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剑客当然明白情势对他不利,蟠龙连弩正指着他,相距不足两丈,想逃出匣弩的连珠攒射,势不可能,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本姑娘要求你们和夏三东主公平一决。如果你们自认不行,可即行离开,日后再另请高手向夏三东主叫阵决斗,不许倚众群殴。”
“如果在下不答应呢……”
“本姑娘只好得罪你了。”
“哼!”
“狄少堡主,本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在保护阁下的侠名。”
“哼!你说得倒很动听。”
“不仅动听,也是事实。刚才发话示警的人,必定是了不起的神秘高人,即使他不加干预,也会将今晚的事向外宣扬,阁下日后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休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阁下务请三思。”
游龙剑客眼珠一转,恨声道:“好,在下深领盛情。”
“少堡主是明白人,妾身日后再向阁下赔不是。”
游龙剑客扭头向安平冷笑一声,问:“姓夏的,一月之后,你敢不敢在吉安府南五十里武华山香炉峰顶,和狄某一决生死?”
安平摇摇头,直率地拒绝:“在下身有要事,不能久留,恕难应命。在下行走江湖,亡命各地,岂能公然应约?阁下朋友众多,自会查出夏某的行踪,最好见面时就地解决,用不着定死约会。在下只能答覆你,不管在何处狭路相逢,在下绝不逃避,定然拼个你死我活。你总该满意了吧?”
“一言为定。”游龙剑客怒叫。
“绝非戏言。”安平断然地答。
“你我的账将有清算的一天。”五湖浪子冷笑着说。
“在下随时恭候,绝不放过你这无耻之徒。”安平也冷笑着答。
游龙剑客举手一挥,没好气地下令:“带走朋友们的尸体,退!”
上来三个人带走尸体,众人陆续向外退走。
逸凤闪在内侧,两侍女也闪在另一面。
空空圣尼走在最后,突然左袖一抖,三枚菩提珠射向两名侍女,一跃出厅。
两侍女相当了得,立即向下伏倒,自保要紧,顾不得发射连弩。
“放弩!”已到了院中的游龙剑客大吼。
机弩狂鸣,劲矢厉啸,箭如飞蝗般射入厅中。
厅中三盏小灯笼无风自灭,灭得正是时候。
安平喝声“伏下!”,顺手将缥缈鬼魔拉下书案,将书案翻倒,挡在神案前。
“哒哒哒哒……”劲矢贯在书案上,尺长的铁杆贯入三寸厚的案板,穿透七寸,箭尾扣如不是稍粗些,必定透案而过,劲道之猛,骇人听闻。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外面却光线朦胧,因为门外还有一盏灯笼,从黯淡的光芒中,可看到外面的人向屋中发射匣弩,看不清屋内的人,只能胡射一气。
“咦!谁将灯笼弄熄的?夏三东主,是你么?这一着妙极了。”逸凤在暗影中低声问。
“不是我,有人从屋顶的破孔中用暗器射熄的。朱姑娘,我们准备杀出去。”安平低声答。
“但匣弩厉害,不宜妄动。”逸凤忧虑地说。
蓦地,屋外“啊”一声惨叫,有人倒地。
“不要迫得太近,退后些,准备放火。”是游龙剑客的声音,显然误以为屋中有暗器射出伤人,所以要退远些。
“哎唷……我……我的眼睛……”狂叫声又起,有人砰然倒地。
“谁不要命,尽可放火。游龙剑客,小心你的狗眼。”是先前洪钟似的嗓音,震耳欲聋。
门口的灯笼突然熄灭,屋里屋外同样黑暗。
安平长身站起,向曼如低叫:“伏下不动,我出去赶他们走。”
他跃上透空的草屋破孔,扳住竹缘轻叫道:“朱姑娘,在下先出去。”
他翻上破孔,伏身滑出,恰好看到一名大汉刚向上跃,手上还抓住一把草和一具未擦亮的火折子。
他突然纵出,寒影剑信手疾挥,剑过脚断。
“啊……”大汉惨号,骨碌向下滚。
院子中,游龙剑客“哎”一声惊叫,以手掩耳跃出篱外,大叫道:“退!有高手在暗中袭击。”
“退得了么?留下你们的眼珠子。”洪钟似的嗓音又响。
“还得留下他们的狗腿。”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又有人倒了。
人影飘摇,众人纷纷撤走。三个右眼被暗器打瞎的人,连滚带爬逃出院门,抱头鼠窜。
安平向西北角的草丛中掠去,他发觉暗助的人是从那儿发声的。同时,他听出叫留下狗腿的人,正是峡江镇曾和他对掌的年轻人,想找到两人道谢。
相距丈余,两个灰影像劲矢离弦,破空飞掠,洪钟似的嗓音震耳:“年青人,好自为之。见机行事,不可逞匹夫之勇。”
他抱拳欠身行礼相送,朗声说:“晚辈不敢或忘,援手盛情,晚辈感激不尽。”
他重新回到厅中,逸凤已在后堂找到两枝松明点上,匆匆地说:“此非善地,诸位必须及早离开,以免他们去而复来,赶快拾掇,我带你们找地方安顿。”
安平上前行礼道谢,感激地说:“幸得姑娘仗义主持公道,得免此难,铭感五衷。只是,姑娘为了在下之事,与游龙剑客结怨……”
“夏三东主,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游龙剑客虽则朋友众多,我并不怕他,他也无奈我何。”逸凤含笑接口,稍顿惑然问:“奇怪,游龙剑客一生行事,也许狂妄,但绝不会像今晚这般乖戾,平时他为人四海,喜结纳天下豪杰,胸怀磊落,仗义疏财肯折节下交,为何今晚如此反常?夏三东主,难道你与五湖浪子真有不解之仇?”
安平摇头苦笑,将在庐山的事概略说了,最后说:“不瞒姑娘说,在下至今还弄不清五湖浪子仇视陷害于我的缘故哩!”
“咦!看样子,关键定在那位皓姑娘身上。”
“皓姑娘与在下萍水相逢,连姓甚么在下也毫无所知,五湖浪子叫她彭姑娘,在下连姓也不知道,仇从何结起?”
“有机会我替你打听打听。”
“多谢姑娘盛情。”
“你们打算怎样处治老夫?”缥缈鬼魔叫。
安平一面替他解绑,一面说:“在下与老前辈无仇无怨,自然放你了。”
他不但替老魔解绑,还替老魔解穴,接上手足关节。老魔一面活动手脚活血,一面恨恨地说:“王八蛋!看老夫翻你们的龟窝,不宰了你们这些狗东西,老夫岂肯干休?”
说完,一跃出门,既不道谢,也不向众人说话,迳自走了。
徐曼如扶住一名侍女的肩膀,向安平说:“夏爷,妾必须前往与家母会面,就此告辞。大德不言谢,但妾盼望有为夏爷效力的一天。家父与家母在江湖中有不少朋友,他们将以能为夏爷效劳为荣。玉笥山群雄萃聚,各怀机心,如无必要,以离开为上。愿多珍重,后会有期。”
“姑娘受伤甚重,在下送你一程。”安平不放心地说。
“飞虹尚能照顾我,不劳夏爷奔波了。”姑娘感激地答,然后再向逸凤道谢,主仆四人带了侍女的尸体告辞走了。
“三东主我们走吧。”逸凤催促安平上路。
曼如已经走了,安平放了心,笑道:“游龙剑客一群人,已被两位奇人吓走,不会转来生事了,小可打算在这儿暂住一宵,谅也无妨。”
逸凤打量一下四周,点头道:“三东主所料不差,这儿恐怕反而成了安全处所了,我也不打算走了,你占东,我主婢三人占西,且暂住一宵。时辰尚早,你我已算是患难之交,何不熄灯细谈?”
不管安平肯不肯,占住了西壁,以披风代席,倚壁坐下。侍女熄掉松明,在左右安顿。
安平在东面壁根下坐倒,厅中黑沉沉,脂粉香熏得他有点不自在,但并未能影响他的心情。他一面调息,一面回忆刚才的情景。由游龙剑客的态度看来,显然他力毙罗氏双雄重创一指禅的艺业,已镇住了游龙剑客,对方之所以约地决斗必定怀有可怕的阴谋。蟠龙堡主在江湖里朋友众多,庄中高手如云,他既然与游龙剑客结下了不解之仇,日后在外行走,必定步步生险,阻难重重。如不小心在意,可能埋骨他乡。思前想后,他感到忧心忡忡,深感江湖鬼蜮,确是可怕。
“走一趟庐山,惹上满身是非,真是从何说起?”他心中苦笑自问,感慨万千。
黑暗中,传来逸凤俏巧的笑声,在对面向他笑问:“夏三东主,这次你来到玉笥山,有什么打算?”
他不能将峡江镇的事说出,不想将要找承天宫老道晦气的事公开,更不愿将想暗助银汉双星的事剖白,只好支吾其词地答:“小可想前来见识见识,并无他意。”
“三东主,你言不由衷。”
“小可……”
“你想前来找三厂走狗晦气,是么?”
他乘机推诿,笑道:“姑娘冰雪聪明一猜便着。”
“还有别的么?”
“有,希望能打听警幻仙子的下落。”
逸凤沉默许久,黑暗中看不见她的神色,久久方反问:“找她有何贵干?”
“姑娘与警幻仙子是否有交情?”
“你不知道我和她的事?”
“小可对江湖事陌生得紧,可说一无所知。”
“哦!我明白了,你找她的用意是……”
“在下意欲向仙子打听一些小事。”
“能说来听听么?”
“对不起,小可必须先知道朱姑娘与警幻仙子的交情。”
“多年前,我与她小有交情,后来意见不合小有芥蒂,多年不相闻问了。”
“小可想向她问敝店九江分号,被人盗去名单的事。”
“难道说,这事与她有关?”
“真相未明之前,小可不能胡乱加人于罪,只想问问而已,是否与她有关,尚需时日慢慢查明。”
“哦!你想知道她的下落么?”
“姑娘如果知道,尚望见告,感激不尽。”
“她目前藏身在赣州府南的崆峒,你如果想找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怎样去找她,在此,我是领你前在找她的最佳人选。”
安平大喜过望,兴奋地说:“如蒙姑娘相助,感铭五衷。”
“带你前往无妨,反正我也得往前走,但我有条件。”
“姑娘请明示,小可如能办到,敢不如命?”
“其一,必须等玉笥山事了之后,我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朱姑娘,这并不算是条件哪!”安平笑答。
“其二,沿途你我分道而行,如须见面,我自会找你,在府城会合之前,除非我找你,任何时候你皆不许找我。”
“小可必能遵守。”
“其三,我只能秘密带你前往,因为我不能出面。仅此三事,希望切实遵守,并代守秘,不然恕我不别而行。”
“姑娘请放心,小可绝不会令姑娘为难。”
“我有何为难?”逸凤急问,从声音中可听出不悦和惊讶的感情,显然在生气了。
安平一怔,随即泰然地说:“姑娘与警幻仙子虽互有芥蒂,但总是早年的朋友,如果小可口风不紧,岂不让人见怪姑娘么?”
“你知道就成。”逸凤悻悻地答,不再说话。
安平有点僵,也就不再做声,开始行功,厅中寂静。
天将破晓,他听到对面有声息传来,发觉逸凤主婢三人摸索着结扎,悄然出厅不辞而行。
他摸不清昨晚逸凤生气的原因何在,自问在言词中并没有值得生气的地方,因此一来,他对逸凤泛起了戒心,感到心中生疑。
天亮后,他在逸凤的宿处壁根下,看到用木棍划下的两行字:“玉笥山之斗,不出三天即将爆发,事后请迳自南下,前途见。凤留言,又……请恕不别而行。”
黑夜中所划的,居然清晰不乱,而且相当工整而秀丽,显然她对文墨曾下过一番工夫。
他的小包袱并未被游龙剑客的党羽带走,里面虽被检查过,原物俱在,百两黄金亦无损失。他换了一身青夹直裰,怀中揣了三十两黄金和一些碎很,将包袱塞在后阶下的角落中藏好,决定利用这间破屋作为这几天的落脚处。找一根木棍,将茅草所建的破屋顶加以扩大破坏,直至令人望而却步方行住手,准备停当,取道赴斗光里打听消息,并解决吃的问题。
一天中,他不但将承天宫与平山坳的附近形势摸清,也探出了不少前来与会的人物动态。可告慰的是,承天宫并未派人往峡江镇丁家,同时,他已知道承天宫的人已发现他到达玉笥山了,不用费心猜测,定然是游龙剑客传出的消息。
当夜,他决定前往平山坳附近潜伏,准备明天好好在看湛家附近的形势,策定进退大计。
入暮时分,他带了两天的干粮、肉脯、水、一个盛满酒的大葫芦,拖着一根打狗棍,取道入山。
斗光里与承天宫平山坳三地,形成一个三角地带,彼此相距都在七至十里之间,相去不远,中间隔了几座小山峰,全是密林,有四时不凋的苍松翠柏,和各种叶已落尽的古林,野草枯藤密布山区,极易隐身藏匿,想封锁这一带地区,谈何容易?
此时天候已经好转,天宇中云散星现。下弦月尚未上升,霜甚浓,奇寒彻骨,冷气袭人。
他从星斗分辨方向,沿入山小径向平山坳急走。
走了四五里,到了一座山峰下,星光闪耀,他看到半里外星光黝黝的密林中火光一闪。
“唔,那儿有人。”他想。
当即脚下加快,向前急走,展开了陆地飞腾术,一跃三四丈,逐渐接近了峰下的密林,小径开始离开谷地向上盘升,所走的路并无错误。
蓦地,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号,划空而出,凄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他立即离开道路,闪入路右的枯林中,藉草木掩身,向惨号声传来处掠去。
火光一闪即没,他发现是从壁缝中透出的灯光,由灯光出没的情形判断,那儿可能有一座木造房屋,绝不是从窗缝漏出的光线,他脚下一紧,星光朦胧中,果然发现林前的山坡下,有一座房屋的形影。
接近至十余丈外,他隐起了身形,蛇行鹭伏悄然掩进,首先便发现两个黑影把守在屋右侧。一个黑影贴在屋角的暗影下,监视着屋前及右侧。另一黑影监视着屋前斜坡下的小径,并不时扭头监视屋左。
看情景,可能小径旁还埋伏有人。小径距木屋约在十丈外,穿过前面的山洼部,任何人经过此地,除非越过山野而行,不然必被发现,显然是一处监视站。
翻越过前面山洼部,便进入平山坳的西南山谷隘口。如果事先没听到惨号声,他便会落入对方的监视下。他预计三厂走狗设伏截路的人可能在山隘附近,想不到却设在这儿,鬼使神差,被他撞上了。
反正有的是时间,他不想放过机会,用最低的身法接近了木屋左侧,乘监视的人扭头注视下面的机会,闪近屋角,跃上茅檐藏身在檐下。
屋不高,木板壁年代已久,粗糙而裂缝甚多。他拔出屠龙断犀匕,另开了了一个便于窥看的小孔,向内张望。岂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由令他毛骨悚然。
厅堂宽约两丈见方,木门闭得紧紧地,没设有窗户,家具甚少,一些粗糙的长短凳与一张古旧的八仙桌而已。中间的神案破败不堪,仍可见到案上方所供的“天地君亲师”神位。神宗牌位不见了,可能屋主人早就迁走啦!
屋中共有六个穿了灰棉袄的人,头上戴着只露出双目的灰布头罩,带了刀剑,看上去阴森森可怖。
神案上明亮晃晃地点了一盏油灯,昏黄色的光芒闪耀着。屋中的景物,一览无遗。
左面的壁柱下,悬吊着一个血淋淋的赤身露体大汉,双眼已被剜出,口中鲜血仍在缓缓淌下,胸前血肉模糊,仍在缓慢地起伏,已是垂死的人。
壁根下,两个赤裸的女人四仰八叉地躺倒,双乳已被割除,下体狼藉,早已气绝。
右面的壁柱上,一男一女也被剥得赤条条地,双手被牛筋索捆实,吊在一颗大柱上。下面足尖刚可够着地面,想脚站实地却毫无办法。男的年约三十上下,五官端正,身材壮实,在痛苦地挣扎,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鞭痕在胸部划出十余条纵横错乱的淤痕,其色紫红,狰狞可怖。口中塞满了布,吐不出声音,满头大汗,眼珠似要突出眶外,可知他正受到无边痛苦的袭击。
女的年约三十四五,梳了盘龙髻,有一张美好的脸蛋,更有十分动人的胴体,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结实高耸的玉乳挺得高高地,白玉似的细腻肌肤闪闪生光,令人看了心动神摇。她口中也塞了布,身上却没有伤。脸色泛灰,仅用充满怨毒的眼睛死盯着眼前灰衣人。
四个灰衣人抱胸而立,由于脸部已被头罩所掩,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却可看到他们的目光,全在裸女的身上流动,眼神中显露出阴狠、得意、残忍的种种表情。
一个灰衣人提着用山藤制成的三尺藤鞭,另一人手中有一把解腕尖刀,和一根短木棍,分别站在俘虏的面前,眼中透出快意的神色。
提着藤鞭的人,将鞭拂得呼呼厉啸,用得意口吻说:“塞住你们的嘴,你们便叫不出来了。听着,你们如熬不过,点头示意便成。准备了,我可不信你们真是铁打的金刚。”
“叭”一声暴响,藤鞭在赤身大汉胸前抽落。大汉的身躯猛烈地抽搐,不住挣扎。
旁观的一名灰衣人突然叫道:“且慢,我有主意。”
行刑的灰衣人停下鞭,问道:“三寨主有何主意?”
三案主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姓甘的是五亡命之一,谁不知他神笔客甘柏骨头硬?他既然是亡命,当然不怕死,也不怕熬刑。”
“依三寨主之见……”
“他不怕死,咱们倒也相信,眼看三名同伴熬刑不过而死,他依然不肯招供,可知酷刑是吓他不倒的。”
“哼!我却偏不信邪。”扬着解腕尖刀的人说,上前又道:“交给我,我剐他一千刀。”
“且慢!”三寨主冷冷说,稍顿又道:“他不怕死,难道不怕他的老婆在他眼前受辱而死么?”
“哦!属下明白了。”行刑的人狂笑着说,发出一阵枭啼似的怪笑声。
“三寨主的主意妙极了,下官同意。”另一名灰衣人说。
三寨主向地面一指,说:“这婆娘泼辣得紧,虽被制了穴道,仍须防她撒野。赵兄弟,去找四根树桩来,绑住她的手脚,让她好好快活。”
一名灰衣人应喏一声,找来四根儿臂粗细的树枝,分别用石头钉入地中。两个人七手八脚将裸女解下,仰面朝天绑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字。
三寨主嘿嘿笑,向那自称下官的灰衣人说:“王大人,咱们这些草莽英雄对这种女人,为保全同道的面子,不愿对她们太过分,因此,交由王大人享受享受。”
王大人哈哈狂笑,走近说:“下官倒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绑起来玩的滋味,那么,有僭了,下官管教她快活就是。”
一面说,一面宽解衣带,一面伸脚拨弄裸女的下体。裸女扭动着身躯,泪水滚滚。
三寨主嘿嘿笑,向神笔客笑道:“姓甘的,给你最后的机会,招是不招。”
声落,伸手拉掉神笔客口中的布塞。
神笔客目眦欲裂,切齿叫:“姓甘的夫妻惟死而已,要甘某出卖朋友,万万不能,你们别得意,甘某的朋友会替咱们报仇雪恨的。”
“哈哈!你的朋友已成了瓮中之鳖啦,你居然还寄望他们替你报仇,岂非做梦?王大人,你上马吧!不必顾忌,咱们且到外回避,让姓甘的亡命,平心静气地看他的妻子受辱。”
五个灰衣人狂笑着开门走出门外,带上门在外狂笑。
王大人除下了头巾,解开裤带,裤子拉下了。
檐下的安平无名火起,用神匕插入壁板,默运神功力贯匕尖,缓缓着力。神匕可削铁如泥,割切木板有如摧枯拉朽,无声无息地切断了三块空板,足以让他钻入。
钻入壁孔,下面的王大人已脱掉中衣丢在一旁,俯身一手抓住裸女的右乳,向下伏倒,丑态毕露。
神笔客闭上充血的虎目,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
黑影像隼鸟下击,安平到了。
该死的王大人色欲薰心,根本没发现有人从天而降,淫笑着向下俯身。
安平一把扣住王大人的脖子向上拉,顺手用神匕一挥,王大人的命根子应匕飞落在三尺外。接着,匕柄敲入王大人的右眼,再连挥两刀,王大人的右手右腿齐肘及膝而折,只眨眼间便干净俐落。
他一掌将王大人拍昏,丢在一旁,飞快地割断了裸女手脚的牛筋索,取出她口中的布塞低声问:“何穴被制?”
“左期门。”裸女虚脱地说。
他伸掌一按一震一推,穴道立解。接着再解救神笔客,低声叫两人火速找衣裤穿上,并匆匆地向两人交代:“你们不许动手,这些畜生交给我处治。”
两人奔至壁角,找到被剥下的衣裤穿上,闪在一旁。
安平闪在门后,示意神笔客熄灯。
灯光刚熄,他模仿王大人的口音叫:“咦!风将灯吹熄了,这家伙看不见啦!”
大门推开了,有人踏入叫:“那怎么成?就要他眼看老婆受辱,熄了便看不到啦!我来把灯点上。”
安平一掌劈出,正中来人的后脑,应掌便倒。他将人捞住塞在门后,到了门口向外瞧,外明内暗,门外的景物看得真切,四个灰衣人站在檐下,脸向外,向下面注视。三寨主的背影他认识,鬼魂似的悄然欺近,擒贼擒王,必须先制三寨主,其他的人好对付。
三寨主不知身后来了人,向左面的同伴说:“元气道长,今晚假使不是道长用法术擒人,姓甘的公母俩真不易对付哩!”
安平心中一动,原来左面才是急需对付的人哩!
元气,正是凌虚真人八弟子的老四,他呵呵大笑,说:“不是贫道夸口,即使是银汉双星,也难逃大劫。要不是大风道友坚持要家师忍耐,要等双星的党羽到齐后以便一网打尽,凭咱们师兄弟八人……哦!只有六人了,也足以将双星活擒。”
安平突起发难,神匕递出,刺入元气的肾门穴,欺上再用匕把反击,半分不差,击中三寨主的左耳门。
“啊……”元气狂叫着仆倒。
三寨主一声未出,侧飞八尺外掼倒昏厥。
安平收了神匕,拔出寒影剑,信手一挥,削断了另一名灰衣人的一双小腿。
说快真快,三个人先后倒地,接二连三砰然有声,只剩下一个人了。
两侧把守的两个黑影闻声知警,拔剑奔来。
最后一个灰衣人站在最右侧,一跃丈余,拔剑旋身大吼道:“甚么人?你……”
安平收了剑,踱出冷笑道:“阁下,你们还有三个人,下面伏路的至少还有三个人,六个足够了,上呀!喏!在下两手空空。”
灰衣人怒吼一声,身剑合一急冲而上,迎面便点。
安平哈哈一笑,向左一闪。
灰衣人顺手撒剑,剑啸刺耳。
安平后退两步,让过一剑。
灰衣人跟上,招变“罡风扫云”攻上盘。
岂知安平突然挫身切入,剑拂顶门而过,一招走空,安平已经近身,左手托住对方持剑的手,右指点中对方的七坎大穴,笑道:“躺下,先等等。”
两黑影恰在这时到达,断了双脚的灰衣人的狂号声惊天动地,两人脚下一缓,不敢迫进。
下面小径旁有人奔上,果然有三名之多,有人向上叫:“上面怎么啦?谁受了伤?”
两黑影心中发毛,向下叫:“三寨主遭了毒手,有硬点子,快来。”
安平拾起灰衣人遗落的长剑,朗声说:“你们都上,神龙夏安平正在等候你们送死。”
五个人已到了门前,被神龙夏安平五个字吓了个屁滚尿流。
“风紧扯活。”有人叫。
安平疾冲而上,飞起一脚,将跑得最慢的一名黑衣人踢翻,大笑道:“你们如果跑得了,我神龙的绰号便不用叫了,留下啦!朋友。”
四名黑衣人分为两路,没命地飞逃。
左面落荒而逃的两个人鬼精灵,一个突然仆倒,伏在草丛中不动。另一人再奔了五六丈,扭头一看,身后没有人,心中一虚,吓得双腿发软,跑不动了,便向一丛矮树下一窜,不住暗叫天老爷保佑。
从右面逃走的两个人逃出十丈外,扭头一看,身后鬼影俱无,一个急急地说:“三寨主可能完蛋了。咱们万幸,性命保住啦!”
蓦地,前面草丛中升起一个鬼影,大笑道:“哈哈!你们的性命靠不住哪!”
两人心胆俱裂,一左一右撒腿狂奔。向右逃的逃出丈外,突觉背心挨了一记重击,身不由己向前栽,重心顿失,“砰”一声冲倒在地,狂叫道:“饶命!饶……”叫声到了最后拖得长长地,尾音摇曳,渐渐低微。
向左逃命的人只听到身后有人嘿嘿一笑,浑身一震,便人事不省,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明,他的右手右脚的经脉已断,残废了。
安平处治了两名恶贼,往回走,早知还有两个恶贼藏在草丛矮树中,苦于不知藏身的确实所在,仔细留意恶贼留下的痕迹。枯草沾满了露水,有人经过,明眼人头一看便知,不难找到。
他故意从矮树旁经过,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表示他气乱力竭,而且脚步沉重。
藏在矮树下的黑衣人惊魂初定,便看到安平狼狈的表情,不由大喜过望,咬牙切齿地拔出一枚钢镖,觑个真切,全力掷出。
相距不足两丈,镖到人倒。
“哎唷!”安平惊叫,脚下大乱,踉跄两步砰然栽倒。
“神龙被我射倒了。”黑衣人蹦起狂叫,急急抢出。
五六丈外另一名黑衣人心中狂喜,也一跃而起,向安平倒地处奔来。
发镖的黑衣人到得快,俯身便抓。
安平突然翻转,扣住对方的脉门,站起笑道:“朋友,你发镖的手法怎么恁的差劲?”
黑衣人心胆俱裂,用另一手拚全力扳动安平的手,想解脱腕上的巨臂,一面狂叫:“饶我一命,我……我投降。”
“你死不了。”安平说,一掌劈中对方的右耳门,人应掌便倒,立即昏厥。
安平将人挟起,向前走。
先前奔来声援的黑衣人发觉不对,已仆倒在地,蛇行而遁。他知道跑不掉,希望用蛇行术遁走,黑夜中在丛草矮林中爬行,按理是安全的。
爬出五六丈,正要窜入前面的树林,突觉右腿弯被重物所压,痛彻心脾,本能地扭一看,吓了个胆裂魂飞,原来腿弯被一个高大的黑影踏住了。
“呔!”他厉吼,拼全力转身,用另一条腿绞扫解危。
“噗!”绞中了,但像是绞在钢铁上,痛得他“哎”一声狂叫,浑身都软了。
安平在他的两膝弯分别踹上了脚,笑道:“老兄,我说过你跑不掉的,不然就不配称神龙了,是么?你的双腿已废,是否有同伴救你,那要看你的造化了,在下不屑杀你。”
说完,人蓦尔失踪。黑衣人狂叫一声,吓昏了。
安平挟了一名黑衣人,奔回木屋。木屋中松明在燃烧,神笔客正咬牙切齿的相候,他的妻子躲在后堂,不敢出现。
安平将大汉丢下,与神笔客分别将八个昏厥的人拖入屋中,安顿毕方行礼笑道:“在下夏安平,途经此地,听到惨号声心生警兆,前来探看究竟,幸而及时赶到,救了兄台,可否见示其中恩怨?”
神笔客痛苦地行礼,惨然地说:“在下姓甘名相,绰号人称神笔客,因兄弟的魁星笔倒还过得去,在江湖中小有名气,名列五亡命之一。拙荆匪号称红衣女,江湖朋友提起红衣女卓云彤,不算陌生。愚夫妇与这些人毫无恩怨,只是路经此地,他们便出面拦截,一言不合立起冲突,却被一个灰衣人用妖术所困,将愚夫妇擒来,迫问银汉双星在平山坳的动静。天可怜见,夏兄及时赶来,不仅保全拙荆的名节,更且救了愚夫妇的性命,此恩此德,没齿不忘。”说完,屈身下拜。
安平挽住他,急急地问:“甘兄,尊夫人呢?”
“她无脸见人,躲在后厅,嘱兄弟代谢大恩。”
安平放了心,他深怕红衣女想不开寻了短见呢,问道:“甘兄与牛郎星牛兄交情如何?”
“兄弟是黑道中颇有名气与潜势力的人,与牛郎星是年初结交的道义朋友,意气相投,情胜兄弟。这次听说牛兄与三厂的走狗在平山坳相决,特地昼夜兼程赶来相助,风声紧急,未能及时等候朋友前来,孤身深入,致有此失。”
“那三位惨死的男女是……”
“兄弟被擒来时,他们已是两死一伤,不知是谁,想来必是牛兄的朋友。兄弟厕身黑道,但从不做欺孤凌寡伤天害理的勾当,劫富济贫,取不义之财,像这般残忍恶毒的事,兄弟可说是第一次看到,如不是亲目所见亲身所受,委实难以置信。夏兄,请将这些人交给兄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如此处治他们,天道何存?”
安平摇摇头,正色道:“甘兄,想在下不能答应你。”
“夏兄之意……”
“在下先要问问口供,然后剜去一目,断一手一足,破去气门废了,任他们自生自灭,他们的生机并不多,除非在一个时辰内他们有同伴赶到,不然将流血过多而死。劳驾,请准备衣裤替死者善后。问完口供之后,在下送贤夫妇至平山坳,并将三具尸体带走。”
王大人已奄奄一息,行将断气,不必问口供了。会法术的老道是元气,供出了承天宫的虚实。三寨主是怀玉山隐仙寨的三寨主飞虎黄元济,供出大寨主玉笛飞仙严嘉已经在前天赶到,她的夫婿神力天王朱信也相偕前来,十位寨主来了五个之多,小喽罗整整一百名,实力雄厚,志在必得。山寨接受了凌霄道人赛纯阳赏银黄金二千两,并答应不过问回程沿途劫掠的事,甚且暗中相助,从中趁火打劫分肥。
赛纯阳凌霄道人,是承天宫凌虚真人的师弟,也是白莲会派在京师活动的眼线,这也就是承天宫愿助三厂的原因之一。
安平问的口供方法颇为高明,弄醒一个问一个,首先声明在先,如有两人口供不同之处,剐死不饶,不由恶贼们不吐实。
可以说,从恶贼们的口供中,他已将双方的形势与实力摸清了十之八九。问完口供,他诚恳地向神笔客说:“甘兄,兄弟刚才问的口供,甘兄当已了然,银汉双星这次可能要栽,甘兄须力劝牛兄早作打算为上,实力悬殊,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是么?兄弟与牛郎星意见不合,见面时双方将很不愉快。甘兄是他的好朋友,该尽朋友道义劝他及早撤离。兄弟有事在身,势难相助,请寄语牛兄,好自为之。天色不早,咱们这就走。”
神笔客深深吸入一口气,神色肃穆地说:“夏兄,兄弟定将夏兄的话转达,不管夏兄与牛兄有何过节,兄弟希能尽力为两位化解。同时,今后愚夫妇的黑道朋友,将永远等候夏兄差遣,如有所命,万死不辞。愚夫妇衷诚希望,有为夏兄效命的光荣,只须夏兄传出口信,愚夫妇不管天涯海角,亦会飞赶而来听候差遣,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皇天后土过往神灵,可为之证。”
“甘兄言重了,兄弟心领盛情。兄弟带一具尸体先走一步,贤伉俪请随后来,相距五六丈,不可离得太近。”
废了众恶贼,三人先后出屋,熄了灯火,各带一具尸体上道。
木屋中,恶贼们事实上不可能离开,也无力裹伤,直到四更左右,才有巡逻的贼人到来。元气和三寨主是由神笔客下手的,神笔客恨重如山,下手难免重了些,半个时辰便血液流尽而死。
所有的十一名恶贼中,只有两名伏路的小贼留下住命。这两人在荒草中被击昏,腿被踏折而不是断,所以留得命在,他们并不知木屋的事,当然不知安平迫出了口供,这一来,神龙夏安平被他两人恐怖地宣扬,不消一天工夫,承天宫的人和前来参与的群雄,提起神龙夏安平,莫不心惊胆跳。短短两天中。八大弟子死二伤一,隐仙寨的三寨主尸横木屋,不由他们不惊。
银汉双星并未撤走,因为次日午后,大援已到。
安平在山区潜伏,还眼巴巴地等候双星撤走,以便到承天宫找老道们的晦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