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林深,柳杰刹住身形,心里那一份怨毒,简直无法形容,他咬牙道:“玄天教主褚无忌,不择手段地要杀自己,为什么?”
蓦在此刻,一声幽凄的长叹,传入耳鼓。
柳杰心中一动,回过身,一个纤巧的身影,站在两丈之外,脸上蒙着纱。
像触了电,柳杰全身一麻,血管里的血液,也似乎在瞬间停止了运行,对方,赫然是使他神魂颠倒,又恨又爱的宇文冬梅。
久久,柳杰才迸出两个字道:“梅妹!”
宇文冬梅凄凉地道:“我不是你的梅妹,宇文冬梅早就死了!”
柳杰脚步一挪。
宇文冬梅厉叫道:“不要走近我!”
柳杰像被毒针刺了一下,激颤地道:“梅妹……你……为什么会变?你……已经不是白水湖边……”
“不要说下去了!”
“为什么?”
“一切都成为过去……”
柳杰痛苦地大叫道:“没有过去,一切都没有过去……没有,只是你变了,你已经忘了结拜之情,忘了我献给你的心,为什么?为什么啊?”
宇文冬梅以低得几不可辨的声音道:“我没有变,我仍是你的拜弟宇文冬!”
柳杰狂声道:“为什么你要跟他们一样来骗我,玩弄我?你诈死,造假坟……使我痛不欲生,是不是你引以为乐?把乐趣建筑在我的痛苦上?说,告诉我,为什么?”
宇文冬梅喃喃地道:“我不该再见你的,我……为什么没这勇气?”
柳杰一个箭步,迫到对方身前。
宇文冬梅连退三个大步,厉声道:“大哥,不要逼我!”
这一声大哥,使柳杰心如刀绞,咬牙道:“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我要……跟你算这笔帐!”
宇文冬梅再次后退,颤声道:“算帐?”
柳杰激越地道:“不错,算帐,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原因!”
宇文冬梅的娇躯在发颤,显得很孱弱地道:“大哥,我……没有勇气告诉你!”声音像在哭。
柳杰毫不放松地道:“那是为什么?”
宇文冬梅道:“我们……不应该认识的,那是天大的错误……”
柳杰的心像在滴血,狂声道:“不晚,我们……可以断交!”
宇文冬梅娇躯一震,道:“断交?”
柳杰挫牙道:“你说当初的结交是错误,断交是唯一可行的路。”
宇文冬梅垂下头,久久,再抬起头来,颤栗地道:“有……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
“你亲手杀了我!”
“杀你?”
“是的,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而且……我会含笑接受!”
柳杰理智尽失,已到了发狂的边缘,向前跨了一个大步:“我……真的想杀你!”
宇文冬梅的声音突地变得很平静地道:“那是我却求之不得的事!”
柳杰突地扬起了手掌……
宇文冬梅近前两步,以呻吟般的声音道:“大哥,下手吧,能死在你的手里,多美,我……正期待这一剑!”
柳杰全身簌簌直抖,厉叫道:“说出原因来。”
宇文冬梅道:“这是命运!”
柳杰目眦欲裂地道:“什么叫命运?命运是什么?”
宇文冬梅凄恻地道:“命运是人的主宰,谁也无法抗拒,当我们的遭遇行为无法解释,既定的事实无法推翻时,我们只好称它作命运。”
柳杰手掌一颤,想击出,但不期然地又垂了下来,喘着气道:“我却不相信命运!”
宇文冬梅喊叫道:“为什么不下手?……为什么不杀我?”
柳杰狂声道:“你走……你……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宇文冬梅突地揭下面纱,露出泪痕斑驳又憔悴的脸,抖动着樱唇道:“我不想走,再不走了……”
柳杰闭了闭眼,道:“你想做什么?”
宇文冬梅突地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串,随着笑声滚落,双臂一张,道:“大哥,最后抱我一次!”
柳杰木然窒住,浑身疾抖。
宇文冬梅颓然垂下双臂,道:“你连这一点都吝啬给我……好!”
柳杰的心思,陷入了一片狂乱中,再次道:“你想做什么?”
宇文冬梅喑声道:“人生对我已失去意义,我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我……要死在你的眼前……”
右掌倏扬,拍向天灵。
柳杰本能地伸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宇文冬梅击向天灵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现身的,赫然是“行尸女”。
柳杰缩回手,连退三个大步。
宇文冬梅甩腕挣脱了被抓住的手,向后挪了一步,激声道:“这干你什么事,要你来插手?”口气非常不客气。
“行尸女”笑笑,道:“是不干我事,不过……我不能隔岸观火,对不对?”
柳杰的情绪,仍在沸腾之中。
“行尸女”接着又道:“小妹子,你错了!”
柳杰不由心中一动,“行尸女”竟然叫宇文冬梅小妹子,这称呼多亲昵,论年纪,她的女儿“吊亡仙子”比宇文冬梅还要大,不过,如以“陆地神仙”宇文一的辈份年纪而论,“行尸女”叫她小妹子却不过。
宇文冬梅抗声道:“我什么错了?”
“行尸女”不疾不徐地道:“你如果寻了短见,想一想令尊的脾气,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宇文冬梅抬头望天,像是自语般的道:“为什么连死都不能自主呢?”
这句话使柳杰疑窦丛生,暗忖,死也不能自主,这说明了什么?难道宇文冬梅是处在一种极大的压力之下,一切不能自主,全由人摆布,不然她怎会愿意死在自己掌下,而且又打算自决?
“行尸女”幽幽地道:“大妹子,你是个智慧超人一等的女子,应该堪得破才对?”
宇文冬梅猛一跺脚,道:“我要为我自己做所应当做的事,什么我都不管!”说完,回转身,蹒跚而去。
柳杰大叫一声:“梅妹,你别走!”弹身就要追去。
“行尸女”伸手扣住柳杰的手腕,厉声道:“让她去,她应该离开你,她这样做是对的!”
柳杰力挣不脱,狂声道:“前辈凭什么阻止我?”
“行尸女”沉声道:“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与她一刀两断!”
柳杰双目尽赤,咬牙大叫道:“这到底算什么?你们……在弄什么玄虚?”
“行尸女”叹了口气道:“孩子,何必执迷不悟,天下事,有些是不能勉强的,任何人也不能旋转乾坤,改变事实,对不对?”
这眨眼之间,宇文冬梅已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行尸女”松开了柳杰的手腕,幽幽地道:“孩子,天下女子不止宇文冬梅一个,你何苦如此呢?”
柳杰痛苦地反话道:“天下知音又有多少?”
“行尸女”道:“话是不错,可是……壮士断腕又作何解释?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总不能奢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吧?”
柳杰咬咬牙,道:“空辩无益,前辈何不坦诚见示此中因由?”
“行尸女”摇头道:“只有一句话,是孽不是缘!”
柳杰愤然道:“为什么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呢?”
“行尸女”道:“那我告诉你,宇文冬梅以后不会爱你,也不能爱你,够了吧。”
柳杰向空挥拳道:“她自己为什么也不肯说出原因?好!让一切成为过去吧!”身形一展,狂奔而去。
身后传来“行尸女”的叫唤声,但柳杰充耳不闻,一味地狂驰,在他是意念中,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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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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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帷幕撤去了,又是一天的开始。
柳杰狂奔了一整夜,下意识发泄的结果,换来的是乏力,他停了下来,晓雾中,峰峦隐约。
他想,这是山区,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反正,他也无心去管,他的身心,都进入了麻痹状态。
他坐下,躺倒,似乎这一块硕大的卧牛石,是特地为他预备的。
在无意识的状态中,太阳升高了,山峦显出了它的苍翠,一切似乎都生气蓬勃,而柳杰的心却是死的。
一声惨号破空传过来,紧接着又是两声、三声,然后是吆喝之声,听声音似乎并不太远。
柳杰连动都不曾动,喃喃自语道:“杀吧!尽量流血吧!反正不关我的事,管谁死谁活!”
心死如灰,连血液似乎都变冷了。
忽听一个颇不陌生的老妪声音道:“你们全退开!”
紧接着,老妪的声音又道:“丫头,你实在够狠,老身决不放过你!”
“哇!”又是一声惨嗥,厉耳怵心。
丫头两个字使柳杰的心一动,暗忖:“莫非是宇文冬梅?”他坐了起来,又想:“我还有跟她见面的必要吗?说过一刀两断了……”
人,都有其人性上的弱点,而情,是人性中最弱的一环。
古往今来,上智下愚,莫不为情锁,为情困,不管演变的结果是恨还是爱,总是斩不断,抛不掉,躲不开,也理不清。
老妪的声音再告传来:“丫头,你这种杀人的手法,连最凶残的七尺须眉也自叹不如……”
接下来是搏击之声,双方已交上了手。
柳杰长身崦起,放眼一望,一个白发蓬梢的老妪和一个青衣少女,在不远的谷地里,打得激烈十分。
老妪用的是拐,少女却是徒手,远了些,又有林木遮掩,看不出谁是谁,旁边还有七八个黑衣汉子,全亮着剑,隐约可见横尸。
武人的本能,使柳杰本已冷却的心又跳动起来。
身形一弹,电泻入谷地。
那七八名汉子,全神贯注在场中,没觉察有人来到。
柳杰定睛一看,血液开始急速流转。
那少女,赫然是化身她母亲“阴司毒妇”的司徒碧珠。
老妪,赫然是玄天教主褚无忌的师母,褚无忌化名吴济,以“血手印”形像诱使柳杰上钩,差一点毁在庄中。
新仇加上旧仇,柳杰杀机大炽。
再看现场横尸,几近十具,有的头顶穿孔,有的尸身蜷曲。
司徒碧珠的爪上功夫与“寒尸功”,已得乃母真传,死者都是毁在这两种的功夫之下,柳杰一点也不觉陌生。
老妪的杖上功夫,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司徒碧珠杀手迭出,但都无法越雷池一步,伤不到对方。
昨夜,在农舍中,柳杰差一点被玄天教高手所乘,再加上以往接二连三的仇结,柳杰对玄天教徒,可说恨之入骨。
“杀!”
可怕的意念,在柳杰的脑海里一闪,“风雷剑”离鞘,身形疾划,剑芒打闪,修号破空而起,有三名武士同时栽倒。
生变猝然,其余武士惊觉出手,但连看清来人的机会都没有,一个接一个地横尸当场。
柳杰从没如此杀过人,一方面是积怨.另方面也是因宇文冬梅给他的打击而作下意识的发泄。
场中双方不期然的住手退出圈子。
司徒碧珠惊喜的叫了一声:“柳少侠!”
柳杰仗剑直逼老妪身前,星目中煞芒聚成了形,任何人此刻被他看上一眼,很可能终生难忘。
老妪脸色大变,她做梦也估不到柳杰会在此刻此地出现,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横杖道:“小子,你实在命大,几次该死而不死……”
柳杰杀气腾腾地道:“老虔婆,本人如果被宵小所乘,谁来收拾你们这批老少妖邪?”
老妪厉声道:“你少狂,别以为你真的死不了?”
柳杰一振手中“风雷剑”,寒声道:“上次被你们鬼蜮伎俩所愚,饶了你一死,今天……我非宰了你不可,我不使玄天教灰飞烟灭,就不叫‘魔镜第二’!”
现场除了老妪,玄天教方面已无一活口,情景使人怵目惊心。
司徒碧珠满面怨毒之色,看样子,她怀着极大的恨。
柳杰侧头道:“司徒姑娘,怎么回事?”
司徒碧珠凄厉地道:“家父被他们残害得只剩半条命,他们还不放过……”
柳杰道:“令尊怎样了?”
司徒碧珠目眦欲裂地道:“被害了,就死在这老虔婆之手!”
说完,双掌一错,扑向老妪。
老妪举杖迎击,口里发出了三声厉啸,不用说,她是求援。
柳杰心想:“司徒碧珠志报父仇,应该成全她!”心念之中,向后退了八尺,双目注定斗场。
老妪在期待援手,改变了策略,紧紧封住门户,只守不攻。
司徒碧珠要想抢夺下对手,看来不是易事。
两盏热茶的时间过去了,司徒碧珠仍无法得手。
柳杰已感到有些不耐了,如果他插上一手,老妪必死无疑,但,他现在的身份,等于是天南元化宫掌门之尊,他不能那样做。
否则,要助司徒碧珠一臂太容易了,他不必出手,只消取出“魔镜”一照,老妪只有待宰的份儿。
三条人影,疾奔而至,是一名老者,两名武士,目光触及现场,不由齐齐惊叫了一声,窒在场边。
老妪高叫道:“你们不济事,速速放紧急讯号!”
为首的老者一甩头,与两名武士转身就待奔离现场。
柳杰电闪弹身,两个起落,截在头里,冰声道:“你们不留下,怎么对得起你们的这些同伴?”
三人脸色惨变,情势所逼,齐齐拔剑攻出。
剑气暴伸,折剑声惨嗥声俱发,但仅只那么一刹那,“砰!砰!砰!”尸身倒地,再没声息了。
一声暴喝,倏告传来。
“小子你可够狠!”
人随声现,是一个独目青袍老者。
柳杰目芒一扫,切齿道:“符千仞,你来得太好,本人正愁找你不到!”
“残煞”符千仞心内着慌,他知道自己不是“魔镜第二”的对手,他更惊的是对方在中了“孤独客”的“快掌斩”杀手之后,竟然能不死,当下色厉内荏地道:“柳杰,你命真大!”
柳杰手中“风雷剑”一扬,道:“姓符的,准备保命吧!”
那一边,老妪已改变打法,有攻有守,与司徒碧珠狠拼抵空手对拐杖,时间一久,司徒碧珠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寒尸功”伤不了老妪,爪功够不上距离,只有硬拼一途。
“残煞”独目连闪,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柳杰有心要对方的命,口里沉哼一声,“顺天一剑”以骇电奔雷之势,罩向“残煞”。
这一招是“武帝”东方曙穷毕生精力所研创,目的是对付“血手印”的“逆天一剑”,威力之强霸,可想而知。
一声闷哼,“残煞”倒退了四五步,胸前冒了红,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几乎同一时间,场中央传出一声尖叫。
柳杰心头大震,转目望去,只见司徒碧珠已退站圈子之外,显然的受了伤,老妪正举杖向她迫近。
事急燃眉,柳杰暴喝一声:“老虔婆,住手!”
回过目光时,“残煞”已走得无影无踪,他恨哼一声,奔向场心,老妪见势不佳,顾不得杀司徒碧珠,弹身曳杖飞遁。
司徒碧珠厉喝一声:“哪里走!”弹身疾追。
柳杰毫无考虑地跟着追去。
越过谷地,转出山丘,老妪投入一片杂木林中。
司徒碧珠报仇心切,略不迟滞扑入林中。
柳杰心想电似一转,展足身法,从斜里迂回尾抄,这林子原不深,柳杰抄到林子的对边,老妪已离林在十丈之外。
柳杰咬牙全力猛追,三个起落,到了老妪身后,大喝一声:“站住!”
老妪陡然转身,回杖猛扫。
柳杰泄步划身,斜递一剑,老妪反应神速惊人,拐杖竟然在猛扫劈之下,中途折回。
柳杰立即变势,由直刺变为向上斜削,双方变式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锵!”地一声,老妪手中杖被削折了大半截,骇了个惊魂出窍,柳杰借上削之势,反剑向下斜切。
老妪在折杖之后,由于惊惶而失去了应有的灵活,竟避不开这一剑,上臂被削去了一大块皮肉,闷哼声中,半截杖掉地。
司徒碧珠飞奔而至。
柳杰向后一弹,道:“司徒姑娘,交给你了。”
司徒碧珠厉叫一声,振臂曲指,电爪出。
老妪滑身暴退,司徒碧珠一手抓空,另一手交替抓出。
一声闷嗥传处,两人胶住不动了。
司徒碧珠的左手,沾在老妪白发皤皤的头顶上,鲜红的血水,迅快地染红了白发,一股股从脸孔挂了下来,像画笔下殷红的线条。
这情景,使柳杰寒气大冒,司徒碧珠的手指头,已深深抓如对方头壳。
老妪的脸孔抽扭成了怪形,双目暴睁着,逐渐失神。
“砰!”地一声,柳杰的心弦随之一颤,老妪栽了下去。
司徒碧珠收回手爪,狠盯了老妪的尸体一眼,缓缓转过娇躯,粉腮上杀机未褪,声音微带激颤地道:“柳少侠,承你数度援手,存殁均感,血仇得报,全仗少侠义援,我……不敢说图报的话,只深铭内腑!”
柳杰收起了“风雷剑”,淡淡地道:“适逢其会,姑娘不必挂在心上,其实,在下与‘玄天教”势不两立,姑娘不杀她,在下也不会放过她!”
司徒碧珠道:“我只能说一个谢字了。”
柳杰道:“可惜不知道这老妪的名号……”
司徒碧珠道:“她的外号叫‘黑心无盐’!”
“黑心无盐?”
“是的,是褚无忌的师母,‘玄天教’尊之为太上!”
“那她的丈夫是谁?”
“不知道,先父临终,只说出了她的名号,不过,老一辈的人都会知道的,不难打听!”
说完,突地转身朝西跪下,祝祷道:“爹,娘,女儿已经尽了力!”
拜罢起身,已是泪流满面。
柳杰不由感慨万千,心头一惨,暗忖:“人家一个女孩子,报了不共戴天之仇,而自己堂堂七尺,负着血海深仇未报,连凶手的影子都摸不到,真是愧对红颜。”
司徒碧珠拭净了泪痕,以一种异样的目光,凝视着柳杰,欲言又止,樱唇在微微翕动。
柳杰心弦一颤,他已经可以从对方的目光,看到她芳心深处在想些什么。
这勾起了他对宇文冬梅因爱极而产生的恨,一个意念,冲上脑海,情义,在付出全部所有之后,得到是什么?为什么要束缚自己。
于是,他的心理在刹那之间起了变化,他开了口:“司徒姑娘,你……像是有话要说?”
司徒碧珠粉腮泛上了薄晕,轻轻一咬下唇,道:“柳少侠,我……很庆幸能认识你!”她说的很含蓄。
柳杰笑笑道:“是,是,不期而遇,不预而识,都算是有缘分的!”
说完之后,他感到一阵忐忑,俊面不由红了。
他自己不也不相信这种话是出自他自己的口,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一向是严谨的自恃的,对异性都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苟言笑。
司徒碧珠笑了,笑的很甜,粉腮现出了异彩,眸光漾起了诱人的使人迷惑的芒影,这似乎是很自然的反应。
就在此刻,一条俏丽人影,幽然出现,清脆的声音道:“哥哥,我到处找你!”
来的是“吊亡仙子”金婵。
这一声亲切的呼唤,使司徒碧珠粉面变色,芳心起了剧颤,刚才那一缕微妙的愉悦,登时流云般飘散消失了。
“吊亡仙子”美目流盼地扫了司徒碧珠一眼,道:“哥哥,这位是……”
柳杰内心又起变化,根本没听到“吊亡仙子”的问话,他在想:“吊亡仙子母女都竭力阻挠自己与宇文冬梅的好事,而她忽然表现前所未有的态度,我不能欺骗司徒碧珠,但对她无妨试试,让她尝尝情海逆波是什么滋味!”
心念之中,故意笑笑道:“妹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司徒碧珠咬咬牙,道:“柳少侠,后会有期了!”说完,狂奔而去。
“吊亡仙子”望着司徒碧珠飞泻而去的背影,道:“哥哥,她是谁?”
柳杰故作淡漠地道:“司徒碧珠,以前曾有一面之识!”
“吊亡仙子”秀眉一扬道:“她长的不错,你们约好了来的?”
柳杰道:“不期而遇,她跟玄天教的人动手,我助了她一臂。”
“吊亡仙子”目光扫向“黑心无盐”的尸体,惊声道:“死的是谁?”
柳杰吐了口气,道:“玄天教主褚无忌的师母,叫‘黑心无盐’!”
“吊亡仙子”惊呼道:“黑心无盐?”
柳杰心中一动,道:“是的,难道你认识?”
“吊亡仙子”道:“我曾经听说过她的名头,她名震武林时,我还没出世,这么说……褚无忌是‘寰宇一怪’的传人了?”
柳杰剑眉一挑,道:“‘寰宇一怪’是老虔婆的丈夫?”
“一点不错!”
“你知道的事不少……”
“全是听来的!”
“能听到就不错了!”
“哥哥,你助司徒碧珠杀了‘黑心无盐’,这祸闯大了……”
柳杰口角一披,道:“什么闯大不闯大,我与玄天教本来就势不两立,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还不太……”
“吊亡仙子”莞尔道:“真妙,竟然连地头都弄不清楚,此地已接近大洪山,入山百里,便是玄天教总舵!”
柳杰点了点头,道:“难怪有对方的人出没……”说着,目中杀芒一闪,道:“百里之遥不算远,既然来了,就走一遭。”
“吊亡仙子”惊声道:“你想做什么?”
柳杰恨毒地道:“柳伯母不能白死,柳师哥也等于成了废人……”
“你要报仇?”
“不错!”
“凭你一个人?”
“这是我的责任,万死不辞!”
“这是匹夫之勇,智者不取!”
“什么意思?”
“葫芦谷天生险地,玄天教高手如云,放眼武林,恐怕还没人敢这单枪匹马闯关斩将……哥哥,家母对这笔血帐也是日夕不忘,但目前要紧的是先找到当年屠庄的凶手,玄天教仇应放在第二步,而对付玄天教的最佳策略,是各个击破,以俟机折其羽翼。”
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但柳杰对她母女的神秘作风,不无介蒂,也许可以说是成见,当下冷冷地道:“报仇是我的事,我不想假手别人!”
“吊亡仙子”粉腮一变,道:“什么别人?”
“难道是自己人?”
“可以这么说!”
“很好,自己人,请说明彼此间是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到时候!”
柳杰牙痒痒地道:“我早料到你回答的必然是这一句话,我真是多此一问。”
“吊亡仙子”移近柳杰,柔声道:“哥哥,不要这么说,天下有许多事是情非得已,并非人神其秘,终归一句话,为了防止误事,也格于一种不可变的原则。”
吐气如兰,软语似莺,柳杰并无绮念,不过勾起了他刚才下意识报复的动机,伸手捉住地方的柔荑道:“妹妹,我有句话……不吐不快!”他一向守礼自持,现在虽是故意做作,但仍极不自然,心里憋扭得很。
“吊亡仙子”任由他握住手,轻笑一声道:“什么话,你尽管说?”
柳杰捺住情绪,故作从容道:“我与宇文冬梅,已经一刀两断!”
“吊亡仙子”道:“这是明智抉择,哥哥,你做对了!”
柳杰心里暗骂一声:“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口角一抿,似笑非笑地,说着:“妹妹,你……”
“吊亡仙子”微有所觉地道:“我怎么样?”
柳杰硬起头皮的:“你喜欢我吗?”
“吊亡仙子”粉腮微变,但仍笑着道:“当然喜欢,不然我就不会叫你哥哥了,正如我们现在的称呼,我们将维持一种手足般的情谊。”
柳杰心里又暗骂了一声:“好一个装模作样的奸猾女子!”笑笑道:“妹妹,我……不是那意思!”
“吊亡仙子”抽回手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杰把心一横道:“我不要那种情谊,我……爱你!”
“吊亡仙子”向后退了一步,作色道:“不可以!”
“为什么?”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样的女子?……”
“不明白就算了!”
由于报复心理的作祟,柳杰的脸皮变厚了,心中已不再存什么顾忌,双臂一张,道:“妹妹,我们……”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柳杰的脸颊上,现出了五个淡淡的指头印。
柳杰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吊亡仙子”会出手打他耳光。
“吊亡仙子”也怔住了。
柳杰抚了抚脸颊道:“你打我?”
“吊亡仙子”轻轻一咬牙,道:“你变了,这不像你平素的为人。”
柳杰硬着头皮道:“你也一样!”
“我什么一样?”
“这情况是你造成的!”
“你……误解了我的原意!”
“什么原意,玩弄我?”
“吊亡仙子”急愤交加,大声道:“你……放屁!”
柳杰冷哼一声道:“哥哥妹妹这种肉麻的称呼,是你提出来的,在农家养伤,你不顾男女之嫌,解过我的胸衣,握过我的手,这……暗示什么?”
“吊亡仙子”眼圈一红,道:“你为什么有这种邪恶的思想?救你……错了吗?”
柳杰抗声道:“爱你,喜欢你,又错了吗?”
“吊亡仙子”猛一跺脚,掉头奔去。
柳杰木在当场,久久,自语道:“我做了什么?……我这样做是有些不该,但她母女合力造成我跟宇文冬梅之间的情势,难道她没想到别人的痛苦?没想到伤害了别人?”
想,得不到结论,心里成了一滩泥泞。
他怎么也想不通“吊亡仙子”是哪一类的女子。
她撮合过祝怀玉,破坏过宇文冬梅,自己又露骨地表示爱意,临头又断然拒绝,这种心理,这种行为,该如何解释?
他又感到内疚,因为不可不承认他欠了她母女很多人情。
呆想了一阵之后,柳杰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离开现场,向山外走去。
去哪里?
做什么?
他感到无比的空虚和怅惘,他摒除一切,把心念放回复仇的问题上,血案现场,留有“血手印”标志,但根据所得的线索,“血手印”已死于血案发生之前甚久,那该是谁的杰作?
先后发现是几个冒充者,都离奇地死了,这当中有什么蹊跷?
又是一个没有结论的悬疑,内心又陷入一片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