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没醉!”再次离椅起立,身躯晃了晃,挺住了没坐回去。
这一站直,两眼自然平视厅门之外,他发现院地花丛中露出半截人影,赫然是那曾经与万惠明生死决斗的毕光前,登时大为骇异,冤家对头言归于好了么?绝对不可能,为了女人,男人没这大的肚量,同时也该邀请他人座,不会掩藏在院地里。
是自己真的酒醉眼花了么?揉揉眼,再看,人影消失了,原地方什么也没有,不由轻“咦”了一声。
“马兄怎么啦?”万惠明起身,横过来用手扶。
马庭栋一甩手,不要他扶,两眼仍瞪着院地。
“马兄在看什么?”万惠明再问。
“在下好像看到一个人……”
“人,什么样的人?”万惠明惊声问。
“在花间,看不真切,突然……又不见了!”俗语说酒醉心明白,除非是烂醉如泥,心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明白的,一则他怕说出来闹笑话,也许真的是眼花错觉,再则,是基于本能上的警惕。
“马兄……恐怕是眼花了!”万惠明走到门边向外张望,抬手轻轻一摇,又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花儿匠老李。”
万惠明这一说,证明院子里的确有人,他说的是花儿匠老李,而马庭栋看到的是毕光前。
马庭栋并不是马虎人,虽然酒醉,观察力仍是存在的,他看出万惠明做的手势与他口里说的话并不配合,那手势似乎在示意要人回避。
今天这突兀的邀宴难道有什么文章?
酒醉是事实,要想集中思想会判断一个情况是办不到的,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便是尽快离开。
于是,他搬动脚步。
他竭力保持平稳,但脚步仍免不了踉跄。
“马兄,你最好能休息一阵。”
“不必,在下还有事……要办!”
“那小弟伴马兄回客栈。”
“用不着!”脚步跨出了厅门。
“小弟送马兄出大门!”
这一点马庭栋没拒绝,这里的门径他不熟,摸错了可得闹笑话。
相伴着到了大门口,马庭栋辞去。现在,他唯一想到的是回客店大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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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庭栋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时房间里灯已点亮,头很重,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有火烧。
他记不起是如何回到客店,如何上床,所幸这是他的房间没有错。
下床,发现鞋没有脱,他自嘲地笑了笑,醉成这种样子还是头一遭。
摸摸桌上的茶壶,热的,店小二侍候客人还算周到,连灌下了三大杯热茶,觉得舒服了些,抬头从窗口望向对面的房间,黑黝黝地没燃灯火,朱大小姐还没回店,她离开万家又到哪里去了?
“管他,从此之后各不相干!”马庭栋自语了一声,收回目光。
房门推开,有人探头望了望,进入房中,是店小二。
“房客,您起身了?您……一定喝得不少。”
“唔!小二,对面的女房客……”
“走了!”
“什么……走了?”
“是的,一个时辰之前。”小二笑了笑,抬起手,手上提了个小包袱。马庭栋不解地望着小二。
小二上前一步,把包袱放在桌上道:“客官,那位姑娘临走之时,把这包袱交给小的,说是带在身边不便,请客官代为保管。”顿了顿又道:“还说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千万不能遗失。”
马庭栋顿感啼笑皆非,朱玲玉可真是一厢情愿,竟然留下东西要自己代她保管。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事!”
“那客官好好休息吧!”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马庭栋怔怔地望着桌上的包袱,心想:“什么重要的东西,臭女人的臭东西罢了,保管?哼!扔掉。”
心里虽这么想,但好奇之念油然而生,很想解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木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
“马大侠!”随着叫声,房门猛被推开。
马庭栋侧转身,一看,为之愕然,来的竟然是万惠明的管家独眼汉子傅年。
傅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傅管家,有事么?”
“我家公子挨了刀,差点送命!”
“你家公子挨了刀?”马庭栋大为震惊。
“是的,一个时辰之前。”
“何人下的手?”
“朱大小姐的丫头珍珠。”
马庭栋又是一震,暗忖:“金童等于是朱玲玉带在身边的面首,珍珠只是化身,万惠明想染指朱玲玉,挨金童的刀是意料中事,以金童的刀法,不送命算是幸运。”心念之中道:“珍珠何以对万公子动刀?”
“马大侠看了就明白!”
“看?”
“烦马大侠随区区走一趟。”
“到贵府么?”
“不,另外一个地方。”
“好,我们马上走!”马庭栋看了看桌上的包袱一眼,本想把它藏妥,转念一想,管他什么臭东西,不值得烦心,当下摆摆手,随傅管家出房。
一看就明白,到底是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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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才开始,街上很热闹,但傅管家带头走的是背街僻巷。
不久,来到一座宅第之前,看势派不是普通人家,围墙延伸了差不多半条街。这里是住宅区,没有店面,除了稀疏的昏黄路灯外,一片幽暗。
“到了,就是这里!”傅管家止步。
“这里是什么人的住宅?”
“马大侠只要进去一看就明白,区区如果被对方发现,准会挨刀,得马上离开。”脚步一挪,又道:“墙里有个大花园,人就在那里。”说完,如飞而去。
马庭栋怔住了,到底是看什么?证明什么?万惠明挨了金童的刀,差遣姓傅的管家带自己到这里来,用意是什么?
他后悔轻率地答应了傅管家料理这档事,但既然来了,好歹明白一下事实的真相,照傅管家的说法,是要自己暗探,这样做虽然有失武士的风度,但却有回旋的余地,不必管就不管。
思忖再三,决心进宅一探。
一声惨哼从围墙转角的巷口传了过来,声音不大,但在这幽寂的境地里分外刺耳。
马庭栋陡然一震,立即想到刚刚离去的傅管家,闪电般掠了过去,一看,两眼发了蓝。
趴在地上的果然是傅管家,背心在冒血。
“傅管家!”马庭栋叫唤了一声,蹲下去,用手一探鼻息腕脉,全停了,已然无救,在看伤口,是刀伤,锋利尖细的匕首,伤口只指头宽一个洞,刺在要害,当然是一刀毙命。
马庭栋直起身,四下一瞧,不见半丝人影,凶手的行动够利落,刀法也惊人。
动刀,他唯一想到的是金童,金童是具备这样的身手,万惠明先挨了一刀,幸免一死,他的管家却送了命,杀人的目的何在呢?
抬头,望着高高的围墙,谜底应该就在墙里。
于是,他越墙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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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里,是个大花园,亭台隐约,花木扶疏。
晚上,当然有灯火,眼睛最先感受的当然是光亮。
傍着假山的亭子里,烛光摇曳,照见了一男一女对坐饮酒,没有人陪侍,很富情调。
马庭栋悄然迫近,目光瞄处,热血突然冲顶,那种感受,像是突然被人在心上捅了一刀。
亭子里的人,赫然是朱大小姐和为了争风与万惠明决斗的毕光前。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毕光前在决斗时使用暗器伤了万惠明,险些挨金童的刀。朱大小姐选中了万惠明,还到万府作客,现在又跟毕光前配了对,美丽的外衣里,包裹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龌龊的灵魂。
金童不在现场,当然是在外面杀人。
原来傅管家要自己看的是这一出戏。
马庭栋全身发了麻,愤火在心中炽烈地燃烧,这火,并不输于燎原的大火,但这大火却没烧光他的理性,他想,双方之间没有婚约,也没盟誓,要有,也仅只是一份未宣之于口的情,彼此灵犀相通的纯真之情,而这情,在发现金童的身份之后便告结束了,自己有权出面干涉她的行为么?
“大小姐,再干一杯。”毕光前举杯,用一种令人恶心的眼光望着朱大小姐。
“不!”朱大小姐扭了扭娇躯,斜望着毕光前,曼声轻语地道:“再喝我就要醉了。”
“醉了打什么紧,怕我家里没你容身的床?”
这句话相当轻薄。
马庭栋的牙世已咬得将要碎裂。
朱大小姐似乎并不以为意。
“我知道你家里有床,很好的床,但我怕喝醉了会不舒服。”
“哈哈,大小姐,酒能解愁,更能助兴,来,再喝一杯!”毕光前先自喝了下去,照杯,但不收回,他在等朱大小姐干杯。
朱大小姐秀眉微颦,像是很勉强地喝了一杯。
“好!”毕光前收回杯子,又加了一声:“妙!”这一声妙的确很妙,到底是什么妙他自己知道。
朱大小姐以手托腮,支在桌沿,像是已真的不胜酒力,红艳艳的粉颊,成了欲破的樱桃。
毕光前也醉了,令他醉的不是酒,是眼前的人。
醉眼相看,空气里浮起了异样的东西。
马庭栋的理念逐渐消失,一种可怕的意识起而代之,他已无法再忍耐。
“大小姐,你为何不喜欢万惠明?”毕光前偏起头问,眼神令人作呕。
“他没有男人气概。”朱大小姐直起了身,眸子里波光流荡。
“大小姐慧眼无讹。”毕光前志得意满:“真的是一语中的!”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对了,大小姐,听人说……你跟修罗剑马庭栋原本是很好的一对,又为什么……”
“他不解风情!”
“不要脸,无耻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