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贫道所为。因此,贫道深知施主绝不会轻易放过贫道,贫道一日不死,施主争江山的大计一日不会完成。其实贫道不在人世,像你这种人性已失行径疯狂的人,也成不了大事。”
白龙怒叫一声,大吼道:“李堡主,何必浪费精神和他们斗口?”
死域山人向旁纵出,向许堡主凶狠地叫:“许小辈,你来,快将你那穿红绡的婆娘找来,十年前峨嵋金顶争雄一剑之恨,今日该算了。屠龙客已经暴死,只剩下你公母俩啦!咱们用不着多费唇舌了,拼个你死我活一了百了。”
声落,一声刀啸,他撤下了灰蓝色光华耀目的长刀,傲然向许堡主招手。
狂儒也向侧闪出,向遁客、阴婆、潜翁招手叫:“好啊!今天八怪齐聚,正邪不两立,你三个无耻狗东西,自贬身价做起九幽天魔的走狗来了,上吧!这处大平原是你们埋骨好地方。”
九幽天魔看对方只有八个人,还有一个小姑娘站得远远的,事不宜迟,该动手了,举手一挥,在长啸中,拔出光华耀目的追电剑,首先奔向睡道人。
春虹恨重如山,同时也知九幽天魔会妖术,怕师父难以克制天魔,一声怒吼,从旁截出,叱道:“师父让给我。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李老贼拿命来!”
雪地中一阵大乱,人群四散各找对手。雪堤后叶夫子附近有五六名大汉,但没有人加上,绝顶高手相搏,而且地方广阔,想插手难上加难,如功力稍差的人突然加入,反而碍手碍脚,甚至死得更快。
春虹截住九幽天魔,两人立即放手抢攻,他用狂涛八剑应敌,愤怒并未使他灵台蒙污,反而小心翼翼展开狂攻。机会未至,他不敢妄用无量大真力,这是最后一次了,用上之后他自己定虚脱,如果一击不中,九幽天魔便可以从容制他的死命,他怎能不小心从事?
九幽天魔知道春虹对妖术毫无所惧,所以弃舍不用。同样的,他的佛光三昧心法也不敢乱用,未到最后关头不想施展,展开了落英剑法,左手的神风指也大显神威。落英剑法以狂风暴雨似的声势凶猛地进击,七八招之后,便将春虹追退了五丈左右。但他的神风指却派不上用场,近不了身,攻不破春虹的护身无量神罡,绝尘慧剑一挥,远及丈外的指劲立即无形自消。
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交手,一个是恨重如山的年青高手,一个是宇内闻名的绝顶名宿凶魔,都用生命做赌注押上了。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所以看去猛烈万分,盘旋进退如光似电,两只剑两种光华飞腾扑击惊心动魄,附近七八丈内雪花激射,劲风刺骨,无人敢近,好一场武林罕见的龙争虎斗。
远处堤后观战的九幽魔域高手,不由一愣冷汗沁手。叶夫子也像是呆子,把发令的事置于脑后啦!但他阴冷的双目中,焕发出阵阵阴险恶毒的奇光。
蓦地,堡南浓烟上冲九霄,碎土石向空飞射,地层开始震动,树上的冰雪暴雨般向下坠,接着,“轰隆”一声暴响,震得人耳膜欲裂,神经麻痹。
上官唯真与银冰老叟双斗睡道人,这时突然掠两丈外,向后大叫道:“叶夫子,天哪!你为何不先下令?”
叶夫子似乎神魂刚入窍,赶忙向身后的人大叫:“发令进攻。发射旗花着马群冲堡。”
“呜……”牛角声长鸣,“砰”一声暴响,高空五彩旗花信号冲天而起。
祥云堡四面八方杀声震天,全力向堡墙抢攻,提了飞爪的恶贼领先前冲,八路人马再次发动。
叶夫子举手一挥,上百名高手同时抢攻而出,声势汹汹,刀枪并举。但他们避开了前面的斗场,绕两侧向祥云堡冲去。
堡墙上,人影乍现,动人心魄的大弩飞行声令人头皮发炸,接着惨号声雷动,未冲近护壕便有一半人倒地不起。
马群没有用,桥已经拉起,无法冲进堡内,马匹纷纷倒坠在三丈深宽的护壕中,上百匹健马已毙大半,其余的向西侧星散而走。
堡南接近门楼左侧不远处,被二堡主李文良带了二十名刀牌手,在昨晚乘夜悄然摸近护堡壕,掘了一个大洞,塞入大批火药,叫到提前进攻的信号,点燃了火引,二十一人退出洞外,藉两侧的壕壁掩身,候机入堡。
这二十一个人一身白,与雪同色,堡墙上的人居然没发觉下面有人,“轰隆”一声大震,堡墙倒塌了两丈余宽的缺口,土石堵塞了护堡壕。
李文良一声长啸,从缺口中进入堡中,二十名勇士左盾右刀,潮水般涌入缺口,立即向左右堡墙分张,风卷残雪似的杀入大弩丛中。
堡墙上的江湖好汉们,能用刀剑对付,用盾牌的高手为数不多,刀剑砍在盾牌上一无所用。
堡墙上大乱,大弩无法再用,四十余名九幽堡的高手呐喊声如雷,从缺口涌入,入后便四面分散,杀入堡中,四面八方放起火来。
一条黑影及时出现在堡外,来势如电火流光,也从缺口中跃入,截住了向左堡墙卷去的刀牌手的后路。
十名刀牌手连毁五座大弩,击倒了十余名好汉,正向第六座大弩冲去,十个人两列急进,八名汉湖好汉迫得步步后退,快退至堡门去了,情势危急。
黑衣人到了,一声长啸,光华如电的湛卢剑接近了后一列五名刀牌手,剑虹疾挥,血花飞溅。
“啊……”刀牌手没料到后面来了人,五名中倒了四名,全部是齐腰而折,死状极惨。
惨叫声惊醒了前面的人,立刻有三名刀牌手旋身往后卷,刀隐盾后。
黑衣人是葛春帆,手中是神剑湛卢,他俊目喷火,一声虎吼,剑当刀使,砍、劈、挥,拦势如狂风暴雨。
“嚓!”中间的盾牌应剑中分,盾后的人臂断身裂,肚肠流了一地。
“啊……”惨叫声惊天动地,左右两具盾牌从中而折,盾后的人腰部中断。
春帆人如疯虎,向前面的三名刀牌手狂野地冲去。
堡门楼中涌出八名高手,为首的是黑大汉黑虎龙威,长剑如经天白虹射到,大叫道:“葛少侠,这里留给我们,九幽堡二堡主李文良已经入堡,请速……”
话未完,春帆已向堡中掠去。
堡南有三栋楼房,共有四十间,中间有一座五六亩大的花园,马房和住房建在最后边。李文良领先冲过楼房,楼房却空无一人,他由手下放火,领着十八名高手冲入花园,奔向议事厅祥云堡。
堡中突然响起三声钟鸣,人影纷现。
他吃了一惊,向后叫:“退!用马冲!”
他不退倒好,退了便走头无路啦!马厩中有二十余匹马,全是老得奄奄待毙的病马,牵不动驱不走,十来名高手一看不对,傻了眼。
他心中大急,向后大叫道:“不要放火,先利用墙角毙了他们。”
火已经放了,他叫晚了,四十余名高手全都到了他附近,利用墙角掩身待敌。
前面人影渐近,中间是龙凤八卫,每个人左手有一具牛皮圆盾,右手是一支夺魂枪,每人身后背着大枪囊,八枚夺魂枪排得整整齐齐,闪闪生光。八卫的左右,是十六名青年男女,每人手中有一具强弓,腰上挂着上剑,箭在弦,引弓待发,二十四个人,谁敢近身?
李文良心中暗暗叫苦,看光景,除了这一面他冲入堡中之外,其他七队人马根本无法攻入。他向身旁的人叫:“看看后面,咱们的人是否进来了,刀牌手跟来了么?”
身后是一名中年大汉脸色铁青,吃惊地说道:“禀二堡主,缺口已被重新封住了,有一名黑衣人势如疯虎,杀了不少刀牌手。同时,黑虎龙威与七煞剑客已经赶到,率领着沔阳八豪堵住了缺口,大弩已将咱们接应的人阻在堡外。”
他心向下沉,恨声道:“退!由原路走,今天功败垂成,命也!”
楼房火势已起,他只好领着人冒险穿越,夺魂枪阵他已领教过,再加上十六具强弓,想侥幸未免太愚蠢。
他领先便走,糟了!所有的小巷都是直的,屋中火起又不能穿越,只能从小巷中走。他刚逃出五六丈,身后惨叫声惊心动魄,弓弦震荡声震耳,箭如飞蝗跟踪猛射,同伴的倒地叫号声,令他心胆俱裂。
他没命的狂奔,身后脚步声愈来愈少,奔出火场,他扭头一看,凉了半截,和他走这条小巷逃出来的人,开始是十五名,这时只剩下三个了,后面小巷中躺着的人,还在哀号呻吟。
他再往左右瞧,老天爷!七条小巷竟没有一个人逃出,四十多个人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他感到奇怪,怎么十六张弓便将四十个人射倒了?怪事。
蓦地,在前小巷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他惊叫:“湛卢剑,葛春帆。”
春帆将小巷中逃出的人全宰了,这时刚掠出巷口,双方的中间,隔了一座大门与左右分厢,这是堡主南门的土屋,大门向外开,火焰从门内向外烧,大雪纷飞无济于事,灭不了木造房的大火。
春帆看了鬼怪狞恶的李文良,飞扑群至,冷笑:“你是李文良?”
李文良不在乎葛春帆,迎上说:“杖底亡魂,你怎么认识老夫?”一面说,一面取下背上的拐杖,同时将腰中古色斑斓的长剑挪至趁手处。
春帆剑尖斜指,一步步迫近,在广场双方照面,切齿道:“李文良,是你偷袭打断在下背骨?”
“哼!你倒记得,打断你的脊骨你仍医好了,医道确是不凡,老夫后悔下手太轻了。”
“是你的侄女救了在下么?”
“那丫头死有余辜,不但救了你,还将湛卢剑给了你杀了她的母亲。小狗你好狠。”
春帆立好门户,再问:“是你差遣花魔烧在下的枫林村?”
“老夫斩草除根有何不可?”
春帆深深吸了一口气,切齿道:“冲令侄女身上,在下今天先卸了你的双手,然后放你逃生。第二次再被撞上,在下将挖出你的心肝来,祭奠我三弟在天之灵。上!”
一名大汉飞扑而上,大叫道:“小畜牲,你狂够了!啊……”
大汉话未说完,已冲近春帆,手中剑狂野地点出,春帆不闪不避,湛卢剑轻轻递出,搭住来剑一压一送,大汉的胸膛直向剑尖上撞,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春帆手肘一带,飞起一脚,大汉的尸身向李文良倒撞而回,鲜血飞溅。
“不要叫这些脓包前来送死,李文良,你上!”他厉声叫。
李文良心中一惊,死剩下的三名手下人,老实说,造诣比起一些武林名宿有过之而无不及,全是手下的主力,千中选一的江湖好汉。但在春帆面前,莫名其妙地便送掉性命,他怎能不惊?他知道目下的春帆,已不是昔日在九幽堡可任人宰割的三流高手了。
火场两侧,龙凤八卫已经绕近,他知道大事去矣!便有逃走之念,向两名高手低喝道:“快!自缺口突围!”
声落,一声长啸,向春帆扑去,杖交左手,凶猛地当胸便捣。
缺口的右侧,人群仍在乱,七煞剑客和黑虎龙威与沔阳八豪,并未能将一批十名刀牌手收拾,仍有六名刀牌手在堡墙上结成阵,缠斗不休。堡四周杀声震天,都相当吃紧,表面两堡门的高手无法抽身赶来。
死剩的两名大汉应声急撤,向缺口飞遁。
春帆满认为对方临危拼命,一时还未弄清对方造诣,不敢大意,湛卢剑一领,递去,突然一绞,要错杖楔入。
拐杖突然斜飘,接着电芒乍现,龙吟震耳,暴喝如雷,李文良左手闪电似的撤剑攻击,招发“天外来鸿”,捷逾惊电乍闪,不但来得突然,而且凶猛绝伦锐不可当,江湖上的名宿高手,能接下他这记神来之剑的人,为数不多。
春帆的注意力落在杖上,李文良的出剑手法快得惊人,他也上了当,电芒耀目,剑已及身,他吸一口气,立即左旋撤剑,化招自救,为此大吃一惊。
双方接触,捷逾电光石火,出招时胜负已判,李文良的左杖右剑棋高一着,论江湖经验,春帆到底差上三分。
“噗!”拐杖乘机进击,中了。
“铮”双剑的剑背相接,李文良的宝剑仍不敢和湛卢剑的锋芒相触,用巧妙的手法硬接一剑。
人影乍现,双方都被剑上传来的巨大反震力震飞丈外,李文良一声怪叫,摸了摸被湛卢剑震出时锋尖掠过下齶的伤痕,扭头如飞而下。他的下齶胡子全不见了,掉了一层皮肉,鲜血淋淋而遁。
龙凤八卫和弓箭手不能远追,他们回到堡墙上,待命策应,打击入侵的贼人。
北堡门情势紧张,红绡电剑坐镇堡门,她无法派人声援南堡门,北堡门下面恶斗如火如荼,大批贼人前仆后继全力进攻,大弩射倒了不少人,但有不少贼人迫近了墙根,用飞爪练索抛上墙来向上爬,堡墙上已展开了短兵相搏的局面。
李文良到了缺口附近,先走的两名手下已经和七煞剑客接上了,另五名中年江湖高手也凶猛地合力围攻。
他到得正是时候,七煞剑客正背向着他,剑发风雷,恶狠狠地向他的两个爪牙进招狠攻。
六名刀牌手正向缺口退,在二十多高手围攻之下,居然阵脚未乱,徐徐后退。
“克嚓!砰嘭!”一具大弩被砍断了牛筋弦索,整座弩架突然崩散。
李文良身形似电,奋勇突入斗场,左拐砸出,“噗”一声击碎了一个半百年纪的使枪大汉的脑袋。右手剑发如电闪,贯入一名中年人的肚腹,在中年人濒死的惨叫声中,他竟到了七煞剑客的身后,大喝道:“古决明!”
七煞剑客古决明不知身后叫他的人是谁,扭身一看,剑随身转,还未弄清怎么回事,拐杖已兜头压到。他百忙中举剑挫身上抬,“玉门拒虎”接“泰山压卵”,该是最好的妙招法,却未料到李文良的剑已一闪即至,无情地刺入他的心窝。
李文良杀了七煞剑客,再刺倒一名大汉,越过两名爪牙,低吼道:“接应刀牌手,我断后。”
吼声中,他扑内拦住刀牌手的黑虎龙威,人如狂虎出笼,右剑左拐发如狂风暴雨,所经处,四名江湖好汉倒在血泊中呻吟挣扎,到了黑虎龙威的身侧。
黑虎龙威阻拦刀牌手已感到吃力,看看一个凶猛狞恶的白衣人冲到,立到闪出大喝道:“慢来!你是谁?”
“我,九幽二堡主李文良,纳命!”
两人拚全力疯狂抢攻,不到两照面,黑虎龙威便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噗”一声响,右膝便挨了一杖,电芒一闪,李文良的剑又到了,“铮”一声暴响,他的剑架住了点在胸口的一剑,人向左倒。
春帆已到了两名爪牙的后面,两名爪牙将沔阳八豪的老五老六放倒,春帆到了,沉喝似乍雷:“祥云堡的人退后。”
两爪牙一听便知春帆到了,光华飞旋中,两名爪牙狂叫着伏倒,剑和腿全断了,不等他们身躯落地,沔阳八豪的人立即打落水狗,一刺一个把他的脑袋扎了个透明窟窿。
春帆飞扑李文良,但已无法抢救黑虎龙威了,李文良杀了黑虎龙威,向退到的六名刀牌手叫:“退!出堡,我断后!”
六名刀牌手急退,从李文良的两侧绕过,六张盾外张,从容不迫,外侧进击的人,无法突破他们结成的盾阵,砍在盾上的刀毫无用处,眼看要被他们退到缺口。
春帆到了,一声长啸,剑出“旋龙遁影”身剑难分,从刀牌手中传出几声轻响,他已透过盾影,从另一端攻入,恰好迫近了李文良身后,大喝道:“李文良,转身!”
六名刀牌手倒了三名,六个人从中间分开,阵形一散,进入祥云堡高手的包围圈。
堡墙上其他的人,欺向左右分开,让出李文良和春帆拚斗的空间,静静地站在暴风雪中作壁上观。
缺口处,三名刀牌手浑身浴血,分三处无法结阵,在拚命地苦撑支持,不会太久了。
李文良突然转身,十二枚彩虹五芒珠发如暴雨。
春帆向右一闪,鬼魅似地脱出了五芒珠笼罩的三丈阔,到了堡墙的垛口。
第二群五芒珠又到,他突然消失在垛中下,五芒珠射在垛口上。一颗颗皆没入石内五尺以上。
李文良一声长啸,人似大雁,轻灵跃出堡墙,飘落在护堡壕的对岸。
不等他纵出逃命,黑影突从壕底跃出壕岸,厉吼震耳:“李文良,我知道你会跳墙逃命的,还有多少五芒珠,全放出来好了。”
绝顶高手的身上,暗器绝不会太多,白道名宿甚至不使用暗器。李文良身上只带二十五枚,两次满天花雨法使了二十四枚,已不可能再用暗器掩护逃命啦!
“好!这儿该有个肝脑涂地,不是我便是你,葛春帆,大概你肝脑涂地的机会要多些。”李文良咬牙切齿地答。
春帆一步步迫进,冷厉地说:“我说的话算数,冲令侄女份上,这次只卸你的双手,不要你肝脑涂地。”
两人皆向北方绕走,找空进招,逾迫逾近,恶斗即起。
堡西与堡北,依然杀声震天,八路进阵的人马,只剩下西北两路了,其余的留下了无数尸体。
堡西情势也一度危急,有不少贼人越墙而逃,双方伤亡惨重,贼人甚至一度突入西堡,幸得龙凤八卫的枪阵将侵入的贼人阻止。
南面堡外的大雪平原上,除了尸体之外,已无敌踪,缺口中孤军奋战的三名刀牌手已经被杀,堡墙上站有五湖四海的英雄和祥云堡的弟子,眼睁睁看着墙外的两个生死对头,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两人绕到第三圈了,已欺近至丈内了,蓦地,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震天大吼,双剑一拐,疯狂接触,生死决斗爆发了。
人身急进急退,然后八方盘旋,剑光耀目生花,如同金蛇乱舞,罡气厉吼声中,雪花如被狂风所刮,向外激射,两人的身法先是捷逾电闪,盘旋纠缠进退神速,接着是不动而已,动则黑白难分,分开未进击时,却又纹丝不动,静如泰山屹立,暴喝声阵阵如雷,双剑相错声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炸。
十九招,两人纠缠片刻,倏然分开南北对立,脚下都有点乱了。
二十四招了,“嗤”一声怪响,人影再分,李文良的木拐化为三段飞走了。
春帆的右胯骨隐痛未止,但他受得了,额上大汗如雨,持剑的手稳定如泰山。
李文良的胸、背、肋全被汗水所湿透,鬼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狞恶的脸容如同厉鬼,胸衣被血水染了一大片,在白衣上极为抢眼,那是他下齶的伤口滴落的血珠所染的。血珠中有大量从头脸流下的汗水混合在一块,他左手拐杖,已被毁,持剑的右手不住发颠,他知道,大事休矣。春帆先前右胯挨了他全力一杖,依然凶猛如狮,他能再接下多少招已毫无把握了,春帆每发出一招,他都感到接得极为艰难。每一招他都直觉地感到,勾魂使者正向他发出一声招呼一般,湛卢剑的每一道闪光,都令他感到像是要贯穿他心的雷电,面对死亡,他的心开始颤抖了。
春帆站在两丈外,一步步迫进,冷酷地说道:“李文良,你自己砍下一条臂膀,另一只我替你代劳。你,只算得是帮凶,元凶是你的哥九幽天魔,所以在下,网开一面,下次再剜出你的心肝来。”
李文良无法回答,白衣袖试掉流入眼角的汗水,木然地扫了四周一眼,狂风怒号,大雪飘舞,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模糊,堡墙上站满了人,鸦雀无声。左近四周,尸体和刀剑渐被雪花所掩没,只可从意识中辨出一堆堆高起的雪堆是尸体而已,不远处雪封密枇内,看不见半个人影。他知道,同伴死的死了,活的已经星散,不能期望有人助他了。向东望,也看不见攻堡的人,那一路人马也溃散了。只有从北面隐隐传来的杀声中,判断那儿仍在激战,他吸入一口冷气,心中暗叫:“我该往北走,会合大哥也许仍有救。该死的叶夫子,他极力要杀雷火神魔以除后患。又唆使大哥遣走两名大嫂回堡戒备,带走了大批人手。同时,他不该分派八路人马进攻,人力分散。如果他不杀雷火神魔,信任雷火神魔的毁堡雷,猛攻南堡,我岂会一散涂地?”
他在胡思乱想怨天尤人,春帆已迫近丈内了,湛卢剑的光华,令他悚然而惊,下意识地骂道:“韵丫头罪该万死!”
“呔!”春帆的出招怒吼,打断了他的诅咒,光华射到,他只好收敛神智,挥剑接招。
两人手中都是宝剑,剑啸声令人头皮发炸,吞吐、扭动、旋舞、冲错,死缠不休,进退如电,八方盘旋,每一剑都是死亡,每一剑都是人鬼分途的交点,谁有错失,谁便注定了脑肝涂地的命运,他心中发虚,对方的下胯虽有点不便,由于心虚,未把握住专攻春帆右侧的制胜机会,命该如此,注定他今天走完人生的艰难旅途。
纠缠不久,凶猛的扑击中,剑光突然大变,人影乍缓,接着传出李文良一可怕的厉吼:“哎……”
春帆如影附形跟到,一声暴吼中湛卢剑再挥。
他再退,宝剑反拂救命。
“铮!”龙吟震耳,火星飞溅,他的剑向相反的方向急荡,剑锋出现了缺口。
湛卢剑连闪两次,速度不太快,但他已无力支持,拚全力将剑挥出。
“铮铮!”剑突然化为一道电虹,飞走了,他绝望地飞退。
春帆形如疯狂,湛卢剑急剧地挥动,凶猛地紧迫出招,已经贴身了,光华闪处,鲜血飞溅。
“啊……”他叫,右手的五行掌力击向在胸前舞动的光华,但任何掌力挡不住湛卢剑,右手齐腕而折。
他退,别无他途。
“呔呔呔……呔!”春帆的吼声如同殷雷。两丈,右手齐肘而折,三丈,右手齐肩而折,四丈,右胸挨了一剑。
但他仍然支持,左手始终不移出身侧。
五丈,左胸又挨了一剑。
春帆咬牙切齿的可怕脸色,在他眼中看来更加可怖,湛卢剑的光华,令他心胆俱裂。在生死关头上,他似乎麻木了,伤处的痛楚他似乎毫无感觉。
“完了,我已跨入了枉死城。”他在半昏迷中想。
六丈,“嗤”一声厉啸响自左耳际。
他向左一扭,左肩急沉,他感到左颊一凉,冷飕飕的,左耳和颊飞落在雪地上。
“左手给你!”他全力大叫,左手扔出了。接着左肩一凉,无边的痛苦终于击倒了他,跌倒在深雪中。
“哎……”在他的左手飞离左肩的刹那间,面对的春帆发出了痛苦的喊声,他最后一颗彩虹五芒珠,击中了春帆的右肋,五芒珠爆裂,有三根芒刺嵌入春帆的肋肉。
春帆身形一阵晃动,右手剑吃力地归鞘,厉声说:“我说过这次不杀你的,后会有期,九幽堡见。”说完,扭头走了,脚下十分沉重。
李文良已经无法站起,双手齐肩而没,胸中了两剑,左耳颊皆削,怎能站起,躺在地上,虚脱地吼道:“命给你!老夫好恨!好……恨……”
“噗”一声闷响,他的天灵盖突然自行爆开,双脚一阵抽动,鬼眼瞪得大大地,呼吸渐止。
春虹扭头看了他一眼,颊肉不住抽搐,喃喃地说:“你很英雄,在下不忍剜出你的心肝。”
北堡门前,激斗已近尾身。
钟声狂鸣,北堡门突然大开,飞桥缓降,出现了红绡电剑和五六十名江湖高手。接着,三十六名箭手和龙凤八卫出现,急射而来。潮水般踏尸而进。
北面小径中,远远地出现了大群穿青便袍的少林寺高僧,飞跃而来。
斗场中尸横遍野,激斗仍在进行,但两侧还有四五十名九幽堡的悍贼,并未退走,看堡中高手齐出,大惊失色。
雪堤后,叶夫子一咬牙,向身后发信号的人大吼:“传令进攻,迎上!”
大汉略一迟疑,最后仍然向同伴举手一挥,八只牛角发出了凄厉的低沉声浪。
信号不发倒好,发出便糟,有人叫:“咱们前后受敌,少林的秃驴到了,谁愿意在这儿埋骨快请便,走!”
说走便走,一呼百应,人群向两侧的凋林中如鸟兽四散。
恰好在同一瞬,九幽天魔早一步看出大事已不可为,发出一声火速撤军的异啸,与进攻的角声相应和。
发信号的大汉收了牛角,向叶夫子急叫:“夫子,快走,迟恐不及。”
叶夫子瞥了惨烈的斗场一眼,眼神极为复杂,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方转身走了。
五匹枣红色的健马,在白驹的率领下,如飞而至。
斗场中的人,开始撤走,惨斗益烈,脱身不易,渐渐地,斗场从平原中移入了树林,逐渐退出原斗场。
已经激斗了近半个时辰,双方的精力已近山穷水尽之境了。
受了伤的花魔,还不知道九幽天魔将她恨入骨髓,她与奼女狠拚,居然拚了个平手,而且退至右首树林,虽则浑身已被香汗湿透,仍能支持。她身侧,六名侍女插不上手,但也牵制了奼女司马碧琼不敢放胆迫进,退到了林缘,她洒出一包子午绝命针,率领侍女呼啸着逃命。
遁客与三名九幽堡高手,缠住了狂儒,也向右首退。
阴婆与另两名九幽堡高手围攻穷酸,四个人都接近了山穷水尽之境。
忘我禅师一具巨大的铁木鱼势如疯虎,先后砸破了三名九幽堡高手的脑袋,正紧缠住受伤未癒的香溪鬼叟,但无法攻破鬼叟用风雷杖布下的杖山。
许堡主和死域山人,互相抢攻,势均力敌。
睡道人独战高大凶猛的白龙和银冰老叟,三个人游走如飞,十丈内无人敢近,看去不分轩轾。
春虹的绝尘慧剑八方飞旋,和九幽天魔打得凶险丛生,最为激烈,谁都不肯罢手。外围,二十八宿中到了八宿之多,团团围住不时攻上一两招,但插不上手,所以看去已落于下风,情势危急。
九幽天魔已知今天大事不妙,攻不入祥云堡,对方大援已到,不走不行,忍痛下令撤走,他感到奇怪,大总管上官唯真不见了,为什么呢?
上官唯真不是不见了,和魅影阴魔在林中捉迷藏,大概比轻功了,早就离开斗场啦!
贼人们作鸟兽四散,只有九幽天魔一手培植的死党二十八宿没离开,二十八宿已在信阳州道上死了六名。他这次只带了二十个人,还剩下十四人,目下八个人在他身边,两个保护叶夫子走了,还有四个人正领着白驹向这儿冲来救他的命。
狂风凛冽,暴雪纷飞,激斗中的人却大汗如雨,为自己的生命作赌注狠斗。
人影奔逐中,双方的人逐渐聚集,散则力分,不宜各自为战。散则有被祥云堡逐个消灭的可能,所以入林之后,不但没分散,反而逐渐聚合,只有机伶鬼花魔轻易地逃掉了,她见机走得快些,且奼女的艺业也无奈她何。至于老奸巨猾的潜翁,激斗一起他就不见了。
红绡电剑与大援将到。白驹也从北面行将驰至。少林的僧人,还在两里外。
人群一来,形势大乱。
生死存亡关头,最后拚全力相搏的时候到了。
“啊……”狂儒击倒了一名恶贼,惨叫声惊天动地,遁客乘机从后面迫进,金如意向狂儒的后心凶猛地急砸而下。
后面是穷酸,大叫道:“狂儒,小心身后的……哎……”
他叫狂儒小心,却未料到一九幽堡高手从侧方切入,身剑合一卷到他的下盘。他百忙中跃起一扇下拍,身左的阴婆鬼魅似的一闪即至,鸠首杖发如惊电,“噗”一声敲中他的左膝,膝骨碎折,惊叫着仆倒,九合银丝扇也拍破了右首贼人的天灵盖,同时仆倒。
阴婆呷嘿嘿笑,与另一名悍贼左右齐上。
同一瞬间,遁客与狂儒几乎同时倒地。狂儒的铁笔戳入遁客的胸口,遁客的金如意敲破了狂儒的天灵盖。
阴婆鸠首杖伸出,向穷酸的背心敲去。
狂风骤至,剑气袭人,沉喝震耳:“你该死!”
来人是春虹,他刚避开九幽天魔一剑,眼角瞥见穷酸遇险,急闪而至,剑出“乱石崩云”。狂涛八剑绝学果然利害,狂风暴雨似的卷到。
阴婆不知身后来人是谁,反正剑气压体大事不妙,顾不得伤人,大旋身鸠首杖猛挥,同时大喝:“滚你的……啊……”
她旋身挥杖斜砸,没想到“乱石崩云”是从下向上进击的,一杖落空掠过春虹大顶门,同时“铮”一声被绝尘慧剑将杖崩得向上荡,空门大开。
春虹双脚到了,脚前头后全力踹得向后倒飞,“砰”一声撞倒了从右面举剑扎向穷酸心口的凶贼。
穷酸感到有人从背部翻跌而过,忍痛大翻身半跪而起,银丝扇下手不容情,先击中阴婆的尾锥骨,第二扇便敲入悍贼的下阴。
似乎在同一瞬间,九幽天魔赶到了,两名星宿早到一步,向还未站稳的春虹伸剑猛挥。
春虹人如落叶,贴地飞滚,剑出“狂风打叶”,两星宿站起,九幽天魔的追电剑已到了他的胸前,冷电彻体,冷叱震耳:“纳命!小狗。”
事急矣!别无选择,无量大真力发如山洪,奇迹出现了,剑靶一顶,“铮”一声撞中了追电剑。
九幽天魔的佛光三昧心法秘学,也在同一瞬间用上了。
远处,许姑娘惊叫一声,飞扑而来。
“砰砰砰砰!”大震使雪地浮动,附近丈余的积雪和尸体,全被罡风震得向外飞,可以看清被冰冻了的黄土地面,两人的左手,皆击中对方的右肩,左肩被巨大的凶猛力道震得的外扭,同时撞击。
人影乍分,石破天惊的一击,把附近的人全惊得失了神,大祸光临。
春虹向后飞退,绝尘慧剑飞掷,“噗噗”两声闷响,撞得身后两名星宿的身躯飞跌三丈外,脑袋和胸骨尽裂。身躯仍向后退,但退势慢了。他感到混身脱力,眼前发黑,接着幽香入鼻,跌入一双纤手里,耳畔听到姑娘的尖叫声:“大哥,你……”话未完,他陷入半昏迷中。
“啊……”惨叫声震耳,死域山人向前扑,绝尘慧剑,出现老鬼背上。
九幽天魔脸色死灰,原先运佛光三昧心法的殷红脸色褪得好快,追电剑也脱手飞出,被一名星宿接住了。他向后急退,退入一名星宿的怀里,哑声叫:“快走!带……我……走……”
四名星宿掩护着他,向后狂奔。
白驹驰到,枣红健马上的四名星宿大叫:“主人,上马!”
扶他的星宿挟着人飞跃上马,九个人五匹马,掀起一阵雪花,如飞而去。
春虹的绝尘慧剑被扔出,力道万钧,一闪即逝,贯入三丈外与许堡主激斗的死域山人的背心,剑尖透胸而过,死域山人向前冲,灰蓝色的长刀猛挥,许堡主看清老鬼的臂前有剑尖透出,弄不清怎么回事,赶忙向侧一闪。
死域山人灵智未泯,但身上已用不上劲,仍向前冲,冲过了白龙的身侧,挥动灰蓝色的长刀,冲向刚击退银冰老叟的睡道人。
睡道人只道右后方来了人,不深思索地顺手拔剑。
“铮”一声跪响,灰蓝色的长刀飞走了,但死域山人的身躯并未停住,撞上了睡道人的剑尖。
“嗯……”死域山人叫,双手抓住睡道人贯入他左肩的剑身,双脚挫倒,怪眼一翻,吁出一口长气。
“天!”睡道人惊叫,他以为自己开杀戒而惊惶。
糟了!银冰老叟在左后方突下杀手,三颗银冰毒珠一闪即至,无声无息来势如电,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小心身后!”许堡主猛叫,手中宝剑突然脱手飞掷。
白龙的三尺六大剑,刚全力挥向睡道人的腰肋,除非睡道人不拔剑,不然难逃此劫,如果弃剑闪避,便会被银冰毒珠所中。
白龙心中狂喜,睡道人死定啦!无量神罡固然可以反震任何外加力道的打击,但他白龙的功力修为又岂同小可?全力一击之下,玄门罡气和佛门的菩提禅功,同样禁受不起他毕生精力所聚的雷霆一击。他心中狂喜,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祥云堡主脱手飞剑,用上了以气驭剑之术,一闪即至,贯入了他的后心。
“啊……”他狂叫着向前仆倒。大剑拂过睡道人的腰肋,中了,他也倒在死域山人的身上。
睡道人果然不拔剑,全力运功硬接他一剑,“噗”一声剑砍伤了睡道人的道袍,但剑却被震得寸断而飞,睡道人用上了无量大真力,神力一进之下,仍然无伤。可是,无量大真力一发即敛,他也未料到歹毒的毒珠已到,三粒毒珠有两粒被迸发的真力余劲震飞,另一颗稍慢一些儿,“噗”一声击中他的左腿近膝处。
睡道人大吃一惊,感到左腿一冷,便知糟了,一咬牙,突然一掌削下,左腿齐膝而断。他转身盯住银冰老叟,银冰老叟正浑身发抖,怪杖落在雪地上,双手艰难地抓住百宝囊,虚脱地口叫:“助我!助……我!我有解……解……药……”
话未完,直挺挺地向后便倒,浑身立僵。被无量大真力反震而回的银冰毒珠,以更快更快的声势向后飞,他骤避不及,一颗毒珠贯入他自己的小腹,自食其果。
睡道人惨然看了断去的小腿一眼,小腿似乎结上了一层白霜,可怕极了。同时,他看清了死域山人背上的神剑,摇头苦笑道:“虽然不是我杀了他,但我仍算是开了杀戒,我怎能不受断腿之报?”
不远处,醉佛倒在香溪鬼叟的身上,手上仍抓住铁木鱼的鱼口,两人都断了气,香溪鬼叟的风雷杖,捣穿了醉佛的小腹,杖仍未拔出,仍死死抓住风雷杖不放。
九幽天魔的白驹,早已远出半里外了,六匹马渐渐缩小。
许堡主指住睡道人,向赶到的红绡电剑惨然地说:“秋华,你派人善后,我去接叔叔。”
他替睡道人裹了伤,扶着睡道人迎向飞掠而来的少林僧众。
午牌初,祥云堡议事厅有一场盛会。大厅的前廊,共有两排尸体。堡中子弟正在加紧制造棺木,停尸处香烟缭绕,每一只尸体都用锦衾盖了。左廊,躺着六七十具尸体,其中有狂儒、醉佛、七煞剑客、黑虎龙威等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名宿高手。右廊,也有四十具尸体,其中有沔阳八豪等武林一流高手的遗骸,也有堡中弟子的尸身。至于九幽堡留下的三百余具尸体,已堆集在堡北,由虚幻庐主熊世辉领着江湖见闻广博的人,正在清查死者的身分,已经找出二堡主李文良、阴婆、遁客、香溪鬼叟、死域山人、白龙、银冰老叟等骇人听闻的人物。这一仗,双方死伤都惨重,武林精英尽失,百年中难望恢复元气。
厅中鸦雀无声,中间一列长案后,睡道人坐了主位,他身后,是一个相貌清臒的老和尚,那是少林的掌门大师觉宗。右首,是魅影阴魔,这位老魔自命轻功盖世,却将上官唯真追丢了,坐在那儿,满脸不高兴。再下首,是许堡主。穷酸的左膝骨已被阴婆砸碎,用木板扎了,仍扶着参与。至于春虹兄弟俩,一个元气未复,一个右肋受伤,也参与了。但坐在左面长案,睡道人在座,他们不能坐上席。大厅的四周座满了堡中的弟子和前来助拳的江湖朋友。睡道人深深吸入一口气,扫了众人一眼,缓缓地发话道:“贫道左腿已断,恕贫道不能站起发话了。首先,贫道将下括苍之后的经过略为述及,其中的安排诸位也可以加以斟酌。九幽天魔的九幽堡,在江湖上知者极为罕少,大多数人皆相信九幽魔域在山东鲁山山区,但找遍鲁山皆一无所得。因此,贫道一面召请昔年好友暗中踩探,分布各地留意他们的行踪,贫道并从河南入陕;从四川走了一圈,发觉九幽天魔本月初一次大举锄除异己的事,立即分头通知各地武林朋友及早趋避。目下,少林的心愚上人,正在陕北山区行脚。武当老宿黑鹏芮柏、石童子宁超,正沿大江搜巫山一带山区。峨嵋的大方道友,在云贵区踩查。雪峰山世外山樵柳权施主,也在湘南山区中辛苦。庐陵西南牧翁蓝天祥和逸叟公羊瑞云,也在闽赣山区中奔忙。但这些人至今迄今未传来任何消息。至于九幽天魔在湖广江右一带活动的消息,得感谢奼女司马姑娘的暗中协助,贫道获益匪浅。而许堡主在九幽天魔身畔所遣的暗桩,更是保全许多武朋友同道生命的有力凭借。这些事,贫道不必多费唇舌了。虹儿!”
“虹儿在。”春虹在下面站起答。
“你可将秘图上的九幽魔域所在地说出。”
春虹精神仍佳,朗声说:“九幽魔域在涪州武隆县之南,彭水县水德北以西,重龙府南川县的东面。那一带丛山起伏,虎狼成群。九幽魔域占地数百里,共分四条峡谷。北面,叫地狱岭,死岭绵亘,松柏参天。南面,叫阴冥路,藤萝高悬,奇峰壁立。东面,叫轮回谷,翠竹插陵天,峭崖苍郁。西面,称极乐天,沙砾死河。四条峡谷,多具有宇内四境的奇异地域,中间奈河自南至北流,流至武隆汇合涪陵江,流入大江三峡。堡四周机关密布,奇门生克神鬼难测,更有白莲教妖术在中作祟,委实凶险万分。”
睡道人命春虹坐下,说:“九幽天魔一日不除,日后也必定再向江湖朋友行最惨烈的最残酷的报复,这次死难在祥云堡的施主们,九泉下也不会甘心。贫道认为,为世人除害,深入九幽魔域永除后患,诸位以为然否?”
经过这次大屠杀,所有的人看清了九幽天魔的可怕实力,群雄心中无不悚然而惊,人心惶惶。假使这次不是倚险以守,用大弩拒敌,又幸有睡道人和春帆兄弟及时赶来,祥云堡群雄可能全军覆没。九幽天魔临走时石破天惊一击,也吓坏了群雄的虎胆。听说要到九幽魔域除去九幽天魔,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做声不得。
许堡主接口道:“兄弟曾和睡仙长谈过,必须群策群力永除大患,方能确保武林今后的安宁。由兄弟邀请六大门派的前辈把守四条大峡谷之外,截杀逃出魔域的悍寇足矣!”
“哪些人负责入堡除去九幽天魔?”有人问。
睡道人用手向春虹一指,说:“由小徒兄弟俩进入,唯有小徒不怕妖术可以入堡。要破九幽魔域的奇门生克,必须将两个人请到,这两人是独脚狂妖和黄山人魔。”
听说不需进入九幽魔域,只须在外打落水狗,群雄精神一振,不约而同纷纷同意走一趟九幽魔域,经过一再参商,拟定了行动的要略。
其一,由少林掌门传至各派山门,克期聚会各派的高手名宿。
其二,魅影阴魔与宇内三奇妖交情不薄,由他到孟嘉山邀请宇内三奇妖。
其三,睡道人自己跑一趟黄山,请黄山人魔。
其四,许堡主夫妇率领群雄克期启程,穷追九幽天魔,希望在途中将人截住。
其五,由于李文良用雷火炸毁了南堡墙,定然已罗致了雷火神魔,绝不可让这可怕的人物先抵返回九幽堡。由春虹兄弟明晨上道,先一步追赶九幽天魔悍寇,能在途中除去九幽天魔当然好,不然必须设法阻止或留下雷火神魔。
其六,奼女司马碧琼,已和九疑老人取得联络,据说九疑老人和蛇魔皆被九幽天魔用毒药胁迫就范,但不甘被奴役,将在沿途留下暗记。指示九幽天魔的行踪,可由奼女和许姑娘同行,相机协助春帆兄弟俩追逐九幽天魔一群人。
计议停当,睡道人立即召集预定为首的几个领队人,即请展示九幽堡秘图,分派各队人马至四条峡谷口会合的路径。路共有三条,一是涪州至武隆,二是由重龙府江津县沿纂江进入南川,三是从涪州至彭水达回谷口,至南面堵戳阴冥路的人,可与南川西路人马一同启程。
最后,如果追不上九幽天魔,在明春正月初五,各路人马必须抵达九幽魔域,动手拦截逃出魔域的人。如果无法得手,可在涪州监视贼人的动静。等候黄山人魔和独脚狂妖到达,初四夜即开始入山行事。
第二天,奼女和许姑娘先行易装上道,像两个村姑。经过一夜调养,春虹已恢复了元气。春帆的五芒珠伤亦无大碍,冒着狂风暴雪,奔向信阳州。四个人分为两起,奼女江湖经验丰实,带着许姑娘走在前面。祥云堡主夫妇和群雄,则在午后启程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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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天魔一群人,昨天连夜冒着大雪到了信阳州秘坛安顿,并派人四出召回走散了的人。午后,他们方飞骑南下,将人分成多批,分散着启程急赶。九幽天魔眼见祥云堡死伤惨重,料定许堡主绝不敢派人追赶,睡道人断了一条腿,春虹被他的佛光三昧心法震伤,敢于追来的人,恐怕不会有。他却未料到春虹并未受伤,兄弟俩毫不放松地赶了下来。离开了信阳,他不怕任何人找他的麻烦啦!居然明目张胆赶路,高据雕鞍四顾。白驹的脚程甚快,跟着的十二枣红马十分雄骏健壮,一行十三人沿官道向两省交界处的武胜关,还有十余里便可进入湖广境地了。远远的,关左看去像两鸡相斗的鸡头在望,官道迤逦而行。两侧十来里是绵亘不绝的雪覆山林,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已经是申牌初,风雪更大了。
白驹放蹄轻驰,十三匹马掀起碎雪。白驹之后,是上官唯真和叶夫子的坐骑。叶夫子是个文弱书生,不会武功,但骑术却相当棒,安坐马上神定气闲。
前面出现了一座松林,官道穿林而过,林南端,便是距武胜关还有十里地的十里亭,再往前四五里,便是信阳与应山县交界处,也就是湖广河南的分界所在。官道开始往上爬,但坡度不大,雪深尺余,马匹仍可缓缓赶路。
十里亭在松林尽处一座小丘下,出松林向右一折便到了,出了林,便看到亭前的拴马桩上,挂了八匹坐骑,亭中有人影晃动,显然有人在内暂避风雪。亭后有一条小径,通向里外一座村落。亭左右,是一丛占地百亩的杏林,光秃秃的杏枝上积雪摇摇欲坠,林下由于枝丫低垂,视界仅可及十余丈外,白驹驰出松林,奔向十里长亭。蓦地,林中彩影乍现,抢出一群劲装女人奔向坐骑,一群背系长剑,外罩彩缎连帽披风,共有八名之多,其中之一手脚迟钝,挣扎着扳鞍上马。双方相距已不足十来丈,怎去的了?九幽天魔一声长啸,白驹突然飞射而出,不等女人们上马,白驹已挡住了亭南官道。
“留下!白香主。”白驹上的九幽天魔沉喝。
十三匹马左右一抄,围了十里亭,骑士们飞跃下马,只有叶夫子仍在马上坐安不动。亭前的八匹马全放了缰,八个女人八方分立,面对九幽天魔的女人,赫然是东南香主花魔白玉珠。手脚迟钝的少女,是脸色枯黄的如霜姑娘。
杏林深处,一个反穿羊皮袄的英俊年轻人,正爬伏在深雪中,一步步向林缘接近。
武胜关方向,一个身材高大,穿玉色道袍,却剃光了头的老年人,正举步冒雪赶路,距十里亭不足一里了。这些人腰中挂了一把长剑,背脊上有一个包裹,灰白色花白头发,修长剑眉入鬓,方脸大耳,满脸红光,三绺拂胸长髯已泛灰白,但脸色看去却不像是老年人。红润光滑皱纹甚少,飘飘出尘的气概,说明他是个风尘奇士。
九幽天魔怒容满脸,距花魔丈余处站住了,沉声问:“白香主,关于令嫒之事,你可能问明了?”
花魔的媚目掠过四周包围的人群,神色檩然,强笑道:“李堡主,本香主已问过了。”
“这次进攻祥云堡,落得如此狼狈,全出于令嫒之所赐,你打算怎样?”
“堡主请明尊意,本香主洗耳恭听。”
九幽天魔咬牙切齿道:“请两位弃剑受制,带回敝堡之后,听凭公决,兹事体大,本堡主还不想在这时独断专行。”
花魔摇摇头,断然拒绝道:“李堡主,你无权管本香主的事。小女上次随你赴饶州府,是你自愿携行的,你既然在饶州府胆大包天不顾后果辱及小女,被魄影阴魔擒走,你还有何面目向本香主交代?小女一介弱女流,在魅影阴魔的威迫利诱下不屈服,也是情理中事。该怨你九幽天魔,连一个小姑娘都无法保护,你怎配在江湖叫名号,哼!东海奇域的人,第一次蒙受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不找你算账已是万幸!”
“哈哈哈……”九幽天魔狂笑起来,笑完说:“白香主,你何时变得自命不凡起来了?本堡主不愿和你废话,你说,你是识时务解兵刃受制呢,抑或是要本堡主亲自动手?告诉你,真要本堡主亲自下手,你将后悔无及。”
花魔脸色一变,正待发作,但看了九幽天魔的乖戾神色,和附近大汉们狞恶凶猛的目光便强忍怒火说:“如果你认为本香主罪有应得,本香主和你到张教主前说理。”
“哈哈哈哈!告诉你,张教主已管不着李某的事了,这次进袭祥云堡,他只派了七个人来,毫无用处,李某何必替他打江山?江山人人爱,我李文宗自己不知道要?李某到了武昌之后,立即派人北上建坛,不消一年半载,七星旗将取代杏黄神符。你要李某和你万里迢迢至山东申诉?大笑话!用不着了。”
“怎么?还未举事,便想计算张教主了?你……”
“不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替我那拜兄取,不如我自己取好些。别废话了,你已没有机会了,还是乖乖受制。”
“如果本香主说不呢?”
“笑话!别耽误赶路。唯真,拿下她!”
“属下遵命。”上官唯真答,突然飞扑而上,伸手便抓。
一名侍女倏然截出,挥掌疾砍上官唯真的左肋,叱道:“慢!接我小聪一掌。”
上官唯真没理她,左袖突然外抖,“拍”一声暴响,小聪“嗯”了一声,飞贯丈外,“砰”一声冲倒在雪地上向前滑。右臂骨断肩碎,右手摇摇晃晃,倒下了。这才是上官唯真的真才实学,一袖便伤了比武林一流高手毫不逊色的小聪。
花魔大吃一惊,向侧急闪,电芒一闪长剑出鞘,凶猛地展开抢攻,眨眼间便攻了八剑之多。上官唯真神定气闲地左闪右避,若无其事地连让八剑。但他双目中,却泛起凛然的神色,显然故作从容,因为他用奇快的身法避剑,并不敢太欺近,只在剑头前闪动,对花魔诡谲而霸道的剑法有所顾忌,连退丈余。
花魔攻到十三剑,上官唯真突然一声冷叱,从左闪电似的抢近,以剑芒旁切入,宝剑突然出鞘,剑啸入耳,电芒突现神奇的虹影,扭曲着旋舞而进。
“铮铮!铮!”双剑相触声震耳欲聋,人影急进急退。看不清招式,难辨剑影,刹那间,花魔不但退出了迫进的地段,反而倒退八尺之远,风雷隐隐,剑气慑人,电芒突然切入花魔的剑影中,响起两声古怪的裂帛响,人影中分。
“哎……”花魔惊叫着飞退。
“此路不通!”后面有人叫,是鬼爪霍天奇和厉魄古祥两个怪物。
“你是什么东西?接着!”两名侍女却突然进击,三把剑和一根没有幡的铁杆闪电似的接触,眨眼间胜负立判,四个人凶猛地相搏,互下杀手,只一接触间,上盘兵刃相接,下盘暗器扬威,子午绝命针和追魂镖相对急射,相距太近无法闪避,在狂叫声中,“砰砰”数声大震,四个人撞在一块儿,兵刃入胸暗器入腹,全倒了。
也在同一瞬间,上官唯真连挥三剑,每出一剑迫进一步,恍如金蛇乱舞。每一剑花魔惊叫一声,三剑乍完人影亦止,花魔的左肩右胸,出现了两道半尺长剑缝,剑垂在身侧,脸色死灰。
“要活的!”九幽天魔叫。
另三名侍女同声惊叫,冲前抢救。如霜却叫道:“放了我母亲。李文宗,一人做事一人当,杀剐悉从尊便,我跟你们走。”
九幽天魔冷笑一声道:“你在作梦,拿下!”
六名大汉疾冲而上。上官唯真长剑一撇,打掉花魔的剑,飞起一脚,踢中花魔的丹田穴,伸手挟了就走。如霜还来不及拔剑接招,一名大汉已一闪即至,连环三劈掌便把她劈翻在地,拖起便走。其他五名大汉伺候三名侍女,不片刻便刺死一名活捉了两名。
九幽天魔一跃上马,喝道:“快走!”
两名大汉将两名同伴的尸体搁在马背,十三匹马向南冲,不远处出现了穿玉色道袍的孤单客人,十三匹马毫不顾忌地掠冲。孤客侧身闪至路旁,讶然向这些骑士注视。
“叔叔!救我……”被上官唯真挟住的花魔大叫。
孤单客人大吼一声,身形突渺,却在马群中现身,剑芒飞腾。
马儿长嘶,惨叫声大起,五匹健马凶猛地踣倒,鲜血像暴雨般飞洒。
上官唯真的马没有倒,他拉住花魔飞跃下马,用花魔作兵刃,凶猛无比奇快绝伦地向攻来的剑影猛挥,大吼道:“谁敢讨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