替你留一半,让你慢慢去死。大残,你上吧,在下赤手空拳,你有的是机会。”
“你敢与老夫拼命么?”大残沉声问。
“呵呵!正是此意。”
“咱们不许游斗。”
“哈哈!你是不是老昏了?在下只是要杀你,如何下手如何杀,那是我的事,是否游斗你无权过问。来啦!你等什么?千幻三娘与你们那些狐群狗党,早已远出五六里外了,你不必等他们了。”
大残见无法用话扣住对方,心中更怯,但仍抱有一线希望,叫道:“一比一强存弱亡,公平一决,游斗不是英雄好汉。”
林华爆出一阵大笑,笑完说:“好啊!你的激将法倒不含糊,用得正是时候。虽则在下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却也听得心花怒放呢!好吧,一比一公平一决,这话可是你说的,那么,你放下兵刃,丢掉暗器,咱们赤手空拳公平交易,拼个你死我活,来吧,解兵刃。”
大残弄巧反拙,不由暗暗叫苦。昨晚金花门的眼线已将消息送到,林华赤手空拳击溃七星阵七名高手,他大残自问没有这分能耐,怎敢丢掉兵刃暗器自掘坟墓?
“你去找兵刃,老夫不与人拼拳脚。”大残硬着头皮说。
“呸!你这老奸巨猾,不要脸,在下不和你废话,哈哈!打!”
说打便打,冲上左手一扬,一段八寸长的树枝疾射而出,人随后扑倒。
大残大袖一挥,拂向袭来的树枝,右手急拔兵刃。
“啪”一声树枝炸裂,但林华已从侧方掠走了。
同一瞬间,二残的右上臂被另一根小树枝所贯穿,痛得狂叫起来。
大残大惊,挫在二残身前怒叫道:“你这卑鄙的小畜生,为何打他?”
“哈哈!在下与你们两人动手,不打他还打我自己不成?”林华枉笑着说。
“他已失去动手之力了。”
“但他的嘴可厉害得紧。下一根树枝,在下要射穿他的臭嘴。”
“你敢?你……”
“宰了你们在下也敢,为何不敢射穿他的臭嘴?”
“有种你就与老夫决一死……”
“战”字尚未出口,林华已一闪即至,手中已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四尺长的树枝,连枝带叶拦腰便扫。
大残大骇,百忙中向后退,忘了身后坐着二残,脚下一绊,身形不稳。
“哎……”二残狂叫,仰面便倒。
快!快逾电光石火,林华近身了,“噗”一声,一拳捣在大残的眉心上。
“哎……”大残狂叫,几乎被二残绊倒,双眼已无法见物,一阵昏眩,本能地举手护住头脑,已陷入失去抵抗力的境地,踉跄向后退。
腰中一震,腰带折断,衣衫破裂,兵刃与暗器囊全被林华夺走了。
林华将夺来之物信手向林木深处一丢,大笑道:“好了,咱们双方皆没有兵刃,可以生死相拼了。”
二残却心胆俱裂地叫:“大哥,快带我走,快……”
大残撒腿便跑,顾不了二残的死活了。
“大哥,大……哥……”二残如丧考妣地叫。
大残逃出四五丈,突觉脑后风生,右肩被人抓住,冲势一顿。他心胆俱裂,大吼一声,扭转身先是一肘后撞,接着是一掌拍出。他的双目已花,看不清景物,迷迷糊糊地出招自卫,根本不知身后是否有人。
一肘一掌落空,身后没有人,不等他有任何举动,双颊一阵猛烈震撼,耳中雷鸣,四记快速绝伦的重掌,似乎在同一瞬间在他的颊上爆炸。
“噗噗!”小腹又挨了两记重拳。
“啊……”他终于支援不住,狂叫着重重摔倒在地。
“大……哥……救我……”二残仍躺在地下叫。
林华一把揪住大残的发结,拖了便走,拖至二残身旁放下冷笑道:“二残,这是你的结义大哥大残李建隆。”
二残整个人崩溃了,哀叫道:“我……我认栽,我……”1
“我要杀你。”
“饶命!”
“你两个绰号称地府双残,凶暴残毒名震江湖,双手沾满了血腥,你们曾饶过谁来。说呀?”
“我……”
“你罪该万死。”
“饶……命……”
“在下破了你们的气门……”
“不!那比杀了我们更惨……”二残狂叫。
“在下不想亲手杀死你们,破了你们的气门,让你们的仇家好找你们算账,造孽太多的人,不受报那才是皇天无眼。”
“我……”
林华不理会二残的哭闹,找根尖锐的树枝,分别刺入两人的气门穴,拍拍手迳自走了,一面走一面叫:“赶快找地方躲起来,不然就赶快离开铁城山,越快越好,等沙千里与七星会的人找到你们,那就一切都完了。”
沙千里与七星会的人并未来,却被九幽鬼王将双残找到,问清经过,立即派了两个人,急急送他们离开。
九幽鬼王奸似鬼,他是鬼王,自然更奸,一看风声不对,便动了开溜的念头。这些江湖上凶残恶毒的人,那管什么江湖道义?有利可图便蜂屯蚁聚,风声不对便各自为计溜之大吉。助拳必须助势强的一方,才不枉送性命哩!老鬼王心中发毛,便知大事去矣!黄山双妖与地府双残的可悲下场,便是前车之鉴,眼看死伤日增,千幻三娘一事无成,再不走便来不及了。送走了双残他也就溜之大吉。
鬼王够精灵,其他的人也不笨。双妖的好朋友建成兄把消息传出,与几位好朋友随后开溜,各奔前程去了。
林华绕了一个大圈子,返回王四的菜园。两位姑娘告诉他,铁城砦已派人前来送信,消息令人失望。
其一,是三位副会主之一的赛孟尝,已经带了心腹先一步逃走了。这老家伙是沙千里的父亲白道巨擘擎天手沙魁的好友,早就存心谋夺会主的宝座。二十年前,他位于玄天神剑之上,朋友众多,知交满天下,为人四海,颇具时誉,所以绰号称赛孟尝。当年,他对玄天神剑与千幻三娘之间的情爱恩怨知之甚徉,当年是不是他在捣蛋,没有证据很难指证他。去年他至京师苏州访友暗中带人前往祁连山袭击千幻三娘,这件事已被手下招出来了。至于他如何查出千幻三娘的潜修处,至今仍未查出线索来。
其二,天南剑客已经认罪,招出了不戒魔僧与江湖群雄的潜伏处。但玄天神剑不愿找不戒魔僧与江湖群雄问罪。
其三,吴淮中夫妇已经脱逃,可能已投奔沙千里去了。
其四,副会主玉面郎君贺东风为人嫉恶如仇,带人追赶赛盂尝,可能向河南追,杨老贼很可能赶回开封携带家小逃亡。贺之表亲冷面十一娘任职山西坛,被杨老贼所收买死于祁连山,贺副会主有口难辩,因此发誓要追上活擒杨老贼,发誓要将其置之于法,以洗脱自己与杨老贼同谋之嫌。
最后是沙千里的下落,目前仍在铁城山山区,并未撒走。
千幻三娘下落不明,可能在附近潜伏。
金花门已送来信息,希望七星会派人至云梦县商讨善后事宜,并希望促成一门一会之间的衷诚合作。云梦县是一门一会势力范围的交界处,在那儿商谈,彼此都不至于失面子少光彩,要求倒还公允。
同时,罗掌门坚决表示,千幻三娘早已经逐出门墙,这次铁城山事件与千幻三娘无关,但已查出有不少门人确被千幻三娘所利用,今后金花门绝不与千幻三娘有何往来,绝不过问二十年前的是非。
最后两位姑娘恩请林华至铁城砦安顿,会主本来要余自前来敦请,可是无法分身,不久妙手书生将亲来促驾。
林华却不能留下,他要找沙千里,找太湖一君的几位拜弟,追查有关师兄八臂哪吒的信息。
他系上皮护腰,带了剑,向两位姑娘说:“在下不能久留,有事待办。请转告会主,那赛孟尝绝不会向北逃。这老贼既然与沙千里勾结,策动一门一会火拼,必定早有安排,该已先作狡兔三窟的打算,他的家小可能早已不在开封了。老贼与擎天手沙魁是知交,沙魁是白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名宿,名号响亮,为江湖朋友所尊崇。只消进入南京地境,便是沙魁的天下,谁敢动沙大侠的朋友一根毛,便有天大的麻烦。因此,要追该往南追,往北将徒劳无功。”
“林爷,你要到何处去?”绿姑忧形于色地问。
“四处走走。”他信口答。
“恩公不到铁城砦了?”
“恐怕我不能去了。”
“你……”
“江湖人四海为家,今天不知明天事,到底明天我在何处,我自己也难以逆料。两位姑娘保重,千万小心沙千里,他不会就此罢手的。”
“恩公……”
“后会有期。”他斩钉截铁地说,向王四行礼告辞,扬长走了。
两位姑娘留他不住,弄不清他到底有何用意,看他所走的方向不是向东入城,而是向西走的呀。向西,是至安陆州的间道,他为何要走小径至安陆州?
两位姑娘不好跟踪,赶忙派王四到府城传信。
林华远出两里外,便向北一折,重回铁城山。他要找太湖一君的几位拜弟,查问师兄的消息了。据他所知,莽张飞张贤,便是太湖一君的拜弟。
当然,找沙千里问更好。找沙千里用意是希望暗中保护雷秀萍,他并未忘却甘龙的嘱托。
他对雷秀萍的事深感棘手,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他怎管得了?想起来便感到头痛,他委实无计可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身上带了在铁城砦夺来的夺命针筒,这歹毒的玩意连他也感到可怕,丢了可惜,带在身上也许可以用得上哩!当然他并不愿使用这种暗器,可是,把这制造得十分精巧的东西毁掉,确是有点不忍,丢掉又怕被人拾到,用来杀人岂不造孽?
在一处山麓的偏僻树林中,沙千里与雷秀萍席地而坐。四周戒备森严,数十名高手皆隐藏在附近,除了警哨之处,皆各自埋头大睡。昨晚奔波了一夜,七星会与金花门并未火拼,白忙了一场,却被一位来去如风的怪影捉弄得筋疲力尽,而且丢了几个人,可说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沙千里极感失望,情绪欠佳。
目前,他在等候消息。不久前吴淮中夫妇安全逃了铁城砦,他便知大事不妙了,变生仓促,令他大感窘迫,铁城砦的眼线全被清除,杨副会主亡命远遁,他再也等不到所要的消息了。同时金花门的门人已在山上聚会,罗掌门严禁门人擅自离开,因此金花门的消息也断了。
派出与千幻三娘联络的人,至今仍不见返回。
与杨副会主联系的人,也不见返回报信。
此地远距铁城砦十余里,他等得心中焦躁。面对这位安西盟的盟主,他心中不住打主意。
雷秀萍一直就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有何用意,见他神色不安,不免也感到心焦,柔声道:“千里,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来得太晚,费了许多工夫方将你找到,所以不知道你的一切安排,白忙了一夜,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沙千里叹口气,苦笑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好恨。”
“千里,说明白些好不好?”
“总之,我败在那该死的江湖浪子手中,委实不甘心。”
“你说的这一位江湖浪子,果真是帮助哈密卫打回哈密的那位江湖浪子林华么?”
“正是他。”
“哦!可惜我不曾早些查出他的真名号。”
“查出来又能怎样?”
“本盟的护法甘龙,曾经帮了他不少忙,在情在理,他该助我一臂之力。”
“哦!原来如此,他认识你么?”
“连本盟的盟友,也有许多不曾见过我,他怎会认讽我?”
“秀萍,你能不能把贵盟的人带来中原?”
“这个……不可能,那些蒙、回、番的人,怎敢进入中原?被官府捉到,岂不死路一条,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惊动朝廷哩!”
“汉人总可以来吧?”
“恐怕也不可能,他们大都是在中原犯案无处容身的亡命者,即使可以混入,他们也不会来的。”
“你这位盟主难道一点权威都没有?”
“话不是这样说,本盟的组织是绝对公平的,称盟而不称帮会,明白地表示那是彼此地位均等的组织。凡事须经过公议,对本盟不利的事,任何盟友也可明白地表示意见提出反对的理由。本盟的盟规写得明明白白,便是盟友绝不派遣至兰州以东。”
“但你却远至中原……”
“那是不同的,盟友并非不可超越兰州以求,而是非因盟务派遣办理私事的人,可以暂时脱离盟友身分自由行动,所发生的任何后果,本盟概不负责。”
“你……”
“我已派人暂代盟主之位,我进入中原的后果,安西盟概不过问。”
“你难道不能控制一些亲信,以替你赴汤蹈火么?”
“身为盟主,必须大公无私,岂能培植私人,制造纠纷?”
沙千里完全绝了望,苦笑道:“如此说来,我不可能获得你的全力支持了。”
“我愿替你做任何事,千里,你是知道的。”她安慰他说。
沙千里淡淡一笑,说:“目前我需要大批人手,多多益善,可是你却无法将安西盟的人派来助我。”
“这……千里,那是我能力所办不到的事。”
“问题是你并不想办。”
“天哪!千里,我身为盟主,办不办得到怎能不知……”
“那就算了。”
“我……”
“你能替我除去江湖浪子么?”
“这……”
“办不到?”
“好吧,我愿替你除掉他,可是,目下他……”
“等我查出他的下落再说。也许咱们要进铁城砦,你的火弹千万不可浪费掉。”
“你要进铁城砦?”
“哼!我可不是轻易承认失败的人。”他略带愤凭的说。
“你要与七星会的会主……”
“我必须一举铲除七星会的精英。”他的语气表示出强烈的激动与愤怒感情。
“什么?你……你不是说着玩的吧?”
“我的话是斩钉截铁无可置疑的。”
“你……你不是在帮助七星会么?”雷秀萍大惑不解地问,她至今还不明白沙千里的行事是何用意呢。事实上她并不过问其他的事,少与他人接触,只知跟随沙千里行动,并未追问内情。一个陷入爱河中的男女,行为是近乎盲目的,不会追问对方的底细,很少关心身外的事物。她已身陷爱河不能自拔,不再关注沙千里以外的事了。
“这时告诉你已算不了什么了。”
“你……”
“七星会的杨副会主,是家父的知交好友,他在七星会中的地位,论德望可说是德高望重无出其右的唯一元老,但由于玄天神剑是前会主的亲信,而且为人工于心计巧言令色,因此不公平地谋取了会主的宝座。而目下的三位副会主中,蔡副会主财力雄厚,手面广党羽众多。贺副会主则为人奸险机诈,曾经主掌过内堂,极获会主信任。而杨副会主交游广阔,精明干练,艺业超人,德高望重,却被这些小人所排挤,副会主的名义虚有其表,眼看要被这些卑鄙小人把七星会推至没落败亡之途,怎能坐视?因此,我要助他一臂之力,在一门一会两败俱伤时,出面收拾残局,重振七星会的声威。”
“但……一门一会并未火拼……”
“目下等于是马行狭道,船到江心。七星会好不容易倾巢而至,正好加以一网打尽。老一辈的老朽一天不死光,年轻人休想出头有所作为,因此我打算出其不意,杀入铁城砦一劳永逸。”
“这……这恐怕办不到……”
“只要你能帮我用火弹大开杀戒,定可办到。”沙千里杀机怒涌地说。
“这……”
“你不愿助我一臂之力么?”
用火弹放火屠杀,雷秀萍到底不是丧心病狂的人,迟疑许久,方忧形于色地说:“千里,你……你要我怎么办?”
“杀入砦中,咱们来一次出其不意最大胆的袭击,给他来一次永远忘不了的大屠杀。目前他们必定以为大乱已止,大祸消弭,可以高枕无忧,咱们正好乘虚而入,一网打尽他们,四更末动手,必将大获全胜。四面八方放火,以火弹袭击那些扎手人物,大事定矣!如果运气好,甚至可将他们毙在床上呢。”
“但……砦中有老弱……”
“江湖浪子当年袭击衡州集贤主,用的就是火攻。他能用火,咱们为何不能?”
“这……”
“你到底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雷秀萍一咬牙,说:“好吧,但我不放火。”
“当然用不着你放火,你把火弹给我便可。”
“好,你准备何时动手?”
“等他们正忙于拾掇北返时,至迟明晚便可大举。”
“好吧,一切由你做主。”
“这才是够情义的朋友,不枉你我相爱一场。秀萍,蔡红姑娘的事,你该明白了,我早就不承认这门亲事,这就是我为何不早日成亲的缘故。秀萍,此地事了,到我家中见见我的双亲,我相信你会满意的,同时我也相信两位老人家,也将万分喜欢有这么一位好儿媳。”沙千里喜不自胜地说,欣然将她挽入怀中。如不是顾虑到附近有人,他定然将她抱入怀中温存一番了。
即使附近无人,沙千里这种亲热的举动也真够大胆的。
雷秀萍总算未被情爱弄得晕头转向,娇羞地将他轻轻推开。芳心怦然粉脸酡红地低声说:“哥,你若有心,可派人至酒泉,我爹妈在那儿有一座大牧场。由你爹派人去提亲,爹妈是不会反对的。”
“你放心,我会办到的。”
“能回到中原生活,我会适应的。”
“不,我希望你仍是安西盟的盟主。”
“你……”
“我会在中原创业,我定可创出空前辉煌的局面来,那时,与西北连成一气,进可攻退可守江湖中将是你我的天下……”
“哥……我不要你有那么大的野心。”她略带不满地说。
“什么?你说这是野心?”
“是的,你的口气太大了,我怕。你知道,一个女孩子……”
“我知道,女孩子希望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恩恩爱爱万事不管,天掉下来自有高个儿去顶的,只愿躲在自己的爱巢中做白日梦。你要不要知道一个真正男子汉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也是一盟之主,你该知道一个首要人物的感觉。”
“感觉,我认为身为首脑人物,委实太疲劳,没有一件事不担心,用一个人也必须顾全大局,必须慎重处理每一件事,而又必须具有铁打的心肠与超人的精力与机智及见识,这副担子太重,重的令人喘不过气来。安西盟有五百余名盟友,与上千名有关的眼线,人种不同,利害冲突,分布在五里方圆的地段。身为盟主,固然有各路护法分层负责,但必须关心每一个人的事业,了解全盘形势,恩威并施刚柔并用,半点大意不得,委实不堪负荷,毫无乐趣可言。”
“那是因为你不是男人,当然没领袖群伦魄力与才干。男人志在天下……”
话未完,右侧十余丈外的一丛短树下,钻出林华高大魁梧的身躯,哈哈狂笑道:“哈哈哈!男儿志在天下,所以你阁下认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犹可补;手可断,不可续。哈哈!难怪你连老婆妻妹也要一并让给我了,果真是大丈夫行径,了不起,了不起。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大明皇朝朱家的子孙算不了什么,你可以取而代之,称霸武林更不在话下了。哈哈哈……”
“青天白日,四周派有警哨,来人居然深入中枢,接近至身旁而无人发觉,如人无人之境,岂不令人吃惊?两人先是一呆,反应像是迟钝了。
人影纷纷从附近奔来,被笑声惊动了。
在长笑声中,林华倒退入林,一闪不见。
“往哪儿走?留下命来!”沙千里怒叫,一跃而起,奋起急追。
雷秀萍也衔尾跟上,联袂急赶。
警啸声四起,附近的人皆纷纷赶来声援。
林华已在附近潜探许久,既不见莽张飞夫妇,也没遇上他认识的人,只好冒险引沙千里到远处打交道,再慢慢找。那太费工夫,须冒险现身。在笑声中,他穿林而起,去势如电射影飞。
绕过一丛密密麻麻的野藤,劈面碰上两名大汉,双方照面,已在丈内了。
“什么人?”前面的大叹叱喝,身形倏止,手按上了刀靶。
林华已疯了般抢入,叫道:“江湖浪子,打!”
大汉连人也未看清,“砰噗”两声闷响,左颊和右肋几乎同时被铁掌击中,被打得向后撞倒了。
后面的大汉只听到叫声,便发现同伴倒撞而来,本能地向右一闪,接着便看到林华到了眼前了,不假思索地伸手来一记“二龙争珠”,下毒手掏林华的双目。
林华上盘手拨开掏眼的手,“噗”一声一掌劈在对方的背肋上,一声长笑,飞跃而过。
“哎唷!”大汉叫,爬下直不起腰来了。
连闯五关,他击昏或击倒了八个人,锐不可当,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地势隐蔽,矮林视度不良。野草高与人齐,荆棘藤萝密布,双方碰上了必定面面相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孤身深入,没有同伴,而对方必须先分辨是不是自己人,等看清便一切都嫌晚了,被他完全主宰了先机,速战速绝不给对方有拦阻缠斗的任何机会。
远出里外,脱离重围。后面,群雄呐喊着狂追不舍。
追得最快的是沙千里,果然与众不同。其次是雷秀萍,她也不错。
他急赶急走,慢赶慢走,不赶不走,始终保持三四丈距离,不让沙千里有发射神花的机会。
沙千里气得七窍生烟,恨极怒极,恨不得抓住林华生吞活剥,可是脚下不争气,无可奈何,一面追一面骂:“小王八蛋!你坏了大爷的事,大爷要将你化骨扬灰,方消心头之恨,小狗!你把绿云弄到何处去了?”
“我把她宰了,你心痛是不?哈哈!风流郎君沙千里居然关心美侍女的死活,真是太阳改从西山升上来了,奇闻。”
“小王八蛋!你……”
“哈哈!你连老婆都慷慨送给我,送时并且交代清楚,说你的老婆是败柳残花,因此没感到心痛,这时却关心一个侍女的死活,岂不古怪得紧?”
沙千里不敢再骂了,这些话都被后面的雷秀萍听去啦!
可是,林华可不愿住口,他是说给雷秀萍听的,狂笑一声又叫:“沙千里,你怎么不骂了?哈哈!你怎不问你那位老婆红姑的消息?当然你不心痛啦!你本就甘心送人了嘛!可是,你不想知道绿姑的下落么?”
一个有意引诱,一个狂怒穷追,逐渐向山上移,方向正是古铁城旁的荒坟乱葬岗古坟场。
林华毫不费劲,不时扭头招手扮鬼脸。
沙千里与雷秀萍,可就大感吃不消,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却又不肯罢手,已被愤怒激昏了头。
林华向上奔,一面叫:“昨天那把野火是我放的,利用放火救了你的老婆和绿姑。蔡二小姐真可怜,你怎能如此对待妻妹的?青天白日,当着那么多侍女面前,把她制住穴道,剥了个一盘不挂精光大吉迫奸,简直岂有此理,你凭什么敢糟蹋那么多女人?简直像条叫春的公狗,我躲在帐上偷瞧,你知道我看了多恶心?哈哈!一个小白脸型的大男人,剥光了就不是什么大丈夫了,与畜生并无不同,不信你可以用铜镜照照你自己的嘴脸便知道了。也许你自己臭美认为了不起,但在旁人看来,简直恶心得想吐哪!好在我怕你用神花招呼,吓得不敢出声,不然便会呕得从帐顶下来了。”
沙千里怒火如焚,连发九朵神花,连衣袂也没击上,白白浪费了这打造精巧造价昂贵的银制神花。
雷秀萍的后面,已不见有人跟来了,十丈外视界被阻,跟来的人皆已知难而退。
但从西北角却有三个人影向这一带奔来,按行程,可能在废坟场碰头。
林华接近了废坟场,前面白杨林在望,心说:“大概不会有多少人跟来,这里该是擒他的好地方了。”一面想,一面脚下一紧。
刚接近白杨林,林中突然钻出四个人,其中两人赫然是莽张飞夫妇,另两人是一僧一道。僧人年约半百,红光满面,腹大如鼓,没有丝毫有道德高僧的气息,倒像个酒肉和肉。腰悬一把大戒刀,并拴了一个特大号的酒葫芦,左肋挟着一个大木鱼,槌棒塞在木鱼口内。背上有个蒲团,扮相是个走方化缘大和尚。光脑袋戒疤闪亮,未穿袈裟。
老道正相反,又瘦又小,年约花甲,尖嘴缩肋,望之不像人,倒有三分像饿鬼,瘦骨嶙峋,确有五七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背了一把剑,手持拂尘。
“张兄,拦住这小子,他是江湖浪子。”沙千里大叫。
四人左右一分,向下扑来。
林华暗叫倒霉,又得多费一番手脚了。他向右一窜,如飞而遁。
“那儿走了!”大和尚叫。
“小辈你走得了?”莽张飞怒吼。
“要想在我逍遥真君手下脱身,势比登天还难。”是老道的叫声。
“老娘也算一份。”张大嫂浪声叫。
追,一阵好追,只追了里余,六个人都散了,人却追丢了!女人先天禀赋就不如男人,前后追了十余里,沙千里这位大男人修为已登峰造极,已经吃不消行将力尽,雷秀萍怎支持得了?因此,她落在后面。
这一带是废坟场边缘,林密、草深、判棘丛生,藤萝密布,而且地面高低不平,起伏不定,坑穴甚多,狐鼠出没其间,从来就没有人践踏过这块土地,到处都可以藏身,有时相距八尺也看不见对面的人。
林华生性不嗜杀,他不愿与人动手,人多了暂且躲避,慢慢找机会,反正他并不太急,急不得,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有的是机会。
这几个人的轻功提踪术不登大雅之堂,用一条腿他也可毫不费力地应付。
雷秀萍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她感到心口发虚,眼前已有发晕之象了,似乎口鼻要冒出火来了,喉咙发干发紧,口涎发黏。前面已不见人踪,后面鬼影俱无。她叹口气,脚一慢,自语道:“我不中用了,女人是无法和男人长期干耗的。”
口干舌燥,七窍生烟,她必须找水喝,即使是马尿她也要喝下去才行。
山上那有水?昨天下了一场两个时辰的大雷雨,大概找到坑洞,必可找到水的。果然不错,一找便着,前面矮林旁有一个两丈大的水坑,由于草木繁茂,水色居然不太浑。她顾不了许多,也不管水能不能喝,奔到水坑,先用手捧水洗脸。
水刚浇在脸上,手尚未挪开,突觉脑后生风。
“唉!”她扭身出手回击。
晚了,脊心一麻,浑身一震,浑身脱力,双脚一软,向水坑中栽。
纤手被人接住,身躯“蓬”一声栽入水中,被人一把提上,拖了便走。
她看清了拖她的人,狂叫道:“千……里……”
叫不出来了,那人已换手勾住她的咽喉。
“我生死两唯,天哪!”她心中狂叫,却叫不出声音。
那人把她向深草中一塞,放倒,在旁坐下大笑道:“佛爷这次吃了千辛万苦,竟一无所获,好久没抱过女人了,为了蔡家两个雌儿,可说吃尽苦头得不偿失。哈哈!今天可找到一个解解馋了。”
“贼和尚,你……”她大骂。
“哈哈!我认识你的衣着,你就是上次被佛爷剥了衣衫的假小子丑八怪,今天却变成娇滴滴秀色可餐的小丫头了,哈哈!佛爷我有福了,今天可没有宗三小子来救你啦!佛爷好乐,佛爷绝福不浅,佛爷等不及了……”
贼和尚先摘下她的剑,解开她的盛火弹百宝囊,手搭上了她的衣领,另一手不忘先在她的酥胸上掏上一把。
千钧一发,她即将受辱。
“不戒魔僧,你这淫僧真该死。”不远处突传来林华的叫声。
不戒魔僧一把抓住放在手边的方便铲,一跃而起。
“砰,噗噗噗!”四记重拳已经光临,拳拳着肉,记记沉重,全在和尚的胸腹开花,重如山岳。
“哎……唷!”和尚怪叫,方便铲脱手握不牢,人踉跄后退。
林华俯身急抓雷姑娘,但慢了一步。
和尚气功到家,四重拳依然受得住,一声虎吼,莽牛般疾冲而上。
林华不能抓人,自保要紧,向侧一闪顺势仆倒,扭身翻转就是一脚拍出,“噗”一声扣在和尚的臀上。
和尚做梦也没料到他用这种奇招而不迎击接招,冲力加上脚扫的力,两力相加,无法收势,向前疾冲,冲至水坑旁。水坑旁滑溜地,怎收得住脚?水声如雷,和尚第三次落水,真是与水有缘。
林华爬起便待抓起雷姑娘,却又晚了一步,不戒魔僧的一名俗家同伴,刚好一脚踏住雷姑娘的酥胸,伸剑指着他喝道:“慢来!你给我站远些。”
他认得,正是曾随和尚侵入铁城砦的两同伴之一,沉声道:“在下不想杀人,你还不走?”
“你少做梦!”大汉冷叱。
“你……”
“再不退,大签踏破这丫头的酥胸玉乳。”
“你……”
“大爷是当真的。”
他只好退出丈外,大汉瞥了水坑一眼,不戒魔僧正浑身泥水,吃力地爬上坑来。
“先将剑解下。”大汉沉喝。
林华冷笑一声,以手叉腰说:“阁下,你恐怕真是在做梦呢。”
“你解不解?不解大爷便宰了这小女人。”大汉叫,剑尖指向雷姑娘的咽喉。
“哈哈!这女人是与沙千里追杀在下的人,你居然用杀她来威胁我解剑,岂不可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大汉也冷笑一声,说:“早两天,大爷就曾经看见你与这假丑男人的丫头走在一起,你以为大爷相信你的话么?解剑!”
“哈哈……”
“你解不解?”
“你动手好了,等你杀了她,在下再杀你。”他强硬地说,其实心中早寒。
“好吧!反正大爷有人在黄泉路上做伴……”
“且慢!”
“少度话!解剑,转身向后。”
他只好解剑,一面解一面冷冷地说:“她可是沙千里的女人,你杀了她……”
不戒魔僧浑身泥水恶狠狠地冲来,怒吼如雷地叫:“佛爷要拆你的骨,吃你的心肝。”
他将剑一丢,喝道:“慢来!在下要和你的同伴打交道……”
话未完,和尚已经冲到,右手直探他的心口,形如疯狂。
他心中大喜,必须抓住这一线生机冒险了。他闪身避招,换了方位,背对正了大汉,让大汉撒去戒心。
和尚转身大吼一声,来一记“猛虎扑羊”,要凭浑身刀枪不入的能耐,贴身搏击。
来得好,他略一闪身,闪电似的抓住了和尚的左手,挫身出右手托住和尚的右胯,用上了引力术,大喝一声,将和尚托起,借力借势向后一丢一送。
和尚猝不及防,身躯急空,从他的顶门飞过,以饥鹰搏兔的姿势,向大汉凌空飞舞猛撞。
大汉吃了一惊,相距仅丈四五,人影入目,已到了身前,百忙中只顾闪避,忘了下面的俘虏了。
林华随和尚到了,猛扑大汉,近身了。
不戒魔僧冲入草丛中,虎扑着地。
大汉失惊之下,百忙中一剑挥出自救。
林华身形急挫,高不及三尺,从剑下撞入大汉怀中,右肘用上了顶心肘,“噗”一声正中大汉的心坎。
“啊……”大汉叫,丢掉剑倒撞丈余,“蓬”一声仰面倒在草丛中,高与人齐的野草一阵暴响。
不戒魔僧恰好回头冲出草丛,先一步到达雷姑娘身旁,一把将人抓起怒吼道:“好小子,你你……”
这瞬间,不远处传来了沙千里的叫声:“秀萍,你在那里?秀萍……”
林华心中一动抓起自己的剑,窜入草丛一闪不见。
“千里……”雷姑娘尖叫。
人影排草飞掠而来,沙千里到了。
不戒魔僧一怔,盯着这位汗透重衣的青年人,叫道:“好小子,你就是什么幻剑神花沙千里?”
沙千里吃了一惊,说:“好家伙,你是不戒魔僧么?”
“正是佛爷。”
“放下人,沙某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大汉已铁青着脸,手掩胸口吃力地站起,喘息着说:“世间没有公平,二比一。大师,这小子已经力竭,快用那小女人做兵刃,咱们宰了他。”
沙千里并不知大汉受了伤,厉声问:“阁下贵姓大名?‘”
“大爷洞庭双鬼的老大裴诚。”
沙千里一怔,这位洞庭双鬼的老大,在江湖上可是名号响亮的人物呢!在洞庭湖十县的地境,双鬼拥有上千名水贼弟兄,水陆能耐皆臻上乘。目下自己确是力竭,双鬼的老大加上九大邪妖的不戒魔僧,大事不妙,可能失手送掉老命,划不来。他心中一转,笑道:“原来是裴诚兄,但不知裴兄是否与衡州集贤注太湖一君有交情么?”
“他占太湖,我占洞庭,谁认识他?”裴诚一面调息一面答。
“呵呵!你们都是水上的同道,何苦伤了和气?”
“你怎么扯上这些废话?”
“在下已和你徐二爷义结金兰,他是兄来我是弟。”
“这……”
“说起来彼此都是好朋友……”
“裴某不管,有事你与不戒大师商量,在下是不戒大师的朋友。”
不戒魔僧嘿嘿笑,说:“佛爷不想废话,只要你的命。”
“呵呵!沙某与大师无冤无仇,何必呢?”
“你少打歪主意……”
“大师是不是指蔡家二位小姐的事?哈哈!沙某已与七星会反脸成仇。”
“你是说,你不过问了?”
“沙某早就不过问了。只要大师能弄到手,沙某绝不过问,而且,沙某希望与大师交个朋友,大师可肯下交?”
“你这厮的话是真是假?”和尚惑然问。
“沙某如有半字虚言,神明共鉴。”
“佛爷不信你的话。”
“大师是怀疑沙某的艺业,因此不信沙某如此好说话么?”
“这……”
“大师当已知道黄山双妖的艺业,可知他两人是如何死了?”
“什么?你……”
“大妖剑下先命,二妖断腿。”
“哼!佛爷不信。”
“大师要怎样才能相信?是否要沙某露两手?好吧,大师可与裴兄联手,沙某与两位印证一二。”
“佛爷可不上你的当,你想救这小女人,哼!别想。”
沙千里已打定了网罗双鬼与不戒魔僧为羽翼的主意,目下他对雷姑娘极为失望,其实,雷的姿色,比他所见这所玩弄过的女人,似乎强不了多少,交往以来,他所见的雷秀萍皆是劲装打扮。劲装的长处是曲线玲珑,令人遐思,但却完全失去了女性娇柔秀丽的天性。一个真正的女人,劲装是不可能显出女性美的。因此,他对雷姑娘并无多大兴趣,与其说是贪她的美色,不如说是贪图她的安西盟盟主宝座来得实际些,目前他既然无法获得安西盟的帮助,何不转而罗致洞庭双鬼与不戒魔僧?
他呵呵一笑,说:“大师差矣!沙某绝无从大师手中救这小女人的打算。”
他的话,只听得雷秀萍心中大痛。
“不必花言巧语。”和尚拭着脸上的泥污说。
“大师要怎样才相信沙某的话?”
“这小女人给我佛爷消受。”
“哈哈哈!一句话,但话许在前面,你是否答应与沙某交朋友?”
“当然。”
“裴兄意下如何?可愿为证?”
“一句话。”裴诚拍着心口说,其实在抑止心坎被撞处的疼痛。
“大师,这小女人是你的了。”
“蔡家的两个丫头,也是佛爷的。”
“沙某无权过问。”
“为表示你的诚意,你得立即离开。”
“好,半个时辰后,沙某在十字沟口恭候大师偕裴兄到来相叙。呵呵!沙某不打扰大师参欢喜之禅的宝贵光阴了,再见。”沙千里兴冲冲地说完,抱拳一礼,怪笑着走了,头也不回地走去了。
“你这畜生!”雷姑娘切齿骂,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不戒魔僧盯着沙千里扬长而去的背影,向裴诚说:“怪!这小狗弄得是什么玄虚?”
“我也不知道。”裴诚耸耸肩说。
“恐怕有诈,你去看看。”
裴诚跟出,不久,在远处叫:“他去远了,不像是诈。”
“往何处走的?”和尚不死心地问。
“往坟场方向走的。”
“发现其他的人……哎……”
“大师怎么了?”
“啊……”不戒魔僧的惨叫声惊天动地。裴诚大惊,火速奔回。
不戒魔僧的胸口和小腹,共中了七把飞刀,正在地下滚转叫号。
林华站在雷姑娘身旁,手握着夺来的夺命针筒,冲奔来的裴诚冷笑。
“你……”裴诚止步孩然叫。
“五针七刀,大多天仙也难逃。轮到你了,老兄,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林华一字一吐地说。
裴诚魂飞天外,撒腿就跑。
“打!”林华大喝。
“啊……”裴诚狂叫,上身一挺,然后扭曲着摔倒在地,背心刀柄闪亮。
林华从容地拔回所有飞刀,取出魔僧脸部的五枚夺命神针,拭净装回筒内。和尚头脸俱青浮肿得十分可怖,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取过雷秀萍的青虹剑,佩上说:“剑我要回,你早该还给我的。”
雷秀萍泪湿衣襟,口角有血迹,浑身在颤抖,语不成声地说:“给我一剑,谢谢你。”
他替姑娘解了穴道,温柔地替她拭去泪痕和血迹,叹道:“姑娘,要哭就哭个痛快,闷在心里反而害了你自己。人怎能无错?幸好你终于看到了他的本来面目,再过三两天,你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你……你骂我吧,打我……”
“我不骂你,也不打你,你已经够痛苦了。情场如战场,我是这来人,我知道其中苦衷。我要你回塞外,安西盟的盟友,需要你去领导他们。姑娘,你走吧。”
“你……你该为我如今还配做他们的盟主?”
“为何不能?经一事长一智,今后你将会更为谨慎,更为成熟。同时,你有不少好帮手,他们对你忠心耿耿……”
“你不要管我好了。”
林华一指头点在她的鼻尖上,笑道:“又来了,盟主的小姐脾气委实令人吃不消。你听着,沙千里的事有我管,你如果不乖乖转回安西盟,我会制了你的穴道,或者用迷魂药制你,用骡马驮你出边关。”
“我不惹事,我只要小畜生的命,不要迫我,恩公大人。”她愤愤地说,最后一句却带着笑意。
“你就这样去找么?”
“是的。”
“你知道他有多少狐群狗党保护?”
“谁阻止我,他得死。”
“又来了,你是个永远长不大的任性女孩子,你以为那些人是大漠的人,杀了永无后患么?姑娘,你所受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惊心动魄么?”
“我不要你管。”她顽强地说。
“走吧,你……”
“我要在此地等他。”
林华不由苦笑,叹息着说:“你仍然未能忘情于他,大概你以为他必定另有打算,在情势所迫下言不由衷,必定……好吧,我不勉强你。虽则我能够强制你离开,但我不愿如此做。福福无门,惟人自招;忠言逆耳,半点不假,好言好语也不能多说,动人的话更不宜多,说多了反而结冤仇。”
他将青虹剑再次解下,交给他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能照顾自己,小心珍重,再见了。”
他拾回自己的剑,略一迟疑,然后吁出一口长气,举步走了。她在痴痴地等,等得心乱如麻。
“唰”一声轻响,草梢摇摇。
“千里!”她惊喜地叫,一跃而起。
草梢一分,彩影入目。
“咦!你……”
“我在此地歇息,比不戒魔佛还早来一步。”来人神色凝重地说。
来人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而且依然娇媚动人的张大嫂。在与沙千里言归于好之前,她曾经智擒张大嫂,迫莽张飞吐露沙千里的行踪。与沙千里和好后,曾与莽张飞夫妇见过面,已经是自己人了。
“你……大嫂,是千里叫你来救我的?”她喜悦地问。
张大嫂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粉面上神色肃穆,叹息着说:“世间像你这种痴心得过乎麻木盲目的女孩子,真是少有。”
“你……”
“沙千里是不会来了,只怪你愚蠢。”
“那你……”
“小妹妹,我是过来人,我对你有几句话忠告。”
“张大嫂……”
“我年轻时,比你美,比你俏,比你更为痴心。我爱上一个英俊无比貌赛潘安的俏郎君,我愿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愿为他死。”
“那你……”
“最后我嫁了这位生性憨直外表粗豪的当家。”
“哦!你……”
“我很幸福,也很快乐。他虽不解温柔,但却是全心意的爱我。”
“这个……”
“沙千里是英雄豪杰,他的爱好是多方面的,他强烈地希望扭转乾坤任意撷取天上的日月星辰,他有主宰宇宙一切的欲望。女人,是他所要的东西中,极微小极微小的占有物之一。在他心中,爱是不存在的,只是欲的一部分,微不足道。我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但也不是水性杨花的荡妇,我鄙视沙千里这种人,更可怜你这种涉世未深,活在美梦中的痴情少女。”张大嫂一字一吐地说。
“你说谎。”雷秀萍不悦地叫,哼了一声又道:“你存心挑拨,分明是沙千里叫你来的……”
张大嫂用一阵浪笑打断她的话,笑完说:“如果是旁人骂我说谎,我要打掉他满口狗牙。”
“你为何不现身擒住江湖浪子?”
“怪,你为何不说我该出来制止不戒魔僧侮辱你?你这恋奸情热恩将仇报的小贱母狗!江湖浪子这该死的家伙真是瞎了眼睛,好心肝被你这贱人看成了猪肝肺,我委实替他叫屈。”张大嫂愤愤地咒骂,骂得极刺耳极粗野极难听。
雷秀萍恼差成怒,愤怒地,脸色发青地抓起火弹囊叫:“贱女人,你敢骂我?”
张大嫂向侧一跃丈余,冷笑道:“小贱货,老娘怕你就是。你听着了,你那位俏郎君大情人仍在追捕江湖浪子,大概已盲人瞎马追向废坟场去了,去找他吧,那是一条通向炼狱情关的大道,我不再可怜你,而是鄙视你,你走吧,沙千里是不会来找你的。”说完,发出一阵轻蔑的怪笑,扬长而去。
林华并未远走,他怎能放得下心?大丈夫不轻于言诺,诺必守信,在雷秀萍不曾动身西返之前,他岂能撒手不管?他从左侧绕回,伏在草中倾听,将两女的对话听了个字字入耳,心中生出无穷感慨。他感到自己的担子委实太过沉重,大有不胜负荷之感,可是他又不能不挑,心中暗暗叫苦。
他等到雷秀萍失望而哀怨地离开了现场,方将两具尸体丢入一座土坑,以剑掘土草草掩埋,方心事重重地向废坟场走去,沿途掩起身形,蛇行鹭伏逐段接近,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林深草茂荆棘丛生的废坟场。
他轻易地放过了张大嫂,无形中对这位心直口快外表妖媚的张大嫂大有好感。
不久,他听到了轻微的拨草声,右侧不远处有人掩起身形潜行。
不久,来人渐近,突听到一个中州口音的人说:“良谋兄,你认为会主是不是在疑神疑鬼捕风捉影,错料了江湖浪子的行踪?”
“不会吧?会主见多识广,不会料错的。”另一人抵声答。
“我看靠不住,江湖浪子定然向安陆州走了。”
“江湖浪子的师兄可能已落虎口,他正要找太湖一君打探消息。沙千里小畜生仍潜伏山区,仍然带了太湖一君的几位拜弟逗留不走。江湖浪子何等高明,又何等机警,岂会走安陆州鬼混?他不回山区找沙千里才怪。因此会主亲自入山,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不会料错的。”
他心中一动,忖道:“糟了!宇文会主够朋友前来助我,可能有麻烦,万一不慎被沙千里的党羽偷袭,岂不糟了。千幻三娘也在山区埋伏,遇上了后果可怕。”
他正想现身招呼来人,请来人向宇文会主示警,左方远处突传来一声暴叱,来人突以奇怪的身法向侧方窜走了。
他心中一动,也向暴叱声传来处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