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疏星,大地一片朦胧。
一条荒瘩的小路上,缓缓移动着一条人影。
这小路通向一栋没人住的宅子……鬼屋。
这宅子是四合头带里外院,建造得满讲究的。
斑落的粉坚墙上,还可隐约看到绘饰的虫鱼花鸟。不知什么时候起,它变成了鬼屋。附近本住得有两三户人家,由于感觉到不平安,相继搬走了。于是地点越来越荒凉,连大白天也没人愿从这里经过,宁可绕远路。
走向鬼屋的不是鬼,是浪子小龙。
他听传说这间鬼屋出现的女鬼是一身黑,长裙曳地,拨头散发,于是他专程赶来。
小路,只剩下一点影子。由于久没人走,路面差不多已经全被蔓草覆盖,只残留着那么一线模糊的痕迹。如果不是对着鬼屋,根本就看不出是条路。
到了围墙的大门前,只见两扇门半开着,野草已高过门槛,门里院地中是杂草渗和着枯叶。自由发展的两排花树,标示出花径的位置。
小龙略踌躇,走了进去。
堂屋里亮着脚,绿纸糊的灯罩,但灯光惨淡得有如鬼火,鬼火隐约照出了掌屋内的景象。
桌椅俱全,都是紫檀木楼花的,陈旧但不失清沽,并非想像中的蛛网尘封。
屋中的椅子上坐了个绢帕蒙面的黑衣女子,长裙盖住了脚,披肩的长发掩住了大半个脸,鬼气森森。
女子的正面站了个长相不恶的年轻人,不停地移动着眼珠子,但视线没离开女子的脸。
“姑娘……”年轻人开了口。
“什么姑娘……”女子的声音冷中带娇,说道:“要叫主人,怎么老改不过来。”
“是,主人。”年轻人躬了躬身,声调近于轻佻:“在下追随主人……”
“慢来。”女子抬手止住年轻人的话头,说道:“你自愿尊我为主人,你就是下人的身份,说话用报名。”
“是。”年轻人笑了笑,道:“主人,陆大成追随主人已经近三个月,当初矢志效忠,是因为仰慕主人的仙容,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女子的眸子里进出异光。
可是……主人一直没尝赐亲近的机会,小的……小的实在熬不住了。”
“格格格格……”女子一阵荡笑,偏起头道:“你想现在……”
“是的。”陆大成上前一步,眼里泛出贪馋之光,吞了泡口水。
“现在不行。”
“主人……”陆大成的声音是颐抖的。
“童瑶出去办事马上回来,你准备跟他打架?”
“主人。”陆大成又上前一步,眼里在冒火花:“小的不惜跟他拼个死活,如果主人允许,小的……小的希望一个人服侍主人。”
“哈!陆大成,你一个人服侍我……你自信有这份能耐?”女子挪动了一下娇躯。
“主人。”陆大成突然跪倒在女子的膝前:“小的会尽力让主人高兴,主人难道忘了三个月前主人选上小的,就是……嘻嘻,小的在客栈把那卖唱的小妞摆弄得喊救命……”
“对我来说,你还很嫩。”女子的声调荡气迥肠。
“主人,您……您就考验一下小的够不够……”双臂一张,想抱住女子的脚。
就在此际,堂屋门外传来了人走路的声音。
“起来,童瑶回来了。”女子把脚挪动了一下。
陆大成起身,脸上尽是悻悻之色。
一个二十上下,武生打扮的健壮青年踏入堂屋,肋下扶持着一个村姑打扮的少女,他就是女子口中的童瑶。
“主人,小的回来了。”童瑶手一松,少女跌在地上,童瑶拍拍手,邪意地一笑。
少女泪痕未干,一脸凄厉之色。
“主人。”童瑶耸耸肩:“小的去得正是时候,这小妞正准备在她爹的灵位前自尽。”
少女怨毒地扫了童瑶一眼,站起身来。
“你们想把姑娘我怎么样?”少女面对士坐的蒙面女子。
“你叫小婵?” 女子的声音很平静。
“不错。”
“你是王镖头的遗孤?”
“唔。”
“你应该练过武?”
“我只恨学艺不精,所以才被……”转头戟指童瑶:“这禽兽侮辱,我……做鬼也不饶你。”
童瑶无所谓地笑笑。
“小婵,你愿意跟在我身边么?”
“我只愿死。”小婵目毗欲裂。
“别傻,死了后什么也没有了。女人,反正是要属于男人的……”
“你们都是恶魔。”小婵厉叫。
“这里是有名的鬼屋,你一点也不怕?”
“你们是人中的鬼。”
“哈哈哈哈……”女子大笑数声,然后抬手道:“小婵,你站到一边去。”
叫小婵的少女站着没动。
童瑶伸手去拉小婵:“要你站到一边去。”
小婵厉叫一声:“鬼,别碰我。”伸手疾抓童瑶。
童瑶嬉皮笑脸地闪了开去。
女子目注陆大成道:陆大成,记得你刚才的话么?你说要一个人……
陆大成忙不迭地应道:“记得!当然记得。”脸上闪过一道阴残的光影。
童瑶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女子转向童瑶,声音忽然变得更迷人:“童瑶,你跟随我已经两个月,我还没给你……”
媚声一笑,接下去道:“你一定是等得很心烦了,是吗?”
童瑶跨前一步:“主人是的小的着实……”
女子道:“我很为难。”
童瑶道:“主人有什么为难?”
女子道:“你们两个我都很清楚,所以当初才向你们显示真面目,如果……我只遇上你们当中一个……我早就……我又不愿意你们反目。”
童瑶吐口气道:“凭主人一句话,小的与陆大成两个人留下一个,一个走路。”
女子微摇着头道:“我不知道该留谁好?”
陆大成冷冷地道:“简单,很容易解决。”
女子道:“如何解决法?”
陆大成目芒一闪,道:“由手中剑决定去留。”
童瑶立即道:“对,是个好办法。”
女子沉吟了好一会,才幽幽地道:“也只好如此了,到外面院子吧,刀剑无眼……”
目芒却向陆大成,道:“难保不见红。”
陆大成道:“丰人说得是,动了剑难保皮肉不伤。”说着转向童瑶道:“老兄,还等什么,走,到外面去。”脚步一挪,当先昂首走了出去。
童瑶深深望了女子一眼,也跟着出去。
现在剩下少女小婵在发呆。
女子以极低的声音道:“小婵,我们同样是女人,我会给你一个好安排的。”
“……”小禅没反应,一个被侮辱过的少女,身心的伤害是相当严重的。
堂屋外已传来搏击声,两人已动上手。
女子端坐不动,透过堂屋门,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动静,因为新月正当空。
两人一搭上手便打得激烈十分,彼此都存心要击倒对方,为做蒙面女子的入幕之宾。
少女小婵也沐自禁地转身向外。
此际,暗中隐藏着一个人就是浪子小龙,他本来已相当激越,但强忍着看下去。
搏斗愈来愈加剧,首先见红的是陆大成,随后童瑶也挂了彩。
为一个放荡的女人而拼命,可以说是武士中败类之尤,谁死都不足惜。
“嗯。”闷哼声中,陆大成打了个踉跄,他挨了很着实的--创,左肩脚间一片湿孺。
童瑶得理不让,紧跟着又是狠狠一剑,在陆大成踉跄回身之际,剑尖扎进他的小腹。
“哇。”是惨叫。
惨烈的场面倏然中止。
童瑶没抽回剑。
陆大成的身躯在抽扭。
“童……童瑶,你……够狠。”
“陆大成,抱歉,为了单独侍候主人,我不得不如此,如果这一剑是你老兄刺在我的身上,我也只有认命,对不对?”童瑶毫无矜怜之色。
“童瑶,我……忽然想通了……”
“你老兄想通了什么?”
“不值得,此间……有的是美人,何苦……”
“老兄,想通已经迟了。”
“童瑶,希望你……在牡丹花下多活些时。”陆大成的身躯起了强烈震颧,两眼痛苦地暴突,血水流在草丛里不见影子。
“老兄,你安心的去吧。”童瑶阴阴地一笑:“鬼屋多添了一名冤魂。”
童瑶拔剑。
陆大成仆了下去。
少女小婵的脸孔起了抽搐。
童瑶收剑回到堂屋。
“主人,问题……算解决了。”
“唔。”
“主人,你……真的要收留这小妞?”
“唔。”又是压在喉咙底的一声唔,令人其侧高深。
“主人。”童瑶扫了小婵一眼:“主人收留了她,这……小的总认为……”
小婵虎地回身,一副怨毒至极的神色。
“童瑶。”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冷冰冰地道:“你既然跟了我,却又去弄这小妞,我很不喜欢。”
“主人。”童瑶躬了躬身:“小的……实在忍不住寂寞,所以……才找人杀杀火气,以后……”
“没有以后了。”
“主人。”童瑶面色一变:“主人什么意思?”
“你自了吧。”冷冷地,淡淡地,像是在说一句极寻常的话。
“自了?”童瑶瞪眼横眉大叫。
“不错,我说得很清楚,你当然也不会听错。”
“不是说笑吧?”
“那就真是笑话了,做全人的会对下人说笑。”
“哈哈哈哈……”童瑶狂笑起来,随着笑声,眼里进出了杀机。
女子静静站着,等童瑶笑够,自动敛了笑声。
“童瑶,快作了断。”
“你以为清风剑客童瑶这么简单?”
“在我杀人者,眼里,你根本不是东西。”
“你……你……”童瑶连连的说道,脸色顿呈苍白的说道:“你就是传说中跟吊亡客斗过的杀人者?”
“不错,这是两年前的事了。”
童瑶转身想逃,只觉眼一花,杀人者已拦在他身前。这种快速的身法,简直形同鬼魅,像已超过人所能的极限。
少女小婵瞪大了眼,她父亲是镖师,当然她也听说过这种震撼江湖的故事。她起初以为这蒙面女子是淫荡的妖邪,想不到竟然是一代恐怖人物杀人者。
童瑶亡魂尽冒,但人总有求生的本能,正所谓的狗急咬豹子,他拔剑,刺出……
“哇。”惨啤声震动了鬼屋,童瑶趴了下去,他自己的剑,反切向自己的咽喉,喉管已断。
他至死也不知道杀人者用的是什么功夫,使他的剑倒转反勒。
少女小婵在发抖。
杀人者冷冷地道:“你愿意跟我么?”
小婵答不出话来,她从没见过这等杀人场面。
“呀。”小婵突然惊叫了一声。
杀人者迅快地剑身回转,站到桌旁斜角位置,变成面朝外。
堂屋门边,兀立着一个英挺而充满野性气的年轻剑手,他正是浪子小龙。
对望着,谁也没开口。
空气一下子死寂下来。
“巧巧。”小龙先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之情。
“我不是余巧巧。”杀人者声音冷淇。
“巧巧,你……两年来,我到处找你,最近才听人说鬼屋出现了……我猜想一定是你。”
“是我不错,杀人者。”
“巧巧……”
“浪子,你心里只有余巧巧?”杀人者声音更冷。
“不错,我心中只有你公”
“我的声音是余巧巧的声音?”
“我知道你早先故意改变声调,可是……并不能完全改变。”
“哈哈哈哈……”杀人者仰头大笑,长发纷披向后,久久才敛住笑声道:“除了余巧巧,你不会爱任何女人?”
“对。”小龙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是说你永远也不会爱我?”
“……”小龙无言。
两年前,在击杀吊亡客的当场,化身铁脚,又化身开封大公子的胞兄大龙点出了杀人者就是余巧巧,她当时悄然溜去,没追上。
两年来踏遍大小城镇,她一直下落杳然,现在终于碰上了,她为何坚不承认?
“我知道你不会爱我,所以……我不想再跟你见面。今晚……如果我早知道你闯来,我会避开。”杀人者一本正经,不象是说假话。
“巧巧,如果你有意折磨我……”小龙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也应该够了,巧巧……”
“我说过我不是。”
“那你是谁?”
“杀人者。”
小龙咬牙望着对方,情绪激荡如潮。他跨步进入堂屋,不知道是基于什么意念,他伸手抓破绿纸灯笼。光线一变,气氛也随之不同,鬼气也消失了。
“你真的不是余巧巧?”
“我为什么要是余巧巧?”杀人者反问。
“揭下你的面巾。”小龙发了狠。
“为什么?”
“我要证实。”
“根本没证实的必要,杀人者就是杀人者,余巧巧就是余巧巧,不同的两个人,有什么好证实的?”
“就算你是杀人者,不是余巧巧,我也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说着,前迫两步,放大了声音道:“揭下。”语音非常坚定。
“如我不揭呢?”
“我替你揭。”小龙是真的发了横,脚步再挪,伸手朝杀人者的面部抓去。
意外地,杀人者并没反抗,连动都没动。
蒙面绢帕应手而落。
“呀。”小龙惊叫出声,后退两步犷俊了。
绢帕遮盖下的,是一张迷人至极的粉靥,其美几乎不输于水仙公主白尚香。
真的不是余巧巧。
小龙在失望中感到迷惑,他想:“难道大哥会编自己?他分明指说杀人者就是余巧巧,自已苦苦地追寻了两年,结果不是……”
“现在已经证明了,怎么说?”杀人者似笑非笑,神情自然地迷人。
“你……到底是谁?”小龙气沮万分。
“以前我说过我爱你,但你流水无情,心里只有余巧巧,咱们之间没任何瓜葛,你何必管我是谁。”
“好吧。”小龙转身……
“浪子,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告诉你无妨。”小龙回过身,定睛望着对方。
“我们之间多少有些香火之情,我不想太绝,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许对任何人说我是谁,即使是你最信赖的人,这点办得到么?”
“可以。”
“好,那我告诉你,我叫马素绫。”
“马素绫?”
“对。”话锋顿了顿,又道:“我们以后仍然是朋友,一切不变,答应么?”
小龙点点头,他实在无话可说,心里仍然想着余巧巧。情,一旦定了根,便会使人执着。
“以后我怎么称呼你?”
“蒙上脸便是杀人者,现在的样子是马素绫。”
“嗯!好!马姑娘,记得你说过,你跟巧巧头是两个,命是一条,请告诉我她的下落?”
“我不知道,我也两年没跟她见面了。”
“她会去那里呢?她为什么……”小龙痛苦地自语,近于呻吟。
“我以为你们早已结为连理。”马素绫凄苦地笑笑,像是自嘲,吁口气,道:“我会替你着意探查她的下落。我也想通了,天下有些事是无法勉强的。”
小龙黙然,他明白马素绫言中之意。
“浪子,你奇怪我会住在鬼屋么?”
“晤!是有些不解。”
“图个清静,不受干扰。”
这么美的女人,像游魂似地浪迹江湖,而且心狠手辣,实在令人费解。
小龙突然想起两年前吊亡客面目被揭穿,中剑倒地,马素绫毁了他的脸。余巧巧的父亲余同庆,也是被化身吊亡客的北剑寇年毁容的。大哥定是据此而判断杀人者便是余巧巧的化身,这准没错。心念之中,脱口道:“马姑娘,两年前你曾劈碎吊亡客的头,为什么?”
马素绫的粉君一变,恨声道:“余巧巧没到场,算是我代她报仇。”
小龙点点头,侧顾了小婵一眼。
“马姑娘,我该走了。”他显得有些沮丧。
“不留下作客么?”马素绫眸光波动。
“改日再拜访吧。”
“也好,我得收拾现场。
小龙告辞出鬼屋。
小婵已决定留在马素绫的身边,她羡慕杀人者的武功。如果她的身手再好一些,便不会被童瑶欺侮而抱恨终生,她要练好身手。
收拾完现场,已快近天明时候。
马素绫带小禅进到一间很秘密的卧房里,有床,有被褥,但没其他的陈设。有的,只是原来的主人没搬走的一些粗重家具。
说这卧房秘密,是它的位置很僻。本来的房门外面用什物封堵,把侧方的窗子作为出入的门户,窗外又故意弃置了些破木板和枯枝败叶,只要有人接近,必然会发出声音。
“小婵,你已决定留下了?”马素绫正经地问。
“是的,小姐。”小婵不加思索地回答:“我要跟您学本领。”
“小婵,话说在头里,我的性情有时很古怪,你必须会忍耐。我无论作任何事,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想也不要去想。我的每一句话,你必须完全顺服,先想好,你能办得到么?”
“办得到。”
“很好,我会利用机会先教你一些马上可以管用的特技。至于正式的武功,那得假以时日,按步就班,你练过武,这点不说你也知道。”
“是的。”小姻辘里放光。
“你家离这里不远吧?”
提到家,小婵的两眼立即发红,她被童瑶强行沾污,犹如在心上插了一把刀,一碰就会痛。虽然童瑶已死,但这份刻骨的恨是消除不了的,她努力咬牙。
“大约十里地。”
“你需要回去收拾一下么?”
“这……是需要的,我得向爹的灵位告别,房子也得托邻居照管。”
“那好,你马上动身,事完马上来,这里我可能呆不久,要另换地方。”
“小姐,那……我现在就走,趁天没亮,路上没人。”小婵说走就走。
马素绫望着小婵离去的窗孔,头点头,喃喃自语道:“我是需要一个体己的助手,希望她能完全靠得住。别再像以前的两个,不到一个月便奔赴黄泉。”
说完,眸子里闪过月道阴残的光影。
加果小婵发现她这种眼光,死也不敢跟她在一起。
白天,客店房间。
小龙在发愣,他想不透当初大哥,为什么指说杀人者就是余巧巧。是错误的判断,还是有所本?照理不该会如此,因为他们在一道密切合作,交往频繁。可是事实已证明,杀人者是马素绫而非余巧巧。
大哥已回原籍太原去整理家园坟墓,兄弟俩已一年多没见面。又不能为这件事,千里迢迢奔回太原去向大哥查证。近一点的只有水仙公主白尚香,但水仙官是个秘密门户,同时根本不知道地址,要找也困难。
余巧巧到底去了那里?
如果照事实推论,她自从在古墓室里主动献身,证明她是云英未嫁身之后,就没再现过身。
她是因爱生恨,愤而出此下策,难道这么久了,恨还没消么?
“二公子。”房门外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声音,同-时在房门上弹击了数下。
小龙怔了怔,因为从来没人称呼过他二公子。一般人称他浪子,孔大郎称他浪子少爷,这二公子三个字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那一位?”小龙从桌边站起。
“是我,凤娇。”
“啊。”小龙拉开房门。
果真是水仙宫主的侍婢凤娇。
她改成一般普通女子的打扮,人长得美,无论怎么穿着都是好看的。
凤娇面带微笑进入房中,顺手虚掩上房门。
小龙掇了把椅子:“凤娇,很久没见面了,你坐。”
自己也在桌边坐下。
凤娇落坐。
“二公子……”
“凤娇,还是叫我浪子吧,这二公子三个字听了怪不顺耳的。”
“可是……礼不可失……”
“算了,江湖儿女,不作兴那些酸礼。”
“好,浪子少爷吧。”
凤娇笑笑:“你大概很感觉意外,我会突然出现灵宝城?”
“是很意外。”小龙也笑笑。
“这里是我婆家。”
“婆家,你嫁人了?,
“是的。”凤娇笑得很甜,这表示她生活在幸福中。
“嫁什么样的人?还不错吧?”
“你猜猜看?”
“这……”小龙摇头:“无从猜起。”
“你绝对想不到的,就是孔大郎。”
“啊。”小龙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激动,想不到凤娇会嫁给孔大郎。轻轻一咬下唇,道:“你很幸福,大郎是老实人。大郎更幸运,娶到这么个如花美眷。现在作什么生活?”
“在南城外开了间小店,叫桃源客栈。我进城办事,见你进入这家客店,所以找了来。少爷,搬到我们那儿去吧,又不是外人……”
“以后再说吧,我说不定又要离开这里。”
“少爷,为什么不安顿下来,像大公子……”
“我大哥怎样?”
“大公子与公主已结成了亲,是年前的事,想通知你也没办法,不知道你浪迹何处。”
“啊。”小龙又是喜悦,又是感慨:“住在水仙宫么?”
“不,半年前回太原老家去了,公主已怀了身孕。”
小龙默然了良久。
他在想:“大哥已成了家,娶得神仙美眷白尚香。武白两家从上一代的生死交情,演变为姻亲。自己仍在孩荡,只为了与余巧巧缘孽难分的这一段情,将来会是什么结局呢?余巧巧为什么要坚绝躲避自己呢?如果说为了当初自己以不要脸的女人视之这一点,这么长的时间,气也该消了。”
心念中,突然想到眼前是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凤娇是白尚香的贴身侍婢,应该知道内情……
“凤娇,你来得太好,我问你件事。”
“噢!什么事?”
“记得杀人者么?”
“当然。”
“我大哥说,她就是余巧巧的化身……”
“是呀!这一点是没错的,少爷……还没找到她?”凤娇目芒闪动。
“我……找到了杀人者,可是她不是余巧巧。”
“不会有这种怪事。”凤娇从椅上站了起来,一脸惊愕之色。
“凤娇,我问你,你确定杀人者就是余巧巧?”
“确定。”凤娇斩钉截铁地回答。
“凭什么确定?”小龙的头在发晕。
“少爷,两年前我跟她经常在一道,能错得了吗?”
“但她真的不是。”
“我不信有这等怪事,你揭了她的面巾么?”
“嗯。”
“那她是谁?”
“这……”小龙窒了窒:“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任何人,反正她不是余巧巧就是了。”
凤娇张大了眼,一副迷茫之色。
小龙更迷茫,凤娇不会说假话,到底是什么蹊跷?
“凤娇,我再问你,杀人者是李四姑的传人?”
“没错。”
“那就是说,余巧巧是李四姑的传人?”
“对。”凤娇的回答全是肯定的。
“这……”小龙突然想到了件事,摇摇头:“不对,我到今天才想到。”
“什么不对?”
“余巧巧的身手比之杀人者差得太远。”
“浪子少爷……”凤娇考虑了一下:“这段秘辛我可以告诉你。”
“唔。”小龙注意倾听,说是秘辛,当然会是出人意表的事。
“应该是两年前的事了,中条山祖师祠那场战,是北剑寇年一手安排的。他以药物控刽了余巧巧父亲余同庆的心神,使他乔装吊亡客当替死鬼,目的在永远清除吊亡客的悬案,所以寇年当时毁了余同庆的面目,为的是怕被人认出……”
“这我已经想到过。”
“余巧巧正怀疑她父亲何以神秘失踪,忽然无意间偷听到父亲被当替身的秘密,她费尽心力,入谷察验,果然证实吊亡客的尸体是父亲。同时,她的查尸行为被发觉,对方要杀她灭口,可巧为李四姑所救,并收为门下,她便以杀人者的姿态出现报仇。”
“啊。”小龙也离椅站起,心里一团乱麻。
杀人者是马素绫而非余巧巧,这话从何说起?
马素绫是冒充杀人者么?
那余巧巧本人到那里去了呢?
她已经遭了不幸么?设非如此,别人公然冒充她,她不会缄默的。
找马素绫求证,小龙立即作了决定。
“凤娇,你回去吧,我有空来看你夫妻。”
“少爷,何不住到我那里从长计议?”
“再说吧,我马上要去办事。”
“要大郎跟少爷……”
“不!不。”小龙立即拒绝:“你夫妻现在已经是规矩买卖人,不能再卷进江湖是非里。”
“少爷……”
“风娇,别再多说,我说话一句就是一句,不轻易改变主意的,你回店去吧。”
风娇无可奈何地吐口气,自顾自点点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她告辞离去。
小龙又来到鬼屋,是下午时分。
他站在门前深作考虑,如果单刀直入,想查明这件公案将很困难。最好是不动声色,尽量接近马素绫,总会抓到线索的。
主意打定,他举步踏入鬼屋。
鬼屋里一片死寂。
小龙来到昨晚停留过的堂屋里,只见那盏被他抓破的绿罩子灯笼,扔在角落里。桌椅上布了灰尘,完全不像有人呆过的样子,地上也没杀过人的痕迹。
他怔住了,难道昨晚真的碰上了鬼?
活生生的记忆,绝不是梦,也不是碰上鬼。
呆了一阵,他开始搜索这栋鬼屋,里外都仔细查看了一遍,没任何蛛丝马迹可循,他又回到堂屋。
忽然间,一个念头涌上脑海,如果说马素绫是冒充杀人者很不可能,第一,她与前两年前的杀人声音完全一样。第二,她清楚过往的一切,言语中并没有破绽。依此判断,极可能是余巧巧易了容,胡乱起个名字马素绫。对,这猜测十分正确,可以解释目前这离奇的情况。
她走了,目的仍是躲避自己。
非找到她不可,或合或散,总要有个局。
一人藏,千人找,怎么才能再找到她呢?
“巧巧,你太过份了。”小龙自语出声。
就在此刻,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小龙不由心中一动,抢步到门边一看,不禁一怔神。不速而至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清渗渗的面孔,五官不正,衣着倒是很考究,邪气外溢。
中年人在院子中央的草丛止步,目注堂屋门。当然,他己经看到了门里的小龙。
“你就是浪子小龙?”中年人开了口,中气很足,声音听起来有些震耳。
“不错,朋友是谁?”小龙有些意外,这中年人无端端到鬼屋来,而且见面说点出了他的名号。
“毛涛,听说过没有?”
“没听说过。”小龙声音很冷。
“不要紧,现在听说了也不迟,出来吧!”
“有何指教?”
“专程找你来的。”
小龙心中一动,出堂屋步入院地。
“找在下何事?”
“向你借样东西。”
“哦,向在下借什么东西?”
“你的脸袋瓜。”
“哈哈哈哈……”小龙怔了怔,然后大笑起来。
“笑吧,趁你还能开口笑的时候。”毛涛的声音变成了阴沉,长得不正的鼻子连连翕张。
小龙敛住了笑声,偏头望着对方,像在欣赏一件很有趣的东西。
“在下一向不吝音,朋友开口要借在下的人头,定然很有几下子,同时也必定有个理由,对不对?”小龙还没发火。
“当然是有理由的。”
“说出来听听看?”
“本人为了要跟一个女的结合,所以非要你的命不可。”
毛涛咧了阴满,眼里泛出阴残之气。
小龙大为困惑,道:“你跟女人结合,与在下何关?”
“有你在,那女人不答应嫁给本人。”
“那女人是谁?”小龙敏感地心弦一颤。
“余巧巧。” 毛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
“余巧巧。”小龙惊叫出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里登时布起了血丝。
“她要你杀在下?”
“这倒没有,是本人的主意。”
“为什么会生出这主意?”
“她不时说她恨你,但本人看得出她还有点爱你,她跟本人同居了两年……"
“什么,你们……同居了两年?”小龙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又像心被突然撕裂,余巧巧竟然下贱到这种程度,跟一个五官不正的人同居。
这会是事实么?
这种女人还值得尽心力找寻么?
“不错。”毛涛颇有得色,挑起眉毛道:“怎么?看样子钧环相信似的,嘿嘿呱嘿。”
“她人现在荷处?”小龙内心已涌起了杀机。
“当然在本人家里。”
“你家在何处?”
“死定的人还哆嗦个什么劲?”
小龙的两眼红得像血,他再也无法按捺。两年来,仆仆风尘,心力交碎,想不到换来的却是这么个结局,他忽然笑了起来,是对自己的嘲弄。
“浪子,真亏你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毛涛的口气像是小龙已注定了要死在他的剑下。
“我爱什么时候笑都可以。”
“我在笑什么?”
“笑你太不自量力。”
“可惜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头,如果知道的话,现在称绝对笑不出来,恐怕连哭也哭不出来。”毛涛傲然望着小龙,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嗤。”小龙不屑地用鼻子嗤了一声,语带不屑地道:“姓毛的,这不是卖膏药耍把式的场合,你找了来要人头,快动手吧。”
“你等不及了?好吧,不让你久候。”
毛涛口里这么说,却没出剑,事实上他根本没带剑。脸色倒是变得更阴沉,邪意也就更浓。
小龙不知道该不该拔剑,因为他一向不先对手拔剑,而剑出必定见红。
“姓毛的,你准备用一双肉掌么?”小龙忍不住问了出来。
“别管本人用什么,你快拔剑自卫。”
小龙很火,但不敢轻视对方。凡是这类邪门人物,常常会有出人意料的手段出现。如果他没几手,凭浪子小龙的名头,他绝不敢出头挑战。
“快!否则连你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毛涛仍垂手站着,寸步未移,不像是虚张声势,但却没采取行动的任何迹象。
双方之间还有段距离,小龙如果要出剑,必须上步把距离拉近。
“浪子,你已经失去反抗的机会了。”毛涛斜眼晚着小龙笑笑,这笑态有说不出的邪。
小龙大感困惑,暗忖,这小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一手按剑柄,另一手捏剑鞘,开始挪步。
毛涛突然伸手朝背后一摸,抡臂,投出。一个小孩拳头般大的圆球,飞撞向小龙,几个动作快为一瞬。
本能地,小龙拔剑去格,只觉手腕一震。小球在剑上飞绕,一连绕了七八转,把剑缠牢,原来小铁球是连在一条既细又韧的绳子上。
小龙振剑想绞断绳索,但锋利的刃口却断不了那根竹筷粗细的绳子,显然这绳索是特制的。
毛涛收绳,使之绷紧。
小龙前冲。
同一时间,眼前晶一闪,一把眉月形勾刀已勾上小龙的颈子,也用绳索连着,是铁球的另一端。
后颈一痛,小龙立即刹势。
毛涛保持了绳索的张度。
双方的距离在一丈之外,剑被缠,颈被勾,小龙完全无法动弹,心里那股火似要冒烟。
“哈哈哈哈。”毛涛狂笑一声道:“浪子,我只要稍微用力一拉,你的人头就会离开脖孔”
这不是假话,小龙无法解困,刺痛带着凉意,小龙意识到勾力非常锋利,而且已经皮破流血,因为凉意己从后攀延到背上。
阴沟里翻船,小龙咬牙切齿。
如果他当即立断,在开始时亮剑迫近主攻,毛涛的长索勾球将无用武之地,但现在迟了。
这东西毛涛早掖在后膜上,由于是面对面,所以小龙无法及早发觉。如果发现,便早已知道对方来路。
突地,小龙想起了一州专说中的邪人物,一身都是邪。行事、为人、所用的东西无一不邪。
“你是鬼胎公子?”小龙脱口叫了出来。
“嘿嘿嘿嘿。”毛涛歪了歪本来就歪的嘴:“你猜对了,但也晚了。浪子,我说如果你知道我的来路,会哭也哭不出来,没有错吧?”
小龙心里凉了半截,听说这鬼胎公子一向不跟人打硬架,专玩鬼门道,玩的花样使你梦也梦不到,而且心狠手辣,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女色。
他说余巧巧跟他同居了两年,小龙完全相信了。不管是出于自愿或被迫,余巧巧是斗不过他的。
“现在你想怎么样?”小龙挫挫牙。
“勾下你的颈,断余巧巧的念。”鬼胎公子毛涛阴凄凄地笑笑。
小龙恨得几乎发狂,但他半筹莫展,毫无办法,有天大的本领也等于零,勾刀勾住脖子,对方只消一拉绳索,脑袋就得与脖子分家。
姓毛的怎会找到这鬼地方来?小龙想不透。
杀人者马素绫何以不见影子?小龙也想不透。
可借人只能死一次,如果能死两次的话,小龙会毫不踌躇地豁出去。
“浪子,有什么遗言没有?”毛涛裂嘴笑笑,他笑得很写意,似乎杀人只是一种游戏。
“有,我不死就会杀你。”小龙突然沉睁下来。他不愿意被对方当作逗乐的对象。
“但是你已经死定了,怎么办?”
“江湖人时时面对死亡,我不在乎,下手吧。”
“你毫无遗憾?”
“毛涛,你再要逗乐子我就骂人了。”
“有意思,骂骂看?”
“你是婊子生……”
“住口!”毛涛大声喝阻:“浪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是死定了的人,怎能口上无德?”
“毛涛,我问你……”小龙不甘心,还是问了出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哈哈。”毛涛挑眉挤眼:“我鬼胎公子要找的人,即使他藏到阎王老子的裤档里,我也能把他揪出来,找你算什么。”
“你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谁么?”
“鬼。”
“你不怕鬼报复你?”
“同类相残,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鬼胎公子,顾名思义是鬼投胎而生的,他这“同类相残”,四个字用得相当妙。
“姓毛的,最后问你一句话……”
“多问几句也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不急。”
“余巧巧是自愿跟你?”
“当然,男女之间的事,只要有一点点勉强就没意思。她不但自愿,而且还乐得很。”
“既然乐,为什么你还要……”
“还要你的命是吗?很简单,要占有一个女人,就必须完全占有,不能让她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影子。”
“嗯。”小龙已感到无话可说,他也想不出死里求生之道,心一横,道:“你可以下手了。”
“希望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龙虎好汉。”
小龙苦苦一笑,他作梦也作不到会在这种窝囊的情况下送命,他曾经好几次面对死亡,都没有死成,起因差不多都是余巧巧。今天,是真的死定了。
毛涛抬头望了望天,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突在,鬼服公子毛涛的脸上忽然变色,位置摆得不恰当的五官起了歪曲,两眼斜瞟着屋顶,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小龙大为困惑,但他连动都不能动,当然无法看个究竟,只木然注视着对方。
就在此际,屋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敲破锣,语句之间带着“丝丝”的刺耳音波。
“你这挨千刀挨万刀的,杀人老娘不反对,你竟然为了争风吃醋而跟人斗,真是胆大包天,哼。”
“夫人,你……误会了。”
小龙心中一动,听口气来是毛涛的老婆,不用说是罗刹型的女人,撤泼蛮横。
“误个屁的会,老娘全听到了。”
“夫人。”毛涛的脸上挤出了怪笑:“这是逗着他玩的,你想我敢么?”
“谅你也不教,你还没地方借胆子。”
一个人影风飘枯叶般落在毛涛与小龙之间。
小龙一看,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现身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大红衣裙,粗眉大眼,前凸后翘,髻上还替了一朵大红花,粗野泼辣之气滋于言表。
红衣少妇偏头仔细打量着小龙,突然笑了笑,那神情生仿粉墨登场的彩旦,配毛涛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夫人……”毛涛讪讪地笑笑:“你不是去了洛阳么?怎么忽然……”
红衣少妇转向毛涛,横眉竖目,双手叉上了腰。
“噢!老娘去洛阳,你估量老娘不在,就无法无天了?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作怪。”
她这一生气,全身寒颤,胸前的巨峰更是连摇急晃。
“夫人,嘿嘿……”
“少来这一套,把你的捞什子收掉。”
“夫人,这小子可不是等闲……”
“废话,我要你收回去。”
“是,遵命。”毛涛显然相当惧怕这母夜叉般的老婆,振臂抖腕,把勾球收了回去。
小龙舒了口大气,但他不想利用这机会出手,他是自命大武士的人物,这机会是女人造成的,出手便丢人。他也无意离开,眼前的这一对太有趣。
“毛涛,你敢对老娘不忠实?”
“没有的事,我死也不敢。”邪气逼人的鬼胎公子,这时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小丑。
“你说跟那臭女人同居了两年?”
“夫人。”毛涛哭丧着脸:“你想会有这种事么?咱们可是形影不离,那有机会找野食?”
小龙感到有点啼笑皆非,对于毛涛先前的说词,他感到狐疑了,到底是真是假?
“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浪子。”
“逗乐子的,我要有心要他的命,还能耗到现在?”说着,耸肩笑笑。
“我不信。”红衣少妇毫不放松说道:“你说清楚,到底有没有这种事?”
“没有,我可以发誓。”
“用不着赌咒,老话一句,你要是敢碰一下别的女人,老娘就杀了儿子再自杀。”
“夫人,委实没有。”毛涛打了一个哆嗦。
“你说得有名有姓,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什么?说。”红衣少妇怪吼出声,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毛涛的胸衣。
小龙可留了神,因为毛涛将要说的定与他有关。
“夫人,你放手,当着外人……”毛涛大是尴尬,但又不敢反抗。
“说。”红衣少妇并不松手,根本不在乎有外人在旁边。
“夫人,我说,你先放开手。”
“不行,说了再放。”
“因为……”毛涛扫了小龙一眼:“因为我知道浪子一直在找余巧巧,而我正好又知道余巧巧的下落……”
“什么,你公然敢注意别的女人的下落?”红衣少妇用力一拉扯,把毛涛的衣襟撕裂开一道大口:“好哇!你的胆子可是愈来愈大了。”
“夫人。”毛涛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是无意中知道的,绝对不是故意留心。”
小龙一个箭步弹到两夫妻身前。
“朋友……知道余巧巧的下落?”
“唔。”
红衣少妇放开手。
毛涛理了理撕裂的衣襟,望着小龙。
“她人在那里?”小龙迫不及待。
“不告诉你也罢,你不知道最好。”毛涛好整以暇。
“为什么?”小龙瞪大了眼。
“有两个理由……”
“那两个理由?”
“第一,那地方你去了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第二,余巧巧真的已经有了男人,论人才不比你差,你找到她也是白费。”
小龙合里掠过一道阴影。
“在下一定要知道。”小龙斩钉截铁。
“你一定要知道?”
“一定要知道。”小龙强忍激动。
“你想玩命我也没办法。好,我告诉你,你应该听说过剑谷这名称?”
小龙心头一震,连退两步。
剑谷这名称他是听说过,是武林人津津乐道的神秘而恐怖的地方。
传说中,进入剑谷而能活着出来的,二十年来只有一个人。就是武当第一剑手飞云道人。据说飞云道人在出谷后不到十天便归阴大吉,因为他受了重伤。
此后,就再也没听说有人进去过。
当然,也许有玩命的江湖人进去过。但一去不回,消息便不会传开来。
“剑谷?”良久,小龙才出声。
“不错,又叫不回之谷,余巧巧就是跟谷中少主的。”毛涛侧扫了他老婆一眼。
“朋友怎么知道的?”
“半年以前的一天,我在洛阳客栈中听到邻房有男女欢谈之声,可能两个乐了忘形,泄露了出来。嗯!余巧巧可以称得上是尤物,她……”
“你说什么?”红衣少妇伸手。
毛涛急退,闭上嘴再不敢张开了。
“走!跟老娘回家去。”红衣少妇厉叫挥手。
“是!夫人。”毛涛比小狗还温驯听话。
夫妻俩出门离去。
小龙陷在气愤和迷茫里,感情上的结结得更死。
鬼胎公子毛涛的话可信么?
余巧巧真的另结新欢了么?
照此看来,杀人者马素绫就不可能是余巧巧的易容化身了。
前是大哥曾悦过杀人者就是余巧巧,而凤娇又一次加以证实,这怎么解释呢?
除非找到余巧巧本人,否则谜底无法揭开。
闯剑谷,小龙作了决定。
凡是得不到的,愈想得到,这便是人性上普遍的弱点。
就事实而论,小龙对余巧巧并未到爱之入迷的程度。严格地说,感境谈不上深厚。但由于欠了人情必须还的心理,执着的观念,再加上余巧巧献身以示清白那一幕,态势已经形成,不能不了了之。
所以小龙不计一切,非要得到结果不可。
略带阴沉的天,小龙行走在崤山里。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根据传言,剑谷座落在崤山中,但没有确切的地点。大概是入山一日行程的范围内。
若大的崤山,要想找到一座隐秘的山谷,的确相当困难。
小龙有一股狠劲,也可以说是傻劲,他一旦决定了做一件事,是绝不回头的。
他已经搜寻了两天,但一无所获,奇怪的是连个猎户都没碰上。
眼前是一道山涧,涧水清冽,钻流在乱石之间,时隐时现,发出潺潺之声。
小龙溯涧而上,不久到了尽头,是一个依绝壁而汇的大水潭。水源就在山腹间,从一个岩穴流出,倾泻灌注入潭。
又是一次失望。
小龙就潭边石头坐下,取出干粮啃食,他没想到回头两个字,他誓要找到剑谷。
嘴里吃,眼睛望着潭水,山壁的倒影映在水中,山腹泻落的水泉使潭底的倒影图画起了律动,看起来满有意思的,因为他自己也在潭底的画面中。
突地,他看到一对男女的影子,出现在潭底壁顶。
男的楼住女的腰肢,併立着,脸颊紧贴在一起,看样子十分亲密。
“多美的画面,真是神仙眷属。”小龙心里感叹。
不对!他忽然发觉,这不是幻景,是真实的。这种境地,怎会有情侣出现?
仔细看,女的似曾相识,由于水光波动,看不真切。
他仰起头,水泉窟顶的透空稜线上一对男女,併立远眺。上下相距约莫七八丈。
女的轮廓体态,看得极是清晰,不止是似曾相识。
小龙虎地从石头上蹦起,他看清楚了,女的正是他苦苦追寻的余巧巧。
她果然跟了别的男人。
怒火妒火同时炽燃,小龙的双眼立呈赤红,血行加速。他感觉到手脚发麻,全身似要爆裂开来。
他想飞升壁顶,拔剑。
布满苔鲜的峭壁,恐怕连猴子也攀不上去。
人影后退,消失。
小龙狂乱的目芒连连扫瞄,攀登是不可能,得另寻登峰之路。
余巧巧的出现,证明鬼胎公子毛涛的话不假。
这绝壁之后,必是剑谷无疑。
小龙相度了形势,回头退去数十丈,然后从侧方爬升,手足并用,附葛踏石而上。
怒火增加了力量,很快地便上到峰顶。然后沿峰脊奔向刚才余巧巧现身之处。
后望,一道幽谷就在脚下。
谷深处,隐约可见房舍的影子,外面的水涧水源便是此谷。
这是谷中之谷,如果不是余巧巧和那男的凑巧现身,再找上一年恐怕也找不到。
这是武林中最神秘恐怖的剑谷已无疑义。
从此地落入谷中,倒是不大费事。坡度虽陡,但在高手眼中不算回事。
小龙没考虑将会引起什么后果,他驰降下去。
谷底无路,他顺着谷槽淌了进去。
穿谷奔行约莫两刻光景,眼前突然开朗。岩石谷地十分平坦,夹在原始林木之间,幽森壮观。
一根天然的巨大石笋突呈眼帘,上面刻了两个壁案大字剑谷。下方有一行小字,剑神之谷,过此无回。令人看来惊心怵目。
小龙一咬牙,闯了进去
经过长长的岩石谷道,三橦巨大石屋出现眼前,品字形排列。三屋中间是一块石坪,平坦光洁,天成的隐地。
静悄悄不见人影。
小龙驻足石坪,面对居中石屋。
石屋没门,是洞开的。
小龙正想照江湖规矩开口,一条巨大的人影从门洞里走了出来,手抱着剑,是个中年汉子,壮硕得像头牛犊。沉实的脚步,踏得石地咚咚作响。
壮汉在小龙身前停住,面上没丝毫表情。炯炯的目光,显示出功力的深厚,同时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小龙倒剑把抱拳,道:“在下浪子小龙,求见贵主人。”
“你自信是一流剑手?”壮汉答非所问。
“不敢自信一流,稍瓤径而已。”小龙只好顺着对方的语意回答。
“现在先决定你葬身之地。”
“什么?”小龙挑眉胜眼。
“进入本谷的人,分两个等级。第一级的,可以长眠在石屋里的石棺之内,棺上留名。第二级的,土葬在谷底,名形两消。”声音冷酷无情。
“如何决定法?”
“能击败本人便是第一级。”
“阁下的身份是……”
“谷中武士。”
小龙长长透了口气,道:在下此来并非比剑,而是……”
“一切依规矩,半句多余的话都不必说。”
“在下……”
“别废话,拔剑。”壮汉切断了小龙的话头,先拔剑离鞘。
小龙把心一横,规矩就规矩,反正已经来了,只要达到目的,什么也不必去计较。于是,他也拔出了剑。
壮汉立即摆开架势,很古怪的架势,完全无懈可击,一望而知是高段的剑手。
“只消分出胜负么?”小龙忍不住又开口。
“生死凭艺业。”
“有限制么?”
“一招。”壮汉面上始终不露任何表情:“如果你不用全力,便是自误,机会只有一次。”
小龙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要见到谷中主人,就必须击败这壮汉。于是,他也取了势。
双方对峙。
壮汉眼里泛出浓重的杀意。
小龙的脸上也罩起杀机,这是搏斗时被诱发的一种本能上的反映,也是气势的一环。
人剑合一,小龙是能赢不能输。输了不但目的达不到,人也得埋在这里。
他一点也没有后悔或恐惧的感觉,他一定要面见余巧巧,了断这心上的死结。
对峙了一盏热茶的时间。
壮汉脸色微微一变,口里栗吼了一声啊,剑芒倏闪,罩向小龙。
只限一招的搏斗,小龙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路数招式。他施展他自悟的杀手,以攻应攻,全部的自信与旺盛的攻击力,已完全投注在这一击中。
没有兵刃的碰击声。
剑光乍闪乍灭。
欢方的距离稍拉开。
“你……是一级。”壮汉硕大的身躯一阵震颇,砰然栽倒岩石地,左胸的血喷射出来,一下子便断了气。
小龙的呼吸略感一窒,他出手便杀了谷中的一名武士。就事实而说,这名壮汉的功力在江湖上是该列入一流的,然而他碰上的是条人中之龙。
三条人影从正面石屋飞奔而出,其中两个连看都不看小龙一眼,抬起壮汉尸体,迅快绕右边石屋而去。剩下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猴相老者,精瘦铁实,脸上同样没任何表情,只是猴眼精光迫人,比之刚才壮汉,又高级了许多,腰间佩着剑。
小龙尽量保持冷静。
“报上名号?猴相老者声如利刃。
“浪子小龙,姓武。”
“你已列为第一级。”
“请教阁下……”
“武士副教习。”他没报姓名。
“在下现在可以说出来意了么?”
“可以。”
“在下到贵谷来是找一个人。”
“找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她叫余巧巧艺”
“此地没有这个女人。”猴相老者不假思索地回答,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小龙的脸色变了,他在山潭边,分明看到余巧巧跟一个男人亲热地在一道,而这老者竟然一口回绝,他冷冷地笑了笑。
“阁下为何要扯谎?
“扯谎,什么意思?”猴相老者的脸皮子抽动了数下,这是他现身后唯一的表情。
“在下在进谷之前,分明看到她跟贵少主在一道,阁下却断然否认……”
“你说本谷的少主人?”
“不错。”
“胡言乱语。”
“阁下还要否认?”小龙的心火开始上升。
“本谷根本就没少主人。”
小龙微哼了一声,道:“在下要见贵谷主人。”
“本谷主人已经几十年不见外人。”
“在下非见不可。”
“剑谷之内,还没出现过你这等狂妄的后生,也不曾有过够资格见谷主的剑手。”
小龙把心一横,暗誓不达目的不休。
小龙冷冷地注定猴相老者,沉声道:“要怎样的剑手才算够资格?”
猴相老者抿了抿嘴,道“再通过两关。”
小龙道:“那两关?”
猴相老者翘起大拇指,比着自己道:“一关是老夫,你能胜过老夫,你可晋入最后一关。”
小龙沉静地道:“最后一关又是什么?”
猴相老者道:“我本谷总教习。”
顿了顿,又道:“先警告你,多年以来,只有一个人晋入第三关,虽然没当场送命,但已受了重伤,他也是唯一活着出剑谷……”
小龙立即接口道:“在下听说过那人,就是武当第一剑手飞云道人。”
猴相老者道:“看不出你见闻还不恶,你自比飞云道人如何?”
小龙道:“如果在下早生二十年,会找他试试。”
猴相老者再次打量了小龙一番,冷冷地道:“你毁了本谷一名武士,已经获得一级剑手的资格,死后可以石棺留名,现在准备接老夫的剑。”
小龙略作思索道:“什么限制?”
猴相老者道:“各攻一剑。”
点点头,小龙道:“看来在下已别无选择,阁下出剑吧。”
“呛。”猴相老者亮出了剑,一双猴眼同时发出火红的光焰。
小龙移位取势,斗志立即昂扬起来。
他明白眼前的对手,非刚才的壮汉可比,不敢丝毫掉以轻心,人与剑也在刹那间合而为一。
各攻一招,也就是说各有一次攻击的机会。不用说,一出剑便是可怕的杀手。
对峙,四道目芒交会在一起。
迫人的气势,也彼此在无形中对抗抵拒。
时间的观念己经消失,像是停滞在某一点上。
不知对峙了多久,吐气声中,猴相老者出剑。
不见凌厉火爆之气,剑是缓缓伸出的。
这种出剑法,使对方无法判断被攻击的部位,也就是等于全身正面各部位都有被攻击的可能。
剑谷的副教习,剑术修为之深是不言可喻的。
当然,所谓慢也是有其限度的,最长也不过是吐口气时间。剑伸出三分二的距离之后,突地回收再放,闪电般从左侧方切入。在切入之后,又旋向右方。
诡谲,快速二者都臻至极。
这种剑法不但易于使对方疏神,失措,而且无从判断对方的真实意图。只要稍微有一丁点犹豫,生死胜负便已经决定了。
由于双方各有一次攻击机会,所以小龙在开始时,就已打定主意采完全的守势。把重点放在攻击上。
所以,他没有任何考虑,即使对方不发剑,他一样全意防守,严密封闭门户。同时,在对方变势的同一瞬间,他滑退半步。
这是他自己悟出的防守方式之一,天生的剑客材料,会捕捉瞬的动态。因为对方的塑肿出将到三分之二时,已达变势的最后限度。他退这半步,正好抵销了对方所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距离所能发挥的威力。
一剑落空,猴相老者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收剑后退步。
“浪子,你是块好材料。”
“过奖了。”
“如果你以攻应攻,或是不退那半步,你想得到后果。”猴相老者相当不服。
“可是在下已经退了半步,这便是后果。”
“现在由你攻击。”
“请准备。”
没耗任何时间,小龙上步微一作势,长剑已告攻出,用的杀人者两年前传给他的那一招。
他舍弃自己领悟改良的杀手不用,理由是他还有一关要过。这一关不必克敌也已立于不败之地,因为对方现在是防守,出剑便可过关,这一着棋下得很好。
剑刃交击声中,老者身形微晃。
这一关算是通过了。
猴相老者瘦脸皮子抽动了数下,道:“浪子,还有一关。”
“在下在等着。”
猴相老者退站一旁。
一个福泰老者从正面石屋现身,缓步入场,在八尺之处站定。
威严,加上无形中散发的气势,小龙直觉地承受到一种压迫感,这总教习是真正的可怕劲敌。
“在下先请教……”
“老夫总教习。”依然没有提名道姓。
“荣幸领教。”
“老夫的兵刃已经整十六年没出鞘,今日为你拔剑,的确是你的荣幸。”
小龙只微唔了一声,心里道:“十六年没拔剑,表示十六年来谷里没来过需要他拔剑的剑手。今天生死胜负之数倒是很难料,自己领悟的那一招如果不能击败对方,看来就只有摆在谷里了。”
“浪子,听清楚……”总教习又开口:“限三个照面,攻守任便,生死凭能耐,现在就开始。”
总教习横起了手中剑,双手分执剑柄与剑鞘,没拔出,福泰的脸孔突然抽紧凝冻,目芒变成了两道银缘。
拔尖的高手,在神态上己完全显露出来。
小龙徐徐上步,到达出手的距离,凝神取势,无懈可击的架式。
数十名老少不等的剑客弟子,从不同方向涌到场边,这是难得的观摩机会。
小龙心头一紧,但随即释然。堂堂剑客,以剑为名,应该不会有群斗的情况发生。但万一要发生,也是没法的事,目前他丝毫不能分神。
他没打算先出手,他决定先测度对手的虚实。
“看来你不准备先出手?”总教习已经看出了小龙的意向。
“是的。”小龙沉静回答。
总教习的剑极慢地抬高,他要出手了。
小龙进入忘我的境界,人剑已融为一体。
观战的剑客子弟个个全神贯注。
并非是一部份,而是整体,人就是剑,剑就是人,小龙头一次进入这样的境界。
剑光一闪,总教习出手攻击,谁也看不出他如何拔剑,因为太快了,比人的意念还快。
只有小龙能完全分辨,因为他是在忘我的状态中,他阵剑封拦,像是发自本能,是人役使剑,还是剑役使人,完全没有分际。
剑芒乍闪中夹着金铁交鸣之声,双方霍然分开。
已经进入了情况,间隙便不会太大。
“呀”一声栗叫震人心弦,小龙攻击。
剑芒再闪,只一闪即灭,闷哼声传入观战者的耳鼓,画面刹那静止,总教习肩头冒红。
没有任何声息,剑谷弟子对剑斗是习惯得几近麻木,不像一般旁观者,会在某种情况下脱口惊叫。唯一显现在每一张脸上的是惊愕。
小龙以为胜负已判,心神一驰,他忘了事先约束的是三个照面。
这种料不到的机会,总教习当然不会放过,毫无联兆地闪电攻击。
小龙替觉疾封,但已慢了一丝丝,闷哼弗传,小龙的左边肋腹之处创开了半尺长一道口,血冒如浆。
“三关结束。”总教习依然保持冷静。
“算谁赢?”小龙咬紧牙。
“平手。”
“可以见贵谷主么?”
“你静待示下。”
猴相老者摆摆手,场边的弟子迅快地退去,同样地没发出任何声息。
小龙自点穴道止了血,这点伤他不在乎,反而感到振奋。因为他已经过了关,余巧巧的事情可立作了结。
正面石屋里传出了三响钟声。
总教习抬手道:“谷主召见,你自行进去。”
小龙定了定神,收剑,昂首举步,朝石屋走去。到了门洞边,一眼便望见屋里居中的大交椅上,端坐着一个紫袍老者。同字脸,长须,貌相有说不出的威严。
小龙步了进去,抱拳道:“武林末学武小龙见过谷主。”
小龙自出道以来,头一次以这种规矩的态度对人。
“武小龙,又叫浪子小龙?”剑谷主人半自语自问。
“是的。”小龙笔直地站着。
“你刚才受了伤,但心里并不服气,对不对?”
“……”小龙没开口,但心却展荡了一下,剑谷主人真的是明察秋态。
“在此斗中切忌疏神……”剑谷主人一副训人的神态:“些微的失误,会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照理,失误便是落败,能把握每一个细微机会,也是武功的一部份,你不死算是大幸。”
“小的谨受教。”小龙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剑谷主人说的是至理名言,他不能不服。
“以你的造诣,在剑道上大有可为。”
“谷主夸奖了。”
“现在说出你的来意?”
“晚辈来找一个女子。”
“女子?”剑谷主人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样的女子?
“她叫余巧巧。”
“本谷没有叫余巧巧的女孔”
“她……”小龙灵机一动:“也叫杀人者。”
“没听说过。”
“谷主不妨问问令公子。”
剑谷主人的脸色突然大变,变得难看又吓人,那本来给人无限威严的感觉已荡然无存,代之的是激怒和杀机,目芒也变成了利刃。
小龙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仍无惧地直望着对方。
“你刚才说什么?”剑谷主人怒声喝问。
“晚辈说此事可问谷中少主,他勾引了余巧巧,两人双宿双……”
“住口。”暴怒中剑谷主人离座而起。
“谷主有发怒的必要么?””小龙的声音也变冷。
“你找死。”
“哈哈哈哈……”小龙气极而笑,笑完之后道:我还不明白什么叫找死?”
四五条人影冲进石屋,小龙只认识正副教习,另外两老者一中年还没见过。
五人齐齐向谷主行礼。
“总监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