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祖祐在仔细察看那幅拼拢的藏宝图。
场面很静,谁也不开口,静待下文。
唐祖祐在图上移动手指,顺着线条记号点画,点头,摇头,眉带越皱越紧。
“怎么样?”
朱大小姐沉不住气。
“古怪!”
“什么古怪?”
“图上似乎多了些记号,不像是原图。”
“难道是假的?”
马庭栋脱口而出。
“图是不假,是原图不错……”唐祖祐抬头望了马庭栋一眼:“不才断定这当中有半张图改变过。”
众人为之脸色一变。
“哪半张变造过?”
马庭栋瞪大眼。
“这一半!”
“哦!疯豹买的这半幅,定是他捣的鬼,难怪他那么爽快交出来。”
曹玉堂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会。
“好像不可能!”
“何以见得?”
马庭栋反问。
“没有改变的痕迹,墨迹是旧的,如果他是变造,应该是多年以前,不会是现在。”
“很难说,曹兄,古董多的是废品,变造的人当然有他的一套技巧。”
“马老弟,你说得很对,不过我年轻时干过裱褙这一行。不会走眼的。”
“这么说……这半幅图等同废物了?”
“……”曹玉堂没吭声,脸色十分凝重。
“卖图的冷血人已死于非命,要查也无从查起……”
朱大小姐咬着下唇。
马庭栋深深想了想。
“疯豹否认冷血人是他杀的,那杀冷血人是何许人物?杀人的目的是为了那三千两黄金还是另有目的?图是原图,改变的用意何在?”
没人接腔,因为无从判断起。
“如果说图是原图……”马庭栋又说下去:“那变造之人是早有深谋,最初的主是白面狼,他也死了,真的成了无关公案。”
曹玉堂收起民藏宝图。
马庭栋望着唐祖祐。
“唐朋友,你现在可以安心,李大风已证实是武盟大逆,自顾不暇,他不能对你构成威胁。”
“不才已经不在乎了,眼看恶人将有恶报。心头这股怨气可以平了。”
“曹兄!”马庭栋转过身:“现在已经知道正凶是李大风和白启明,白启明已死,李大风也不会脱出掌握,我们要我的是第三者……”
“马老弟的意思是指黑脸人?”
“不错,他是最早知道李大风藏有半幅图的人。”
“这很简单。”
“如何简单?”
“李大风早已知道二忍受巧凤的奸谋,逮住李大风,不愁他不说出对方来路。”
“不可能。”
“为什么?”
“李大风没逼出巧凤的口供,他本人也急想知道黑脸人的来路。”
曹玉堂默然。
“不过,曹兄!”
马庭栋接下去道:“李大风已经遣走他的女儿,他自己无疑地已打算远走高飞,他是贵盟的叛逆,应该由贵盟采取行动,如果任他走脱,要再逮到他可就难了,至于黑脸人,恐怕要费一番心力。”
“好!”曹玉堂点点头:“我马上采取行动。”
“什么人?”外面突然传来王道暴喝之声。
在场的一震,马庭栋首先冲了出去,只见王道站在院子中央,目望围墙。
“王道,怎么回事?”
“一个黑脸人!”
“人呢?”
“珍珠追下去了!”
“什么方向?”
“右边墙头方向。”
马庭栋毫不迟疑,急起追去。
×
×
×
郊野,晨曦初吐。
马庭栋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地,既未发现黑脸人的踪迹,也不见珍珠的影子,看情形八成是追岔了,他停了下来,不想盲目地追下去。
根据经验,黑脸人露面差不多都是晚上,现在已是白天,如果被珍珠追上,便是藏匿起来了,黑脸是伪装的,只要除去化装,对面相逢也认不出来,看来要逮他除了等待机会,便是另出奇谋。
正要准备回头,突然发现远远的路边有辆马车的影子,不由心中一动,既然已经追了下来,凡属可疑的事物,总得要查个究竟,现在正是赶早趁凉的时辰,马车不可能停在路边休息的。
于是,他奔了过去。
马车停在路边的草地上,不见赶车人,拉车的马在低头啃草。
他靠近马车,掀起一角车帘,车厢是空的。
可煞作怪,是辆空车?
再仔细一瞧,骇然大震,他记得这马车正是云英连夜驾离的那一辆。
云英人呢?
为什么会回头?
再仔细检查,车座上似有血迹,这一来马庭栋可紧张了,看样子云英已遭遇了意外,她车上装有巨额的钱财,是全部暗镖的镖货,如果事机不密,走了风声,谁都会打主意。
一骑马缓缓驰来。
马庭栋抬头一看,马上人赫然是疯豹雷元庆,顿时呼吸为这一窒,心念电转,如果把几件事连在一起,疯豹的嫌疑可大了——
他交出的图是篡改的。
冷血人死的离奇。
这辆马车人财全失。
他这么早出现当场,而且是第一个。
疯豹的坐骑已到两丈之内,他发现了路边的马车和马庭栋,控缰缓了下来。
马庭栋当机立断,不能放过这头凶豹,要想用嘴问出实情是白费,只有来硬的。
“是马少侠!”
“雷老大,幸会!”
“马少侠这么早驾车上路?”
“因为有大事要办!”
“噢!”
疯豹没下马,抖缰准备离去。
“雷老大请留步!”
“马少侠……有话要说?”
“对,在下是专程候驾的。”
疯豹似乎很感意外,又“噢”了一声,下马,把马缰搭上路边小树,然后走向草地。
“马少侠刚说是专程候驾?”
“对!”
“有何指教?”
“向阁下挑战!”
马庭栋声音突寒。
“挑战?”疯豹目芒大张,照定在马庭栋脸上,久久才道:“为什么?”
“等分出高下再为奉告。”
“这……马少侠,区区大半生在在刀尖上打滚,打架拼命是家常便饭,不过,区区入关是客,关里武盟为主,希望你能说出因由……”
“雷老大,在下不是武盟的人,这点不必顾虑,至于说因由,刚刚声明过了,分出高下再谈。”
疯豹怔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狠色。
“真的要向区区挑战?”
“当然不是说着玩的。”
“怎么个打法?”
“各尽所能,有一方倒地为止。”
“生死之决么?”
“可以这么说。”
“哈哈哈哈……”疯豹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凶残的况味,久久才敛了笑声道:“只你一个人?”
“对!”
“没有阴谋?”
“笑话!”
“很好,如果疯豹雷元庆不敢接受挑战,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拔剑吧!”疯豹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雷老大最好用剑!”
“区区的剑已三年没出鞘。”
“今天最好是出鞘,否则阁下会后悔。”
“哈哈哈哈,马少侠,后悔的可能是你,现在区区知道你的意向了,能击败或杀死区区本人,你就会名扬武林天下,而你如果落败,反正是败在疯豹雷元庆的手下,不会损失什么,因为你还没成名,对不对?”
“打了再说!”马庭栋不承认也不否认:“雷老大不能输,也输不起,所以………还是用剑吧!”
“好!区区的剑三年没出鞘,可能已经生了锈,借这机会除除锈也好。”
说完,转身到坐骑旁,拔下斜挂鞍边的剑,再走回原处,用手指弹了弹剑身,阴阴一笑,道:“马少侠,生死由命了!”
“当然!当然!”
“拔剑!”
“呛”地一声,青光耀眼,濛濛白光在朝阳映照下幻出了千缕银线。
“你这把剑不赖!”
“谬赞了。”
“你准备好就出手。”
“在下从不占先。”
“哟哈:哈哈哈哈,马少侠,不要卖狂,这是生死交关的事,你可明白面对的是什么人?”
“非常清楚!”
“行了,区区最不耐磨……”抬剑,随便地虚虚一刺,“区区已经先出手了。”
马庭栋拉开架势,他表面上狂,担心里可不敢托大,他明白面对的是关外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且他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输了一切算完。
疯豹抖了抖剑,也作出架势,他一样不能输,成名不易。同时在马庭栋拉开架势之时,他已看出这无籍名的小子不是好相与,从气势判断是拔尖的剑手。
双方凝立对峙,气势功架都无懈可击。
太阳升高了,光焰加强加热,两支剑的芒影却是冷的,森寒、慑人,第一流的杀人利器。
彼此的神色由于对峙的时间拉长而逐渐凝重,最后变成两尊石雕。
阳光、剑芒、露珠全在闪着光。
一切似乎已静止,连同时间在内。
可怕的静止,足以使人的血脉凝固。
终止,必然是会突破的,只是时间的久暂而已。
“呀!”撕裂空间的栗吼,同一时间发出,剑芒暴闪。一阵连珠的碰击声,分不清是多少次,迸射的剑芒乍现乍敛,人影分开,再合。
仍是对峙的局面,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谁也没动过。原来就是这样,只有一点不同,两张脸除了杀机已没有任何表情,令人窒息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又一个夺人心魄的画面爆出,又消失。
疯豹的胸衣现了红,阳光照射下无比地刺目,他的下眼皮在跳动,眸光变成了野兽的狞芒,脸上的肌肉抽紧成固定的形态。
马庭栋的心、意、神已完全融在剑中,他自己的感觉自我已不存在,存在的是剑。
第三度交接,像天空中两道闪电的会合,没有碰声,只有一声极轻的闷哼。
人影分开不再会合。
两支剑半扬着,保持刺击之势。
疯豹的两个眼珠子似乎要暴出眶外,他的肋间在冒红,衣摆已浸透,血水在下滴。
“砰”地一声,疯豹跌坐草地,剑掉在脚边。
再好的笔墨也无法形容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我输了,下手吧!”疯豹狂呼出声。
“在下没说定要杀人!”马庭栋缓缓垂下了剑,剑尖拄在地上,他的脸色因用力过度而现酡红,胸部也微见起伏,没别的表情。
生来带几分骠犷的形态此刻使他俨若一尊天神。
“我输了,疯豹输了,哈哈哈哈……”疯豹真的像发了疯,极度自负的狠人的悲哀。
“在下侥幸!”马庭栋深深透口气。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雷老大,希望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跟你的骨头一样地硬。”
“说话!”疯豹在喘气,人败了,受了伤,但狠劲凶焰依然。
“冷血人真不是你杀的?”
“不是!”斩钉截铁。
“你昨晚交出的半张藏宝图你做了手脚?”
“放屁,我姓雷的走的是黑道,但不屑于做这种卑鄙之事。”
马庭栋窒了窒,看对方的神情不像是说假话。
“现在说这辆马车,车上的人呢?”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马庭栋,我已经失去了抵抗力,剑在你手里,你可以砍下我的头,说的话绝不更改。”
马庭栋真的傻了,对方竟然完全否认,照对方的性格,用强逼供是白费,真的杀了他么?现在杀他也很容易,但却有悖武道,没有杀他的理由。
“雷老大,你要在下相信你的话!”
“随便,头是一个,命是一条。”
“如果将来在下查出了……”
“没有这种将来。”
“好,在下相信你。”
“马庭栋!”疯豹龇了龇牙:“你要杀我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在下从不后悔。”
“很好,你是条汉子,不过话说在头里,我不死就会再找你,记牢。”
“随时候教!”想了想道;“在下扶雷老大上马?”
“不必!”狠人有时对自己也很残忍。
“那在下就告辞了!”
“你走吧,记住,我会找你。”
“不会忘记的。”
马庭栋往回路走。
他的心情很乱,云英到底遭遇了什么?虽然两人之间没有情字存在,而且她父亲是个人面兽心的武林败类,可是她毕竟是无辜的,她没犯任何错,没有情的情依然值得追忆。如果李大风不是这等人,两人之间的情感毫无疑问是会建立的。
这是造化的安排,不怪人。
走着走着,来到了三官庙前。
突地,庙门里传出一个声音道:“马庭栋,你是在找我,对不对?”
马庭栋大吃一惊。
“你是谁?”转面向门,庙门是掩着的。
“你们所称的黑脸人。”
“黑脸人?”马庭栋脱口叫了起来,这可是做梦也估不到的意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对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马庭栋,说,是不是在找我?”
“不错!”
“那就请进来,咱们好好谈谈。”
马庭栋推开庙门,目光朝里一扫,不见人,他跨了进去。步入庙院。
“黑脸人,既要见面,何必又躲?”
“我没躲,在这里!”声音从大殿里传出。
马庭栋一个跃身,上了大殿的走廊,眼睛朝殿里望去,还是不见黑脸人的影子,他当然不能冒失冲进去,黑脸人的行为,证明他是个相当狡诈之徒。
“你出来还是在下进去?”
“你就站在原地别动。”声音似发自神龛。
“你不敢现身?”
“时辰还没到。”
“你准备谈些什么?”
“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用一条人命,换你一样东西。”
“一条人命?”马庭栋心头一震。
“不错,一条人命,一条你绝对不能丧失的人命,对你相当重要的人命。”
“谁?”
“李云英!”
马庭栋顿时血行加速,杀机浓炽,想不到云英会落在黑脸人的手中,这小子的确够诡诈,脚步一挪……
“别动,否则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阴冷的声音相当刺耳。
马庭栋勉强忍住。
“你想交换什么?”
“半张藏宝图,黑屋的那半张。”
“黑屋那半张?”
“不错!”
“你认为办得到么?”马庭栋愤恨得直挫牙。
“难道你想李云英死?”
“你尽管杀她,你也逃不了。”
“哈哈哈哈,未见得,本人有把握来去自如,你连影子都摸不到。”
马庭栋默然,不是基于情,而是道义二字,他不能真的忍心牺牲云英。他在盘算,人是躲在神龛里,如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出击,成功的胜算很大,对方志在藏宝图,不会随便杀死人质,只消一犹豫,自己便能成功。
“黑脸人,你如果有种,如果你是男人,出来咱们见个真章,你要是赢了,藏宝图奉送,如果说话不算数,便是婊子养的。”
马庭栋故意用下流粗俗的话激对方现身,他对自己的剑法有自信。
“对不起,不管你是什么生的,我不作兴这一套。”黑脸人说完,加上一声冷笑。
马庭栋恨得牙痒痒,显然黑脸人已经暗中在废园窥见了拼图那一幕,珍珠和王道在外面把风,竟然没发现有人窥探,到他离去时才发觉,足见这小子是真的有两套。
“你为什么只要半张?”马庭栋故意引对方说话,伺机突袭。
“告诉你无妨,我只需要那半张。”
“你自己有半张?”
“这你就不必管了。”
“图不在在下身边……”
“你可以去拿,我会另外通知你交易时间地点。”
“在下要看看人质。”
“别担心,还是原封货,我目前不会动她。”
“能说说你的来路么?”
“你明知这是白费,我当然不会说,如果说了,也是捏造的,你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马车上原有东西……”
“本人点收了。”
“你……”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物归原主,没什么不对,哈哈哈哈!”黑脸人似乎很得意。
“怎么……”马庭栋大感意外:“你就是托镖之人?”
“完全对,本来是想借此跟李大风套交情,结果情况改变,所以我的计划也改变了。”
马庭栋气得眼睛发蓝,对方的确是狡狯之尤。
“在下的计划也改了!”马庭栋笑了笑。
“哦,怎么说?”黑脸人像是很意外。
马庭栋趁对方答话之际,闪电般弹射入殿,单足一点地面,飞扑神龛,长剑同时掣在手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而且快如一瞬。
定睛一瞄,呼吸为之窒住,神像后面是空的,根本没人,神龛三面封得很严,正面是帐幔,对方不是鬼魅,何况还带着人质……
心念一动,他以登龛时同样快的速度翻落殿地。
“嚓!嚓!”暗器自头顶射落,正是马庭栋停身的位置,粟米之差,堪堪避过。
原来马庭栋在发现神像之后没人之际,突然想到头顶是唯一藏身之处,他没抬头,火速退身,果然不出所料,人是攀附在龛顶承梁上。
“你很机灵!”声音仍在龛内。
“你也不差!”
“马庭栋,如果你再不自量力采取行动的话,我就做掉李云英!”
“你不会。”
“这么笃定?”
“你如果杀害李六英,你就永远得不到那半张图,而且也难逃一死。”
“嘿嘿,马庭栋,你可能错了,李云英只是一张牌,并非王牌。”
“什么,你还有王牌?”马庭栋心中一动。
“没三板斧能上瓦岗寨么?告诉你,真正的王牌是珍珠,你想不到吧?嘿嘿嘿嘿……”
马庭栋震撼了,珍珠是先自己出废园追黑脸人的,怪不得不见她的影子,原来已落在黑脸人的手中,以珍珠的精干,怎会落入对方之手呢?
“人质在何处?”
“这你不必管,又不是小东西,能带在身边么?”
马庭栋感到束手无策了,看来只有回去我曹玉堂取图来交换一途。
“马庭栋!”黑脸人又发了话!“你快去取图来,不许任何人盯踪,先用图交换李云英,等我证实安全之后,再放珍珠。”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步入殿中,赫然是曹玉堂。
马庭栋精神大振。
“曹兄……”马庭栋刚开口。
曹玉堂抬手止住马庭栋,目注神龛。
“朋友,出来吧!”
“姓曹的,图在你身上?”
“不错!”
“多一句话也不要说,把图放在桌上,你们退出去,本人验明无讹之后便放李云英,现在开始交易。”
“可以!”曹玉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怀中掏出藏宝图,放在神桌上:“朋友,两个半张全在此!”
“曹兄,还有珍珠……”马庭栋挑眉瞪眼。
“我知道,老弟,我们退出殿外。”说着,当先转身举步。
马庭栋无奈,只好跟着退出。
两人退到院子中央,遥望着殿里的动静。
人影出现,从神龛飘落,略一检视,把两半张图全纳入怀中,然后转身朝外,漆黑的脸,好生怕人。
马庭栋激动得全身发麻。
黑脸人又转回身,用脚踢开神龛底痤的护板,伸手抓出一个人,不错,真的是李云英,她的穴道已被制,人显得木木呆呆地。
“你们退到庙门外,我这里放人。”黑脸人又提条件。
曹玉堂拉着马庭栋退到庙门外。
黑脸人拍拍云英的背,放开手。
云英木木地向外走……
马庭栋要冲进去,但被曹玉堂拉住。
云英走到了院心,黑脸人迅快地后退。
马庭栋急声道:“神龛后面有门,我绕过去……”
曹玉堂从容地道:“用不着,我们只管前面,进!”
“啊!”惊叫声中,黑脸人连连倒退,几条人影从龛后涌出,赫然是朱大小姐,王道和中年乞丐唐祖祐。
曹玉堂伸手拉住云英,在她身上点了两指:“姑娘,你坐在地上休息一会。”说着,把云英按坐地面。
马庭栋已冲到殿门。
黑脸人的脸上不见表情,但目光已显出了惊惶之色,他被围在核心中。
“你们……准备怎么样?”
“游戏已经结束,该你现原形了。”朱大小姐嘴角噙着冷笑。
“朱大小姐,别忘了你那俏婢还在本人手中。”
“本大小姐准备牺牲她了。”
“什么,你……”
马庭栋大为意外,朱大小姐竟然要牺牲珍珠,这怎么可能呢?
曹玉堂也进了殿。
黑脸人仓惶四顾,似乎打算脱困。
“黑脸的!”朱大小姐冷冷一笑:“你长了翅膀也飞不掉,你是玩刀的,所以玩刀该是压轴戏,开锣吧!”
话声方落,珍珠从龛后转了出来,手里执着亮闪闪的八寸短刀。
“你……怎么……”黑脸人惊叫起来。
“你以为姑娘我这么容易受制?告诉你,姑娘我是跟你演戏的,你的道行还差了些,拔刀保命吧!”
黑脸人拔出了匕首,他不动手也不行了。
刀光一闪,珍珠先发动攻击,黑脸人应战,一场罕见的短兵恶斗叠了出来,看得人动魄惊心。
八寸婆婆的传人,玩刀的圣手,珍珠头一次尽情施展绝活,闪闪的刀光,在空中幻出了一道道的银弧,黑脸人也不赖,一把刀玩得如灵蛇飞舞……
“珍珠,够了。”朱大小姐做了个手势。
“啊!”一声惨叫,刀光倏敛,黑脸人跄踉后退,连摇急晃,栽了下去,心口上挨了一刀。
珍珠收了刀,俯身朝黑脸人面上一抓,一层黑膜应手而起,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是他,他就是白安平!”马庭栋脱口叫了出来。
黑脸人,赫然就是住在同一客栈中的年轻文人。
曹玉堂上前拉开白安平的胸衣,掏出图来,竟然变成了三张,其中一张是描摹在纸上的。
在场的眼睛全睁大了。
曹玉堂走近唐祖祐:“唐朋友,请鉴定一下。”
唐祖祐接过手,摊在桌上一比对:“这纸图是真的。”
白安平还在抽动,喘息。
“我明白了!”马庭栋大叫了一声。
所有的目光,全投向马庭栋。
这时,李云英也走了进来,愕然木立。
马庭栋道:“当初一图二分。一半在白启明手里,白安平就是他的儿子,他描下了真图,把原图改变,故意在汝州客栈,利用白面狼把假图流入江湖,借以转移注意力,他再全力图谋李局主的另一半,白启明墓碑血字那不解的一点。应该是李字第一笔的起头,目的在指出凶手……”
曹玉堂点头道:“完全正确。”
马庭栋道:“曹兄,这以后的一切,是武盟的事了。”他尽量不提李大风,因为有云英在旁。
“嗯”地一声,白安平咽了气。
唐祖祜悠悠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者必然会得到应该有的报应。”
珍珠开口道:“对了,我假装受制,被白安平囚禁在离此不远的小屋中,发现那里还有一个麻袋,两只木箱……”
马庭栋突然灵机一动,大声道:“那是云英的东西!”众人错愕。
马庭栋走过去在曹玉堂耳边低语了几句,曹玉堂点着头。马庭栋这才靠向呆在一旁的云英:“大妹子,你的马车在前面路上,我送你上路,同时取回你的东西。”东西是白安平布的饵,现在仍归云英并无不当,而李大风必须接受武盟的律法制裁,马庭栋刚才向曹玉堂悄语的便是这些,等于是一种交代。
云英幽幽地道:“马大哥,我要见我爹!”
就在此刻,李大风突然出现当场,他不理众人的反应。径直走向他的女儿。
“爹!”云英眸眶内涌起泪水。
“孩子!”李大风的脸皮子抽动了数下,“让你马大哥送你上路。”
“您呢?”
“爹还有些事必须交代,事完就回家了!”
“女儿等您一道……”
“孩子,听话!”
转向马庭栋:“庭栋,我只求你这件事,送云英一程。”
“好!”马庭栋一口答应,拉起云英的手:“大妹子,快走!”目光瞟向了朱大小姐,“大小姐,后会有期了!”
朱大小姐笑了笑,笑意有些凄凉,口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
曹玉堂深望着马庭栋:“老弟,公案已了,你是首功,希望我们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也许会的!”
马庭栋牵着云英的手举步离去。
两滴清泪,挂下了李大风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