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我和尚”高宣一声佛号,不闪不避,挥袖朝“神刀”猛卷。
这柄“神刀”削铁如泥,连“凤剑”都不能使之损伤丝毫,这和尚竟然徒手硬挡,在场群豪之中,有半数以上惊呼出声。
只吴刚一人知道这怪和尚业已练成了罡气玄功,那只破袖,何异宝刃精钢,是以毫不在意,冷眼旁观。
“波!”的一声巨响,欧阳芳的“神刀”在甫一触及袍袖之际,突被一股奇强无伦的罡劲,震得直荡开去,忍不住惊“啊”了一声。
在场群豪,目瞪口呆,这其貌不扬其名不著,似丐非丐,似僧非僧的怪人物,竟然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的确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了。
欧阳芳一时惊愣无语。
四老面色齐变,其中一老栗声道:“和尚,你站在那一边?”
“忘我和尚”淡然道:“贫僧居中,站在自己一边!”
“此地不须中间人……”
“施主不可一意孤行。”
“大和尚悲夭悯人,可惜时地不宜……”
“施主,应尊重令大师兄的遗言。”
另一老暴喝道:“大和尚,你来历不明,目的可疑,废话少说,你别打算离开了,上!”
四柄钢刀齐扬……
群豪但觉眼前一花,罡风四溢,“砰砰”之声震耳欲聋,“神风四老”倒退不迭,原来“忘我和尚”在倏忽之间,向四老各攻了一掌,四掌攻向四个不同方位,生似四个人同时出手,而且威力大得骇人。
四老登时被震住了。
所有的人,全为之咋舌不已。
谁也看不清这怪和尚是如何出手的,只吴刚了然,“忘我和尚”其实仅幌身而未转向,左右掌前后左右,极快地划了一个十字而已,饶是如此,已弥足惊人,吴刚自忖也难以办到。
欧阳芳狂呼一声:“四位叔父,这笔帐留待异日再结,先料理先父后事吧!”
“忘我和尚”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欧阳施主,冤结宜解……”
欧阳芳一挥手道:“不必多言了。”
“忘我和尚”双眸神光炯炯,迫视着欧阳芳,口唇微动,以“密语传音”之术,向对方说出事实真相。
欧阳芳面色剧变,盯住吴刚,略不稍瞬,久久,一笑,咬牙道:“原来如此,在下决遵先父遗命,解散‘神刀会’,从此弃绝江湖!”
吴刚一言不发。
“忘我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实在是大智大慧之人。”
“神刀四老”骇震莫名,为首的一老栗声道:“贤侄,你……你什么意思?”
欧阳芳,含悲忍泪的道:“事关机密,容小侄稍后奉禀!”
蓦在此刻——
只听一个声音惊叫道:“门楣上是什么东西?”
所有的人,全把目光移向厅门,只见一根似是女人用的银簪,钉在门楣正中。
四老同时惊呼一声:“阎王簪!”
这三个字,宛如旱地焦雷,震得所有的人心神俱颤。
想不到“妖中之王欧阳残”的杀人标志,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对象是谁呢?
本已血腥的场面,又添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这武林中第一号魔王的标志出现,意味着将有一人或数人的生命丧失,配得上“妖中之王”传簪的,至少是一方霸王的身份,“妖中之王”的生形相貌,没人见过,但这死亡标志,数十年来,可说妇孺皆知。
于是——
有人开始抽身了,一人,二人……最后,如潮水般向庄外涌去,现场,除了“神刀会”的人外,剩下的是“索血三剑”、“忘我和尚”、蓝衣书生、吕淑媛,和花不芳、徐小香一对狗男女。
吴刚心中大是激动,“妖中之王”的信物“阎王簪”不是明明在自己身上么?怎么会又出现呢?
难道他的信物不止一枚?
他传簪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对谁下手?
正好,向他澄清一下“盟主夫人施玉娘”所说真假“妖中之王”的谜……
欧阳芳与“神刀四老”面面相觑惊怖之情,溢于言表。
其余在场的“神刀会”属下弟子,更是悚栗不安,惶然无主。
吴刚十分困惑,“妖中之王”,这大的名头,竟会屈身“武盟”太上护法锦袍老者之下,又曾说过:“……别误了老夫大事……”的确令人不解。
场面变为死寂,死寂中充满了无形的恐怖。
“忘我和尚”双眉紧蹙,低声向吴刚道:“这魔头打算做什么?”
吴刚摇了摇头,道:“无从蠡测!”
“你见过此魔?”
吴刚当然不好说出曾受“妖中之王”传艺的事,若无其事的道:“不曾!”
“忘我和尚”的意思,是恐“妖中之王”下手的对象是吴刚。
倒是吕淑媛与花不芳等,了无惊惧之色。
“嗯一一”
一声低沉的闷嘷,使人毛发俱竖。
欧阳芳虚软地栽了下去。
“呀!”
惊呼不声,响成了一片。
欧阳芳手脚连连抽扭,随即断了气,“神刀四老”扑了上去,老泪纵横。
血!
尸体!
断刃!
残席!
衬映着蜡泪斑斑五彩缤纷的寿堂,构成了一幅恐怖而凄洪的画面。
“妖中之王”居然下手了,想不到对象竟是“神刀会主欧阳芳”,的确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父子在两个时辰不到,先后死于非命。
“妖中之王”如何下的手?太可怕了!
“忘我和尚”脸孔杻曲,虬髭蓬张,目珠几乎突出眶来。
吴刚目光扫处,不由又是骇然而震,门楣上的“阎王簪”不见了,是何时收回去的?这种行动,简直形同鬼魅。
花不芳与“美人鱼徐小香”双双转身下阶,穿越杯盘狼藉的残席,向外行去。
吴刚有一种难言的冲动,本待上前阻止,但一想又止住了这念头,他暗忖:“妖中之王”既已在此出了手,必然会与自己谋上一面,这机会不能错过,欧阳芳虽是自己的仇家,但被“妖中之王”无端杀害,令人发指……
吕淑媛也幽幽举步离去,蓝衫书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忘我和尚”俯身欧阳芳尸旁,略一拣视,伸掌在他后脑勺上一照,一翻掌,掌心中赫然呈现一根细如牛毛,长约两寸的蓝色小针,口里愤愤的道:“无影神针,一点不错,是‘一妖’的杀手绝活!”
吴刚脱口道:“无影神针?”
“忘我和尚”点了点头,道:“此针奇毒,见血封喉!”
“大师对此知之甚稔?”
“嗯!”
“大师可发现什么动静?”
“没有,贫僧很觉不解……”
“大师何事不解?”
“论身手,‘妖中之王欧阳残’虽来无影,去无踪,谅还不至到使贫僧丝毫不觉之境,此中恐怕另有文章……”
吴刚心中一动,道:“阎王簪不假?”
“不假!”
“依大师所知,‘妖中之王’的信物一共有多少?”
“信物当然只一不二……”
吴刚心里打了一个结,自己身边,分明还有一支“阎王簪”,当下又道:“无影神针也不假吧?”
“当然!”
“那大师怎说……”
“忘我和尚”猛一跺脚,道:“是了,莫非……”话声未完,人已如旋风般向外扑去,眨眼而杳。
吴刚心念疾转,莫非这怪和尚有所发现?身形一弹,跟着疾掠而出,他的目的是要与“妖中之王”谋上一面。
恐怖的杀劫终场了,享誉武林数十年的“神刀会”,冰消瓦解了。
欧阳芳没有机会向四老交待心中要说的话,这场血劫,在“神风四老”及众弟子心目中,仍然是一个恐怖的谜。
两代会主的遗言,必须遵守,何况老会主业已当众宾客之面宣布解散“神刀会”。
四老集议之后,决定把象征该会的“神刀”,作为老会主殉葬之物。
且说吴刚奔出庄外,任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想,“妖中之王欧阳残”定会主动找自己的。
于是,他不走大路朝田野驰去。
阡陌交错,鸡犬相闻,麦浪迎风,金波万顷,稀落的农舍,冒起了缕缕炊烟,牧童横牛背,信口吹着无腔的短笛,农夫荷锄,归鸦掠空,好一幅和谐安祥的乡村晚景,谁知道,这和谐之中,曾隐藏着一个血腥的故事。
一片苍林,突起在田野之中,像一个绿色的岛屿。
吴刚心念一转,朝那苍林奔去。
到了林中,他改变装束,面具,回复了“索血一剑”的面目。
他发现这片苍林,原来是一片墓地,林荫中,荒冢累累。
蓦地——
一阵喝斥之声,从林深处传了出来,那声音并不陌生。
吴刚心中一动,朝发声处淌了过去。
林空中,一座古冢之前,叠出了一幕惊人的场面。
一个形同乞丐,蓬头垢面的老者,与一个灰衣中年,对峙场中,旁边站了两男两女,那老者赫然是千里竟仇的“铁心太岁胡非”,灰衣人是花不芳,旁边站的是吕淑媛,“美人鱼徐小香”、蓝衫书生,与两名“金剑手”。
只听“铁心太岁”嘿嘿数声冷笑,恨声道:“花不芳,我们终于碰头了!”
花不芳阴恻恻的道:“你的死期也到了!”
“姓花的,今天我若不把你碎尸万段,便不姓胡!”
“胡非,你准备改姓吧!”
“纳命来!”
暴喝声中,“铁心太岁”出掌攻向花不芳,出手之厉辣,令人咋舌。
花不芳挥掌相迎,两人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劲气激荡漫卷,“砰!砰!”之声震耳欲聋。
十个照面不到,花不芳被打得手忙脚乱,毫无回手之力,险象环生……
人影一幌,“美人鱼徐小香”欺入圏子之中。
“铁心太岁”大喝一声:“贱人,你等不及了么?”
招式一紧,把花不芳迫得连连倒退,“呼!”地一掌,劈向徐小香。
于是,场面形成了二对一之局。
“铁心太岁”恨满心头,面对奸夫淫妇,愈打愈猛,每一手像是栗人杀着。
徐小香与花不芳,功力并非泛泛,然而在“铁心太岁”积愤含怨出手之下,便不济了。
转眼过了二十招。
栗喝挟惨哼以俱起,花不芳口吐鲜血,踉跄而退,身形摇摇欲倒。
“呀!”
一声尖厉刺耳的惊呼,“美人鱼徐小香”头上的绢帕被抓落,露出了牛山濯濯,敢情她还俗之后,三千烦恼丝还长不出来。<
她脸上的那尴尬狼狈,非言语所能形容。
“铁心太岁”戟指徐小香道:“贱胚,今天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徐小香冷冰冰地道:“胡非,你死定了!”
只见“铁心太岁”身形无缘无故的一震,徐小香一掌劈了出去。
“砰!”挟以一声闷哼,“铁心太岁”竟然无法回手,连退了四五步。
花不芳向前一挪步,正好迎上“铁心太岁”后退的身形,又是一掌拍出,“铁心太岁”惨哼一声,身形向前跌撞,几乎栽了下去,口角溢出了鲜血。
隐身一侧的吴刚,陡一长身,正待……
一个苍劲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已遭人暗袭,注意那蓝衫书生!”。
吴刚大吃一惊,侧转身,只见身前站的赫然是“无事生非杜宇”,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边的,听口气,这怪杰已来了很久。
场中,响起了花不芳得意的笑声:“胡非,你真的是铁心么,今天区区倒想挖出来见识一番……”
“铁心太岁胡非”目眦欲裂的道:“本人虽遭了暗算,但仍宰得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喝话声中,“呼!”的一掌劈了出去,花不芳举掌相迎,“砰!”然一声互响,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铁心太岁”口角鲜血又汨汨而冒。
“金剑手”之一,陡地拔出金剑弹身入场,狞笑道:“宰了算了,免得费那么多手脚!”
吴刚已无暇与“无事生非”应答,拔剑在手,闪电般射入场中……
一旁的蓝衫书生大喝一声:“谁?”
“哇!”
惨号栗耳,血光迸现,那在场中央的“金剑手”被拦腰斩为两截,肝肠五腑,流了一地。
“索血一剑!”
所有在场的,齐齐栗呼出声。
吴刚的目光,扫向了场边人,首先接触的是吕淑媛,只见她粉腮铁青,目含怨毒,娇躯微微发颤。再看蓝衫书生,那表情诡异已极。吴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口里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向那名“金剑手”。
这名“金剑手”并不陌生,吴刚认出来了,他正是派人追杀“飞天蜈蚣李青山”的“金剑一号”,登时心头一紧,“血衣”之谜,非从他身上掲开不可。
场内,“铁心太岁”满面激动之色。
花不芳与徐小香,却已惊得面无人色。
吴刚寒声向“铁心太岁”道:“胡大叔,你还行么?”
“铁心太岁”一抹口边血渍,激颤的道:“可以,我必须亲手杀这双狗男女!”
“好!”
吴刚倒提“凤剑”,往场边一站,与蓝衫书生恰成对角,因为“无事生非杜宇”曾提出警告,所以吴刚选了这位置便于监视。
事实已经说明,蓝衫书生与吕淑媛,是“武盟”一份子。
这些,吴刚已不遑追究了,现在心须解决场中的公案。
“胡大叔,先解决男的!”
蓝衫书生遥遥朝吴刚一揖,道:“兄台,请别插手私人恩怨……”
吴刚一瞪眼,道:“住口,不必你说话!”
“铁心太岁”暴喝一声,扑向花不芳。
徐小香一扬掌……
吴刚栗喝一声道:“徐小香,你敢动一动本少侠先宰了你,退开等候!”
“铁心太岁”与花不芳已展开了生死之搏。
“美人鱼徐小香”望了吴刚一眼,不顾一切地由后突袭“铁心太岁”……
“找死!”
“哇!”
惨号刺耳,徐小香一只右臂,齐肩被削落,鲜血登时喷红了半边身,吴刚缓缓向后退身,站回原位置。
蓝衫书生掠身上前,替徐小香点穴止血。
吴刚暴喝道:“退回去!”
蓝衫书生一愕,尴尬的道:“兄台毋乃太过?”
吴刚冷酷无情地道:“别对区区来这一套,退离圈子!”
蓝衫书生怏怏地退回到吕淑媛身旁,低语了一声,不知说些什么,只听吕淑媛大嚷一声:“不行!”
“美人鱼徐小香”惨厉如鬼,她已不再是“美人鱼”了,此刻,她像一尾断了鳍,被扔在沙滩上的鱼。
“砰!砰!”
“铁心太岁”与花不芳双双栽了下去,经过一阵喘息,双双又摇摇欲倒地站了起来,“砰!”花不芳被“铁心太岁”一掌击倒,“铁心太岁”踉跄了两步,算稳住了桩,没有随着栽落地面
花不芳手足并用,挣了起来,向蓝衫书生等栗吼道:“你们袖手旁观么?”
“金剑一号”犹豫了片刻,拔剑弹身……
“别动!”
身形未稳,吴刚的剑尖已指上他的心窝,这动作太快了,“金剑一号”连出剑的余地都没有,便被制住。
吴刚目中抖露出栗人的杀机,剑尖微微一震,破皮入肉半寸,殷红的血水,登时濡湿了前胸,“金剑一号”面呈土灰之色,呻吟出声。
“哇!”
惨号破空而起,“铁心太岁”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如牛,花不芳脑血齐迸,横尸当场。
吴刚一收剑,道:“候着,还有笔帐给你算,暂时饶你不死!”
“金剑一号”狼狈后退。
吴刚从地上拣起原先被杀的“金剑手”那柄金剑,抛向“铁心太岁”身前,道:“胡大叔,用这个!”
然后朝“美人鱼徐小香”道:“现在轮到你了!”
“美人鱼徐小香”忍住断臂之痛,折身朝蓝衣书生与吕淑媛站立之处弹去,她的目的,自然是寻求庇护。
“回去!”
暴喝声中,吴刚以闪电惊鸿之势,疾射而起,凌空挥出一掌,罡风卷处,“美人鱼徐小香”被撞得倒退回到场子中央,在地上连打数滚,但她迅快地又挣起身来。
“铁心太岁”抓起吴刚抛绐他的金剑,起身,上步,迫向徐小香,步履虽然不稳,但却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吴刚侧身与蓝衣虏生等保持犄角之势,如此场内外均可兼顾。
蓝衫齐生激动的向吕淑媛道:“世妹,你必须负一切后果之责!”
吕淑嫒狠瞪了他一眼道:“我负得了!”
“世妹,你别忘了上头已改变原先的计划?”
吕淑嫒粉腮一变,没有接腔。
就在此刻——
一个干精瘦小,身高不满四尺,状类猿猴的怪老人,悠然现身,在场边一站,裂嘴眦牙,冲着蓝衫书生一笑,这一笑,令人心里发毛。
蓝衫书生,吕淑媛,“金剑一号”等一见这老人现身,无不大惊失色。
他,正是刚才向吴刚示警的“无事生非杜宇”,出名管闲事的怪物。
场中——
“美人鱼徐小香”情急之下,挥独掌向“铁心太岁”当胸劈去,由于她右臂初断,气血大伤,这一掌威力不及平常的一半。
“砰!”
“铁心太岁”身形倒退了两步,口里鲜血再告溢出,但他仅窒了一窒,持剑前欺如故,“美人鱼徐小香”惊怖至极地步步后退。
吕淑媛娇躯一挪,迫视着吴刚道:“索血一剑,你的死期不远了!”
吴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冷冷的道:“吕姑娘,在下为所当为,生死在所不计。”
“你等着瞧吧!”
场中——
“铁心太岁”已逼近到“美人鱼徐小香”身前伸剑可及之处,咬牙切齿的道:“十年来让你逍遥,想不到有今天吧?”
徐小香妖媚惑人的风姿,已荡然无存,失去一臂,犹如换了另一个人,粉腮扭曲得变了原形,加上遍身血污,简直凄厉如鬼。
“胡非,你自命英雄好汉么?银样蜡枪头而已……”
“贱人,住口!”
“我偏要说,你不配称为男人……”
“贱人,你是天生贱种。”
“呸!”
“贱人,听着,你以为我不能人道么,当年是为了修习一项功夫,制欲而已,你竟然不守妇道,与江湖所不齿的败类私奔,使出生甫半载的婴儿夭折,你……尚有人性么?我胡非顶天立地,因了你而无面目见人,你……百死不足以偿其罪。”
“我决不后悔,怎样?”
最后一个字出口,左手迅快无伦地疾抓而出,右脚同时踢向胡非“气海”,这女人可说是淫凶极恶,至死不悟。
“啊!”
“哇!”
两声惨哼,同时传出,“美人鱼徐小香”的左手五指,插入“铁心太岁”的右胸近肩胛处,“铁心太岁”的金剑,透徐小香的酥胸,直没及柄。
一伤一死,就这样僵立着,这情景令人头皮发炸。
夕阳染红了墓地林木,与鲜血互相辉映。
“砰!砰!”
双双仰面栽倒。
吴刚一个箭步,到了“铁心太岁”身边,急声道:“大叔,你要紧么?”
“铁心太岁”有气无力的道:“我,恐怕……不行了,但心愿已了……可以瞑目了,谢谢你,小……”
人影闪处_“无事生非杜宇”欺了过来,道:“既碰上我老人家,他便死不了!”
说完,抄起比他大了一倍的胡非,纵身疾掠而去。
吴刚咬了咬牙,陡地回身,欺向了“金剑一号”。
“金剑一号”栗喝一声,手中剑挟以毕生功力,猛然扫出,剑气森森,破空有声。
“锵!”
剑剑交击,“金剑一号”手中剩下了半截断剑,登时亡魂尽冒。
吴刚抖了抖手中剑,厉声道:“一号,现在我们来算一算账……”
“金剑一号”股栗的道:“算……帐?”
“不错,你只回答一个问题,便放过你。”
“什么问题?”
“年前,‘武盟’内堂管事‘飞天蜈蚣李青山’,何以被迫杀?”
“金剑一号”骇然后退了一个大步,颤声道:“这与阁下何干?”
“少废话,你只据实回答这问题!”
“这是本盟门内私事!”
“不管公事,你必须答复……”
“办不到!”
“你想死?”
“未见得!”
“一号,放明白些,区区的手段石头里也可榨出水来!”
“你无妨榨榨看?”
吕淑媛一欺身,挡在“金剑一号”身前,铁青着脸道:“索血一剑,你真是要找死?”
吴刚冷漠的道:“吕姑娘,你最好不要插手!”
“我非插手不可!”
“你管不了……”
“要在下得罪么?”
“你尽可出手就是!”
蓦在此刻——
一条诡异的人影,疾泻而至,直入场中。
来人,鹞眼鹰鼻,长发披肩,身高八尺开外,偏偏枯瘦得像一根竹竿,一袭青衫,又宽又短,与其说是穿在他身上,不如说是披晒在竹竿上更为恰切。
那形状,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小子便是‘索血一剑’?”
声音阴阳怪气,使人听了全身都不自在,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之感。
吴刚半侧身,面对怪人,寒声道:“不错,阁下何方高人?”
怪人阴森森地道:“你连老夫都不认识?”
吴刚不屑地道:“算区区眼拙!”
“老夫‘木灵精’!”
“什么?木灵精……”
“嗯!”
吴刚心头暗自一震,想不到这怪人是“一妖、三怪、八凶”之中的“三怪”之首“木灵精”。
当下冷冷地道:“有何见教?”
“奉主人之命相邀!”
吴刚大感骇异,名列“三怪”之首的“木灵精”,竟然也有主人,这倒是件江湖秘辛,他的主人是谁?
“奉主人之命?”
“不错!”
“贵主人是谁?”
“见面自知!”
“邀区区何事?”
“老夫只奉命邀约,其余不知!”
“贵主人现在何处?”
“大洪山中!”
“大洪山?”
吴刚心中不由一动,莫非是那老匹夫不成?自己的第二目标,便是大洪山,据蔡管家生前调查所得,仇人之一的“九指驼翁”,隐居大洪山中,莫非他已猜出自己是索讨“武林第一堡”血债,打人先下手,命人相邀?
但“木灵精”会是他的手下吗?蔡管家何以不曾提及?
据蔡管家说,“九指驼翁”孤傲怪僻,独来独往,生平无大恶,会是“木灵精”这等邪魔的主人吗?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区区正准备到大洪山!”
“木灵精”显然很感意外的道:“你正要赴大洪山?”
“不错!”
“何事?”
“找人!”
“找谁?”
“也许就是贵主人!”
“桀桀桀桀,好极了,巧极了,上路吧?”
“请稍待,区区还有点事必须办完!”
此际,吕淑嫒与“金剑一号”业已退到一旁。
吴刚戟指“金剑一号”道:“过来,要吗你回答区区问话,要吗牺牲你的脑袋,随你选?”
“金剑一号”冷哼了一声,道:“你的梦可以醒了!”
吴刚杀机大炽,挪步欺身……
“木灵精”一抬手,道:“慢着!”
吴刚气呼呼的道:“怎样?”
“你找他是为了追询‘飞天蜈蚣李青’被窝里人截杀之谜?”
吴刚骇然大震,惊声道:“噫!阁下何以知道?”
“木灵精”毛茸茸的头一幌,道:“当然知道!”
“当然!什么意思?”
“你放过他吧,见了敝主人,这谜底立可揭晓!”
“贵主人知道这谜底?”
“老夫也十分清楚!”
“阁下说说看?”
“必须俟见了敝主人之后。”
“为什么?”
“你太噜嗦了!”
“区区一向喜欢现钱交易,不耐赊欠,还是着落在这厮身上稳当……”话声中,身形鬼魅似的一闪,到了“金剑一号”身后。
吕淑媛出掌,蓝衫书生挥扇,双双攻向吴刚。
吴刚展开学自“妖中之王”的诡异身法,幽灵般的换了一个方位,疾挥一掌,“金剑一号”刚刚转过身形,恰好迎上了掌风,身形几个踉跄,到了场中央,吴刚如影附形而上,一把扣住他的腕脉。
吕淑嫒与蓝衫书生攻势落空,齐齐怒哼一声,欺了上前。
吴刚栗声道:“吕姑娘,在下不拟与你交手!”
“那你放了他?”
“办不到!”
蓝衫书生却意外地一笑,道:“世妹,俗语说:留人一根线,日后好见,依愚兄看,我们不必插手此事。”
吕淑媛白了蓝衫书生一眼,又朝“木灵精”一瞟,真的退了开去,蓝衫书生折扇一摇,诡异地朝吴刚扮了个笑脸,道:“兄台,小弟对你的敬意不改!”说完,跟着退身。
吴刚冷冷一哼,五指一紧,“金剑一号”凄哼出了声。
“说话,否则有你消受的!”
“金剑一号”一反刚才骇悸之情,抗声道:“有什么手段你尽管施展吧!”
吴刚嘿地一声冷笑,一指点了出去,抓住腕脉的手随之松开,只见“金剑一号”全身一颤,一软一软抖了起来,面色剧变,由红转白,白里泛青,“砰!”地一声,栽了下去,惨哼起来。
“木灵精”寒声道:“小子,你这是‘幽灵门’的‘阴手夺魄’么?”
吴刚心头一动,记得自己甫离“魔湖”之时,曾被锦袍老者指为“地宫”门下,现在“木灵精”又如此说,莫非“妖中之王”是“地宫”一份子么?
他瞄了“木灵精”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
“金剑一号”满地打滚,抓地裂衣,惨厉之状,令人不忍卒睹。
吴刚冷酷的道:“一号,只须一刻时间,你全身经脉,将废去一半,终生成残……”
“金剑一号”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很快就……得……付出代价……”
吴刚冰冷的道:“如果我再点你一处阴穴,你每天子午二时,将享受一番阴煞攒心之苦,直陪你寿终正寝。”
“你……”
“还不说么?”
“木灵精”竹竿似的身躯一幌,到了“金剑一号”身旁,伸指凌虚一点,“金剑一号”痛苦顿消,哼声立止,躺着直喘气,口角口沬不断涌出。
吴刚心中骇然,“木灵精”竟然能解这阴手点穴的禁制,真不愧是“三怪”之首,由此观之,他的主人必是相当可怕的人物……
心念之中,怒目瞪视着“木灵精”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木灵精”桀桀怪声一笑道:“没有什么,老夫心软,见不得他这可怜相。”
这话,出自一个恶魔之口,令人听来啼笑皆非。
吴刚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阁下会心软,倒是奇闻……”
“这是你对老夫认识不深。”
“区区一向不喜欢别人干预行动……”
“怎么样?”
“阁下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打上一架么?”
“恐怕不止如此!”
“要流血?”
“可能!”
“索血一剑,老夫说过这问题在见到敝主人之后就可获得揭晓,何必浪费时间,他即使说了,其真实可靠性又有几成?”
这几句话倒是情在理中。
吴刚心念一转,道:“阁下能保证此事?”
“当然,以人头担保。”
“阁下,区区的宝剑很锋利的。”
“嘿嘿嘿嘿,老夫还无意输掉这颗脑袋,放心!”
吴刚本待了结“金剑一号”,但想到该留活口,以备万一“木灵精”的保证落空时,可以再查证,以免“血衣”之谜泯没。
心念之中,道:“好,区区相信阁下一次!”
“可以上路了。”
“走吧!”
吴刚临走,下意识地把目光瞟向吕淑媛,只见她的目光正朝自己投来,目光中,有一种异样的表示,但一时分析不出那是什么?
暮色苍茫中,吴刚随“木灵精”出林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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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洪山。
崇峰峻岭,绝壑飞岩,苍莽的林樾,出没着两条飘忽如鬼魅的人影,这两条人影,正是“木灵精”与吴刚。
入山数十里,满目俱是幽涧绝谷,人踪绝迹,鸟兽无影,根本没有路径可循。
吴刚内心有些狐疑,忍不住道:“贵主人到底在何处?”
“木灵精”朝前面一个被林木封锁的山谷一指,道:“就在那谷中!”
顾盼间,来到谷口,“木灵精”一刹身形,道:“到了!”
“这是什么所在?”
“不回谷!”
“什么意思?”
“此谷能进不能出,所以称为‘不回谷’!”
“唔!”
“你怕了么?”
“笑话!”
“走!”
“请带路!”
谷中全是原始林木,藤蔓牵缠,蔽日遮天,枯枝腐叶的积层,不知有多深多厚,阴森有如鬼域。
二人一先一后,踏积层而进,约莫五里远近,才重见天日,眼前怪石嵯峨,寸草不生,与入谷时的情景,形成强烈的对照。’
越过乱石地带,便是谷底,千例巉岩壁立如削,一块盘石,上丰下锐,陡立壁脚,像一座石塔倒掉在土中。
“木灵精”略不稍停,直奔那巨石,巨石之后,赫然是一个城门大的穴口,正好被巨石遮住,不到近前,决看不出来,令人不得不惊造物的神奇。
由穴口内望,石笋林立,钟乳倒垂,像一张眦牙露齿的巨兽之口。
吴刚脱口道:“这便是贵主人的居所?”
“木灵精”阴阳怪气的一笑,道:“正是,进去吧!”
“不须通报么?”
“不必,家主人早已知道你抵达。”''
“嗯!”
吴刚昂头挺胸,大踏步而入,石笋之间,已被人踩出了一线路痕,走起来倒不费事,穴内每隔五丈,便嵌有一粒明珠,黯淡的珠光,衬托得这石穴诡秘无比。
三转两折之后,眼前呈现一间巨大无比的石室。
室内桌凳俱全,一色岩石雕凿而成,欠缺的是陈设之物。
左右两壁,各有四道门户,不知通向何方。
从入谷到现在,还不曾见到半个人影,难道对方只主从二人?
他的主人,真是“九指驼翁”么?
吴刚微微有些紧张,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人物。
对方是“九指驼翁”,一场血战难免,如果不是,那对方找自己的目的,就很难忖测。
“木灵精”一抬手,道:“请进!稍坐片时!”
吴刚定了定神,进入石室,在右首石墩上落坐。
“木灵精”转身消失在下首一道暗门之内。
吴刚打量这石室,虽然陈设简陋,但却洁无点尘……
蓦地——
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吴刚陡吃一惊,目光转处,血行立时加速,身形一起……
“坐下,冷静些!”
所谓“木灵精”的主人,并非想象中的“九指驼翁”,而是“武盟”太上护法“锦袍老者”,对方何时来到室内,吴刚懵然未觉。
“原来是阁下。”
“你想不到吧?”
“的确意外!”
“我们好好地谈上一谈……”
吴刚咬了咬牙,道:“有什么好谈的?”
锦袍老者阴阴一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活到今日么?”
“为什么?”
“因为老夫爱才!”
“爱才?”
“嗯!不错。”
“哈哈哈哈”吴刚一阵轻蔑的狂笑之后,接着说道:“阁下爱上了区区这块材料?”
“这没有什么好笑的,老夫十分认真。”
“谈吧?”
锦袍老者好整以暇的悠然道:“首先,必须澄清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曾自认是‘妖中之王欧阳残’的寄名弟子?”
“不错,有这回事!”
“你很心仪他的为人么?”
“此话怎讲?”
“不然你岂会冒称他的寄名弟子……”:
吴刚一瞪眼道:“冒称?还不至于。”
锦袍老者嘿嘿一笑道:“你见过欧阳残本人否?”
“阁下这话未免离谱!”
“你还坚认是他的寄名弟子?”
“区区不想谈这问题!”
“这非常重要……”
“区区认为毫不重要。”
“好,这暂且不谈,现在说说你的来历?”
“区区无此打算!”
“你不说?”
“正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魔窟狐穴!”
锦袍老者面色一变,沉默了良久,才以栗人的音调道:“索血一剑,听着,我老人家警告你,此地叫做‘不回谷’,你是聪明人,你可以体会得出这名称的涵意……”
吴刚目中杀光隐隐,沉声应道:“当然!”
锦袍老者深深注了吴刚一眼,道:“听着,我老人家今天的目的只有一样,要你加入‘武盟’本身组织!”
吴刚离座而起,道:“要区区加入这犲狼集团么?”
锦袍老者狞声道:“你只有这一条路!”
“否则的话昵?”
“把骨头埋在谷中。”
“阁下有自信能使区区埋骨此间?”
“决对的!”
“也许事实正好相反?”
“你拒绝?”
“恐怕尚不止此……”
“你想怎样?”
“剑锋涂血之后再离开!”
“哈哈哈哈……”
刺耳的怪笑,在石室中回荡,激撞,使人头皮发麻,吴刚陡地想起对方的魔眼邪功,若不先下手为强,必为对方所制,心念之中,伸手拔剑……
就在此刻,锦袍老者眸中又泛出了那种诡异的光芒,吴刚脑内一沉,勉强持定神,“唰!”地向对方挥出一剑……
锦袍老者早已防到这一着,在吴刚动手的同时,弹退数尺,吴刚一剑攻出,够不上部位。
一击未中,脑内已混浊成一片。
他悔恨欲死,前车之鉴,竟然毫无警惕之心,重蹈覆辙。
神志一片模糊,自主的力量已完全丧今。
锦袍老者狂笑数声,逼近前去,伸指连点吴刚数处穴道,然后抓下他的手中剑,再伸指解了魔眼邪功的禁制。
吴刚神志由浊而明,猛一运功提劲,内力竟然提不起来。登时惊魂出了窍,暗忖,莫非功力已被废了?
锦袍老者狞声道:“小子,你别打算反抗,现在你已与常人无异。”
吴刚目眦欲裂,恨极欲狂,木然无语。
锦袍老者一击掌,“木灵精”与两名彪形黑衣大汉,从侧门中出现。
“抓起来!”
两名大汉应声扑进,一左一右,把吴刚牢牢扣住。
锦袍老者朝居中石榻上一坐,沉声道:“带他上前!”
吴刚被两大汉挟住,脚不沾地的到了锦袍老者面前。
锦袍老者冷厉地道:“小子,现在乖乖回答问话……”
吴刚咬牙切齿,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锦袍老者一顿之后,接着道:“先报出身来历?”
吴刚怨毒至极的道:“无可奉告!”
“小子,顽强对你没有好处?”
“准备把区区怎样?”
“如果你小子还想活下去,最好是坦白供承一切。”
“区区不在乎生或死!”
“很好,你现在毫无功力,皮肉之苦总在乎吧?”说完,转向“木灵精”一挥手道:“带到解脱室,用鞭打到他说话。”
“遵令谕!”
“木灵精”恭应了一声,朝两名黑衣大汉偏了偏头,当先朝上首靠里的暗门走去,吴刚被挟着随后跟进。
进入暗门,是一条曲折的甬道,看样子是半天然半人工修凿而成。
工夫不大,来在尽头一间石室之内。
吴刚目光一扫之下,为之毛发俱竖,室内摆满了各式各样不知名的刑具,血迹斑烂,岩石开凿的地面,已被血渍染成了怵目的黑色。
两名大汉把吴刚挟向壁边,面里背外,双手平伸卡入嵌在壁上的一对铁环之内。
“木灵精”从壁上取下一条黑蛇也似的藤鞭,一抖腕……
“啪!”
破碎的衣片,随鞭飞起。'
“啪!”
藤鞭飞舞,碎布飘扬,只十几鞭,吴刚的背部已完全裸露。
吴刚咬紧牙关,半声不哼,痛楚并不如想象之甚。
在“幽灵地宫”之内,他煞过“回转”酷刑,业已脱胎换骨,区区鞭刑,根本伤不了他,一鞭抽落,皮肤隆起一条淡淡的红印,但随即又消失。
“怪事!”
“木灵精”惊叫一声,不期然地住了手,面上尽是骇色,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有这等怪事,一个功力丧失的人,竟然毒打不伤,如果说对方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那他又怎会受制呢?
“怎么样?”
锦袍老者出现室中。
“木灵精”栗声道:“禀太上,这小子能熬刑……”
锦袍老者目光朝吴刚背部一扫,惊“啊!”了一声,道:“这小子有些邪门?”
“是否改换别的……”
“不必了,拿刀剁下他两只手掌,让他永远不能用剑。”
“木灵精”顺手从刑架上抓起一把解腕刀,道:“立即动手么?”
“嗯!问他一声,如他仍拒绝答复,马上动手!”
“木灵精”走到吴刚身侧,把刀按在吴刚的右腕节上,狞声道:“小子,你已听清楚了,现在头一句,说出你的真实来历?”
吴刚亡魂尽冒,如果双腕被切,那是生不如死。
“木灵精”见吴刚不答,暴喝道:“说?这是第二句!”
吴刚狂声叫道:“如我不死,总有一天血洗‘武盟’鸡犬不留。”
锦袍老者嘿嘿一笑,道:“可惜你永无用剑之日了。”
“木灵精”阴恻恻地喝道:“最后问你一句,你说是不说?”
如果双掌被废,即使能活下去,不过是个现世残人,那比死更难忍受,死,一了百了……
蔡管家生前教训的话,突然音在耳边:“……血气之勇不足恃……欲成非常之事,必须有过人之节……”
他忽然得到了一种启示:当力不足以克敌时,必须用智。
于是,他冷笑数声,若无其事的道:“别说一双肉掌,就是区区人头,亦可奉上,决不皱眉,不过,区区也有最后一句话奉告……”
锦袍老者寒声道:“你小子说说看?”
吴刚一字一句的道:“阁下可曾想到区区这双手掌被废,‘武盟”将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
“自盟主以下,所有‘武盟’份子,将无人能佯免付出同等代价!”
“哈哈哈哈,小子,大话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听着,区区被废了,还有‘索血二剑’,‘索血三剑’等同门弟兄与师门长辈会出面料理,阁下无妨拭目以待。”
锦袍老者的面色变了,不错,“索血二剑”、“索血三剑”曾现过身,身手与“索血一剑”同样可怕,准此而论,他的师门长辈岂非尽是些不可思议的人物?如果惹出一窝蜂来,后果的确不堪想象……
于是,他向“木灵精”施了一个眼色。
“木灵精”收回刀子,招呼那两名彪形大汉,退出室外。
锦袍老者阴声发话道:“索血一剑,现在你尝尝面壁的滋味,你什么时候改变心意,可以出声。”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室门随之紧闭。
吴刚仪侥幸脱了残手之厄,但功力尽失,要想脱身,根本是办不到的事,无疑的,对方将以饥渴与不能休不能眠来折磨自己。
他面对僵冷的石壁,忍受着刺鼻的血腥怪味,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所幸,真面目没有被揭穿,否则,后果将更可怕,于此,他不由不佩服“妖中之王欧阳残”所赠面具制作的精巧,连锦袍老者这类角色,都可当面瞒过。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逝。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双脚酸痛欲折,已达不能支持身躯的程度,但双手被铁环扣住,到了不能站立时,只有悬空吊挂。
继之,饥渴交加,腹内开始绞痛,头晕眼花。
他的思想有了转变,他觉得妥协方是上策,这并非怕死,而是不能死,轻易一死,将无颜见父母与枉死的五百多英灵于地下。
自己,是唯一幸存的一粒复仇的种子。
顺从对方,编一个出身的故事,待机会以图脱身……
他张嘴正待呼喊
突地,室门起了开阁之声,接着,轻微的脚步,到了身后,一样冷森森的东西,架上了颈子,那是剑,他栗声喝问:“谁?”
一个冰冷但耳熟的女子声音:“我”
吴刚心头一震,脱口道:“是吕姑娘么?”
“不错?”
“意欲为何?”
“杀你!”
吴刚打了一个冷颤,一颗心倏往下沉,这转变太意外了。
“下手吧!”
对吕淑嫒,他不必乞命,也犯不着使什么机智,彼此间的怨结是难以解开的,无疑的她是“武盟”一份子,自己与“武盟”之间的仇恨够深了,再加上裸尸奇案的误会,除了流血之外,任什么都是枉然。
“哈哈哈哈!”
他笑了,笑得十分惨然。
吕淑嫒冷极的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当然会”
“那你还有什么可笑的?”
“我笑我自己,堂堂‘索血一剑’,竟死在妇人女子之手,而且是在失去了抵抗力之后,这岂不可笑,哈哈……”
“住口,你该死一百次!”
‘可惜人只能死一次。”
‘死在你用以流别人血的剑下,你有何感?”
吴刚的心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由剑,他想到了“魔湖公主”,想到了生死下落不明的罪魁纲首胞兄吴雄,想到“五百人冢”,欠别人的,别人欠自己的,许许多多等待自己了断的恩怨,而这些,近在眼前,却又似十分遥远。
一切的恩怨情仇,将不了而了,随生命的结束而殒灭。
只刹那之间,千头万绪,如潮涌起。
久久,吕淑嫒仍未下手,那支架在颈旁的剑,有些震颤。
吴刚是面壁扣住,他没有回顾,自己看不到吕淑嫒面上的表情。
吕淑嫒栗声又道:“索血一剑,你有什么遗言交代么?”
吴刚心中一动,道:“如果姑娘肯为在下做一件事,在下有个请求!”
“说说看?”
“姑娘在杀了在下之后,请把这支剑送到‘魔湖’!”
“什么!魔湖?”
“是的,魔湖!”
“你是‘魔湖’门下?”
“不是!”
“那算什么意思?”
“这剑是‘魔湖’主人所借,在下不想它流落江湖而引起无谓风波。”
“魔湖主人是谁?”
“这一点歉难奉告。”
“剑交与谁?”
“月明之夕,姑娘置于湖畔便可。”
“你以为我会替你办么?”
吴刚有一种被调侃的感觉,咬了咬牙,寒声道:“算在下没说过这件事。”
“你临死,还很狂傲?”
“下手请快!”:
吕淑嫒的声音是颤抖的,多变的女子,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
吴刚瞑目待死,不过一个不世的剑手,丧失了抵抗力,被一个女子架剑在颈上,像杀一只鸡似的宰割,这滋味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
剑锋轻轻地移开了。
吴刚大惑不解,她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扣住手腕的铁环,随之被解开。
吴刚回过身来,只见这空谷幽兰也似的黄衣少女,满面幽怨之色,眼角还噙着两颗晶莹的泪珠,这是什么回事?
“姑娘,妳……”
吕淑嫒咬牙栗声道:“我恨我自己……”^
“什么?姑娘恨自己……”
“恨我没有勇气杀你。”
吴刚大感楞愕,但随即他意识到了她话中之意,记得第一次邂逅时,她的动机是要与自己结交,爱慕之情,表露无遗,以后,因了她的两名侍婢被奸杀的公案而反目,现在,事实证明她仍抛不掉这一缕情丝……
思念及此,不由心头一荡。
吕淑媛咬了咬香唇,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迸出了一个字:“走!”
这转变,又是大出人意表,吴刚激颤的道:“走,走得了么?”
“你不打算离开了?”
“在下功力尽失”
“先离开再说。”
“姑娘”
“跟我来!”
吕淑媛在壁间一按,一道暗门露了出来,现出一条窄窄的黯黑甬道,勉强可容两人并肩通行。
吴刚想不到绝境中会出现生机,激动得全身发颤。
他想: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她仍会救自己吗?
她既是“武盟”一份子,她这种行为,已构成叛门之罪,为任何江湖门派律例所严禁,而自己与她实际上并无情感存在,她为什么甘冒叛门之险?
为什么?
“走,发什么呆,如被发现,你我一齐完!”
吕淑媛边说边已进入暗道,吴刚心头一凛,紧跟着进去,暗门自封,甬道内登时伸手不见五指。
吴刚功力尽失,连带影响了视力与那份矫健,只能摸索前进,速度可就相当缓慢了,吕淑媛连声催逼,他只好跌跌撞撞而行,几次扑倒在吕淑媛身上。
愈急,愈不成,手脚额头,剑痕累累。
“嗐!”
吕淑媛跺了跺脚,索性抓住吴刚的手,紧捱着并肩而行。
兰香细细,触息微微,一种从未领略过的异样感受,由那只温软的柔荑传偏全身,吴刚生平第一次与女人发生这种肌肤之亲,紧张得沁出了汗水。
暗道似乎极长,久久不到尽头,吴刚被折磨了不短的时间,粒米未进,点水未尝,这一被拖着走,上气接不上下气,他虽然尽力咬牙苦撑,但仍不济事。
吕淑媛幽幽地叹了一声:“冤家!”
一把抱住吴刚腰肢快步疾行。
吴刚是又羞又急,但也无可如何,因为这是在逃命。
此际,他脑海中除了极度感激之外,任什么意念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陡地一亮。
吕淑媛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
“解脱谷!”
“什么,解脱谷?”
“不错,抛弃尸首的大坟坑。”
吴刚不由毛发俱竖。
吕淑媛放下了吴刚,这时,吴刚才发现她的粉腮,一片酡红,像喝醉了酒似的,酥胸隐见起伏,可见她芳心跳荡得厉害。当然,一个黄花少女,抱一个大男人走路,那感受的强烈是可想而知的。
吴刚既感激,又惭愧,自己一时大意,几乎满盘皆输。
抬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这暗道口外,是壁立的峭岩,距地面少说也有七八丈,如果功力未失,这不算什么,现在,要想跃落,那是死路一条。
吕淑媛秀眉紧蹙,栗声道:“我们不能躭搁时间!”
说完,把带出的“凤剑”紧系吴刚背上,然后毫不迟疑地抱起吴刚,涌身下跳。
耳畔风声呼呼,身形加速下坠,吴刚一颗心提到了腔子口。
“砰!”
吴刚在剧震之下,几乎晕了过去,久久才回神过来,一看,登时血行加速,心头剧颜,原来自己不偏不倚,正压在吕淑媛身上,口对口,紧贴在一起,软玉温香抱满怀。
他急图挣起,双手一撑,无巧不巧,按在双峰之下。
吕淑媛尖叫一声,他慌乱失措,又跌了回去,仍是口对口。
他呆了,脑内混噩一片,分不清是真是幻。
吕淑媛双眸紧闭,不言不动。
注视,凝眸,他忍不住用颤抖的双唇,掩上她的樱口。
这片刻,犹如羽化登仙,似置身在一个奇妙的境地中。
“起来!”
他在迷蒙中被推开,怔怔的坐在地上,吕淑媛半坐娇躯,又成依偎之局。突地,他一眼触及身旁桑秦的白骨骷髅,登时清醒过来,尴尬又愧疚的道:“吕姑娘,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吕淑媛桥羞地垂下螓首,道:“我也不知说什么好,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姑娘……”
“我仍称你‘索血一剑’么?”
吴刚心念连转,久久,毅然道:“我叫吴刚……”
吕淑媛惊得跳了起来,栗声道:“‘‘武盟’传下‘百龙令’追捕的吴刚?”
吴刚缓缓扯落面具,激动的道:“不错,姑娘后悔救了在下么?”
吕淑媛粉腮变了又变,最后幽怨地一叹道:“后悔也迟了!”
吴刚重新戴回面具,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握住吕淑媛的手道:“媛妹,我……”
吕淑媛把娇躯朝吴刚胸前一靠,颤声唤了一声:“刚哥哥!”
两颗心,在意外的遭遇下,奇妙的境地中,微妙的结合了。
两情爱悦,不需要说太多的话,因为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当然,促成这一份情爱的,该是这奇突的遭遇。
吴刚用手轻轻抚着她如云秀发,沉浸在一种微妙而迷茫的遐思中。在半个时辰之前,谁能想得到这种变幻呢!
“刚哥哥,我们得设法离开这里!”
吴刚“唔!”了一声,放开手,转目一看,这“解脱谷”像一个硕大无朋的古井,四面井缘,高可接天,不由惊声道:“这……怎么出去?”
“有秘道可通外面!”
“哦!我们走吧!”
两人手挽手朝向阳的一边奔去,吴刚饥渴全忘,不知那来的力量,竟然精神抖擞,到了壁脚,吕淑媛在一块突岩上伸手按了一按,突岩门像门扇似的向侧方移开。
又是一条黑一黝的暗道,吴刚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快走,被发觉可就糟了!”
所幸,这暗道比那‘解脱室’宽大,走起来不太费力,二人之间,已无顾忌,吕淑嫒半扶半抱地搂着吴刚快步奔行。
暗道不长,顾盼间到了出口,出口之外,是无尽的山峦与绵互起伏的彩林。
吕淑嫒拉着吴刚,一口气越过两道山峡,来在一片密林之中,展颜一笑道:“现在算真正脱离虎口了!”
吴刚激情的道:“媛妹,愚兄我只有用一颗不变的心来报答妳!”
“报答,这字眼不好……”
“嗯!那就改为一个字吧!”
“什么字?”
“爱!”
吕淑媛粉腮绯红,怯怯地一笑,道:“先不谈这些,先为你复功要紧!”
吴刚大感意外,栗声道:“复功,媛妹能使我恢复功力?”
“你的功力并未丧失,只是被一种特殊手法封住……”
“啊!”
“不过,我怕……”
“怕什么?”
“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