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煞迫近春虹,还来不及出手,一声怪叫,丢了春虹,闪电似的扑向乘机逃走的青云兄。
春虹怎肯让他如意?一声厉吼,如影附形截出,狂涛八掌的“乱石崩云”出手,奋起狂攻,截住了。
“该死!”恶煞厉吼,双掌幻起三五个虚虚实实的幻影,向攻来的掌影猛封硬抢,下手不留情。
罡风怒吼,劲道如山,两入硬各挥五掌,乍合乍分,脚下的枯草断枝向八方激射,气流发出了刺身厉啸。
“叭叭叭叭!”人影倏分时接掌声几乎同时传出,可见两个高手速度之快,委实骇人听闻。
恶煞连退三步,哼了一声,又向奔出丈外的青云兄追去,喝声刺身:“叛徒,你去得了么?”
喝声中,他一掌迫出。
枯草中,突然升起一个灰色的幽灵。
春虹被震二丈外,但他受得了。为了抢救青云兄,他毫不考虑自身的安危,身形未定,人已再次前冲,大吼道:“老狗该死!”
“哎……”青云兄厉叫,被掌风拍翻在地。
恶煞正待抓人,春虹已到了他的身后,剑影近身,龙吟震耳,他已知道春虹有绝尘慧剑不想用肉掌冒险,冷哼一声,大旋身长剑已经出鞘,“回头望月”以攻还攻,剑尖从春虹的剑影右侧射入,快极,似乎已递近春虹的耳根了。
“铮铮!”龙吟虎啸的金铁交鸣声中,最后一声即是裂帛响。
人影倏分中,两人同向侧方斜飘八尺外。一方黑袖被剑气迫射丈外,然后飘然下坠。
恶煞吃惊地盯了右手下方的断袖一眼,一声怪叫,左手在左腰间一抄一扔,一支夺魂无常镖射向刚爬起奔去的青云兄,同时疯狂地扑向春虹,连攻七剑之多。
这家伙恼羞成怒,被春虹一剑划断了他的衣袖,他总算开了眼界,狂傲之心消失,眼中透出了重重杀机,要杀春虹找回脸面了。同时,他知道已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必有一番恶斗,怎可让堡中的叛徒乘机逃走?所以决定先取叛徒的性命,再对付春虹。
突然出现的幽灵,发出一声奇异的怪笑,一闪身便到了青云兄的身侧。
青云兄被掌劲推翻,伤上加伤,虽强忍痛楚爬起逃命,但只奔出两步便不支倒地。
无常锥到了,他背后没有眼,不知死期已至。
灰影一闪即至,两人齐出。
青云兄人向前扑,右手抓紧从肩上拨起击来的无常锥,向后扔去。真巧,飞射向连连进攻的恶煞后心,但力道全无。
灰影双手已到,右手拂出,恶煞打出射向青云兄后心以及青云兄扔出的两枚无常锥,同被他三个指头夹住了。右手同时抓住了青云兄的腰带,一把提起道:“你的身手差得太远,怎能应付黑道第一巨魁。乖乖别动,我带你离开险境。”
说完,挟着人往林中去,在林缘略一停顿,扭头注视在拼斗的两人,片刻重新举步入林,自言自语道:“不错!姓朱的可能真遇上对手了。”声落人已隐入林中不见,如同幽灵幻影。
春虹面对恶煞疯狂的进击,一步步向后退。他感到恶煞的剑法凶狠有余,灵巧却不足。与宇文书麒比较,书麒的攻势迅捷绝伦,诡异灵巧。而恶煞出力沉猛,潜劲如山,凶狠泼辣为前所未见,每一剑都是致命一击,不易招架,锐不可挡。短短两天半,他总算遇上了两个异常高明的剑术名家。
对方即以凶狠见长,他采用诡异灵巧应付,迅捷闪避。他灵活进招,十分险恶地接下了七八次狂攻,右胯刮掉了一层布帛,危极险极。先前出奇招削掉对方的长袖,这时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恶煞已全力进攻,不敢丝毫大意,几乎令他抓不住进击回敬的机会。恶煞的修为果然惊人,掏出了真才实学。剑上所发的内劲,使他的剑尖不时外扬,准头极难抓住,所以接了七剑他只能回敬了三剑,没有机会用上绝尘三剑,时机未至,他也不想过早使用。
“呔!”恶煞第八剑出手,一点寒星迎面飞射而至。假使往后退,寒星必定下沉追袭,定会刺入胸口。如果往左让手,寒星定会化为虹影,跟踪折射,十分凶狠霸道。
春虹的剑尖已被震飘至右外侧,恶煞竟敢放胆直迫中宫而进,力贯掌心,扭身转向右移。
剑挥出,他感到虎口一震,身躯晃到恶煞的背后,对方剑上传来的浑雄力道凶猛绝伦,攻势一缓一震,身形已震动。他立即借力飘出,剑上传出了沉雷似的震鸣,连人带剑向右飘。
恶煞果然变点为拂,如影附形袭到,剑划一道虹影,一闪即至。
机会来了,果然等到了空隙。
“接着!”他怒吼了,绝尘三剑终于抓住了出招的好机会。
可惜,恶煞却半途收招,怒叫如雷飞射入林,追踪灰影去了,接着叫吼声震耳:“留下人,谁敢在我恶煞朱东海头上动土?”
“大哥,该走了。”姑娘轻叫。
“不!那个叫青云兄的人我必须替他尽力。”春虹说着掠入林中。
灰影挟着青云兄,冉冉而去,速度骇人,在林木中轻轻飘动,始终保持距恶煞三丈左右,不让恶煞有发射出无常锥的机会。
春虹背上有人,肋下有伤,而恶煞的轻功也出类拔萃。林中转折出乎意外,不能放开脚程,所以他虽有武林中的轻功绝学,很难拉近距离,追了三五十丈,保持三丈左右。
他一面追,他一面想:“我非击倒他不可,我要取那人要给我的小布包。”
追人,手上有兵刃会碍事,他的剑早已入鞘,便在百宝囊中掏出黑僵尸打他的旋形怪镖,叫喝道:“打!”其实他并未打出,脚下加劲。
恶煞穷追灰影,正追得心中冒烟,也正想使用夺魂无常锥,喝声传到,他全力前行。他是暗器行家,根本不睬春虹喝叫,双方以奇快的轻功前掠。相距三丈,从后面发射的暗器是无法追上的,即使追上了,力道也不足以伤人。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前面的灰影上,手中共抓三枚追魂无常锥,找机会出手。
并不见有暗器追来,他心中冷笑,认定春虹年纪轻轻,发暗器的力道有限,定然追不上他的轻功。
机会来了,前面有两颗大树阻道,灰影向右稍移,这是灰影必定会从右面绕的征兆,极难得了。
果然不错,灰影向右跨出。
恶煞大喜,脚下全力纵出,这刹那间,便追近了八尺左右,已到了两丈内了。
“打!”他怒吼,扭身双手一挥,两枚暗器分袭前面的黑影,和后面的春虹。
春虹也突然止步,旋形怪镖在他一声沉喝中出手。
黑影不见了,并非从树右绕走,而是贴在树干上,两枚无常锥亦同时打出,一闪即至。
三人几乎是同时打出暗器的,也几乎是同时止步,同用暗器袭击,快得令人无法看清。
“哎……”春虹惊叫,左胸挨了一锥,胸肌划中,鲜血如注。假使他不见机转身躯,无常锥必定贯入胸中,不死才怪,危极险极,他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无常锥仍向后飞,“得”一声钻入后面一株合抱粗的树干上,入木五寸,发射的劲道骇人之极。
“啊……”恶煞在同一瞬间狂叫出声,黑影打出的两枚无常锥,一枚钻入他的左腿,一枚在他腰背擦破一条血槽,贴脊骨擦过,伤得不轻,叫声中,他向前仆倒。
黑影毫发无伤,两枚无常锥擦树而过,全部落空。接着,黑影一闪,到了恶煞身旁。
恶煞仆倒在地,火速拔剑侧滚。
晚了,黑影一脚踢出。“噗”一声剑飞走了,手腕挨了一击,接着,黑影第二脚又到。
恶煞果然了得,反往回滚,但没有灰影快,只逃过致命一击。原踢向肋下的脚尖,踢在他的后背左琵琶骨上,凶猛沉重的力道,将他踢得飞滚八尺外,“砰”一声暴响,脑袋撞在一株树干上,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灰影大概认为满意了,扭头便走。
春虹的惊叫声,令姑娘心胆俱裂,急问道:“哥,怎样了?”
春虹抓一把药掩上创口,苦笑道:“这家伙的暗器可怕极了,他也挨了我一记,我不要紧,皮毛之伤而已。”
他的旋形怪镖钉在恶煞的右臂侧,伤肉而未伤骨。一锥还一镖。
灰影冉冉远去,却飘来他的声音:“要想找九幽天魔,到青城九顶域找贫道青城丹士。这人我带走,他身上有九幽天魔域的入堡秘图。小伙子,向南脱困,狂儒皇甫小辈在那儿接应,好自为之。”
春虹吃了一惊,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不问武林是非,已臻至登峰造极之境的青城丹士,九顶仙域的主人,会突然在江西龙虎山附近出现。
“晚辈将专程前行叩请老神仙道安。”他回声道,青城丹士却早已不见了。
他心中一动,大踏步向恶煞走去。恶煞已经昏厥,躺在那儿像条死狗。
他拔出绝尘慧剑,左手擦亮火折子。
“大哥,你干什么?”姑娘问。
春虹呵呵一笑,道:“小妹,别误会,我不会杀半条性命的。鬼谷坪只有这个凶魔,不会有旁人,火折子绝不会引来恶贼,如果附近有人,早就该来了。”
“那么,你干什么?”
“为了救龙虎山的老道,我要将青城丹士前辈的话留在这儿,借恶煞的口传信给二堡主,岂不甚好?”
“那么,你……”
“为了救龙虎山的老道,我要将青城丹士老前辈的名号留在这儿,借恶煞的口传信给二堡主,岂不甚好?”
他在恶煞昏倒的树干上,用剑刻出一行字:“唇亡齿寒,焉能袖手?青城丹士。”
刻到最后一笔,“嚓”一声轻响,一段松枝插入“唇”字的上方,微风凛然。松枝上,吊着一个小纸包,奇香扑鼻。接着,熟悉的声音入耳:“小伙子,你很坏。杀了那狗东西,不然后患无穷,将会送图人前功尽弃,日后进九幽魔域难比登天,切不可存妇人之仁。贫道跟踪这位送图人已有三月之久,才知他确是真心。目下不得不带走,如果将图留给你,时机未至反而偾事。给你两颗金丹做见面礼,最好能用龙骨煎汤送服,你将受用不浅,小小内外伤更见成效。好自为之。”
声音渐传渐小,显然青城丹士一面走一面说,最后几字,可能已远出半里外了。
春虹收剑熄了火折子,向青城丹士的去向拜了两拜,将纸包中的金丹纳入怀中。
他面对昏厥的恶煞朱东海,心中为难。他能向毫无抵抗力的人下手?
“大哥,不可自误。”姑娘低叫。
“我……我……”
“留这个恶贼活命,不知会牵连多少人,一路哭不如一次哭,杀一个可以多救几个呀!”
春虹一咬牙,力贯指尖,在恶煞的眉心上点了一指,吁出一口长气,扭头便走。
到了鬼谷坪南面石碑附近,仍不见有人出面阻拦,不住嗅到呕人的血腥,可能龙虎山的老道在这儿断送了多人。
天色不早,东方天色已泛出淡淡朝霞的光芒。空中,还不时可听到隐隐的暗号声。
他不走小道,向西绕走,他打算倚靠狂儒,狂儒虽名列八怪,论真才实学,并不比他高明,何必寄望?
绕过第三座山腰,往西看,五六里的丘陵星罗棋布,合抱的大松树散落其间。更远处,冬耕后的田野死气沉沉,一些村落零落地出现在远处,炊烟袅袅上升,鸡犬声隐隐可闻。风止了,又是一个大晴天。
他心中渐定,心说:“先找一处市镇安顿,看看小妹的掌伤有何变化。再就是买些龙骨来煎汤。”
龙骨,也就是出土的古代兽类化石,据说可以治跌打损伤,药材店里可以买得到。
他向山脚走去,降下一座楠竹林。竹林的每株竹皆粗逾海碗,参天直上,微风吹过,吱嘎作响。人走其中不碍事,而且视度可以远及数十丈外,地面只有及膝的蔓草枯藤;按理,走在竹林中十分安全,不虞人埋伏暗袭。
楠竹林与苦竹麻竹不同,每一株皆参天直上,而且每年的春冬两季,皆由林主挖出售卖,极少有成丛迫生长的情形,人在林中行走,毫无困难。春虹必须下山,走竹林取为安全。
走了一半,后面突然传来竹哨声。这种啸声他不陌生,吃了一惊,心说:“他们追来了,光天化日,不易逃脱,我得快走!”
竹林视界广阔,他能看到有人。这些人是早已藏在林缘等候的高手,老远便发现了浑身血迹背着人逃命的春虹,等春虹下去不久,便发出了警讯,通知附近的人赶来拦截,想得到要糟。
春虹机警万分,啸声一起,他便撒腿狂奔,向山下如飞而去。他必须找到村镇藏身,通都大邑更好;谅九幽天魔的恶贼爪牙,也不敢在人烟稠密处横行霸道惊世骇俗。
竹啸的响声此起彼落,愈来愈急,危机来了!他一面展开轻功急赶,一面问:“小妹,伤口和骨内有何感觉?”
姑娘长叹一声,苦笑道:“伤口仅麻麻的,骨内已无异状,只是浑身软绵绵的,力道全无,可能我已失去苦练有成的先天真气。”
春虹拍拍她的手,道:“好现象,少林武当的圣药果然名不虚传,你得救了。浑身酸软,这是骨内经过寒冷和高烧之后元气损伤,只须调养十天半月便可复原,不必担心。”
“但愿如此。大哥,我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
“小妹,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谢?”
说着赶着,他已到了山下竹林边沿。竹林外,是一座杉树林。昨晚狂风大作,天空中有云层,按理地上便会有霜。但山下其实并未刮风,地势低水气沉,竹林边缘已可看到霜影,掠入杉林,看到杉叶上结了白白的一层浓霜,脚踏到树叶上,“克嚓嚓”,响声震耳。
天色大明,第一道朝霞洒下了金黄的色彩,照在霞影上,反映出五彩光华。
钻出杉林,沐浴在朝阳中,到了一处丘陵起伏,杉树苗高仅尺余的新林区。新林区广约三四十亩,向东南两端延伸,最宽处约有三十丈左右,窄小处也有二十三四丈,中间小丘起伏,但丘高不过五六尺而已,视野极广。
矮杉树中全是枯草,铺上一层洁白如银的浓霜。林区两侧,是已凋的杂木林和樟木林。这是山麓的林区,都是附近村民的产业。
春虹掠纵如飞,急射入林,小杉不碍事,他全力急赶。经过一夜厮杀狠拼的他,一纵之下仍可远达三丈左右,不片刻便赶了数十丈,登上一处高起的台地。
蓦地,他站住了,台地是山脚的一道地层,是小杉林的一部分,杉树枯草中,出现了不少靴印,被踏中之处,霜溶得快些,所以一看便知,这儿不久以前有人在这一带活动。
“哈哈哈哈!等着了,鸟儿进了笼,鱼儿入了网。”右侧杂树林中,传出了令他心中狂跳的声音。
左侧樟木林中,人影又现,灰绿色外袍,是一双似乎森森眨动的怪眼,是外面绕了布的拐杖蛇魔卫心照。老家伙大踏步往外走,道:“上次你小子不怕蛇,老夫确实被你搞糊涂了。这次试试,我老人家不信邪。冬天了,这地方召不到蛇,蛇都睡了觉,我老人家这两条金角螣蛇却不会睡觉的。哈哈,小子,别来无恙?”
右面最先出现的家伙,正是干猴似的九疑老人,火眼金睛精光四射,不住狞笑,也走出林外,接口道:“玩蛇的,你他妈的别再献世。”
“怎么?九疑老鬼。”蛇魔怪叫。
“哈哈!瞧,这小辈浑身是血,昨晚大概是闯过鬼谷坪,碰了黑僵尸的硬钉子,已经半条命了,你我堂堂一代老名宿,打落水狗已不够光彩,你难道还不敢用真本事硬功夫取胜,还用得着蛇?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日后不贻笑武林才怪。”
蛇魔老脸微红,讪讪地道:“好吧!不用蛇并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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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虹发现九疑老人和蛇魔之后,按理他该急冲下山,两个老恶贼想将他拦住,恐怕不会太容易。但他没走,站在那儿发怔,抬头向天,虎目中突然滚下两行清泪。
由蛇魔提起用蛇的情景,他想起了曾和他结了孽缘的如霜。在云嵝中,如霜给了他一颗龙珠,那次不但惊走了上千条毒蛇和金角螣蛇,也吓走了蛇魔和九疑老人。这颗珠,他仍带在贴身内衣,舍不得丢掉,如霜在他的心中,仍然有分量,虽则她已是他杀兄屠弟的生死对头。在口中,他恨死了如霜;但在内心深处,强烈的仇恨之火,烙不掉如霜在他心中的爱恨。
事到如今,他仍难相信往日对他深情款款的如霜,会做得那么绝情。爱得那么真,怎能在他假死之后,便下手杀他的兄弟?这鬼女人为何变得那么快?
他痛苦地吁出一口长气,咬紧牙关,双手的肌肉不住抽动,他感到手指甲快要嵌入掌肉中了,握得太紧啦。
“如霜,你既是奉九幽天魔之命来杀我全家的人,为何要给我一段情来折磨我?”他痛苦地低呼。
姑娘并不知他从蛇魔想起了如霜,大感讶异,大敌已至他却不走,最后却叫出这些话,她也感到惨然,低声道:“大哥,如果我没料错,你对白姐姐并未能忘情。不要折磨自己,找白姐姐问问原因,好么?大哥,我愿伴你走一趟天涯,找到白姐姐……”
春虹却一咬牙,哼了一声,大声道:“不!我自己会找她。”
已走近至三丈从左右接近的两老鬼,被他这两声大叫吓了一跳,站住了。
爱与恨纠缠不清,难遣难排。春虹一肚子爱恨交煎的怒火毒焰,竟找到两个老鬼发泄了。他挪了挪绝尘慧剑,拭掉眼角泪水,突然仰天长啸,啸声如殷雷狂震,远传十数里,将他的感情传入天宇之中。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饶州府,如霜也陷入绝境之中,也仰天悲号,哀伤地叫唤着他的名字,泪湿衣襟。她已落九幽天魔的魔掌中,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其中详情,下文自有交代。
九疑老人火眼乱翻,愕然问:“咦!你小子穷叫什么?是召集党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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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有一条古道,从西北蜿蜒而来,折向西南。西北至饶州府管辖的安仁县,西南至积翠岩。积翠岩也就是望姑山,据说张大师张镇曾在这儿栖止,与一些仙侣在山上迎接麻姑,经常在峰顶翘首而望,所以叫做望姑山。山距龙虎山有六十里,是安仁贵溪两地古径会合之处。
古径中,一个穿了破棉袄包了头巾的老村妇,点着一根小竹杖,和一名中年村姑走在一块了。村姑是棉裤棉袄,花巾包头,手中挽了一个长包裹,一手挽着老太婆,一步步从望姑山方向往这儿走,刚到山脚下。
啸声传到,老太婆站住了,眼中神光一闪,道:“啸声凌厉,上面可能有人动手。”
“禀主母,要上去看看么?”
“山的那一边,是西华山鬼谷坪,全是李文良的人。”
“也许有老爷的朋友上面被困哩。”
“不会的,没有人会帮张天师的忙。”
“会不会是狂儒?”
“这……狂儒昨晚在马鞍山和我们分手,他说李文良已得到消息,撤回十面埋伏,在生命谷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们上当。我们实力委实太薄弱,只好通知张天师小心戒备然后退出。他为了寻找广信葛家那位小道士,已绕回贵溪。他鬼精灵,不会上当的,那啸声不是他所发!”
蓦地,山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破空而出。
“有人遭殃了。”村姑摇头叹息。
老太婆突然离开了地面,道:“小秋,上去瞧瞧,不听招呼不许动。”
村姑将包裹打开,问:“主母要用凤剑么?”
“你带着,走!”
说完便走,两人似电光一闪,便隐入路侧林中不见,好俊的轻功,好美妙的身法,怎像是土老太婆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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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虹仰天长啸后,不理睬九疑老人的话,突然大踏步向山下走去,步履沉着坚定,旁若无人。他料定两个老鬼必定会阻拦,谁拦他谁便是第一个死对头。
两个老鬼一打眼色,两面一分,绕旁侧越过,劈面挡住了,蛇魔怪叫:“小子,你不能走。”
春虹站住了,冷冷地道:“诸位,咱们无冤无仇,你们虽一再来找在下的麻烦,在下并不在意计较。告诉你们,在下与九幽天魔势不两立,不想和其他江湖朋友为敌。你们,假如是九幽天魔的走狗,可以动手了。如果不是,请让在下走路。”
说完,从容举步。
两老魔你看我,我看你,没做声,春虹已大踏步走了。
“站住!”九疑老人神色肃穆地叫。
春虹在八尺外止步,一字一吐地问:“你们是九幽天魔的走狗?”
“你是不是广信葛家的人?”九疑老人反问。
“在下是广信葛家的老二。”
“葛春帆是……”
“是在下的大哥。”
九疑老人哼了一声道:“那就对了。”
“广信葛家与你们有仇有怨?”春虹厉声问。
“无仇,无怨。”九疑老人直率地答。
“那么,为何找我?”
九疑老人语塞,正难以作答,左右林中倏扬人影,接二连三出现。
左面,出现了安庆五义的四个人。再就是一群黑衣大汉,一身黑绸子轻装。右侧,吓坏人,有奇丑无比的鬼女人廖春萍,阴阳怪气的青羊羽士、惨白无色的白吊客寇天风,另一个使一根大狼棒凶猛狞恶的大个儿,一看便可猜出是五凶的老四天狼蔚良臣。再一名是女的,千娇百媚貌美如花,穿一身红色绸劲装,火辣辣的,手中握住一把红绸,有两支小剑尖伸出掌心,见兵刃如见其人,她是五凶的老五,俏狐狸文蕙芬。她的绸带剑是活招牌,使用这种怪兵器的人,世间并不多见。五凶全来了,将有好戏上场。
更远些,潜翁司空平懒洋洋地倚树而立。一群锦衣大汉拥着屠龙客包秋山父子,拦住下方的去向,虎视眈眈,包少堡主的眼中,冒出了怨毒的火花。
这些人中,只那一群黑绸子轻装的人最抢眼,一个个雄壮如狮,慓悍凶狠,共有八十名之多,并排而立,黑压压一片,令人望之心中发冷。
这些黑绸子衣衫春虹不陌生,昨晚见得太多了。
“九幽天魔的人到了,今天我大难临头。”春虹心中暗叫。
黑色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半百年纪的凶猛大汉,“唰”一声抖出一面黑色七星旗,高举过头顶大声道:“今天是十一月初一,本堡的英雄开始大举,今后不必隐藏身分。奉堡主金谕,着本堡弟子勇往直前,无畏无惧,众志成城,共谋富贵。七星高照,受命于天!”
所有的人除了五凶之外,全都举起了右手。
九疑老人和蛇魔略一迟疑,但仍不情愿地将手举了起来。
大汉将七星旗连挥三次,大吼道:“七星高照,受命于天!”
“七星高照,受命于天!”所有的人皆同声大吼。
一切都明白了,九疑老人和蛇魔,都是九幽堡主的走狗,连屠龙客也不例外。
老疑老人和蛇魔脸色难看已极,叫了之后,悄然两侧退出丈外。
鬼女发出一声怪笑,道:“我的天,看来,咱们这些三不管的人,过几天要活不下去了?”
“是的,有人要管咱们。”青羊羽士阴森森地发口。
“五凶大概不得不见风转舵了。”白吊客也阴阴怪气地叫。
“怎么?你要投降?”鬼女问。
“咱们无法和他们论短长,谁不怕死?我怕,我只好上九幽天魔这条贼船。”白吊客答,扭头便走。
人太多,春虹心中暗叫苦,但他一咬牙,泰然举步从两老鬼让出的空隙中向山下走去。
“站住!”一名黑衣人大叫。
“站住!广信余孽。”安庆五义之一也同声大叫。
春虹置之不理,仍泰然举步。
“呔!”黑衣人怒吼,冲上、拔剑、出招,“白虹贯日”砍向春虹的后脑骨。
人影一闪,剑虹飞射。春虹拔剑、转身、出招、伤人,再突然转正身形。“砰”一声,他掷剑入鞘,再从容举步,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快!快得令人眼花,谁也未看出他是如何出招伤人的。
黑衣人向侧冲出两步,上身一仰,“噗”一声长剑落地,左眼成了一个大血洞,左手刚按上眼眶,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已从他口中发出,“砰”一声跌倒在地,手脚一阵抽搐,死了。这一剑贯穿了头颅,怎能不死?
安庆五义中,老大翻江龙死了,四个人眼中怨毒之火炽盛,老二大叫一声,拔出分水刀大吼道:“为大哥复仇,向这小狗索回血债,上!”
“上!”四人拔兵刃同声大吼。
“杀!”四个人狂呼,挥舞着兵刃向前了,像一群疯子,也像一群饿狼,呐喊着飞扑而上。
春虹已横下心,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看破了生死而不怕死的人,面临必死的危境,将是最可怕的人;所谓困兽之斗,这头兽必是最凶猛具危险性的兽,除非断了气,绝不会听由宰割的。他目下的心情便是如此,谁接近他都会受到他凶猛无比的疯狂袭击,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会不顾一切将对方置之于死地。
四个人同时冲来,呐喊声惊心动魄。但他似若未见,仍大踏步向前走,虎目中寒光四射,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紧闭着双唇,一双虎掌的十个指头不住收放,看去像一头正待扑出的受伤金钱大豹,凶狠、刻毒、阴险、残忍,各种可怕的危险表情,都可以从他沉静冷酷的神色中看出,他身上每一颗细胞都具有可怕的爆炸性。
四个人冲近至身左丈五以内了,他眼中凶光更厉,但仍未转头,脚下沉重地举步,对即将近身的四个人似若未见,他走他的路。事实上,四个人所接近的方位,只可能出手的距离,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杀”!四人怒吼,扑上了,同时飞鱼刺、银镖、神箭等,一刹那出手齐向春虹集中攒射,四人不顾一切地疯狂上扑。
“这家伙可怕!”九疑老人紧张地叫。
人影如电,疾升疾沉,他发动了,在暗器快近身时身形上升,暗器像一群蝗虫从他脚下飞过。后出手的两枚亮银镖,却钉在他的大腿外侧,他仍未能完全躲过成群暗器的袭击,原因是他要杀人,并不想完全躲避暗器,以最少的创伤,换最大的代价。
一升一沉,恰巧四个人已经冲到,兵刃齐集,他落在四人的中间。
“呔!”他发出了震天大吼,剑影漫天。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震耳,人影急旋。
突然间,人影倏止。
“啊……”惨叫声刺耳。“噗噗!”有人倒下了。
鲜血洒在杉叶枯草上。银白色的浓霜染上猩红的鲜血特别扎眼。两条断胳膊抛出三丈外,兵刃跌散在鲜血上。
先例了两个人,第三个人冲出丈外,“嗯”一声轻叫,以手掩住胸口,晃了两晃,“砰”一声仆倒在地,双脚不住抽搐,双手一阵乱抓,几次似乎挣起了身躯,前后却突静止下来。
最后一个人右手断了,踉跄站稳,死盯着春虹,眼珠子渐向外突。良久,突然吁出一口长气,像一截木头般突然倒地,瞪大眼张大着嘴,好像在向苍天呼叫,气息已绝。
春虹站在中间,头上的道髻已被打散,长发披头,髻尾垂至腰带,乍看去像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加上了浑身血迹,他成了一个怪物厉鬼。
从头发的空隙中,可以看到它苍白的脸孔,双腮的肌肉在轻微痉挛,依稀可以看到大眼睛的凶光,从发髻隙中射出,阴森森的令人望之生悸。
他背上的许姑娘,惊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知道,任何声音皆可扰乱他的神意。他手中的绝尘慧剑,血在剑尖凝集,一滴滴往下掉,片刻间便血迹全消。
“嚓!”他掷剑入鞘,脑袋一扭,长发飞荡。他冷冷地阴森森地向四周搜视一遍,然后仰天吸入一口气,拔出腿上的两只银镖瞧了瞧,手一松,让镖坠地。
“嚓!嚓!嚓……”他一步一顿,向山下走去,每一步似乎重似千斤,杉叶枯草在他脚下发出轻响。
四周寂然无声,数十双眼睛齐向他集中,空气像是凝结了,紧张的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先前在山下出现的老太和村姑,出现小杉林最下端,隐身在林缘的树木中,向这儿注视。
四周的人群,零落地向前缓缓接近,以春虹为圆心,一步步向圆心集中,并且跟着移动。
春虹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看不见他的脸孔。背上的许姑娘梳了三个髻,穿了破道袍,脸上污秽变了本来面目,任何人也难看出他俩的身分了。
“嚓!嚓!嚓!”他一步一踏实向前走。
远处,老太婆向村姑道:“这个奇异的人,身上背了一个女人哩!他腰带上所插的剑,你看像不像绝尘慧剑?”
“小婢看清了,正是绝尘慧剑。”
“糟了,姓葛的松明道人完了,不然剑怎会落在这人手中?”
“夫人,可否……”
“不可妄动!屠龙客蛇魔等人都在,九疑老人的功力也不可轻视,先看看再说。怪!他们都不是九幽堡的人,为何聚在一处联手合击一个受了伤的人?”
春虹一步一步向前走,一步一步踏实。血,从他的伤口流出,但他似乎已一无感觉。
挡在前面的是鬼女,这鬼女死盯着春虹,眼中泛出复杂神色。也许,她想起了在云嵝山和春虹滚地相搏的事,也许,她对春虹目下的处境惋惜。
双方愈来愈近,他的手徐徐伸向剑靶。
“嚓!嚓!嚓!”春虹正向她接近。他的右手五指轻微屈曲,冷厉的目光,从垂下的头发空隙中死盯着将接接近的鬼女。
两丈,丈五,丈二……
鬼女突然摇摇头,吁出一口长气,向侧悄然举步,让至一旁,低低地自语:“这种英雄豪杰,杀之不祥;再说,我也不一定能胜得了他。”
青羊羽士没忘掉被踢掉两颗牙齿的仇恨,一声怒叫,飞扑而上。
“站住!”鬼女的娇喝声震耳膜。
青羊羽士身形倏止,手中剑发出阵阵龙吟,讶然问道:“丑女人,你叫什么?”
鬼女冷哼一声道:“咱们在江湖扬名立功,怎可找上后生晚辈?”
“但上次……”
“上次咱们错了,一错岂可再错?”
“贫道的几颗牙齿……”
“那是你自己不行,怪你自己。”
“怪我?在嵝山难道你没有份?”
“有份,但我鬼女敢作敢为,也勇于认错。”
“贫道绝不甘休!”青羊羽士断然地答。
“你要一意孤行?”
“贫道从不放过冒犯我的人。”
鬼女往后退,道:“你将后悔,可不能怪我们不助你一臂之力,也不必怨咱们不替你报仇。你要自寻死路,请便。”
青羊羽士怪眼一翻,轻叫道:“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从不寄望任何人相助一臂。”
鬼女扭头便走,一面大叫道:“有人要投降,有人要一意孤行,五凶的名号,从今取消,各行其事,散也!”
也字一落去如星飞电射,走了。其余三凶站在原地,但也退了几步。
青羊羽士一声长啸,向春虹扑去。
先前扬七星旗发令的黑衣人,这时他所站处已在春虹身后四丈左右,春虹已走过他的站立处。他一声怪叫,从后面冲上,一面大吼:“毙了这小畜牲!”
在震天大吼中,拔剑从春虹身后飞扑而上。但青羊羽士比他快了一步,占了先。
春虹待青羊羽的剑尖将近胸口,方向左略闪,一声怒吼,绝尘慧剑发似惊雷,“铮”一声暴响,将刺来的剑尖震偏,闪电似的切入,绝尘慧剑已抢得最有利时机出手,行雷霆一击。
剑影一闪即发,龙吟虎啸似的震鸣动人心弦,快,快得如同电火流光明灭,人影急分。
“呔!”春虹的震天大吼接着发生,震得旁观的人心中发毛,耳膜欲裂。
旋身、出剑,接下了从后面扑下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剑,射出五道如虚似幻的银芒的剑尖,像五颗银星射向春虹的背心。可是,银虹和银星全部落空。春虹旋身太快,剑尖像似擦着春虹的右肩而过。
春虹是左跨步,左旋身,身形未完全转过剑已出手。剑影一闪,黑衣人嗯了一声,全力撤剑自救。
“铮”一声,他的剑尖突然飞走了,向后急退。
春虹怎可放过?他已疯了,一声大吼,迫近挥剑。
黑衣人“啊”一声惨叫,右肩丢了,临死反噬,左手飞出三枚五虎断魂钉。
“嗤嗤嗤”三声厉啸,三枚五虎断魂钉擦春虹左颊侧而过,划出一道血槽,最后一枚几乎得手,也几乎将春虹背上的许姑娘的耳朵射穿。
春虹如影般迫进,一声长啸,剑影一闪。
黑衣人的脑袋飞起三尺,断了。
春虹的吼声亦响,剑影又闪,断了头尸身还未倒下,胸前又中一剑,直贯后心。
一连串的变化,说来话长,其实是刹那间发生的事,变化太快了。
青羊羽士剑尖向天斜指,左手掩住胸,向后急退,吃力地想稳住身形,但稳不住,退了五六步,剑已脱手。左手颤抖着,五指如钩的抓入衣内,鲜血自掌中激流。“格崩!”剩下的几颗牙齿咬碎了。他双眼似要突出眶外,抬头向天,一退,再退。“啊……”他叫,身躯前俯、上仰,“砰”一声倒下,在地上挣扎。
断头的黑衣人死尸,却在片刻后倒地。
春虹伸手摸了摸左颈,摸了一手血,木然地轻问:“小妹,你没事吧?”
“大哥,我很好。小心你自己。”姑娘恐怖地轻说。她感到自己虚弱得连话也不易说出了。
春虹抬起被头发掩住的脸面,目光透过发隙,冷厉地注视四周,徐徐转身。
四周鸦雀无声,死一般的静。所有的人,全被他超尘拔俗的身法震慑住了,更被他三剑斩死的快速剑术和残酷的举动,吓得个个倒抽凉气。
蛇魔脸色难看已极,叹口凉气自语道:“这是什么剑法?这是什么剑法?”
春虹已转过身来,徐徐高举绝尘慧剑,剑身上的血往下流,从手臂淌流至肩膀。
“呔!还有哪一位自命不凡的英雄好汉上?一比一,在下敢接下任何人。叫九幽天魔来!叫李文良来!”
没有人回答。前面三丈左右,站着一名黑衣人,一触春虹的眼神,恐怖地往后退。
春虹眼中挂下了两行清泪,继续大叫道:“死了的人不算,坟墓里的尸体等在候着你们!你们为何不来?为何不来?为何不来?”
“得”一声响,他掷剑入鞘,大踏步向不远处倚在小杉林外缘樟树上的潜翁走去。
阻路的人纷纷向侧让,谁也不敢阻拦。
屠龙客包秋山挪了挪腰间震慑江湖的龙刀,大踏步向前迎去。他手下一群锦衣大汉也同时举步,一群人踏着同一样的步伐,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向上走去。
散落在前面的人,慌不迭向侧急让。
接近至五丈内,屠龙客举手一挥,沉声喝道:“退!列阵等候。”
所有的锦衣大汉同时举步,然后雁翎分裂。包少堡主立站在雁翅之中,恶狠狠地死盯着春虹。
春虹也站住了,扭头向屠龙客瞥了一眼。屠龙客脱下罩袍,扔给一名手下,铜铃凶光暴射,死盯着春虹,也一步一踏实,向着春虹走去。
春虹至潜翁还有五丈左右,突然在囊中掏出两把飞刀,一声怒吼向潜翁掷去。
刀化长虹,一闪即至。潜翁若无其事地挪开身躯,“嗤噗”两声轻响,飞刀打入林中。
“司空老狗,你暗杀鄱阳渔隐和疯丐,无耻已极,你给我滚出来!”
潜翁哼了一声,伸两指将两把飞刀藏入囊中,哈哈一笑,仍靠在树上道:“小辈,我老人家不屑和你动手。”
屠龙客到了,站在两丈外沉声道:“小辈,你好狂。”
春虹第一次和屠龙客会面,但从包少堡主的行动看来,这个人当然是屠龙客,用不着猜。
“你可是屠龙客姓包的?”他冷冷地问。
屠龙客拍拍金光闪闪,刀鞘全嵌有金龙的龙刀,木然地道:“你眼睛没有瞎,何用多问?”
“你来得好。”春虹点头笑。
“当然来得好。小辈,你就是广信……”
“大爷葛春虹。刚才你举手高叫七星高照,受命于天,堂堂神水堡堡主龙刀主人,却甘心做九幽天魔的走狗,你比任何人都无耻!”
“小子拔剑!”屠龙客怒叫。他有自知之明,斗口他绝占不了便宜,事实上他确是九幽天魔的走狗嘛。
春虹迎上,冷冷地问:“你和花魔可是儿女亲家?”
“不错。你为何要问这些?”
“花魔的女儿,你的媳妇,可是叫白璧?”
屠龙客更是愕然,弄不清媳妇的名字,为何竟会让外人知道?春虹又怎会知道他和花魔是儿女亲家?这些事除了自己人之外,不可能被外人知道的。
“你在何人口中知道的?”
“哈哈哈哈!”春虹仰天狂笑,笑完道:“包老狗,叫你的宝贝儿子上来吧!”
“大哥!”他背上的许姑娘颤声叫。
春虹确想将他和许姑娘的事抖开,听姑娘一叫,心中一软,道:“在下与令郎有不解之仇,叫他上来尝尝绝尘宝剑的滋味,你不会珍惜吧?”
包少堡主忍无可忍,一声怒啸,打断了春虹的话,飞扑而上。
屠龙客心中雪亮,他的宝贝儿子绝难接下春虹的绝尘慧剑。他不能让宝贝儿子冒险,大喝道:“退下去!”
包少堡主站住了,咬牙切齿道:“姓葛的,你会有被大爷活剥的一天,这一天绝不会太远的。”
“你会死在葛某剑下的,这一天也为时不远。”春虹也咬牙切齿地说。
屠龙客逼近至两丈左右,沉声喝道:“拔剑!”喝声中他手按刀靶向左绕手。姜是老的辣,他知道飞扑而下是最下乘的打法,固然声势吓人,但在高手面前却吓不了人,反而在猛冲抢中,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与人可乘之机。刚才春虹连毙七个人,都是以静制动一击得手的。他不上当,操之过急是送命的根源,他犯不着也拿者命作赌注往上押。
两个人都身怀戒心,一步步绕走。
四周的人纷纷往后移,让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大圈子,眼睁睁注视着两人的神色。他们心中明白,武林罕见的高手狠拼即将登场了。
两人绕了一匝,第二照面时,屠龙客伸手缓缓按上了刀靶,金芒渐显,龙刀出鞘,刀身明亮如镜映着朝霞,反射出耀目光华,刺目生花。
春虹的手,也按上了剑靶。
两人已接近至丈二左右了,已到了最佳时机。
面对大名鼎鼎的龙刀主人和耀目生花的龙刀,春虹毫无所惧,他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动物。
绝尘慧剑出鞘极慢,随着脚步移动,一分分地滑出鞘口。剑身长两尺二寸,逐分滑出,滑至一尺八左右,已换至第三次照面。
屠龙客的眼中,凶光渐盛。他看不清春虹脸上的表情。春虹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令他不易抓住春虹的眼神变化,看不出春虹发招的先兆。
绝尘慧剑仍缓缓滑出,无声无息。两尺,两尺……
“呔!”响起春虹一声震天怒吼,剑影飞腾,冷电四射,剑气排山倒海似的涌到,剑影夭矫如龙,如同电光一闪,劈胸刺到。
金芒飞舞中,人影乍合,罡风八方飞射,草叶纷飞,看不清人影剑影,分辨不出招式。
“铮铮铮铮!”暴响似连珠,龙吟震耳,罡风裂肌。
金芒穿入剑虹,要将剑影排开切下。进,再进,又再进,片刻间便迫近了两丈余,依然勇猛绝伦。
停住了,刀剑齐飞,声响震耳欲聋,把旁观的人惊得闭住了气,掌心直冒汗,心往口腔提。
春虹人缓缓往后退,退了十来丈并非不可能,在屠龙客手下丧命也是意料中事。
远处的老太婆和村姑,视线已被人群挡住,不得不向前接近,正式出现亮相了。她们来得很慢,外表看不出是练家子,倒像是到山上看庄稼的山中的村妇。
“铮铮!”两把宝刀不住撞击,“嗤嗤!”错刀声尖厉刺耳,令人头皮发炸。
刀如猛虎,剑似狂龙,凶猛缠斗片刻,金芒开始向后退,快退近原处,又开始停住。
不再直进直退了,金芒剑影开始飞旋扑击,愈来愈近,身形快接触,危机来了。
如果身形迫近,不用问,拼命单刀居然占尽优势。果然不错,屠龙客一声长啸,突然斜身迫近,“铮”一声轻响,剑影外张,龙刀顺势贴身,身形猛旋,“玉带围腰”,猛地欺进猛旋而出,身刀合一楔入。
“完了,这小子!”包少堡主惋惜地叫,深以未轮到他出手活剥春虹为憾。
剑影闪电式的突然下收,“铮”一声暴响,刀砍在剑身下端近锷处,人影倏分,这刹那间,剑影脱刀时,尖端似一震一点,方行分开。
两人身形皆被震出,落地后脚下一乱,身躯急转,然后退两步方行站稳。
人影止住,屠龙客旋出丈外,双目喷火,额角上出现了血痕,掉下一层油皮,左颈旁也受伤了,锦衣的衣领裂口,血影出现,他竟然受了轻伤,额上青筋跳动,大汗滚滚。
春虹退远些,旋出丈五六,左胸沁出血,背带断了一根,背上的许姑娘摇摇欲坠,危极险极。
他一把抓住两根断带头,低吼道:“小妹,抓紧我。”
接着是一声震天长啸,在四周人群变色住目之下,他疯也似地扑上,剑以排山倒海的声势涌出。刚才的激斗,他用了两次绝尘慧剑,但屠龙客的内力太过精纯浑厚,近身不得劳而无功,明明已击中胸脊各一剑,却无法贯入,太可惜了。这一次,他不再向胸腹要害下手,料想老狗必有龙蛟软甲护身,加上精纯的内家气功,他功力不够,无法用绝尘慧剑攻入,须改攻四肢了。
屠龙客心中吃惊,也一声怒吼,挥刀直扑而上。
“铮铮!铮!”人影合而后分,胜负已判。
双方皆全力相搏,行雷霆一击。人影飞退,“砰”一声暴响,春虹仆倒在五六丈外,右大腿鲜血泉涌而出。
许姑娘被抛出八丈外,一声惊叫,向春虹走来。生死关头,她竟然恢复了精力,手脚已可活动了。
春虹滚了两转,恰好滚向姑娘。
“大哥!”姑娘尖叫,伸手急抓。
他抓住许姑娘的手,一蹦而起,立即挽住姑娘的柳腰,一声长啸,挺剑向山下扑去。
人群大乱,惊叫声、吸气吁气声,叫嚷声乱成一片,斗场中似乎全是人。
屠龙客退出丈外,站不牢跌倒。然后以刀靶拄地,吃力地要站起。他的左腿出现了剑孔,鲜血急流,把裤管染成一片猩红。
他没站起,锦衣大汉们呼啸争先恐后地抢到,架起了他,所以人群大乱。
假使人群不乱,春虹想脱身势比登天还难,他们为救自己的主人,把春虹忽略了。
也难怪他们,春虹已经倒地,岂能不死?用不着留意。却没料到春虹仍能跃起,而且带了姑娘突围。
春虹向北一折,避开锦衣大汉,然后向下冲。迎面站着五凶文蕙芬,红狐的左后方,是一名黑衣大汉。
春虹身剑合一,杀到,要杀开一道血路突围。
黑衣大汉伸手拔剑,大喝道:“小狗纳命!”
包少堡主一声长啸,从侧方截出。
俏狐狸向春虹格格娇笑,伸左手虚引,意思是想请春虹走,同时向左跨步,同一瞬间,她右手的红绸带化成一道火红匹练,匹练前一点寒星耀目,向后急撤,娇喝声:“纳命!”
“啊……”黑衣大汉叫,向上一蹦,“砰”一声掼倒在地。
俏狐狸纤手一带,匹练飞回,寒星是从黑衣大汉的胸口飞回的,下她的毒手。
“葛春虹,后会有期。”她娇叫,向北急射,红影冉冉而去,消失在林木深处。
春虹已经冲出,远出五六丈外去了,他脚步零乱,但去势仍疾。
包少堡主来晚了,他差了三丈左右。
俏狐狸的声音,把已到了十丈外的老太婆惊得轻呼出声,一把抢过村姑的长包囊,叫道:“是他!松明老道,上!”
春虹疾冲而下,包少堡主一声怒吼,左手疾伸,梅花神弩发射了。
老太婆一声娇啸,一闪即至,从中截入。
可惜,她晚了一些,光华一旋之下,四枚劲弩全被震碎,最外侧一枚却射入春虹的右胁,春虹脚下一虚,“砰”一声栽倒在地,也把娘姑带倒了。
“小妹,快……快逃……”他绝望地叫。
“娘!救我大哥!”姑娘叫道。
同一瞬间,远处人群中有人大叫:“凤剑!凤剑!”
老太婆听到姑娘的叫声,心胆俱裂,叫:“小秋,救人,雯丫头给我。”
小秋已挽起姑娘,闻声放手去扶春虹。
“杀!”春虹神智已昏,躺在地上挥剑,把小秋吓了一大跳,向后跃退。
老太婆正是红绡电剑所扮,手中光华殷殷的凤剑耀目生花,身上的小凤清晰入目。
“你该死!”她向包少堡主怒叫,飞扑而上。
包少堡主扭头便跑,像是丧家之犬。
“兔崽子们,我老人家也算一份,杀啊!”下面传来了如雷暴喝,狂儒从林中飞射而出,左手疾伸。
“啊……”两人同声狂叫,“砰砰”两声滚倒在地上,两只金钗分射入他们的右眼中。
地面冒起了白烟,枯草和小杉树吱吱作响,泛起灰色的泡沫,辛辣奇味刺鼻,原来是他们手中的白瓷管失手堕地,神水堡可怕的神水喷溅而出。
“啊……哎哟……”两个倒了的锦衣大汉,在神水中翻滚哀号。
包少堡主没命似的飞跑,两个手下救了他一条狗命。
红绡电剑不敢远追,掠回照顾爱女。
黑衣大汉们一一溜走了,走得匆忙,但仍带走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