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地,她现身何为?
是有意抑无意?
“花间客”任品方被扑杀沉尸的一幕,想已尽入她的眼底,后果将如何?
陈家麟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带笑拱手道:“古姑娘,幸会!”
古红莲淡淡一笑道:“陈公子,您如愿以偿了!”
陈家麟窒了一窒,道:“可以请问姑娘的来意么?”
古红莲脆生生地笑了一声,道:“如此良夜,不出来消散一番,岂不辜负了大自然所赐?”
话,回答的很动听。
陈家麟轻吁了口气,道:“姑娘不但是个奇女子,而且还是个雅人。”
古红莲又是迷人地一笑道:“陈公子过誉了,风尘蒲柳,哪里配称做奇女子、雅人,叫人听了,岂非要笑掉牙,倒是陈公子足可当奇男子之誉。”
拙于词令的陈家麟,不想与她动口唇,率直地道:“刚才的事,姑娘全看到了?”
古红莲道:“我不否认,是看到了?”
陈家麟道:“那姑娘准备怎么样?”
古红莲反问一句道:“陈公子不会杀我灭口吧?”
陈家麟天性淳厚,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经对方一提,倒使他心中一动,暗忖:“为了玉芬母女等人的安全,能这样做么?……”
他没开腔,古红莲接着又道:“陈公子,你有这意思?”
陈家麟尴尬地一笑道:“没这样的事,在下并非穷凶极恶的人,杀任品方,是为了除去一个江湖败类,以免更多的女子遭殃。”
古红莲用手掠了掠被江风吹乱的发丝,深深注视了陈家麟一眼,道:“陈公子,您是一个很庄重的武士,会去找那等不正经的地方,有原因的吧?”
陈家麟暗吃一惊,期期地道:“姑娘艳名遍遐尔,在下一时好奇,所以才登门拜访,至于说有什么原因,是姑娘多心了,与任品方相通,纯是巧合而已。”
古红莲嫣然道:“好,我相信陈公子的话,不过……任品方被杀沉尸的事,如果被他的身后人知道了,可是件大麻烦事……”
陈家麟脱口道:“除非姑娘去告密!”
古红莲向前移近了两步,道:“我不会做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事,公子什么时候再到‘栖凤馆’来?”
陈家麟期期地道:“有空时当再去奉访!”
古红莲“咕叽”一笑道:“公子有了江湖第一美人,别的女子恐怕不值您一顾了……”
陈家麟俊面一热,道:“她是在下小姨妹,没别的意思!”
古红莲道:“姐死妹续,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这句话,使陈家麟大感震惊,彼此才有一面之缘,她怎知自己的底细呢?
这未免太可怕了,妻子陶玉芳之死,连盟弟吴弘文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除了在“花月别庄”说过之外,根本不曾对任何人泄露过。
心念之中,不安地道:“姑娘怎知在下的身世?”
古红莲沉吟了片刻,道:“是听人说的!”
陈家麟追问道:“姑娘是听谁说的?”
古红莲目注江心道:“说这话的人,永远不会开口了!”
陈家麟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是任品方透露的。
他是“天香门”的巡察,地位不低,这些事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为何向她提起自己的私事呢?
现在的问题是古红莲这女子,不但来路神秘,而且可怕,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她到底是哪一类的女子?
心里想着,试探着问道:“古姑娘,你上次对在下所说的身世,想来不是真的,在下是否有这份荣幸,知道你的真正来历?”
古红莲神秘地一笑道:“陈公子,凡事不欺明眼人,您猜对了,那是我捏造的身世,至于为什么,现在我还不能告诉您,因为时机还没到……”
陈家麟激奇地道:“这么说来,你也不姓古?”
古红莲道:“跟从妈妈姓,这是一般院子的规矩,但这无关紧要,我就是我,不管叫什么,我还是我,是吗?”
伶牙利齿,不输于于艳华,陈家麟只好点点头。
古红莲跟着又道:“陈公子,您相信一般所谓的‘缘’这个字么?”
陈家麟心弦微觉一颤,期期地道:“相信,姑娘说这……是什么意思?”
古红莲似水的眸光,在陈家麟面上一绕,柔媚中略带娇羞地道:“陈公子,我……一见您便觉得投缘!”
即使她不说,那异样的眸光也已透露了她的心意。
陈家麟不禁面热心跳,她本来很美,在星月微光之下,朦胧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惹人遐思,令人情不自禁。
但陈家麟在儿女情方面,曾经沧海,定力是惊人的。
当下含糊地应道:“是么?在下深觉荣幸!”
古红莲却是一点也不放松地道:“陈公子,您不嫌我是风尘女子么?”
陈家麟的呼吸有些急促,用一个哈哈掩住窘态道:“姑娘只是托身风尘,在下怎敢以这种眼光来看姑娘!”
古红莲眸光一闪,道:“这么说,公子愿意和我交个朗友?”
陈家麟无法拒绝,只好顺口应道:“当然愿意,江湖儿女非敌即友!”
他以为这句话应付得很恰当。
古红莲却不放松,若有深意地一笑道:“我说的不是这样的朋友……”
陈家麟心中一动,道:“那是什么样的朋友?”
古红莲不假思索地道:“比普通相识更进一步的朋友!”
笑了笑,又道:“当然,友情是慢慢建立的,并非一蹴可就,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成知已!”
陈家麟当然听得出她弦外之音,但,说自由她说,反正自己有自己的立场,根本不必争论。
于是也跟着笑了笑,道:“希望有一天会!”
突地,古红莲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道:“有人!”
陈家麟一震道:“有人?”
目光朝江岸扫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由惊声道:“人在哪里,怎么我没看到?”
古红莲皱着眉道:“就在五丈外的那方巨石上,奇怪,怎么一眨眼便不见了,如果是人,怎会有这快的身法……”
陈家麟困惑地道:“莫非姑娘眼花了!”
古红莲摇头道:“决不是眼花,我看得清清楚楚,是站在那石头上,我说话并未转眼,但对方却幽灵似地消失了。”
陈家麟内心大感不安,如果对方是“天香门”的人,也许已经知道任品方被杀的事,那就太可怕了。
当下期期地道:“也许躲在石头后面……”
古红莲栗声道:“看,又换了一个地方,巨石的左方……”
陈家麟转目望去,果见一条模糊的人影,站在巨石左方丈许乱石间,忙凝聚目力,想分辨对方是男是女。
一点也不假,不禁惊声道:“那不像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难道你相信有鬼?”
她不再称呼他陈公子,您,而改称你,似乎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拉近了一步,但陈家麟惊异于眼前的事实,没去注意这些。
随即应道:“不是鬼怎会在目光注视之下消失?”
古红莲道:“我们过去查查看,要快,你向左,我向右,来吧!”
话声中,身形已起。
陈家麟也弹起身形,两人从不同方位,闪电般划了过去,不差先后地到了刚才人影出现的地方,但仍什么也没看到。
这里除了那巨石,尽是些直径最大不超过两尺的石头,根本不可能藏身,而树林,远在十丈之外,那人影如奔向林子,绝无看不到的道理。
陈家麟飞快地绕巨石一周回到原地。
古红莲的目光打了一个转,有些激动:“怪事,没人!”
古红莲的目光打了一个转,有些激动地道:“如果是人,这种身法便太过骇人了!”
陈家麟道:“莫不成真的是鬼?”
古红莲寒声道:“我不信世间真的有鬼……”
陈家麟目光扫处,不由惊呼道:“看,在林边!”
古红莲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话声未落,人已如淡烟般飘了过去。
陈家麟却被古红莲奇快的身法惊呆了,他自问即使全力施展,也赶不上她。
人影在古红莲飞身的瞬间消失了。
陈家麟也挺身过去,站到发愣的古红莲身边,两人有同样的感觉,林中昏暗,要想发现对方,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古红莲对着林中发话道:“朋友何方高人,何必装神弄鬼?”
林中传出了一个空洞的女人声音,听不出是远是近,但是很冷,冷得刺耳:“别臭美,谁跟你朋友!”
陈家麟忍不住道:“是个女的。”
古红莲点了点头,道:“不但是女的,面且还是个泼辣货!”
她的意思,是要激使对方现身。
林中传出那神秘女子的声音道:“古红莲,你敢再无礼,我可要骂你了!”
对方一口便叫出她的姓名,古红莲倒是吃了一惊,但好奇之念也就更炽,当下冷冷一笑道:“要骂何不出来面对面的骂?”
林中女子道:“你要激我现身么?告诉你妄想!”
古红莲道:“见不得人么?”
林中女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古红莲,你都能见得人,天下还有谁见不得人?你说这话未免太不自量了!”
言中之意,是指古红莲身为青楼女子,还敢大言不惭。
陈家麟望了古红莲一眼,心里替她感到难受。
古红莲倒是毫不在乎,因为她实际上并非风尘女子,但她看得出陈家麟的眼睛在说什么,当下回报了他一个感激的甜笑。
陈家麟心中非常不安,他怕对方万一是“牡丹令主”手下的人,事情便糟了,忍不住接上了口道:“芳驾能见示来历么?”
林中女子道:“你想我会告诉你么?”
声音略微有些异样。
陈家麟有些牙痒痒地,放大了声音道:“芳驾不速而至,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林中女子道:“我找古红莲说话?”
古红莲怔了怔,接口道:“找我,有何指教?”
林中女子道:“古红莲,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许你纠缠陈家麟。”
古红莲惊异地望着陈家麟,口里却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家麟大感意外,这女子竟然向古红莲提忠告,不许她纠缠自己,对方到底是谁?
声音不像是于艳华,也不是陶玉芬,而且她俩也没这高的身手,听口气她似在吃醋,但自己并不认识其它女子……
林中女子又道:“别管是什么意思,你不配他,如果你不听忠告,我随时会取你性命。”
这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而且也相当刺耳。
古红莲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道:“这么一说,是你才配他了?哼!你以为凭你两句大话就能吓唬人了?”
林中女子道:“吓唬你,嘿嘿!你等着瞧吧!”
陈家麟凝神倾听,想从对方的话判别对方的位置,但是声音似远又近,根本无法捉摸。
想从话音辨认对方是谁,但话音空洞而异样,象是故意改变的,无法辨认。
古红莲冷声道:“你只是仗着身法快而已,别的还有什么?大话唬不倒人,你既然看上他,就该亮出相来,否则你吃的哪一门子的醋?”
男女都是一样,最难忍受的,便是被别人横刀夺爱。
照理,古红莲与陈家麟只是第二次见面,两人之间,什么也谈不上,她讥讽别人吃飞醋,自己却不想想。
男女爱悦,必须两厢情愿,并非单方面的认定,古红莲寄身风尘,她不懂么?懂,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同时,自私是人的天性、尤其在男女之情方面,表现得更彻底,一旦有了这个动机,往往便迷失了自我,言行都不循常理。
林中女子以轻蔑的口吻道:“古红莲,他爱你么,别自作多情,告诉你,我还不屑于跟你吃醋,你也没资格说这两个字。”
古红莲望了陈家麟一眼,针锋相对地道:“这么说,他是爱你的了,可是他好像并不认识你?”
林中女子道:“我不要他爱我,只是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否则你会后悔莫及!”
陈家麟一听这话,一颗心不由收紧了。
“牡丹令主”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撮合自己与陶玉芬,就曾下过命令禁止于艳华与自己来往。
现在林中女子的口气,有那么点意思,如果对方真是“牡丹令主”的人,问题的确严重了。
她是不是已经听到有关“花间客”任品方的事?但愿她没听到……
心念之中,又忍不住发话道:“芳驾到底是谁?”
林中传出那女子幽幽的声音道:“渔郎,人生如梦,何必争认识与不认识,别追究了,你前程似锦,该多做些有益武林的事,才不辜负你一生所学!”
陈家麟茫然了,对方何以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如果她是“牡丹令主”的手下,能以这等口吻说话么?
但,他心里的疑虑,并不因对方这几句话而消失。
心念一转,道:“芳驾是奉命而来的么?”
林中女子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陈家麟困惑地道:“这话如何解说?”
林中女子道:“半由人命,半出己意,就是这么说的。”
陈家麟更加满头玄雾,索性开门见山地道:“芳驾是‘牡丹令主’手下?”
说完,静候对方的答复。
林中女子语音十分肯定地道:“不是!”
陈家麟心头一松,她既然不是“牡丹令主”属下,问题便不严重了。
可是疑念依然未释,她究竟是何许人物,为什么要向古红莲提这种奇特的警告?
脱口又道:“芳驾到底是什么身份?”
林中女子道:“我说过你不必追究,我不会告诉你。”
陈家麟无可奈何地苦苦一笑,道:“芳驾何以这样神秘?”
林中女子道:“情非得已!”
这“情非得已”四个字,使神秘的气氛更加浓厚,她有什么情非得已之处?
照说,应该是熟人才对,她会是谁呢?
在认识的女子当中,根本没有这样的人,连想都无从想起,看样子,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再问也是白费,只好闭上了口。
古红莲当然不服这口气,接着大声道:“有种你出来我们较量一下,我输了没话说,悉依尊意,决与他断绝来往。”
林中女子道:“古红莲,我不必出手,只要你能接得下他的绝招全力一击,算你赢,我收回我的警告,反过来成全你,如何?”
陈家麟着实地吃惊了,这神秘的女子对自己的一招,似乎了如指掌。
而自己对她却是一无所知,太神秘也太可怕了,江湖中,为什么尽多这些诡主谲事?
女子的心胸是狭窄的,再豁达的人,在本身利害冲突时,还是跳不出这圈子。
古红莲该说是个奇女子,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克服不了天性上的弱点。
她冷笑了一声道:“你方才说,此来我的是我,现在我找的是你,不是他。”
林中女子道:“说什么都是多余,要么你就接他一剑试试,要么你就听我的忠告,言止于此了,你看着办吧?”
古红莲略显激动地道:“我要斗你,不是他!”
空林寂寂,再也没有回音,不知她是走了还是不愿作答。
古红莲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又道:“依你的方式,你接他一剑,接得下算我输,这公平吧?”
陈家麟大为佩服古红莲的机智,她这是倒打一耙。
可县这一钉耙打空了,林中再没有反应,说了等于是没有说,看来林中女子是离开了。
古红莲气得一跺脚道:“我等她来杀我!”
陈家鳞可就为了难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古红莲来得突兀,虽然她否认是有为而来,但未可尽信。
这林中女子来得更是突兀,使人连一丝风都摸不到,而她所提的警告,更使人莫测高深。
古红莲笑了笑,把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和声道:“陈少侠,你真的不认识她?”
陈家麟摇摇头,道:“不认识!”
古红莲道:“那就怪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陈家麟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双手一摊,道:“连想都无法想起,完全陌生。”
古红莲默然了片刻之后,秀眉一场,道:“陈少侠,你还敢去找我么?”
这话,含着一种挑战的意味,表示自己并不在乎那神秘女子的警告,看陈家麟敢不敢?
同时也等于是说她与人交往的主意不会改变。
陈家麟当然听得出来,心念电似一转,道:“古姑娘,这没什么敢不敢的,不过,对方留下的话,必然会采取行动,闹出了事情不太好,同时对方的意图不明,所以我想先设法查探对方的来路……”
古红莲岔了话题道:“这么说,在没查明之前,你不会来找我?”
陈家麟含混地道:“这也没一定,我想来就来。”
古红莲脸上绽开了两柔迷人的笑花,娇脆地道:“好,我等你,但别让我盼得太久了。”
说着,抬头望了望西斜的夜月,又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城去,看你哪天来,我好好请一次客。”
陈家麟道:“如此我先谢谢你!”
古红莲又是嫣然一笑,福了福,投下深情的一瞥,飘然而去。
人走了,淡淡的幽香还留在空气中,陈家麟迷惘地望着她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心头一片紊乱。
他并非感于她的情意,而是想到今夜所发生的事太奇突。
那神秘的女子,不但向古红莲提出威胁性的警告,竟然也对自己勉以为武林正义尽绵薄,实在令人莫测高深?
尤其那人生如梦之句,更令人困惑。
这女子的行动,有如鬼魅,两次现形,看到的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要查她的底细,可能相当不容易。
但这个谜底,却非要设法揭开不好!
痴立了一阵,他下意识地朝林中走去,明知不会碰上那女子,对方也不可能会现身,但人都有一种妄试之的心理,寄希望于万一。
林子不深,半盏茶时间已走透。
他正待穿林而出之际,突见黑乎乎地一簇人影,缓缓朝这边移来。他心中一动,缩回林中。
人影渐近,这才看出是八个人抬着一具棺木朝这片林子来,棺材前面,有一个披麻戴孝的孝子,手持引路幡,在前导路。
这可是件稀罕事,从没听说过晚上发丧的,如果是远道运灵,此刻也该休歇了,何况这里又不是通衢大道?
不久,灵柩到了林边,那前导的孝子道:“各位辛苦,请,快些进林子!”
陈家麟一听,声音极熟,好奇之念大炽,忙向前迫近些,定睛一望,血行骤然加快起来,大喝一声:“站住!”
人跟着现身出去。
这孝子不是别人,正是陈家麟寝食不忘的仇人,“血掌柜”的儿子“血手少东”潘文,仇人见面,份外眼红,陈家麟双目尽赤。
“血手少东”惊呼了一声:“渔郎!”
他可做梦也估不到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时辰,碰上了陈家麟
那些抬棺木的看来是普通扛夫,并非武林人,一个个面目失色,全定住了。
陈家麟冷森森地道:“潘文,我们又要做买卖了!”
“血手少东”狠盯了陈家麟一眼,沉声道:“渔郎,现在不谈买卖,我是扶柩安葬。”
陈家麟知道其中有鬼,不知这小魔头又在玩什么花样,寒声道:“姓潘的,你名堂不少,棺材里躺的不会是令尊吧?”
“血手少东”回头朝远处望了一眼,以发急的声音道:“渔郎,换个时地我们再解决以前的过节……”
陈家麟大声道:“问你棺材里躺的是谁?”
“血手少东”道:“是先慈!”
陈家麟怔了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半夜出丧,这倒是件希罕事,少来这一套,今晚既然碰上了,算你运气不好,咱们现时现刻现金交易。”
说着,亮出了断剑。那几名扛夫一见动了刀剑,把棺木就地放下,发声喊,没命第奔窜而去。
“血手少东”顿足道:“你坏了我的大事,我非劈了你不可。”
陈家麟目光带煞地道:“潘文,不是你劈了我,便是我劈了你,没有旁的第二条路了。”
“血手少东”语调一变,道:“渔郎,错过今晚,随便你指定时间地点,我必赴约……”
陈家麟断然道:“找你很难,现钱现货,概不赊欠,说什么都是多余。”
“血手少东”咬牙道:“你真的要这样?”
陈家麟道:“在下说一不二!”
“血手少东”一副欲言又止之态,不知他在转什么念头。
片刻之后,他象突然下了决心,声音变得很平静地道:“渔郎,你说,这帐如何算法?”
陈家麟挫了挫牙,道:“首先,你且说双尸四头是什么回事?”
“血手少东”道:“这件事你可以去问‘江湖郎中’!”
陈家麟心中一动,道:“我为什么要问他!”
“血手少东”道:“他会告诉你林二楞夫妻被杀的前因后果。”
陈家麟冷厉地道:“我看不必问了,反正杀人偿命,问不问都是一样,另外,上次你以吴弘文的生死要胁我,取去了那竹篮,东西现在哪里?”
“血手少东”道:“竹篮么?那是另一笔生意,‘天外三仙’乐意区区做!”
陈家麟道:“你没机会再作交易了,省了这番心事吧,你不肯说也无所谓,我会找‘血掌柜’谈判。
“现在你拔剑自卫,我要为林二楞夫妻讨这笔血债。”
“血手少东”扔去了手上的引路幡,抓下麻冠,褪落孝袍.怒声道:“渔郎,你实在迫人太甚,你将会后悔莫及。”
陈家麟杀机充盈地道:“杀你在下决不后悔!”
蓦在此刻,两条人影逐逐奔至。
“血手少东”跺脚道:“陈家麟,你听着,来的是‘天香门’的高手,你必须尽力保护这口棺木。
“不能使对方得手,棺材里是你所要的东西,我在林子里等你,你击退了对方我们再算帐……”
陈家麟咬牙道:“你想开溜,是么?”
“血手少东”道:“人格担保,我绝对不离开,还有,千万别把我的名字告诉对方,那对你不利。”
说完,一晃身没入林中。
陈家麟欲阻无及,人影业已奔到近前,又是一声惊呼:“渔郎!”
陈家麟抬头一看,呼吸为之一窒,来的一个是“天香门”三大尊者之一的“不败翁”。
男一个是发簪金花的老太婆,不用说,她是“金花使者”。
“不败翁”的功力,他知之甚稔,不久前夜盟只林二楞的小屋前,几乎毁在对方掌下。
现在再加上一个“金花使者”,如果动起手来。可真是后果难料。
“血手少东”说,棺材里是那两件被他骗去的异宝,这话可信么?
他为什么不与自己合力应付,却隐入林中,为什么?
是了,“血手少东”定是存心借刀杀人……
“不败翁”开口道:“渔郎,棺材里是什么?”
陈家麟冷冷道:“棺材里当然是死人,还能是什么?”
“不败翁”目芒一闪,道:“死者是谁?”
陈家麟道:“阁下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不败翁”嘿嘿一阵冷笑道:“我们上次打的还不过瘾,今晚碰上了,我们再来过。”
“金花使者”双手一叉腰,以泼妇的姿态道:“打个屁,你上次身上穿了三个孔还不够,给老娘站开些!”
“不败翁”倒真听话,半个字都不敢吭,乖乖地退后数步。
陈家麟不由心中一动。
记得“癫翁”曾叫他做怕老婆的,而这老妪自称老娘,定是他的河东狮无疑了,天下一物有一克,实在是不错。
“金花使者”打量了陈家麟家几眼,道:“渔郎,棺材里到底是什么?”
陈家麟还是那句话:“死人!”
“金花使者”撇了撇嘴,道:“什么样的死人?”
陈家麟道:“不知道。”
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知道。
“金花使者”目光触及地上的麻冠孝袍,面皮一紧道:“这些行头是你的?”
陈家麟一愕,顺口应道:“不错!”
“金花使者”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不败翁”道:“老不死的,有门道了!”
“不败翁”道:“什么门道?”
“金花使者”道:“你是老糊涂了,试想,渔郎还能为谁披麻戴老?”
“不败翁”把头微微一摇道:“不对,你想错了!”
“金花使者”瞪眼道:“老娘什么时候想错过事情?”
“不败翁”陪着笑脸道:“好娘子,你别生气,听我说,‘渔郎’日间还在客栈里,怎么到了晚上忽然戴孝扶棺?我看这里面有文章……”
陈家麟不由着了急,一句顺嘴话,招来麻烦了。
“金花使者”挑眉竖目地道:“废话,老娘说是便是,管他什么文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陈家麟不禁想起了“血掌柜”手下那一对宝,“吊客”与“喜娘”,跟眼前这一双,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打开看看四个字,却使他大为紧张,暗忖:“怎么办呢?以自己的功力,能阻止得了对方开棺么?
“如果棺里真是那两件得而又失的异宝,岂不糟糕?”
“金花使者’,冷冷地道:“渔郎,你不说实话,本使者可要开棺查看了?”
陈家麟一横手中剑,拦在棺前,栗声道:“谁敢?”
“金花使者”咧嘴一笑道:“渔郎,为了尊重我们主人的命令,我们最好是不要动武!”
陈家麟沉声道:“开棺动尸,对死者是大不敬,对活者是大侮辱,芳驾好好考虑一下。”
“金花使者’,道:“那你就坦白说出来,棺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我说过是死人!”
“死者是谁?”
“没告诉你的必要!”
“如果本使者说不是死人呢?”
“随便你怎么想,开棺绝对不许可!”
“凭你能阻挡得了我夫妻?”
“那就无妨试试看?”
口里虽然说的很硬,但内心却是忐忑的,要阻止对方开棺,的确是毫无把握的事,弄不好便得栽。
如果棺材里装的不是那两件宝,替“血手少东”背这黑锅,岂不喊冤枉也,可是现在势成骑虎,怎么办呢?
“不败翁”开口道:“渔郎,你真的要阻止?”
陈家麟硬起头皮道:“当然!”
“金花使者”道:“老不死,你动手吧!”
陈家麟大感惶急,他知道“不败翁”的掌力十分可怕,如让他在剑势所不及的圈外发掌,非栽不可。
除非他迫近对方以绝招对付,但他又不能离开棺木,他一离开,“金花使者”必然乘机启棺。
如果,“血手少东”现身相助,合力应付,也许还有保全棺中物的希望,但他为什么要躲藏呢?
如果存心借刀杀人,事后做一个人又能应付得了么?
他以林二楞夫妻的人头作为代价,换取与“鄱阳夫人”手下花迎春结合,而“花月别庄”本是“天香门”的一处分坛。
花迎春说起来也是“天香门”弟子,同属“牡丹令主”手下,他是因此而不敢现身与对方公开为敌么?
“不败翁”作势就要发掌。
“金花使者”冷冷地站着,她准备两人一搭上手她便开棺。
场面在刹那之间紧张到无以复加。
陈家麟猛一挫牙,栗声道:“两位既然要迫在下杀人流血,在下只有尽力以赴了,上吧?”
“不购翁’’双掌堂倏然拍出,罡劲如涛,狂仰暴卷,陈家麟有了前车之鉴,不愿硬接,滑步移身,避过主锋。
罡风袭上了棺木,材板“格格!”作响,照这样三掌下来,棺木非被震散不可。
陈家麟急怒攻心,意念一转,挥剑攻向近旁的“金花使者”,用的是“万方拱服”这一记绝招。
他打算先击倒一个,剩下一个便易于应付了。
“金花使者”身手可相当滑溜,陈家麟剑势才动,她已闪电般向侧方弹身。
但这一招“万方拱服”太过玄厉,饶她反应快,仍被割断了半截袖子,使她不期然地惊叫了一声,人滑到两丈身外,脸上尽是骇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