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招而用背部向着对手,不啻自杀。“嚓”一声轻响,剑刺入黑脸膛大汉的右肩关节缝,奇准无比。信手一挑,大汉的肩筋立折,右臂急垂,长剑落地。大汉似乎不知右臂已废,逃出三丈外,方感到痛楚袭到,“啊”一声惨叫,脚下大乱,几乎栽倒。但居然被他撑住了,踉跄狂奔逃命去了。
这一来,众人刚才提起的一丝斗志立时瓦解冰消,另三人撒腿狂奔,各自逃生,漫山遍野而走。
二丑鬼精灵,他不向来路逃,反而向西急窜,他认为不与众人同路,中海必向人多处追逐,便可拾回老命了。
不错,身后没有脚步声,显然没有人追来。逃命要紧,扭头看会耽误脚程,他只顾拼力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看看到了先前的密林,他心中狂喜不住念佛,只消逃入林中便有救了。
他看到林中有人,先是一惊,看清了心中大定,原来是一个被中海用掌拍碎右肩的同伴,正跌跌撞撞地抱着右肘向西走。
“不能和他们在一块儿。”他向自己说,便向右一钻,穿林而逃。
走了五六丈,突见前面一株大树后移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右手插腰,左手挽着一件儒衫,正向他咧嘴一笑,说:“二丑,才来呀?”
他顶门上走了真魂,扭头便跑。
“你走不了的,老兄。”叫声像是在耳后响起,他感到似乎劲风压体。生死关头,该拼命了!他大吼一声,旋身一剑猛挥,吃乳的气力全用上了,要拼个两败俱伤。
“咦!”他收剑惊叫。
身后没有人,全是树,那一剑几乎砍在树干上。
“我在你后面,老兄。”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骇然转身。八尺外,中海倚在一株树干上,正用阴森森的目光注视看他,口角泛现着嘲世者的奇异笑意。
他绝望地吁出一口气,精神完全崩溃了,丑脸上青灰的颜色骇人,浑身发软,恐怖地丢掉剑,摇摇欲堕地说:“龙……龙爷,我……我投……投降。”
“你这没骨头的恶贼!”中海冷笑着说,离树站直身躯。
二丑双膝一软,跪下了,哀叫道:“龙……龙爷,我……我没骨头,饶……饶命!”
中海在他身前一站,冷冷地说:“杀你这种人,污我之手。”
二丑如逢大赦,叩头如捣蒜,叫道:“不杀之恩,没齿难忘,来生……”
“住口!在下有话问你。”
“小的知无不言,龙爷是问令主的事吗?令主入川之后,行踪如谜,连天南三剑也不知他的下落。他带着七星七杰不知走那一条路!”
“在下不间你这些事。五年前,你在汾州将一根祖母绿宝石簪丢在夜游神吴真阳的身上,栽赃嫁祸,那根宝石簪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
“说!不许支吾,小心你的狗命。”
“小的做案满天下,经手的财宝数不数胜,五年前的事,小的怎记得起?这……”
“你和千里旋风闻达一群恶贼,在福建汀州与江西交界处做案,杀富劫财,屠尽那狗官一门老小,你难道也忘了不成了,从实招来。”
二丑机伶过人,一听中海骂出“狗官”二字,心中大定,略一沉吟,说:“哦!小的记起来了,那根祖母绿宝石簪,乃是那狗官的财货之一,是我分得的财物……”
“那狗官姓甚名谁?”
“哦!听……听说……”
“不许听说,招实情。”
“我记起来了,姓程,名字我委实记不起来了。”
“谁指使你们去劫杀那狗官的?”
“有人告诉千里旋风,说那狗官官位虽然小得像芝麻绿豆,却贪赃枉法官囊饱满,要他纠众下手,小的与千里旋风是好朋友,他提携小的做了那笔买卖。”
“告诉千里旋风下手的人是谁?”
“这……”
“你敢不说?”中海沉喝。
二丑打一冷战,叫道:“小的认识这个人,听说是在陕甘一带颇有名气的前辈同道,姓郜名仲康,绰号叫做笑面青狼。”
“郜仲康目下何在?”
“小的不知……”
“胡说!”
“小的如果知道,甘愿被龙爷千刀万剐。”二丑情急哀叫。
有名有姓有绰号,打听并无困难。看二丑不像撒谎,中海只好甘休,深深吸入一口气,转过话锋:“你是龙虎风云会派至黑旗盟卧底的人!”
“是……是的,已……经三年了。”二丑坦白招认。
“龙虎风云会的会主是谁!”
“小的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目下在何处?”
“小的不知道,只知外主坛成坛主父子在清泉山大悲古刹发施号令,召集及分派人手截杀天玄剑了。”
“贵会有一个叫邹瑞月的女人,她是混江龙的女儿,在贵会是何身分?”
“邹瑞月?见鬼!没听说过。本会的弟子成千上万,小的怎知她是谁?”
中海不再问,冷冷一笑道:“像你这种人,留在人间,也是……”
“龙爷慈悲,饶……饶命!”二丑一听口风不对,磕头狂叫。
“在下不要你的命,鬼叫什么?像你这种人留在人间,果然是人间的不幸,虽不至于祸害千年,至少还得有不少人倒霉。你如果不遭报,天道何存?死罪虽免,活罪难饶,免得你再为祸江湖,在下从轻处治你。”
声落,一脚将二丑踢翻,制了气海和丹田两穴,抓住右臂一抖,二丑的右上臂骨应手从中折断。
“哎呀!救……救命……”二丑发狂地叫。
前面五六丈树影中,六个快速的人影如飞而至,最快的人影是个老道,赫然是长春子,带了助手赶到了。六人中,除了他另一名弟子外,其余四人皆以巾帕蒙面,只露出一双厉光四射的眼睛。
中海一声长笑,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相距在五六丈外,想追上他谈何容易?长春子有自知之明,止住同伴,停在二丑身前,开始盘问有关中海的事。
二丑不知老道的来历,他不认识长春子,反正中海不接斗便撤走了,想必是比中海更可怕的人物,不敢隐瞒,乖乖地和盘托出。
长春子静静地听完,突然一脚踏在二丑的小腹上。
二丑狂叫一声,仅挣扎了片刻,五官流血呼吸渐止。
长春子扭头向一名蒙面人沉声道:“冉康,你回去告诉会主,传贫道的法旨。那大地之龙既然仅有数天可活,不予置理固然省事,但必须防范他再伤咱们的人。再就是贫道目下不能出面,而且必须赶返重庆等待前来会合的人。黑旗令主已经快到了,不可操之过急。大地之龙既然出手杀黑旗盟的人,大闹青霞观,折辱天南三剑,可知黑旗令主绝不会暗中与大地之龙勾结。咱们有不少人在令主身畔,他天胆也不敢心生异念,迫得太紧,恐防狗急跳墙,无路可走时,他即使能忍受,他的手下盟友可能也会作鸟兽散,咱们岂不自剪羽翼,化友为敌!所以必须慎重行事。贫道走了,诸位好自为之,毋负厚望。天玄剑可能经过这儿,务必全力除去祸胎。”
“在下当将仙长的法旨传到,不敢有误。”蒙面人躬身答。
长春子沉思片刻,神色凝重地说:“诸位替我留心些。会主自从袭击木莲花苑之后,证实缥缈仙子并未死亡,情绪便有点不正常,对会务的事没有以往热心,处事条理紊乱,不知轻重缓急,人手分散各地,只顾追索缥缈仙子的下落,忽视了会务,贫道甚不放心,因此暗中先行入川看看情形。贫道已经提醒她了,希望诸位多多加以留心,察看她是否意志动摇,如有异样,从速遣人禀报。”
冉康冷静地说:“在下也深深地感到,会主近来处事的手段,实欠思考,似乎心中甚乱,情绪大不如前,似是心中有事迟疑难决,内情复杂,变化难测,会不会心生异念……”
“不会吧!”长春子沉吟地答,但语气显然不够稳定。
“假使她心怀异谋,想摆脱仙长的羁绊,在下与两位大师和符兄,可否便宜行事?”冉康鹰目炯炯地问。
“冉康,你也有点心神不定操之过急了。”
“在下也是为大局着想,为仙长效忠,并无他意。”冉康谦恭地答。
长春子沉思片刻,神色肃穆地说:“好,诸位可以便宜行事,但如无重大变故,切不可轻举妄动。大局已至决定关头,自坏长城便将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会主还有利用价值,不宜轻易放弃。一切大事,与副会主商量,决定之后,如果贫道在附近,须派人前来请示方可有所举动。你们可以走了,日后梓潼见。”
四人应喏一声,行礼恭候长春子动身,直至长春子的身影消失在西面的丛林中,四人方启程返回府城。
中海赶回嘉陕客栈,雍玉和两位姑娘正等得心焦。他将与长春子交手的事说了,三人大惊失色。
“我们从湖广动身时,长春子仍在河南,怎么他倒先一步到了四川了!”素素讶然叫。
“在河南的长春子,绝不会是他本人,定然找一个替身和英雄会的人敷衍,他自己却潜入四川及早布置。素妹,你还得走一趟朱凤山,通知真阳道长,叫施叔无论如何不可走顺庆府。长春子此来,绝非巧合,可能是为施叔而来,必须多加小心。”中海冷静地说。
“我们的处境,不是也很危险吗!”雍玉躲心地问。
“是的,我们可能落在他们的监视下了,因此,必须迁地为良。走!到南下大道附近村郊找地方藏身。今晚事了后立即撤离府城。”中海断然地决定,立即到柜台结账。
四人踏上南下大道,中海向雍玉问:“玉弟,陕甘地区,有一个叫笑面青狼姓郜名仲康的大盗,玉弟可曾听说过这号人物吗?”
雍玉沉思片刻,点头道:“不错,我听说过。陕甘以西地区,早年共有两个以狼为号的人,全都是凶残恶毒毫无人性的家伙,所以以狼为号。其一是大漠之狼符钦,手中一把特长的弧形刀狂野无比。这人近来已销声匿迹,下落不明。另一头狼就是笑面青狼,在甘陕一带横行了二十年,但近三十年来极少听说这家伙的消息了,仅偶然听人谈起他的下落,见到他的人不在陕甘,而是在河南山东一带,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确知他的下落,更不知他的现况。这人心肠毒辣,凶狠残忍,但艺业不佳,仅奸猾过人,善于利用机会,只能算是强盗中的二流人物而已。”
“最近有人看到他吗?”
银凤突然接口道:“据小妹所知,早些年有人曾在武昌府见过这位狠贼,那是他的早年好友盘龙枪黄桓说的,谅不会假。据黄桓说,笑面青狼已不再做贼,面貌已改,白天从不与人见面,虽说已经洗手,可能仍在做那些丧心病狂的勾当。大哥,找这人有何……”
“他是指使二丑和千里旋风一帮恶贼劫杀程巡检的主谋,杀我父母之人定然有他一份。”中海咬牙切齿地说。
一直在沉思的素素突然接口道:“这人西门老爷子或许知道,三年前他曾经见过这恶贼。”
听素素说狂丐西门老爷知道笑面青狼的下落,中海心中大喜,说:“又多了一条线索,找元凶报仇有望了。”
“大哥遇上二丑了?”素素问。
“是的,我废了他,他已招供了。”
素素仍想再问,身后脚步声震耳,一个衣着鲜红,满面红光的老人撩起袍袱,正大踏步赶来。
众人抬头一看,中海讶然地说:“咦!这人好面熟。”
老人已到了四五丈外,大笑道:“哥儿,好眼力,但仍不够好。”
素素跳起来叫:“老爷子,来得好,大概你老人家可以驱役耳报神,知道大哥需要向你老人家讨教,所以及时赶来了。”
来人是狂丐西门守成,居然脱去了数十年的丐装活招牌,扮成脸团团的富家翁了。众人行礼毕,他匆匆地说:“你们两个小丫头该打一百军棍,就会出鬼主意去找你们的好龙大哥,你知道急坏了多少人?要不是火真君派人通知你爷爷,你知道会闹出多大乱子吗!你们随我来,天南三剑已出动黑旗盟所有的盟友,要找龙哥儿算账了。我刚到府城,找到当地的小猴子,知道龙哥儿的消息,算定你们会往南走,你们或许仍会去找火真君,那名道已经走啦,你们前往准保扑个空。你们以为龙虎风云会是纸扎的老虎!今日老道几乎性命难保哩!二凤观的老道如果不是听劝告及时走避,恐怕连小虫蚁也没留下一个。走,我带你们找地方安顿。”
他带众人离开大道,向西折入一条小径,凋林中有一座破草屋,路旁有一座破落的山神庙。草屋中有两名乞丐打扮的中年人,是狂丐派来准备往助的助手。
安顿毕,狂丐将别后的事概略地说了。目前,三丐在四川早有安排。鬼丐常真在剑州一带混迹,从栈道入川的贼人尽在监视之下。神驼在叙州府,监视着水路,可能和洞庭王取得连系。他狂丐则负责重庆一带,已和天玄剑连络上了。巴图活佛和枯骨魔僧两人,自大巴山分手后,巴图活佛返回西海,枯骨魔僧回到巴山安法禅寺,暗中监视着大巴山附近的动静。他认为龙虎风云会的高手大部入川,目下会大批人马向梓潼赶,梓潼大会我方的人不能不去,但恐怕要牺牲不少人,而且胜负难以预料,委实令人担心。至目前为止,还未能找到与长春子一决雌雄的人,他问中海是否有把握。中海便将南荒人魔所说的话重述一遍,坦率地指出,得看这次到保宁找到壶中痴方能决定。同时,他将晨间遇上长春子,挨了一掌的事说了。他作最坏的打算,认为两仪心法练成之后,便可以抗拒长春子的罡气,即使找不到壶中痴,虽胜不了长春子,但缠住老杂毛当无困难。梓潼大会时,他负责缠斗老杂毛,目下必须物色一个功力高强的人,接斗那可能是毒娘子的邹瑞月,其他的人,便可放胆铲除其他的恶贼了。当然,这得看这次大巴山之行,是否能将六指琴魔的外甥救出虎穴,不然一切免谈,有六指琴魔在,他认为没有人可以从天雷魔琴的袭击下幸免。
听说长春子竟然神秘地出现在顺庆,而且居然以真面目出现,老花子脸色一忧,他搅不清老杂毛何以能逃过无数眼线的重重监视。其实,长春子隐世三十年,世间知道老杂毛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中海不是排云山庄和大隐屏与老杂毛照过面,也同样不认识老杂毛是谁。可以说,当今之世,能认出长春子的人,已是屈指可数,那些眼线都是江湖晚辈,自然毫无所知啦!
经过一番思索和计议之后,老花子决定将议定的事转达天玄剑。其一,是大巴山之行势在必得,救出在那儿的人质,定可策动那些被控制的人倒戈相向,决定了龙虎风云会的命运。其二,梓潼大会之前,大峪山必须先消灭成都的贼巢,将贼人追到梓潼聚集,打击他们的士气,也可一举将他们解决。其三,火速召集高手到达梓潼布置,早作准备,以免陷于被动,受制于人。
最重要的是,梓潼大会势将全力以赴,即使大巴山之行未能将人质救出,为大局着想,只有忍痛除去六指琴魔,老花子有把握请打入龙虎风云会卧底的人,偷出或者毁掉天雷魔琴。
至于人手的分派,预定出中海对付长春子,回春居士缠住邹瑞月也勉可胜任,天玄剑可以接斗湖海散人,大峪山主对付黑旗令主当无困难。同时,深信四绝秀士和缥缈仙子必定不致袖手旁观,梓潼大会有他们两位出面,虽不能仰仗他们两人对付长春子,至少可以号召不少武林高手反正,也可给与会的人不少精神鼓励。
老花子的意思,必须立即前往大巴山,任何事皆可搁下,解救人质的事刻不容缓。
但中海却走不开,他必须找到九阴吊客,便将笑面青狼的事请教狂丐。
老花子静静地听完,愕然地说:“笑面青狼确是仍在人间,但这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谁知道呢?天下茫茫,一个存心隐瞒过去的二流大盗,是不容易找到的。”
“老爷子的朋友,难道从没有人见过吗!”中海失望地问。老花子朋友甚多,走遍天下,如果也不知笑面青狼的下落,其他的人可能更没有希望了。
“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看到他的地方是武昌。这数十年来,经常在相距三五年左右,便有人看到他一次,见到他的地方,通常在河南、湖广北部、江西、南京西部一带。这家伙的为人十分狡猾……唔!让我想想看,他既然离开老家隐遁江湖,为何每隔三五年他却又故意现身让人见到,有何用意?唔!其中有鬼。龙哥儿,这家伙可能仍然在湖广一带做案,我相信会找得到他的。明天我立即传出柬帖,通知各地的朋友授寻这人的下落。”
“谢谢老爷子鼎力相助。”中海感激地道谢。
“今晚你们决定到果山一走吗!”狂丐问。
“是的,希望黑旗令主今天能赶来。”
“如果所料不差,他今天如果未能赶到,明天一定到达。这样吧,老朽今晚陪你们一走。我先去见火真君,初更时分在这儿碰头。”狂丐说完,迳自走了。
府城附近,黑旗盟和龙虎风云会的眼线,还在找假扮书生的大地之龙。中海拾掇出城,已经被黑旗令主的暗桩所发现。老花子走后不久,黑旗盟已经高手齐出,分数批向南赶。
中海为人谨慎,他想到此地距府城不远,极可能被人搜到,所以必须先看清附近的形势。他独自离开茅屋,信步出林。这一带是起伏不定的岗阜地带,岗阜都不太高,许多可以辟为田亩的低地,皆未加以开垦,荒草萋萋,野林散落,视界不广。
他信步向东走,想到南下大道看看来往的行人中有没有黑旗令主。
走了半里地,登上了可以俯瞰大道的山坡,距坡顶秘林还有三丈余,突变已生。
在这种人迹罕见的山坡野郊,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潜伏,未免大意了些。
蓦地,他感到眼角有物移动。也在同一瞬间,他耳中听到了右后侧有旁人无法听到的枯草响动声。
他心生警兆,本能地知道危机光临,不假思索地向前面的草丛中仆倒,护体神功倏发。
可是仍然晚了一刹,护体神功刚发,只感到左颈侧一凉,“嗤”一声厉啸,一枚三棱镖从颈侧擦过,护体神功来不及发挥功能,镖身锋利的棱刃划破了颈皮,鲜血涔涔而下,毫厘之差,几乎划破了藏血穴的经脉。
他勃然大怒,翻身站起。
银星又到,迎面飞来。他左手一把接住射来的三棱镖,左手己取出一把飞刀,一声怒叱,双手一前一后将暗器打出,但见银虹一闪,追电剑已拔在手中。
同一瞬,前面“啊”一声惨叫,三个从草丛中站起的黑影倒了一个,正是发镖的人,被三棱镖端端正正地射入心口。
也在同一瞬间,身后“哎”一声厉叫,向后扔出的飞刀,击中刚从林缘站起,手中抓住一枚大型甩手箭的大汉,大汉的箭尚未掷出,飞刀已先一步贯小腹而入。
他虎目生光,冷冷地说:“黑旗盟的人,自命是黑道的英雄豪杰,想不到今天竟卑鄙得用暗器偷袭,你们简直是无耻己极。”
林中共有四名黑衣大汉,林外右后方也有四名,加上被射倒的两个人,共有十名之多。
八个大汉目定口呆,脸色泛灰,还末交手便被射倒了两个,将死的同伴仍在绝望地呻吟,呻吟声动魄惊心,不由他们不心惊胆落。
中海掏出一把金创药敷上创口止住血,以膏药贴上,转身向侧徐徐后退,突然怒叱道:“狗东西谁先上来送死?快上!”
这一镖引起了他的无穷恨意,动了无名孽火,假使他反应不够快,岂不枉送了性命?任何练气高手,在未运功之前,与平常的人毫无分别,一根木棍任意打击,同样可以送命。因此,出其不意的偷袭,需可击练了金钱罩铁布衫的高手。所谓意动神动,神动方能驭气,在不知不觉中突然受袭,再高明的气功也毫无用处,所以碰到这种可怖的偷袭,如果不死于非命才是异数,无穷恨意涌上心头,强烈的报复念头立时如山洪暴发,不可遏止。
没有人敢上,八个人分别缓缓向外退。
“谁是主事的人,滚出来答话。”他再次怒吼。
岗顶的密林另一面,突然传来洪钟似的暴喝:“来人是谁?是大地之龙吗!”
中海向上看,看不见人影,人在另一面,看不到。
“大概是的,他出来了。”有人回答,声音隐含恐惧,是藏在树后的人发话,显然上面还有不少人。
中海恨满心头,毫无怯念,大喝道:“快给我滚出来找死,大地之龙在恭候你们。”
上面接二连三掠下六个黑衣人,其中有天南三剑的老大狂剑董千里。最前面三名古稀老人相貌威猛,身材壮实,神目似电,不怒而威。一个留了三绺长髯,一个是八字胡,另一个留掩口短髭,三人的胡子都快要成银白色了。
六人在中海前面丈余处一字排开,留三绺长髯的老人不住地打量怒气勃勃的中海,眼中泛现出困惑的神色,向狂剑问:“董老弟,这人就是大地之龙!”
中海看不惯老家伙的神情,他正在愤怒中,接口道:“老贼,你不信?”
老人双眉徐锁,摇头道:“青年人何必太狂!即使彼此结有深仇,说话也用不着如此缺教养的,是吗?”
中海冷笑一声,冷冷地说:“对你们这些以卑劣手段偷袭暗算的人,龙某还用得着客气?真是见鬼,阁下,拔剑上。”
“谁暗算你了!”老人讶然问。
中海指了指创口,冷笑道:“伏在草上在身后发镖,在下命大,没让阎王爷请去,诸位不是很失望吗!”
“怎么回事!”狂剑向先前的八大汉厉声问。
“是……是胡兄弟的……的主意。”一名大汉瑟缩地答。
“该杀,他呢!”
“在……在草中,他……死了。”
中海嘿嘿笑,怪声怪气的说:“董前辈,以前在下尊敬你,但今天你很失常,何必将责任往手下的弟兄推?他们如不经阁下许可,怎敢自败黑旗盟的强盗土匪英名!”
“你这厮嘴利如刀,可恶!”狂剑暴怒地叫,便待冲出。
长髯老人伸手虚拦,笑道:“董老弟,不可妄动。”
又转向中海道:“龙老弟,不管你信是不信,老朽可以保证,那是本盟的一位不肖弟兄做出的越轨行为,董老弟绝不知情。尊驾七个人的住处,已被本盟的人所监视,只等老朽到来方向老弟叫阵,你如不信,那也是无法解释的事。本盟的人,虽与龙虎风云会联手,但并未与阁下过不去,你无故到青霞观杀人生事,未免太说不过去。”
“哼!告诉你,龙某可不是小娃娃……”
“老朽不想和老弟多费唇舌,只好……”
“以武力解决!是不?上吧,龙某等着。”
“老朽天衡星卓鸿钧,领教老弟的缔学。”卓鸿钧沉着地说完,徐徐拔剑。
黑旗盟除了令主之外,另设有七名主事人,以七星为绰号,称为七星七杰。七星的排名是天璿、天玑、天权、天枢、天衡、开阳、摇光。前四人各称璿玑座主,负责外务。后三人称玉衡座主,管理内事。以七星的星名作为绰号,便将自己原来的绰号暂行弃置。天衡星卓鸿钧原来的绰号叫做碎碑子,掌力出奇地沉重,是山东道上的侠盗,在江湖上名头响亮,艺业超人。
中海不认识天衡星卓鸿钧,他才不管对方的来头是大是小,举剑立下门户,冷冷地说:“卓前辈肯予赐教,龙某深感荣幸。”
对方人太多,必须速战速决,他决定用上电剑心诀,手腕一震,龙吟乍起。
天衡星是个老江湖,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一听剑啸有异,脸上神情一变,变得庄严肃穆,先前不在意的神态一扫而空。盛名之下无虚士,他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地之龙。
中海踏前一步,客气地执晚辈礼从容朋剑,然后一声低啸,虚攻一剑。
三招一周,双方不再客气。天衡星一声吃喝。展开抢攻,招比“流云飞瀑”,急抢中宫突入,电虹疾闪,一锲而入,霎时风吼雷鸣,剑气迸射。
中海沉静地挥剑,错开对方攻来的一招四剑,立还颜色,招发“电闪雷鸣”狂野地迫进,攻势之猛,无与伦比,但见银虹急剧地吞吐不定,排山倒海似的向前压去。
天衡星神色略变,冷静地化招,轻灵地飘掠,神色却愈来愈凝重。双方奇快无比地换了两次照面,双剑不时发出轻触相错的低啸,声如龙吟沧海,虎啸云山。
前十招,似乎双方功力悉敌,步法剑势皆潇洒从容,不愧称武林高手剑术名家。十招之后,剑势渐变。
“呸!”中海低吼,招出“异虹惊电”,扭曲飞腾的剑影狂急地涌出,神奇的进手剑势,如同长江大河般滚滚而出,只片刻间,便将天衡星迫得连退五六步,方始稳下身形。
每一剑皆阴险绝伦,每一招皆是生死须臾的分别。两人的额上皆隐现汗影,进退愈来愈快。十五招之后,可以看出天衡星败象已露,脚下己有点迟滞,进攻的剑势逐渐减少了。岁月不饶人,他到底是老了。
剑影飞腾中,突然暴起中海的一声低叱:“着!”
虹影急闪,人影旋动,天衡星向侧一闪,说:“厉害!”
剑气倏敛,人影乍分,双方各向左退出二步,长剑遥指。天衡星的胸襟正中,被刺破一个剑孔。冬季衣厚,襟破胸未伤,危极险极,他用左手拭掉流入眼角的汗水,深深吸入一口气,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低头瞥了剑孔一眼,吁出长气踏进一步。
中海右脚挪进,木无表情地说:“前辈,你已失手,再不退你将后悔。”
留八字胡老人拔剑踏入场中,沉喝道:“龙大侠能再战吗?”
“请下场,形势已不许龙某有所抉择。”
天衡星懊丧地苦笑道:“老朽接下了十六招,虽败犹荣。龙大侠剑术通玄,难怪敢单人独剑闯麒麟山庄,扬威天狼谷,老朽甘拜下风,并深领盛情。”又对八字胡老人低声说:“维扬兄,千万小心呢。”
八字胡老人傲气全消,同中海说:“老朽开阳星柏维扬,龙大侠请赐教。”
“柏前辈请。”中海从容行礼答。
三招虚礼一过,两道剑虹立即缠住一块儿,飞腾扑击宛若龙飞凤舞,风雷震耳,地下碎草纷飞,砂土激射。外围观战的人,全都手心冒汗,心已提至口腔。
冲刺、盘旋、拨架、绞崩……好一场惊心动魄的酣斗,快速进退闪掠的身影,在飞腾盘舞的剑影中飘忽出没。蓦地,爆起三声急剧的铿锵金鸣,银虹疯狂地纹动,最后“嘎”一声刺耳异啸传出,人影倏分。
“嗤”一声轻响,一把长剑翻腾着飞出三丈外。
“糟!”留掩口胡的老人骇然叫,挺剑飞扑而上。天衡星大惊失色,急叫道:“德辉兄,不可……”
叫晚了,剧变已生。
开阳星的剑被绞飞,临危心有不甘,人向后飞退,在退走的刹那间,用上了劈空掌力,一掌劈出。
中海怒火上冲,追电剑一振,袭来的劈空掌劲应剑滑向一旁。他身随剑进,扑上突下杀手,刺向开阳星的右肩。
这瞬间,摇光星宜德辉看出了危机,不顾一切地挺剑飞扑而上,想抢救同伴,剑虹疾闪,快若电光石火,袭向中海的右胁。
中海一声长啸,顾不得毁开阳星的右肩井穴,顺手拂剑,出其不意地反击扑来的摇光星。
“哎……”开阳星狂叫一声,锁骨被剑尖拂过,衣破肌裂,鲜血沁出。假使剑尖稍高一寸且稍进半寸,他的喉管极可能被划破。
也在同一瞬间,“铮”一声暴响,中海崩开摇光星的剑,乘势上拂,剑尖从摇光星的右颊下方向上掠,剑过血流,摇光星的右颊开了一条缝。
摇光星感到颊上一凉,火速暴退,拂过眼前的剑影和刺骨罡风,令他毛骨悚然,血气欲凝。退了丈余,脚踏实地,感到脸颊火辣辣地,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方突然感到痛楚,“哎呀”两声,倒抽一口凉气,呆住了。
中海并未追击,沉着脸说:“诸位,何不一拥而上,黑旗盟与龙虎风云会并无不同,惯会倚众群殴不必假惺惺了。”
摇光星倒也够风度,讪讪地说:“老朽惭愧,事非得已,尚请龙大侠原谅,老朽道歉。”
“诸位如果不愿有失风度,请立即离开。”中海凛然地说。
天衡星举手一挥,令众人后退,一字一吐地说:“老朽代表黑旗盟向尊驾郑重申明,你能一举击败咱们玉衡三星,黑旗盟能与阁下公平一决的人,可说屈指可数,近期内不会有人再找你,但请记住阁下也该就此罢手,如果再和本盟的弟兄为难,那么,休怪咱们倚多为胜了。”
说完,举手一挥,率领众弟兄迳自走了。
中海略一思索,叫道:“卓前辈请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天衡星转身瞥了他一眼,独自走近冷冷说:“龙大侠有何见教,请明示。”
“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尚请俯允。”
“请说来听听,但愿老朽能做得了主。”
“贵盟是否有一位姓曲名嘉荣的人。”
天衡星点点头,说:“不错,他是五年前加盟本盟的盟友。”
“在下与贵盟可说毫无过节,也不愿与贵盟结怨。事实上,贵盟的人在遂平与濯马庄时受龙虎风云会胁迫,却一再拦截在下,在下并不想计较,希望今后彼此之间,不再互相仇现。也许贵盟不可能办到,但在下绝不与贵盟计较。”
“阁下开出的条件,似乎极为优厚哩,代价是什么!”
“在下要那位姓曲的人。”
天衡星脸色一沉,断然地说:“黑旗盟的人,绝不会出卖盟友。”
“在下知道贵盟的人义薄云天,绝不会出卖盟友……”
“你知道就行。”天衡星冷冷地接口。
“但在下告诉你,曲某与在下有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贵盟如不将人交出……”
“当然不可能将人交出。”
中海冷哼一声,凛然地说:“基于江湖道义,在下要求与姓曲的公平决斗。”
“本盟的弟兄,有权阻止及拒绝阁下的要求。”
“哼!想不到贵盟竟是江湖藏污纳垢之所。”
“你说话得放干净些,阁下。”
“在下的话,已经够干净了。既然贵盟公然袒护作恶多端重如山的无耻恶贼,贵盟将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这就是阁下今天的答覆所付的代价。”
“你太大言不惭了,阁下。”
“哼!在下不相信贵盟的实力比龙虎风云会更雄厚,龙某绝不大言唬人。请记住,天黑之前,在下在此地立候回音,如无答覆,今后黑旗盟的人,在下见一个杀一个,定不留情。言尽于此,后会有期。”说完,扭头扬长而去。
天衡星呆在当地,做声不得。他后面连死带伤的是十六个人,站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
久久,摇光星走近天衡星身后,冷静地说:“鸿钧,我看,还是返报令主定夺比较受当些。”
天衡星摇摇头,苦笑道:“令主刚到,近来他的精神饱受折磨,心情紊乱,怎能将这些事再去麻烦他呢?”
“但……兹事体大,岂能隐瞒!”
天衡里长吁一口气,黯然地说:“这事确是严重,只好据实禀报了。德辉兄,你该知道说也是枉然,龙虎风云会早就勒令本盟格杀大地之龙,毫无转圜余地,双方已势成水火,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活,令主身不由己,格杀大地之龙的事势在必行,即使没发生讨曲嘉荣的事,咱们与大地之龙也将有一决生死的一天到来,令主岂会将曲嘉荣交出,唉!这事确是棘手。走,看令主如何处理。”
天衡星判断得十分正确,黑旗令主果然不愿将人交出。中海等至天黑,没等到黑旗盟的信使。狂丐在黄昏时分转回茅屋,同来的有回春居士和八爪苍龙丘洵兄弟俩,传话给中海说,两位姑娘必须随三老离开,以免让龙虎风云会的人从两位姑娘的身上查出天玄剑和洞庭王的行踪。晚上找黑旗盟讨九阴吊客的事,由狂丐和中海雍玉走一趟便成,人少易于行事,黑旗盟除了令主及少数黑道巨擘之外,没有人可以挡得住中海。天玄剑一群人,决定尽早动身到南江镇会合,尽快离开顺庆。
回春居士代表隐叟邓公明,同中海道谢天狐谷拯救邓公皓的大德,说是南荒鬼魔和邓公皓已经在重庆乘船东下,有鬼魔在旁,可保安全无恙。隐叟知道从江北绕出走蓬安的路,已带了一批人动身,未克前来亲自道谢。
两位姑娘不敢不依,一再叮咛中海小心行事,方随两老走了。
三人立即结扎上路,扑奔栖乐山。
果山的西面是栖乐山,相距只有三里左右,中间山鞍松柏蔽天,南面形成一座不大不小的谷地,西南与大方山的山峦衔接,群山环绕,古木阴森,极为隐蔽。谷地中部,建有一座小山村,这就是黑旗令主的临时秘窟。大方山有盟下盟友独眼天尊无亏大师的秘窟,令主却不到大方山,是想避免兴龙虎风云会的人见面。
令主仆仆风尘,秘密赶来顺庆,以为可以瞒过龙虎风云会监视,因此把龙虎风云会派来卧底的人派至青霞观,由天南三剑指挥,与龙虎风云会虚与委蛇,他自己另有打算,希望能秘密走一趟大巴山救人质。岂知他逃不过龙虎风云会的耳目,有些卧底的人并未被他查出,一到顺庆,龙虎风云会已经得到消息,而且晨间在青霞观,天南三剑已被人家用五条命扣住了。
村中的茅屋中,黑旗盟的高手经过一个更次的商讨,无法解决目前的困难,决定只好依言到大悲古刹听候差遣。至于对付中海的事,龙虎风云会要他们暂时不管,说是大地之龙死期将至,用不着和他冲突。令主已被迫得进退失据,只得下令盟下的弟兄,避免和中海见面,拖一天算一天。入暮时分令主到城中会晤龙虎风云会的主事人去了。
两天中,中海已将黑旗盟的底细摸清,三更末三更初,他和狂丐、雍玉接近了小村的北面越过了三重警戒网,直趋核心。
狂丐早年和黑旗令主有交情,目前暂时不能出面。警戒网相当严密,必须留下撤走的路线,因此由狂丐把守第一关,雍玉在内部第一关留下,准备接应。
准备停当,中海独自往里闯。首先,他希望能遇上横江白练,便可以避免和黑旗令主正面冲突。其次,抓人来迫问九阴吊客的下落。如果两者皆落空,只好直接向黑旗令主要人。经过多次在龙潭虎穴的闯荡,他一身是胆,无畏无惧地向里闯。
他逐步深入,看看接近三更正时分,他发现已处身在两座茅舍的中间。两名黑衣大汉刀隐肘后,站在墙角向东面的小巷监视,虎视眈眈。
他沿着墙根向两大汉欺近,两大汉未发现墙的另一面有人摸近,他也未发现墙的另一面有人。
到了墙角,他贴在墙上悄悄将脑袋向墙角伸,想察看另一面的动静。天色太黑,小巷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真巧,一名大汉恰好转身,想转过墙角。
两人的脑袋,在墙角相遇,四只眼睛接触,面面相对。
谁的反应慢谁倒霉,他伸手一勾,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左手也叉住对方的咽喉,发劲将人向上提,火速将其移过墙的这一面。
糟了!他到底缺少经验,同时也变生仓卒,不易处理。大汉咽喉叉住,本能地伸手反抗,但人被叉住喉咙提举而起,力道便会迅速地消失,手指一松,隐在肘后的单刀坠地。
“当当”单刀掉在砌石的地面,声音震耳。
中海一惊,还不知墙后尚有一个人,偷出右手,“噗”一声一掌拍在俘虏的天灵盖上,便向墙角抢。
刚将人拍昏放倒,另一名警哨已闻警闪出,双方同在墙角碰头。大汉已知道不妙,一声大吼,单刀猛挥,吼声作为警讯传出了。
一时大意,全部计划落空,他当机立断,决定公然向黑旗令主讨人。直至目下为止他仍不知黑旗令主已经到了,当然他希望令主已经赶来。
他身形急挫,单刀一发之差掠顶而过。接着揉身抢入,伸手拨开对方握刀的手,一掌劈在大汉的颈根,大汉“嗯”了一声,仰面便倒。
巷子两端被堵死,隐藏在暗处的警哨一一现身。接着各处胡哨厉鸣,不久第一支火把出现。
他不能被人堵在巷子里,提气轻身跃上丈余高的屋面,不由心中一懔,想不到黑旗盟的人反应如此迅速。邻屋的瓦面,已经有人在屋面戒备了。
他向西望去,三楝茅屋后,有一广场,广场的北面,就是黑旗盟首要人物住宿的地方。但从屋顶不易接近,三楝茅屋的屋顶,前后共有十三个人。左右后三方的屋顶上,只有零星站立的三五个人,显然,对方早有戒备,致力于防守,阻止入侵的人进入,并无将来人拦截下来的意思,想退无妨,要进不易。
他却有进无退,一声长啸,像头怒鹰般腾身而起,同第一楝茅屋顶纵去,同时撤剑在手。
屋顶排列着四名黑衣人,黑夜中难辨面貌,看上去高大魁梧,屹立在屋顶恍如四尊金刚。
四个人的兵刃不是刀剑,全是重家伙,两根降魔杵,一根镔铁蟠龙棍,一柄鹰嘴戟,共是两长两短。
双方无暇问话,立即生死相搏。中海凌空下扑,来势凶猛,但所处的形势却极为不利。
蟠龙棍兜头便砸,魔嘴戟拦腰截出。两降魔杵左右齐上,封住了下盘,即使逃得过长兵刃的袭击,也难逃下面两根降魔杵的夹攻。
中海的艺高人胆大,他却没料到四个人是黑旗盟的四大金刚,功力之深厚,每一金刚皆不下于天南三剑,勇悍尚且过之,他遇上劲敌了。
一看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心中一懔,立即改变主意,突然将递下的追电剑变点为拍,“铮”一声斜拍在劈下的蟠龙棍上,借刀提气,虎腰一扭,闪电似的从左面大汉的身后落下。茅草屋顶不受力,他双脚沉下半尺以上。
左面使降魔杵的大汉一声怒吼,人旋身招出“虎尾翦径”,风雷乍起,劲道千钧,凶猛地扫出。
他居然敢用轻灵的剑身硬接沉重的降魔杵,挫身招出“玉门拒虎”,“铮”一声锐响,横扫而来的降魔杵被托得向上稍顿,左手的剑诀变掌,全力劈出。“噗”一声闷响,大汉的右肩锁骨应掌而折,哎一声惊叫,突然挫倒,降魔杵飞出丈外,人也骨碌碌地向下滚。
太快了,一接触胜负立判,双方都存心拼命,茅屋顶上地无法施展,唯一可做的事便是速战速决拼个生死存亡,行雷霆一击。
接着,他以气吞河岳的声威,一声大喝,闪电似的抢入使鹰嘴戟的大汉身右。大汉先前攻出的一招余势未尽,想变招已力不从心,仅能抽戟尾旋身急撞。
“下去!”中海沉喝,一脚扫中大汉的腰脊。
同一瞬间,他左手拔一把飞刀扔出,“嚓”一声击中使蟠龙棍大汉的右胁。
狂叫声刺耳,两大汉几乎在同一瞬间摔倒在屋面上,骨碌碌向下直滚。
只剩下最后一个使降魔杵的人了,他不再理会,跃过丈余空间,落向第二栋屋顶。
“大地之龙到,挡我者死!”他发出轰雷似的大吼。
第二楝茅屋顶也有四个人,四支剑一齐攻上,他们被中海的神勇所惊,未料到中海在片刻间便解决了四大金刚,骇然失惊之下,被中海抢上了屋顶。
“不许越雷池一步。”一名大汉大吼,首先冲上。
“下去!”中海冷叱。电虹一闪,“铮”一声暴响,火星直冒。电虹再闪,从中闪入。大汉啊一声狂叫,斜冲丈外,失足跌下去了。
中海人化狂风,电剑心诀大发神威,一声长啸,人剑幻化成一团光影,卷入惊惶失措的三名大汉中,响起数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人影倏分,三名大汉有两名滚坠屋下,一名跃退丈余,凌空失足下落。各处火把已经全部点起,但没有人敢持火把上屋,怕引起火灾,全在空敞处聚集。
前面的茅屋顶共有五个人,他一声长笑,叫道:“再不将黑旗令主请来,将有无数人肝脑涂地。谁敢阻挡,准备接飞刀。”
声落,人已凌空而起。丈余空间眨眼即至,火光下,三把飞刀先一步向三名黑衣人飞出,人随刀后纵到,一声沉喝,招出“电闪雷鸣”,剑虹如电,人影如魅,风吼雷鸣,掷入人丛中。
广场四周人声大哗,火把通明。不等他落地,已有八名大汉抢到。
他正待痛下杀手,广场北端的茅屋下,有人大喝道:“退下,让他来。”
六十余名怒形于色的大汉,愤愤地向两侧徐徐移动,让出一条路。除了火把的毕剥声之外,没有其他音响。
火光下,十六名中年以上的黑衣人,在屋前雁翅排开形护卫着中间的十三个人。中间那人国字脸膛,白发如银,银须拂胸,一双老眼依然明亮如炬,手中持了一根三尺长,外有黑锦套罩的令旗,腰悬长剑,黑袍飘飘,不怒而威。
右面,是四个高矮不等的老人,也是穿黑袍,腰悬剑。左首,是曾经败在中海剑下的玉衡三星,外侧,是天南三剑。中间黑袍人身后还有两人,一是瞎了左眼的老叟,一是年约八十开外鸡皮鹤发的老妇。所有的目光齐向中海集中,眼神极有复杂,有警讶、骇然、愤怒、恐惧等等表情,却没有一双友好的目光。
中海从容而行,不时留意是否有横江白练在内,同时也搜寻双头蛇所说形如厉鬼的九阴吊客屈长华。可是,他失望了,横江白练不在场,这些人大多数长相慓悍狞恶,却没有太过丑恶的脸型。横江白练既然不在,可见并未打入黑旗盟,一切都靠他自己了。他报仇心切,必须找出九阴吊客来,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他在长袍老人身前两丈左右止步,收剑入鞘,冷然四顾,冷静从容的神情,令群雄悚然而警。在四周上百名高手和十三名前辈名宿包围下,他毫无所惧,这份胆气和豪情,足以令众雄心折,气为之夺。
他的目光回到黑袍人身上,从容抱拳施礼道:“后学龙中海,特甘冒大不韪,求见令主。”
他不认识黑旗令主,是对方手上有令旗,认识黑袍老人是黑旗令生了。
黑袍老人颔首回礼,沉着地说:“老朽是本盟的副令主,金剑龙镖汤纬。老弟台,今晚你伤了本盟多少弟兄!”
“不多,但在下仍留一份情义,手下留情,并未下毒手取贵盟弟兄的性命。”中海泰然地答。
“老弟台是否过分了些!”
“前辈明鉴,相信贵盟天衡星卓前辈已将晚辈要说的话向令主陈明了。”
“老弟台,仇恨令人盲目,你……”
“前辈,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要晚辈含恨偷生于人世,万万不能。晚辈曾经说过,贵盟的弟子为势所迫,不得不与晚辈为难,晚辈却毫无戒意……”
“但你几次三番,杀戮本盟的弟兄。”
中海冷笑一声,接口道:“贵盟的弟兄,第一个死在晚辈之手的人,是在青霞观的田某,他自有该死之由。青霞观贵盟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