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皓姑娘曾给他服下了一颗灵丹,不但保住了他的元气,也减弱了玄阴寒毒的威力。刚才九地人魔给他吞服了解散气丹的独门解药,解除了他的威胁,这时他抓住机会,全神一志聚气行功。假使九地人魔移动他的身躯,后果可怕,可能有岔气伤身的惨祸发生。
九地人魔悚然一惊,叫道:“老天爷!如果下面起了混战,必定有人向这儿奔窜,那……夏老弟。”
“你怎么这般糊涂,不会先打声招呼吗?”
“崔兄,咱们……”
“咱们别无抉择,只有替他护法一途。任何人如欲接近,只好拼死一决。舒兄,你如果认为不值得,可以退出。”
缥缈鬼魔冷哼一声,不悦地说:“老人魔你听清了,我舒长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人。士为知己者死,又说:受人之恩不可忘。我舒长平的事,已经告诉过你了。夏老弟在受到大群恶贼的围攻下,却未弃我而去,更未将我视同仇敌,大仁大义救我姓舒的一条老命。今天,他有急难,我舒长平再没人性,也不会自己一走了之。老人魔你少废话,你近身护法,我在外围决死,千斤重担我两人挑了,誓不独生。你的兵刃丢了,夏老弟的寒影剑你不至于不会使用吧?”
九地人魔哈哈一笑,豪放地说:“姓舒的,崔某总算交上了这位朋友。没话说,咱们埋骨此地,死亦无憾。”
下面斗场中,形势大变。
皓姑娘主婢三人的出现,立即引起了骚动。她左是大青,右是大黄,刚掠出草坪,立即引起可怕的混战。
首先是马儿惊窜,四十八匹坐骑立即发狂起来,扭头狂蹦猛冲,骑士们猝不及防,有一半人落马。人吼、马嘶、蹄声如雷,怪叫惊天动地。
黑金刚的马狂性大发,突然跃起回头狂奔入林,树林枝浓而低,一冲之下,黑金刚几乎被树枝撞破脑袋,失惊之下,本能地丢掉马缰,抓住迎面撞来的树枝,离开了马背,一跃下地。
他勃然大怒,飞扑而上,闪电似的跃上马背,一声大吼,马儿前肢曲屈,砰然倒地。
他拔出降魔杵,反纵出林,大吼道:“八虎何在?列阵!”
好汉们有一半去追坐骑,其他的人追随在他身后,左右共有八名箭衣骑士分列,向斗场走去。
西面,皓姑娘主婢也飘然而至。
“住手!谁敢不听,侯某先毙了他。”他用霹雳似的大嗓门虎吼。
云梦双姣正在吃紧,眼看不支,想住手也力不从心。
两邪也不愿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仍然放手狂攻。
蟠龙堡的人不知来路,但对方人多,不敢不听,一个个先后退出圈外。
山海夜叉认识虎面枭婆,接着叱:“骆老婆子,还不住手?我山海夜叉……”
话未完,白影似流光,皓姑娘已用奇快的身法切入,云袖一挥,手中电虹闪缩的长剑也同时搭出,袖风袭向妙手飞花,长剑拦截老枭婆的寿星杖,同时叱道:“住手!”
大青也急冲而至,蟠龙堡的十余名惊弓之鸟大惊而退,重围立解。
老枭婆本想便接皓姑娘的剑,但心中一虚,对方敢贸然冲入出招解困,岂是等闲人物?立即撤招悄退。
妙手飞花更是心胆俱寒,不等袖风扫到,连窜带跳退出三丈外,撒腿便跑,混在蟠龙堡的人群中,极力避免和姑娘照面。
恶斗顿止,四周突然肃静无声。
黑金刚大出意外,久久方讶然叫:“咦!小女人是怎么回事?”
蟠天苍龙带来的人中,有一名庐山贼云里飞林雄。庐山贼盘踞在山左盆塘湖附近,是鄱阳王手下的另一支得力悍贼。云里飞林华常在庐山深处活动,曾经见过皓姑娘,接口道:“侯前辈,这小娘子曾经在庐山出现过,巨蟒和锦毛虎是不伤人的。”
“她们的来路谁知道?”黑金刚大声问,声如雷鸣。
没有人回答,蟠天苍龙不住摇头。山海夜叉怪叫道:“曾在庐山出现,八成儿是警幻仙子那泼贱货的党羽,咱们将她弄到手,给虎威总管做押寨夫人。”
“这女人身怀绝学,有龙虎护卫,不易对付呢!”蟠天苍龙慎重地说。
黑金刚冷笑一声,叫道:“火判官兄弟,你们三人到我身边来。”
林内有人传呼,片刻奔出三个劲装中年人,三人一式打扮,挟着一棍虎尾水火棍,肋下悬着一个火红色的大革囊,背上背了一个火红色的奇异背囊,足有三尺高两尺宽,不知中藏何物。绿林道有名的巨盗,大都认得这三个人,兄弟三人出身京师神铳局,对火器的使用十分精练。老大叫火判官向孟明,老二火龙神向仲明,老三火星君向季明,在绿林道中,他们的大名相当响亮,是黑金刚的得力臂膀和可以信赖的亲信。
“山主有何吩咐。”火判官行礼道。
“你们跟我来,负责对付巨蟒和猛虎。”黑金刚下令。
“遵命。山主请留心,巨蟒通灵,气候已成必能喷出毒雾,须预先吞服解毒之药物,方可接近。”
山海夜叉走近说:“辟毒丹老朽有的是,愿与总管一行。”
蟠天苍龙向一旁的五短身材,背霸王鞭的中年人说:“程老弟,何不也带令徒前往见识见识?”
程老弟冷冷一笑,颔首道:“蟠兄说得是,我夜鹰当年名列八豪,隐世调教门人十载余。十年中,江湖变出太大,兄弟老啦!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近年已是青年人的天下啦,我这门人孙琪初出江湖,理该让他见识见识世面。”说完,向身后的青年人招手,又道:“琪儿,随为师来。”
接着跟出的有勾魂使者西门俊夫妇,追魂客舒徐,和百劫魔僧正一,还有四名半百以上年纪的凶悍大汉。
一群人大踏步向斗场走去,声势汹汹。
斗场中,剑拔弩张。
皓姑娘与两名侍女站在西面,南面是蟠龙堡的人,东北角是老枭婆,青狐和柳神及两名男女属下站在当中结阵,四人大汗淋漓,喘息声隐隐可闻。
老枭婆脸色沉重,枭目厉光四射,厉声问:“小丫头,你要架梁子么?”
皓姑娘淡淡一笑,从容地说:“老婆婆,我不想管任何人的闲事,但却与这两位姐姐有事商谈,因此打扰了诸位的清兴,十分抱歉。”
“你知道老身是谁,竟敢强出头前来打扰?”
“我不是江湖人,对江湖的高手名宿一无所知。”
“你不打听打听我虎面枭婆的名号,居然敢管老身的闲事,不想活了么?你姓甚名谁?是何人的弟子?”
“老婆婆,一切恕难奉告,我已道过歉,幸勿再行见责。”皓姑娘微笑着答,转问青狐看去。
老枭婆踏前一步,枭目中厉光暴射,便待抡杖冲上。
大青巨首徐抬,黑信吞吐,跃然欲动。
老枭婆凶焰一敛,脚下迟疑。
蟠龙堡的人不住转首向身后的树林注视,焦虑地盼望少堡主游龙剑客赶来主持大局。八具连弩皆被游龙剑客带走,眼前的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青狐脸色泛青,瞪着皓姑娘冷笑道:“你不必盯着我,夏安平已不在我手中了。”
逐渐接近的黑金刚一群人同时一怔,山海夜叉怪叫道:“青狐,你所说的夏安平,是不是大闹玉笥山的神龙夏安平?”
裹了伤在一旁观战的鬼眼夺魂突然接口道:“正是他,也是诸位在山西道上,所遇上的夏三东主。”
“你是谁?”黑金刚扭头问。
蟠天苍龙大笑道:“侯总督,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竟不认识红尘三邪中的鬼眼夺魂了?”
夜鹰程炳脸色一变,转头向爱徒孙琪看去,孙琪正剑眉紧锁,惑然向鬼眼夺魂注视,眼中涌现迷惑与回忆的神色。
“哦!原来是管兄,怎么?受伤了?”
“阴沟里翻船,栽在青狐那贼淫妇手中了。”
蟠天苍龙嘿嘿笑,大声说:“云梦双姣也是我道中人,诸位又何必与她们过不去呢。算啦!老弟。对面那群人像是……”
“蟠龙堡的人,他们也是为双姣而来。”鬼眼夺魂讪讪地接口,神色有点不自然。
“咦!听说双姣与少堡主甚有交情,为何闹翻了?”
“大概是为了夏安平吧。”
黑金刚不耐地叫:“潘兄,你们说夏安平是破扇竹箫两个老匹夫的人,要找机会找他算账,这事与兄弟无关,不必多说了。兄弟要这个白衣小妞儿,她惊了咱们的坐骑,绝不能轻易将她放过,咱们分头办事,你们打双姣讨夏安平,小妞儿我要定了,交由兄弟对付。”
皓姑娘不理会这一面的事,向青狐问:“姐姐说夏安平已不在姐姐手中,请问到何处去了?”
青狐媚目一转,计上心来,向蟠龙堡的人一指,说:“已被游龙剑客带走了,瞧,他已不在此地啦!”
蟠龙堡的群豪中,有人大叫道:“贼贱人撒谎!夏安平已被九地人魔带走了。”
“九地人魔向何处走了?”皓姑娘问。
“已进入林中。”那人向正东山坡一指,他有意指引错误的方向,以免姑娘半途遇上游龙剑客。
皓姑娘向青狐问:“是真的么?”
青狐冷冷一笑道:“你愿听他们的谎话?”
皓姑娘沉下脸说:“不要迫我动手逼供。”
青狐向走近的黑金刚一指说:“你没有机会了。”
黑金刚怪眼连翻,在三丈外止步,大叫道:“小女人,你姓什么叫什么?”
皓姑娘淡淡一笑,朗声答:“无可奉告。”
“你纵畜生惊吓了大爷的坐骑,该当何罪?”
“爷台请原谅,那也是不得已的事。”皓姑娘歉然地答。
“你得赔偿大爷的损失。”
“爷台不是有点强横么?如何赔法?”
“大爷横行江湖四十年,目下是两山之王,抬举你,跟随大爷端汤奉水。”
皓姑娘脸色一变,不悦地说:“岂有此理!你这厮下流。”
黑金刚大怒,怒叫道:“小女人你听了,你这是敬酒不吃喝罚酒。将你的蛇虎叱退,大爷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如果你想纵兽伤人,大爷的弟兄便会用化铁溶金的火龙棍对付。”
这时,山海夜叉和勾魂使者老夫妇正悄然离开,向蟠龙堡的人所指示的方向移动。
皓姑娘冰雪聪明,第一眼便看出火判官兄弟是火龙棍的主人,因为向氏三兄弟的虎尾水火棍十分岔眼,正遥指大青和大黄。大黄大青到底是爬虫野兽,遇怕的是雷和火,遇上用火的人,便会不听指挥只顾逃窜了。
她第二眼便看出山海夜叉三个人所走的方向,必定对安平极为不利,立即断然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小琴说:“小琴,你和小棋带着大青大黄,绕至山坡上,阻止任何人入林追索夏爷。”
“小姐,你呢?”小琴惊问。
“我将这些人引开,他们拦不住我,走吧。”
说完,她举手一挥,向黑金刚说:“本姑娘似乎已别无选择!请教爷台作何打算?”
黑金刚向一名穿箭衣的大汉叫道:“沈罡,你去拿下她,要活的。”
沈罡应喏一声,大踏步行走。
虎面枭婆瞥了沈罡一眼,不屑地冷笑一声,徐徐退走。
蟠龙堡的人也徐徐后退,云梦双姣则退向正东。
小琴小棋领着大青大黄,先向正南退走。
沈罡撤下一把沉重的鬼头刀喝道:“小娘子,快丢剑就擒,免误大事。”
皓姑娘从容伸剑,罗裙飘飘,含笑俏立,眉宇间不带丝毫火气。旁观的人不仅暗暗称奇,简直看呆了。
“爷台请进招,小女子领教高明。”皓姑娘沉静地说。
“看刀!”沈罡大吼,急冲而上,“罡风扫云”出手,反手挥出一刀;风雷乍起,刀光如雪。
皓姑娘屹立如故,岳峙渊停,直等钢刀近身,方纤手疾伸,“叮”一声脆鸣,剑尖点中削来的鬼头刀,刀向上急扬。
剑虹疾吐,随刀下深入,快得令人眼花,只看到她洁白的身影向前一晃,剑芒一闪而已。
“弃刀!”她沉静地说。
沈罡站在那儿成了木鸡,大眼似要突出眼外,意似不信地死瞪住点在他咽喉的剑身。
他怎敢不弃刀?剑尖奇寒彻骨,冷电直迫内腑,吓得他连大气也不敢多喘,感到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当!”他松手丢刀,打一冷颤。
“你走吧。”皓姑娘收剑泰然地说。
四周的人全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屏住了呼吸。真正看清姑娘出招的人不多,一招制敌的神奇剑术镇住了所有的人,全都感到眼前的事太不可思议了。
远出十丈外的山海夜叉和勾魄使者夫妇,也被下面出奇的安静气氛所吸引,情不自禁驻足转身一望。
唯一不动的人是小琴小棋,她俩对小姐的艺业知之甚深,领着一蟒一虎急走,绕过山海夜叉,急奔山坡上的树林,奔向安平的藏身处。
沈罡长叹一声,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地回至黑金刚身前,行礼颤栗着说:“属下无能,请山主恕罪。”
黑金刚羞愤交加,厉声叫吼:“你是八虎之一,居然一招受辱,混蛋!你怎么不死?简直是丢尽本山主的颜面,你这狗东西!”
沈罡脸无人色,头垂得更低,恐惧地说:“属下无能,属下无……无能……”
黑金刚出手如电,降魔杵挥出。“噗”一声闷响,沈罡的脑袋碎成百十块,红白齐飞,一声未出,无头尸体横飞出丈外,砰然倒地。
这一残忍的举动,把附近的人全吓傻了。
黑金刚怒气勃勃的举步,向皓姑娘走来。
火判官三兄弟在左右后方亦步亦趋,大踏步跟来。
云梦双姣向两名属下打眼色,突然向东西急掠。
山海夜叉向勾魂使者举手一挥,低声说:“咱们走,去找夏安平。”
三人转过身来,发现小琴小棋已超出数丈外,当下大叫:“拦在那两个女人,快!”
小琴小棋不加理会,身形加快。
蓦他,上面的树林中传出一声惨号,接着有人叫:“快请少堡主,老鬼魔在这儿。”
下面的皓姑娘心中一紧,突然向上飞掠。
黑金刚怒吼道:“哪儿走?留下!”
叫吼中,他奋起狂追,火判官三兄弟举手一挥,跟上了。
人群大乱,蟠龙堡的人同时向上急奔。
黑金刚身躯巨大,但举步如飞,脚长手长,走一步比平常从多出半步长短的空间,所以十分迅捷。但比起皓姑娘来,他却相形见绌。
皓姑娘快得像流光闪电,首先追上了云梦双姣,叱道:“你们还不早作脱身打算,当真不要命了么?”
云梦双姣心中早虚,火速向侧闪让。
第一个被追上的人,是勾魂使者的妻子高娥,她听到身后的衣袂飘风之声,扭头一看,白影已到了身后,她无暇多想,一声低叱,扭身便是一剑。
皓姑娘的长剑突然撇出,“铮”一声架开来剑,右手轻拨,人仍健进,叱道:“让开,借光。”
高娥惊叫一声,侧冲两丈余,几乎跌倒。
勾魂使者刚发觉身后有异,就听到乃妻的惊叫声,还未来得及转头察看,身侧白影一闪而逝,香风入鼻。他再次扭头,白影已从山海夜叉的身旁掠过,山海夜叉脚下大乱,踉跄地向侧直退。
“老天!这鬼女人,可怕!”他抽口冷气叫。
他奔向乃妻。黑金刚到了。火判官三兄弟落后丈余脚下也奇快无比。
皓姑娘亦与小琴小棋同时到达林缘,大青比大黄先到一步,林中恶斗已起。
首先,皓姑娘发现缥缈鬼魔正拦住五名蟠龙堡的人狠拼,九地人魔则手举安平的寒影剑,远远地观战。树林深处人影急动,游龙剑客带了十余名爪牙如飞赶来,相距已不足百步了。
九地人魔发现林外来了人,倏然转身举剑大喝道:“姑娘请留步,不许接近。”
皓姑娘的神色不再冷静,掠近焦急地问:“老伯,夏爷呢?”
不用问,掠近便看到了老魔身后的安平了。九地人魔作势进招:“他正在生死关头,不许接近。”
“老伯,让我看看……”姑娘一面叫,一面扑近。
九地人魔岂肯让她接近?大喝一声,一剑挥出。
姑娘知道寒影剑厉害,不愿接招,侧跃八尺叫道:“老伯,我是夏爷的朋友,我或可助他。”
九地人魔不敢离开原地,叫道:“你如果真是他的朋友,便该替他拦截接近的人。他正在行功迫出玄阴寒毒,生死关头,任何人不许接近。”
皓姑娘似乎不信,但已看出危机迫在眉睫,不敢不听,扭头向抢入的小琴叫:“小琴,带大青大黄入林赶走游龙剑客,快!小棋跟着我,拦截下面冲来的人。”
她回身到了林缘,恰好迎住怒吼如雷赶到的黑金刚。
黑金刚疾冲而上,降魔杵发似奔雷,一声大吼,兜头便砸,力过万钧。
下面不远处,人潮将至。
她心中暗暗叫苦,向右一闪,长剑攻向黑金刚的左肋,捷逾雷闪。
黑金刚反应超人,一招落空便知姑娘了得,右闪,变招,“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被他架开了攻肋的一剑。
糟了!姑娘这一剑是虚着,重心却在她左手的剑诀,食中二指突然探出,斜身抢出,“嗤”一声裂帛轻响,黑金刚的左肋衣破皮开。
黑金刚除了不怕内家拳掌刀剑的金刚气功,这是比金钟罩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气功绝学,竟然挡不住姑娘的纤纤玉指,衣破皮裂。
“哎!”他惊叫一声,“砰”一声降魔杵击中地面,倒拖着兵器飞退八尺,怒吼道:“向兄弟,用火龙毙了这臭女人。”
火判官到得最快,冲势未止,闻声急忙撤下虎尾水火棍。棍未举起,姑娘纤手疾扬,喝声“打!”细小的白虹飞到。
白虹击中了虎尾水火棍的中段,“蓬”一声狂响火光倏现。
“啊……”火判官狂叫一声,胸腹火光熊熊,烈焰飞腾。他仰面便倒,手急眼快,拉断肋囊和背囊的带子,抛出两丈外,就地急滚,滚下三丈余,方将身上的火焰弄熄,萎顿在地。
林子深处呐喊声雷动,大青把游龙剑客的爪牙迫得四散奔窜,连弩对大青毫无用处,青烟箭也派不上用场。
火龙神和火星君到了,火龙神怒叫道:“所有的人快退,让我兄弟对付这个丫头。”
人潮涌到,两旁一分。姑娘和小棋并肩而立,脸色肃杀,心中紧张,面对这许多高手,不由她们不心惊,更怕他们一拥而上,进入林中岂不完了?林中的安平正在紧要生死关头,后果可怕,她两人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拦不住这些人。
黑金刚抓一把药末按在创口上,怒叫道:“先将她围住,休教她走了。潘兄,请带人断她们的后路。”
蟠天苍龙举手一挥,带了百劫魔僧和夜鹰程炳师徒,还有八名悍贼,从右绕入。
云梦双姣悄然从左侧绕入林中,一闪不见。
老枭婆和妙手飞花互相一打手势,盯住双姣追入。
九地人魔心中焦躁,首先发现了悄然扑来的云梦双姣。他对双姣恨之入骨,正想截出。后面的蟠天苍龙到了,一眼便看到地上浑身雾气蒸腾的安平,却不知是谁,信口叫道:“九地人魔在这儿,地面也有人,上啊!毙这老妖魔。”
九地人魔心中大乱,一声怒吼,截住扑来的蟠天苍龙,寒影剑幻出满天光华。
蟠天苍龙识货,退后八尺叫:“并肩子上,这老魔有宝剑,小心了。”
九地人魔不敢离开安平,心中暗叫完了,只能等候对方搏上,不能奋勇追杀。
青狐悄然伏下用蛇行术贴地向安平爬去。
正危急间,彩影突然从天而降,一双穿锦衣的壮年男女从树上跃落,男的大叫道:“青狐,你想怎样?”
青狐吓了一跳,一跃而起,拔刀在手,突然惊叫道:“银汉双星!”
柳神一闪即至,低叫道:“瑶珠,退!”
老枭婆突然掩至,寿星杖劈青狐的后脑。
妙手飞花扭头便跑,急如漏网之鱼。
确是银汉双星到了,牛郎星突然纵出,三刃剑疾挥,同时大喝道:“小心背后。”
青狐向前一仆,牛郎星恰好越顶而过。
“当!”暴响震耳,三刃剑将寿星杖击偏。
老枭婆向侧一闪,几乎跌倒。
柳神恰好闪在那儿,双刃刀乘机挥出,“唰”一声轻响,老枭婆人头落地。
织女星俏立在安平身后,叫道:“谁敢走近夏三东主,他得死。钟李两位小妹,还不及早离开作甚?”
牛郎星的长笑震耳,追妙手飞花去了。
九地人魔发觉来人是银汉双星,他已听缥缈鬼魔说过这两位年青夫妇是安平的朋友,心中一定,大叫道:“双星小心夏老弟,不可远离,但任何人皆不许移动他,他正在运功迫出体内的寒毒。”
织女星大惊,急叫道:“宏毅,快回来,再绕他一次。”
追出林外的牛郎星闻声回撤,但撤不回来了,蟠天苍龙已经率人截入,沉重的大剑凶猛地攻出,两人搭上了,另两名劲装大汉也利用树干掩身,不时攻出令人防不胜防的暗招,陷入了重围。
青狐和柳神向林木深处一钻,悄然溜走。
正面的林缘外,皓姑娘心乱如麻,她要应付黑金刚一群人,但从两侧攻进的人已经入林,想退回已嫌晚了。如果她退回保护安平,黑金刚一群人必将一拥而上,她怎能照顾安平呢?假使不退,九地人魔怎能应付大群高手的围攻,又怎能保护安平的安全?
还好,她终于听到身后的一切动静,知道安平来了帮手,心中略宽,便向小棋说:“小棋,你回去保护夏爷,这儿由我负责。”
这时黑金刚已列阵停当,火龙神和火星君向左右分张,虎尾水火棍遥指,还在三四丈外,候令接近。
“先警告她。”黑金刚大喝。
向仲明先拉动棍头盖的拉环,“砰”一声火流乍现,烈火喷射三四丈外,一闪即没,棍头盖又重新封住了。
火流喷向皓姑娘的两侧,浓烟滚滚上升,火焰最近处不足三尺,热浪迫人。火流并未着地,一闪即没,只剩下滚滚浓烟,奇异的油臭扑鼻,硫火的辛辣刺鼻气息甚浓。
姑娘屹立如故,示意小棋急退,手中长剑隐发出虎啸龙吟之声,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淡淡一笑,朗声说:“火喷筒可以对付千军万马,用在战阵中确有大用,但在山林中使用,吓不倒来去如风神出鬼没的武林人。两位用火器的爷台请听本姑娘一言,你们的火器绝不可能追上我的。刚才本姑娘手下留情,射裂喷火棍而不射人,已留下了七分武林情义,下次可没有这般好命了。这位山主凶残暴虐,人性已失。他的属下技不如人,一招败在本姑娘手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他竟然亲手杀死替他卖命的弟兄。那位爷台不死于本姑娘之手,却横死在自己主人手中,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这种凶残暴虐的山主,你们为何愚蠢得甘心管他卖命?你们三个使用火器的人相貌相同,必定是亲兄弟,刚才那位使火器的人一招未出便被自己的火器所伤,会不会也被山主亲手杀死?我想,他会被杀的,山主如不杀他,何以服众?岂不会引起弟兄们的不满?两位难道不顾兄弟的情分,眼看山主亲手杀自己的手足兄弟,而仍然替他卖命么?”
她在用拖延计策,也想挑拨离间黑金刚的手下弟兄。果然有效,向仲明兄弟不约而同地向黑金刚望去。
黑金刚无名火起,大吼道:“你两人怎么了?快毙了这泼妇。”
向仲明扭头回望,看到了人众后方,乃兄火判官向孟明坐在地上自己用药敷裹胸腹的火伤,一名箭衣大汉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形同监视。
其实,那位箭衣大汉原意是照顾火判官,但为火判官所拒绝,只好在旁袖手旁观。但相距甚远,火龙神向仲明已被皓姑娘的话所惑,先入为主,观感便完全不同了。
黑金刚鬼迷心窍,用人之际,他竟被怒火迷失了灵智,不但不改用笼络手段,反而声色俱厉地叱喝,极为失策,火龙神兄弟立起反感,脸色一变。
火龙神的虎尾水火棍一摆,突然反指着黑金刚,脸色一沉,冷笑道:“这位姑娘说得对。想当初山寨被官兵攻破,失败的主因是先有内奸,官兵来得突然,月黑风高里应外合杀入寨中,落了个瓦解冰消,起事大计尽成画饼。你不怪自己暴虐无能,不怪弟兄们离心离德致有此败,反而责怪向某兄弟未能尽力,怪咱们兄弟不早设雷火阵阻挡官兵,一怒之下,亲手搏杀二十名你认为作战不力的弟兄,向某兄弟也几乎脑袋开花。你这种人不但不可共富贵,也不可共患难,虎狼之性,枭雄心肠,向某兄弟如不早作打算远走高飞,早晚要死在你的降魔杵下,说不定被你剜出咱们的心肝下酒哩!你这种人留在世间也是一大祸害……”
“二哥。”火星君急叫。
火龙神冷笑一声,往下说:“三弟,我不会杀他的,放心吧!他这种人作恶满盈,早晚要遇天谴,我才不愿沾染血腥呢!杀了他反而显得咱们兄弟不仁不义,且让他自行遭报好了。三弟,去带走大哥,我断后,谁敢阻拦,休怪咱们心狠手或做得太绝,是朋友的就快让路。”
黑金刚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火器可怕不敢妄动,但居然仍旧不改变态度,切齿吼道:“反贼!总有一天,本山主要剜出你们的心肝来下酒,你们绝逃出不本山主的手掌心。”
火龙神兄弟背靠背向外徐退,火龙神退出外围冷笑道:“那天也许会来,但咱们还不知谁的心肝被谁所剜,不必说得太早了。再见,后会有期。”
火判官三兄弟走了,黑金刚等于是自毁长城自断臂膀,而且拖延了不少时刻,中了皓姑娘的缓兵之计。黑金刚眼睁睁目送向家兄弟去远,怒火如焚,转身凶狠地死瞪着皓姑娘,举杵大吼道:“弟兄们并肩子上,活捉这贱女人,剥光她让她快活。”
二十余名悍贼潮水般涌到,刀剑交加,黑金刚的降魔杵尤其凶猛,锐不可当。
皓姑娘从未杀过人,面对涌来的人墙,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花容变色,芳心大乱,除了后退别无他途。
糟了!退入林中一二丈,身后不远便是安平所躺之处了。
安平身侧,银汉双星堵住一面,小棋挡住另一面,九地人魔也截住剩下的一面,他们只能死守,主动全失,形成挨打的局面,以安平为中心,圈子愈缩愈小,兵刃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他们不敢离开安平,便无法伤敌,围攻的人,全是了不起的悍贼,形势危急,生死须臾。为了安平,他们忘了自身的安危,强抑住满腔怒火,累得浑身大汗,危机将至。
小琴带着一龙一虎,追逐蟠龙堡的人,也劳而无功,恶贼利用树林飘忽不定,此进彼退,互相声援,虽被大青大黄弄死了五名之多,但却被缠住啦!
金带银剑所带的两派门人,仍在山坡的西南角,正率领门人循呐喊声传来的方向全力飞赶。
皓姑娘退到,小棋向侧让,焦急地叱:“小姐,生死关头,慈悲不得,杀!”
皓姑娘仍然下不了手,也没有机会冲出下手,小棋让出空隙,反而将她陷住了,她如果奋勇冲出,岂不给与贼人攻击安平的机会么?
“铮!”她震开黑金刚力逾千钧的一杵,反手挥剑,挡开了近身的两剑一刀,退了一步,无法反击,黑金刚的另外一杵又攻到了。
再退三两步,便要触动身后的安平啦!
牛郎星的左面是织女星,两人配合得相当紧密,但吃了不敢离开原地的亏,防守便很难完善,也是有退无进,身后不足两步,便是安平躺卧处了。
两人的面前,最难应付的是山海夜叉,以及从别一方面转来的百劫魔僧正一和尚。
夜鹰程炳师徒原来跟着蟠天苍龙,但人群涌到,夜鹰到底是成名人物,自尊心仍在,不屑随波逐流,退在一旁袖手旁观,随意走动,处身在人众外,漠不关心。
追魂客舒徐的尺八银如意派不上用场,兵刃太短不利群殴,他也退在人丛后,愈看愈冒火,突然大喝道:“冯陵兄,让出一处空隙,兄弟用追魂枪对付他们。”
一面叫,一面收起银如意。他只有一条右臂,使用追魂枪必须收起兵刃。
兵刃插入腰带,奇快绝伦地拔出了背上第一支追魂镖枪。这瞬间,山海夜叉向侧一闪。
枪化银虹破空而飞,从空隙中呼啸而入,射向织女星的腹部,这家伙阴狠极了。
织女星真力有点迟滞,但目力仍然犀利,看到银虹从山海夜叉的身侧出现,赶忙纤腰急扭。
“嗤!”追魂枪擦右股侧而过,危机一现。
山海夜叉一声大吼,同时攻出一招“毒龙出洞”,盘龙杖凶猛地当胸捣入。
她全力挫身接招,“玉门拒虎”向上抬剑,“铮”一声震起盘龙杖,她自己几乎屈膝踣倒。
侧方移来了蟠天苍龙,乘机一剑劈到。
牛郎星及时救援,三刃剑急挥,“铮”一声架开一剑。
第二支追魂枪并未射来,不然夫妻俩不死也得重伤。这瞬间,夫妻俩同时看到追魂客被一老一少拦住了。牛郎星暗叫侥幸,但不认识老少两人是谁,却知道他们是与蟠天苍龙一同到达的人,是敌非友。何以拦住追魂客,却无法揣测了。
原来追魂客的连珠追魂枪是威震武林的绝技,很难闪避,第一枪发出,第二枪刚要出手,蓦地手臂被人架住了,沉喝震耳:“舒兄,不可!”
他扭头一看,竟是夜鹰程炳,立即把脸一沉,不悦地问:“程兄,为何阻我?”
“对面有自己人不怕误伤么?”程炳赔笑答。
“笑话,兄弟发力由心,绝不会飞越三丈误伤对面的人,你老兄难道不知道?”
“有这许多人对付五个男女,舒兄何必再火上添油,自损名望?算了吧!”
“你竟替他们说话,要吃里扒外么?”
青年人孙琪剑眉一轩,怒道:“住口!你怎么对家师如此无礼?”
追魂客大怒,怪眼一翻,厉喝道:“小王八蛋!你居然教训起老夫来了……”
孙琪初生之犊不畏虎,手按刀靶冷笑道:“你对家师无礼,教训你有何不可?”
“反了!”追魂客怒吼,手中的追魂枪便待刺出。
夜鹰伸手拨偏枪尖,不悦地说:“怎?你想向小徒递枪不成?”
这瞬间,三把刀突然从侧方射倒,两把射向孙琪,一把射向夜鹰。师徒俩骤不及防,发觉不对,危机已至。
夜鹰身躯一扭,却已经来不及了,“嚓”地一声,飞刀贯入背胁,“哎”一声大叫,向前一仆。
追魂客也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扶住了他。
孙琪反应快,刀影入目急向下伏,“嗤”一声飞刀掠顶而过,另一把钉住在他的左肋外侧,一震之下,飞刀坠地,鲜血如注。他忍痛斜掠,看到三丈外一株树后人影一闪,有人向林深处踉跄飞逃。
“是他!”他讶然叫,本想追赶,却又关心乃师安危,只好急退而回。
“师父,你……”他从追魂客手中接回夜鹰,垂泪叫。
“琪儿,不要紧,那家伙身受重伤,劲道有限,并未伤及内腑,我支持得了,扶我退出林外起刀上药。”夜鹰沉静地说,手按刀创的下方。
“师父知道……”
“他是红尘三邪的鬼眼夺魂管信。”
“徒儿似乎依稀记得这个人,似乎……”
“不必似乎了,快扶我走。”
追魂客火气已消,不再记恨刚才的事,转身面对人丛,再次叫道:“冯凌兄,再给兄弟一次机会。”
机会不会再来了,形势逆转。
先前他一枪落空,“唰”一声在安平的身躯上空不足三寸飞过,插入地中,枪杆斜搁在安平的身躯相距不足半寸,危机险极。
皓姑娘的左脚后跟,将碰到安平的身躯了。
九地人魔目眦若裂,拼命地挥动寒影剑,也退无可退了。
银汉双星各受了两处剑伤,生死须臾。
小棋的左手被刺了一剑,眼看不支。
生死关头,危险已临。
安平的双目张开了,双手移动了。
黑金刚凶悍如狮,一声怒啸,降魔杵恍若天雷下击,猛砸皓姑娘的脑袋。人太多,反而施展不开,她只能用点、拂、砸、压等以硬碰硬的招式。
一名箭衣大汉挫身切入,剑攻姑娘下盘。另一名劲装中年人也从旁抢入,钢刀横削姑娘的纤腰。
上中下三方受袭,皓姑娘只好后退,侧身挥剑接降魔杵,脚后跟一带,抵住了安平的小腿,下盘的剑到了。
“完了!”她心中暗叫。
这瞬间,她感到后裙带被人抓住了,身躯不由自主向后退,喝声入耳:“皓姑娘稍退。”
她心中一宽,精神一懈,几乎瘫倒。只感到人影从身右超越,“铮”一声暴响,攻下盘的剑被这人踏住,攻中盘的刀被震开了。
“安平……”她近乎虚脱地叫,竟情不自禁地叫出安平的名字。
果然是安平,他在千钧一发中行功圆满,挺身而起,顺手拔起横搁在身旁的追魂枪,一手将姑娘带退,顺手拨开攻中盘的钢刀,踏住了攻下盘的钢剑。
他与姑娘不同,对杀人已毫不在意,对应付群殴经验丰富,像是出柙之虎,一声怒啸,镖枪突然射出,并怒吼道:“挡我者死!”
喝声中,夹杂着黑金刚的一声震天惨号,追魂枪端端正正地,穿在无法向左右闪避的黑金刚胸口。
他虎跃而上,一手夺过黑金刚的降魔杵,一手拔枪,一脚将黑金刚的尸体踢倒,一声长啸,追魂枪再次射出,降魔杵招出“金刚伏魔”绝招,人群立即波开浪裂,惨号震耳。
“啊……”第二枪刚要出手的追魂客,应枪而倒。
“啊……”皓姑娘用纤手掩住樱口叫,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