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筱芳的感受却与他父亲不同,年青人爱恨分明,对善恶二字辨得极清,只见她冷笑了数声道:“姓童的,我最后叫你一声表哥,我爹对你仁至义尽,你什么也不必说了,你是人那些罹难的正义之士不是人?一个至死不悟的人,是天生的邪恶之人,古语说‘人性本善’,但你连一丝丝的善念都没有,姑父母并非邪恶之人,为什么会有你这样泯灭天性的儿子呢?如果有机会,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或我爹,是么?你会的,像你这种心肠的人,什么都会做,你是武士么?不是,那就玷污了武士两个字了……”
“住口!”童晓光厉吼了一声,但随即他低下了头,面上浮起了一丝悔意,但这悔意是淡淡的,并非是深切的痛悔。
堂内一时寂然,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如果不是伍乐天父女与他的这一层关系,他早已被乱剑分尸了。
突地,童晓光缓缓移步,走近伍乐天,喑声道:“舅舅,我错了,愧对先父母在天之灵,也对不起武林同道,我是该死,不求您恕,也不求任何人宽恕,甥儿说这话,是希望舅舅不恨我到死!”
伍乐天毕竟是性情中人,眼里涌现了泪光,如果他当初便一直把这孤子放在身边,严加督责,也许不会演成今日之局,在良心上,他不能完全无咎。
童晓光又转向伍筱芳,凄凉地一笑道:“表妹,如果我不走错路,我们会是一对,这是我死前感受到的,不能不说出来,表妹,我知道你恨透了我,也很鄙视我,因为这是我自作自受……”
伍筱芳再恨他,此时也不禁恻然,缓缓垂下了头。
上官智心里暗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总是有人性的,虽然为时已晚,但总算在生命之火半熄灭前,人性抬了头。”
童晓光又向前逼近了些,哀声道:“表妹,我们今世无缘,永别了,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再恨我……”我字声中,突然闪电般伸手抓了出去。
这一手,谁也料想不到。
惊叫声中,伍筱芳被童晓光一下子扣住了“腕脉”,全身劲道顿泄。
在场的连伍筱芳本人在内,都认为童晓光已经幡然悔悟,谁也料不到他会突然来上这一手,变生猝然,都为之呆惊了。
上官智气得七窍冒了烟,伸指便点……
童晓光把伍筱芳的娇躯一带,迎向上官智点来的手指,另一手按向她的“命门”,上官智怕伤及伍筱芳,只好撤回了手指。
伍乐天吹须瞪眼地道:“畜牲,你敢把她怎么样?”
童晓光阴阴地道:“不怎么样,请表妹送我出去……”
伍筱芳气得花枝乱颤,厉声道:“办不到!”
童晓光目芒不停地转动,防有人猝施突袭,他来这一手,蓄意已久,是死中求活的办法,原本他没存太大的希望,因为在场的全是不可一世高手,想不到居然得了手,只见他得意地一笑道:“表妹,别说办不到的话,因为有人不愿意你玉殒香消,如果有人妄想阻止,倒是成全了你我作对地下夫妻。”
伍筱芳咬牙切齿地道:“呸!你不要脸,你根本不能算是人!”
童晓光披了披嘴,道:“你是人,在场的全是人,只我不是人,现在送我出去……”
上官智怒愤填膺,厉喝道:“童晓光,我该早宰了你!”
童晓光横了他一眼,道:“现在来不及了,区区离此之后,将来谁宰谁便很难说了?”
伍乐天暴喝道:“放了她!”
童晓光冷酷地道:“舅舅,生死攸关,您知道这是办不到的,是么?我只要离开,保证不动我这美丽的表妹半根汗毛,现在请各位退到两边的椅上安坐……”
在场的高手,投鼠忌器,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办法来。
童晓光目中泛出了杀机,大声道:“区区数到三,各位不照办的话,就准备收尸,一……”
所有在场的,全怒视着他。
“二!”
所有的人面色大变,谁也不敢冒失行动,像童晓光这类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每个人都恨得牙痒痒地,就是拿他没办法。“百宝仙婆”高踞首座,此刻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
这一个三字,叫得很响,有点震人,所有的人不期然地向后转身,退到了椅边,然后坐了下去。
童晓光阴阴地笑了笑道:“各位最好不要打甚么歪主意,也不要动,坐着等她回来,否则后果难料。”说完,把伍筱芳手臂扭转,使她面向外,他自己反转身,背贴着背,一步一步,倒退着出去。出了七老堂,他把伍筱芳拉到身后,然后朝侧方断岩方向走去。
“百宝仙婆”用力一击长案,气呼呼地道:“阴沟里翻了船,想不到竟被这小子得逞。”
童晓光边走边回头,看是否有人追来,伍筱芳心中那一份恨、急、气,可就是无法以言语形容了,她是个十分好强的女子,一时大意,被所鄙屑的人所制,这一份感受,使她几乎要发狂。
上官智心念一转,大声道:“各位别动,防那狼子真的做出来,容晚辈设法救伍姑娘……”
“百宝仙婆”怒哼了一声道:“上官智,有机会你便除了他!”
上官智颔首应了一声:“是!”启开了七老堂的后窗,飞身穿窗而去,仗着地形熟悉,从侧门绕着追去,他判断童晓光必然仍奔那秘道,不久,果然发现童晓光挟着伍筱芳已到了悬岩边。
只听伍筱芳的声音:“你该放了我了!”
童晓光怪笑一声道:“表妹,我改变了主意了!”
“你改变什么主意?”
“你太美,我舍不得你,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俩远走高飞,一夫一妻过日子……”
“你放屁!”
“表妹,我‘九绝截脉’的手法,谁也解不了,放了你,还是终生残废……”
“我宁愿残废!”
“可是这由不得你,是么?表妹,你真的不喜欢我?”
“我恨你,我想杀你!”
童晓光阴恻恻地一声怪笑道:“很好,你既然恨我,就让你恨得彻底些,听着,我要占有你的身子,尽情地玩,玩够了之后,把你留给上官智那小子,他有你,不会嫌你是二道汤的……”
伍筱芳目眦欲裂地嘶吼道:“畜生,禽兽,你会付出代价的。”
童晓光狞声道:“美人,我已是死了一次的人了,不在乎什么代价,嘿嘿,拔你的头筹,就是付出生命作代价也值得,你与上官智那小子,这一辈子有得消受的,哈哈哈……”笑声中,拥身便往下跳。
上官智在暗中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撕碎了他,但伍筱芳在他手中,他不能莽撞现身出手,他必须等待机会。
童晓光挟着伍筱芳,落上突岩,然后消失在岩腹中不见了。
上官智到岩边探头向下望了望,然后轻轻落到突岩上,向里张了张,蹑了进去,循着螺旋形的岩腹秘道,小心翼翼地盘了上去。
不久,到了岩脚出口,抬目望去,人影又在十丈之外,当下悄然尾随于后。
童晓光极富心机,他不敢在附近停留,一个劲地乱山里奔行,越涧渡谷,来在一片密林之中,放落伍筱芳,得意洋洋地道:“表妹,你这么美,胴体一定更美,不用说定让人销魂,现在,我来为你宽衣解带,然后共赴巫山之梦,享天台之乐……”
伍筱芳穴道受制,想自绝都不可能,但她岂甘受辱,当下把心一横,切齿道:“童晓光,我做鬼也不饶你……”她已决心嚼舌自尽……
童晓光已也料到她有这一招,伸手连点她数处穴道,这一来,她连口也开不了,只有听任蹂躏的份儿了。
上官智如幽灵般迫近前去,心中的杀机如火如荼。
童晓光站起身来,口中肆出一阵邪荡的笑声,道:“表妹,委曲你了,没有锦帐牙床,不过,嘿!滋味不减……啊!”惨哼声中,童晓光先仰面栽倒。
上官智扑上前去,激情地道:“芳妹,我来了!”
伍筱芳口不能言,一点反应也没有,上官智俯下身去,探了探她的穴脉,不由心头大惊,童晓光用的并非普通手法,他解不了。
童晓光没有死,他只是被上官智以指风中了穴道,此刻,他暗中以“九绝神经”上的秘技,自解穴道。
就在此刻,上官智突然发现四方八面,闪着一对对的绿芒,竟不知有多少,登时心头大震,知道被狼群围上了,他毫不犹豫地抱起伍筱芳,纵上树顶。
也就在他纵身之际,一声凄厉刺耳的嗥声传处,无数牛犊般大小的野狼,从四下里扑到,那情景实在令人胆寒。
那些野兽中最凶残的野兽,争先恐后地扑向童晓光,于是,一幕惨不忍睹的场面跌出来了,只见狼头攒动,你推我挤,肯啮、撕拉,像一锅汤在油腾。
只刹那功夫,童晓光在狼吞下消失了。
人,总是人,恻隐之心是人人皆有的,上官智闭上眼不忍看。
童晓光罪大恶极,结果遭了恶报,尸骨不存,但事实上,上官智即使想救他也不可能,纵使功力通玄,也无法尽屠这些贪婪的凶残者。
在粥少僧多的情况下,那些未获杯羹的,肥不了血腥味的刺激,由咆嗜而相扑,互相撕咬,又一场血剧揭开了序幕,但这些是同类相残,最原始的肉搏结果,强存弱亡,于是,失去了抵抗力的,填饱了强者的肚腹。
上官智看得胆颤心寒,他想:“江湖中是否也如此,弱肉强食?”
疯狂而血腥的场面暂时结束了,那些残暴并不完全满足,四散蹲踞着,碧绿的目芒,盯着树梢,时而发出一两声悠长而凄厉的嗥鸣。
上官智不愿再看下去了,抱紧了伍筱芳,踏树帽而行,狼群在树下,跟踪追逐,越过了两道断涧,才算摆脱了那些厌物。
循着秘道,回到了总坛,“百宝仙婆”她们,早已等得焦灼不堪了。一见上官智回转,纷纷围了上前,簇拥着进入七老堂。
伍乐天父女情深,颤抖着声音道:“她……怎么了?”
上官智把伍筱芳放落长案之上,这才喘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只是穴脉受制,伍老前辈自己诊察,晚辈解不了!”说完,退离长案,把伍筱芳交给了她父亲。
“不老书生”开口道:“娃娃,那姓童的小子怎样了?”
上官智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大家都为童晓光的下场而摇头。
“百宝仙婆”感慨地道:“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是自食恶果。”
天亮了,七老堂内的灯光黯了下去。
伍乐天不愧一代奇人,居然解开了他女儿的穴道。伍筱芳仅是穴道被制,没受什么伤,穴道一解,人便复元了,她把童晓光遭遇的始末,告诉了她父亲,伍乐天不由滴下了两行老泪,不管怎样,童晓光终是他的外甥。
经众人一阵集议之后,决定毁了这座总坛,以免再被“乾坤教”残余所利用,武盟中大部分是“乾坤教”徒,少部份已被裹胁,实际上武盟早已不存在了。
再一个重大的决定,是分头邀集正义之士,扫穴黎庭,进攻孤柱山,时间定在下月望日,所有被邀约的人,在前三日抵达渑池秘密会合,同时规定了秘密联络的方式,全般行动,仍推由“不老书生”主其责。
上官智与褚剑鸣师兄弟俩,被分派护送上届武林盟主“剑圣”白云青回“流云派”本门,并协助“闪电剑客”朱禹清理门户,本来这清理门户,外人不得参与,但因为有“乾坤教”岔在其中所以才用这权宣之计。
各人任务分配完毕,“不老书生”下令分头放火。
烈焰飞腾中,一伙人离开这座曾经震颤武林的总坛。
伍筱芳趋近上官智,无限依依地道:“智哥,我们要等一个月后才能见面了。”
上官智心头也不由泛起了依依之念,这念头使他意识到自己是真正的爱上了她,当下俊面微微一红,道:“芳妹,距行动之期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我把正事办完便来……”
伍筱芳嫣然一笑道:“好,我在汜水老屋等你,你一定要来哟?”
上官智道:“我能不来么?”
说完,两人相顾一笑,多少的柔情密意,尽在这一笑之中了,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无言之语是最真挚的,同行的人太多,两人不敢过份表现亲密,怕被别人笑话,说完话便分开了。
和煦的阳光,洒满了峰谷、莽林,也刷落了每一个人的疲惫。下了山,上官智与众人作别,偕同师兄褚剑鸣奔向来时的谷道,在此地,可以清晰地看到峰头上好一片火海。
褚剑鸣沉声发话道:“师弟,你可以告诉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情况了?”
上官智深深一想,这档子事不能瞒着师兄,于是,他把‘黑沼’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师兄,褚剑鸣听完之后,半天没说话,心里的悲痛,自是难免,上官智接着又道:“师兄,从今以后,你是师门之主了!”
褚剑鸣伤感地道:“师弟,师父没交代什么关于今后的事?”
“没有!”
“那你呢?我师兄弟俩……”
“师兄,小弟我准备寻个合适的地方,务农为本,再不走江湖路了。”
“师弟,不是我说你,希望你是莫辜负了一生所学,多替武林作些事……”
上官智苦苦一笑,不想与师兄争辩,顺口应道:“我会慎重考虑的!”
说着,又到了安置“剑圣”白云青的那片野林,找了老半天,却不见人影,褚剑鸣不由大感狐疑,皱着眉道;“奇怪,怎不见人影呢?”
褚剑鸣道:“莫非‘闪电剑客’朱禹前辈,已经带着白盟主出山了?”
“那就糟了!”
“为什么?”
“这一路去,都是‘乾坤教’的势力范围,很可能会遭遇意外……”
“不一定,该教新创之余,恐怕无力再滋事,依我的看法,该教为防我们乘胜直捣孤柱山总舵,必已召回所有在外的高手……”
上官智点头道:“师兄这一说也有理,但愿没事,我们再扩大范围巡找一次,你向南,我向北,绕到东西会合,如果没什么形迹,我们只有出山追赶了!”
褚剑鸣道:“好,就这么着吧!”
师兄弟俩分手一南一北各自奔去,上官智奔行之间,脑海里不期然的浮起了伍筱芳美赛天仙的一貌丰姿,心头涌起了一阵甜蜜,但,他随即又想到了情深一往的李静兰,像一片乌云倏然掩盖了日头,那甜蜜之感消失了,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喟叹。
他想:“自己忘不了李静兰,这阴影将永远笼罩心头,如果自己真的与伍筱芳结合了,会不会影响彼此的幸福呢?……”
他不愿再往下深思,这使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若不是情势所逼,早在李静兰死时,他便已决心弃绝江湖的了。
一口气搜出了三二里远,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只好折向东去,心里却希冀着师兄褚剑鸣有所获。他倒是不担心“剑圣”白云青人遭遇什么意外,因为“闪电剑客”的身手并非泛泛,除了遇上了“乾坤教”少数的几个魔头之外,一般高手是动不了他的,总坛发生的剧变,没有人会分身到这林中来。
转到了东面预期的会合之处,却不见褚剑鸣的影子,上官智心想:“也许师兄行动要要慢些,还是等上一会吧!”
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还是不见人影,上官智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大对劲了,师兄若不是有所发现,便是有了麻烦,于是,他弹身朝南返迎过去。
这一带的地形,他再熟不过,褚剑鸣搜的这一方,路线比他搜的一方短了许多,照理褚剑鸣该早到才对。
越想,越感到焦灼,“剑圣”白云青与“闪电剑客”朱禹下落不明,如今师兄又失了踪,这的确是想像不到的意外。
突地,上官智发现远远的林深处,有一条人影,面对一株巨树站立,不禁心中一动,赶紧奔了过去,渐奔渐近,他看出来了,那正是师兄褚剑鸣,精神登时为之一震,只不知师兄站在那里做什么?
到了临近,他脱口叫了一声:“师兄,怎么回事?”
褚剑鸣毫无反应,仍木立着像泥塑水雕一般,上官智感到情形有些异样,他停了脚步,目光四下里扫瞄,林内静悄悄的,什么可疑的事物都没有,这可就有点古怪了,他再叫了一声,仍然没有反应。
“师兄莫非已……”这可怕的意念使他打了一个冷颤,三步两步,抢到褚剑鸣身边,只见他目光呆滞,面色苍白,一支手捏住剑柄,剑身离鞘半尺,照这情形推测,他定发现了什么情况,想拔剑未果,一下子被制住了。
上官智伸手一探,还好,人是活的,只是不能动弹。上官智再次向四周周扫了一遍,这才开始探察师兄是何穴被制,全身穴脉探遍了,完全正常,也不由傻了眼,看情形不是穴脉受制,那是什么呢?药物?
他可就束手无策了!
想了想,把师兄僵直的身躯,平放地上,站着直发愣,师兄因何被制,什么人下的手?如果是“乾坤教”的人,早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该教的人,那就是近于恶作剧,或许有什么图谋……
突地,他想到会不会是“无相制元大法”?于是,他运起佛门至上心法,把真元输入他的主脉,逼向“心经”,仍无反应,只好颓然住手。
现在,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正在惶然无主之际,只听一个妇人的声音道:“是上官智么?”
上官智一听这声音颇不陌生,转目望去,却不见人影,不由心头暗惊,这妇人是谁,怎地闻声不见人,难道又是一个“梦里仙翁”?当下只好期期地道:“在下正是,芳驾是谁?”
巨树桠杈之间,突地伸出个蒙面的女人,上官智恍悟这巨树中空,对方是藏在树腹里,怪不得只听见声音不见人,那蒙面的女人又开口道:“少侠还记得我是谁么?”
上官智定了定神,脱口道:“芳驾是‘黑沼夫人’座下那位……”那位什么,他说不上来,他只知道对方是那黑衣蒙面妇人“红灯魔女”。
人头渐渐伸长,露出了半身,一点不错,是“黑沼”中那黑衣蒙面妇人,妇人飘然下树,福了一福道:“少侠方才叫他师兄?”
“是的,他是敝师兄褚剑鸣!”
“哦,这是个误会,我以为他是‘乾坤教’的爪牙,所以对他下了手。”
“不要紧么?”
“少侠既以现身,指了他的身份,便不要紧了!”
上官智一颗悬着的心,才告放了下来,轻轻吐了一口气,道:“芳驾是从‘黑沼’来的?”
“不错!”
“家师他老人家可好?”
“很好,老树逢春,虽说为时嫌晚,但总还有一阵子绚烂,点缀晚景。”
“是的,芳驾说的是,芳驾来此必有所为?”
“红灯魔女”眸中射出了光芒,咬牙道:“找‘索血令’报仇,对了总坛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智毫不隐讳地把经过的情形,概略的说了一遍,然后道:“芳驾回转‘黑沼’之时,请把此情告知家师!”
“红灯魔女”颔首道:“我会的……”顿了顿,又道:“这么说,‘索血令’负伤而遁,是不会在附近勾留的了,我与那大姊,准备参与你们下月望日的行动……”
上官智喜孜孜地道:“欢迎之至!”
“红灯魔女”略作沉吟,道:“少侠记得我曾说过欠少侠一笔人情么?”
上官智大感兴奋,这哑谜困惑他已很久了,现在对方自己提起,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人人都有好奇心,愈不能知道的事,愈想知道,上官智正是这种心理。
“是的,是的,芳驾准备见示了?”
“其实少侠应该想得到的……”
“在下就是想不到!”
“少侠知道那次‘绿园’的血案么?”
上官智倏有所悟,脑海里浮现出“绿园”的那一幕,“绿园”主人陆大奎,是“乾坤教”当年十八高手之一,排行第六,“乾坤教”被摧毁之后,便埋名隐姓,安份度日,自号“绿园主人”而不名,自己得“望梅老人”的传人龙太平传讯,侦察“绿园主人”的来历。
到了“绿园”,正赶上李静兰母女奉少主之命!追陆大奎出山共谋复辟,却因为陆大奎所拒,结果‘索血令’现身,屠杀了陆门一家大小,陆大奎的妻子恰不在场,幸免于难,看来这黑衣蒙面妇人便是……
“啊!芳驾便是陆夫人?”
“是的!”
“那人情二字又怎么说,在下并没有为那不幸事件出过力?”
“少侠料理了死者的后事,这是大人情……”
“不见得!”
“对了,‘竹如居士’是与先夫交易,他也是丧命‘索血令’之手……”
“是的,‘竹如居士’其实也是‘乾坤教’十八高手之一,排行第九,他被杀的原因,与先夫一样!”
“噢!”上官智打了一个冷噤,想不到“竹如居士”也是“乾坤教”的遗孽,记得那晚曾发现他胸前有个大疤,原来他是要消除刺在胸前的八卦图记,所以留下了疤痕,当初竟一点也没有怀疑到,他女儿吴天韵化名林雯,投入该教,目的是替父报仇,难怪她与“红灯魔女”有联络,当下感慨地道:“真是想不到!”
“红灯魔女”激情地道:“我想到在‘黑沼’守株待兔不是办法,‘索血令’可能永不上钩,所以我携了红灯,准备来这里注孤一掷。”
上官智心中着实钦佩对方复仇的决心与毅力,点了点头,道:“现在不需要了,只待下月望日,各路高手齐集,一举攻上孤柱山,扫穴黎庭,消弭这武林巨患。”
“红灯魔女”姗姗移步,走到褚剑鸣身边,用衣袖在他面上拂了几拂,褚剑鸣长长喘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惊愕地望了两人,不知所语。
上官智笑了笑,道:“师兄,都是自己人,这位便是我所说的‘红灯魔女’!”
褚剑鸣“啊!”了一声,把“红灯魔女”看了又看。
“红灯魔女”福了一福道:“褚少侠,时才多有得罪!”
褚剑鸣讪讪地道:“这是误会,芳驾不必介意,说明了都是一家人!”
“红灯魔女”转向上官智道:“两位来这林中何为?”
“找两位武林前辈……”
“是不是其中一位是独臂?”
上官智精神一振,道:“不错,不错,正是他两位,芳驾见到了?”
“红灯魔女”点点头道:“他俩早离开了!”
上官智喜不自胜地道:“对不起,在下师兄必须追上他们,后会有期!”说完拱手一揖,又转向褚剑鸣道:“师兄,我们上路吧!”
褚剑鸣也向“红灯魔女”拱手作别,师兄弟俩双双弹身,匆匆奔去。路上,上官智道:“师兄,你怎么碰上她的?”
褚剑鸣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一路朝这边找来,忽然听见有人声问我的来路,我在不明对方身份之前,当然不会说,对方一再追问,可是不见人影,后来听出声音发自这株古树,便奔了过来,我以为对方隐身树后,正要拔剑喝问,糊里糊涂地便被制住了,说起来真丢人。”
上官智莞尔道:“她算是咱们师母的手下,丢人丢在家里,不要紧,何况她并非凭真功实力,是用邪门手法,忘了它吧!”
一路循山径疾奔,到了落暮,才发现“闪电剑客”朱禹负着“剑圣”白云青走在前头,上官智松了一口大气道:“总算是追上了!”
褚剑鸣道:“师弟,你目标太显,‘乾坤教’的人全认识你,如果明里合伙上路,定会招来麻烦,我们暗中尾随,怎样?”
上官智想了想,也是道理,点头应道:“也好,我们暗中维护吧!”
入夜,到了桓曲附近的第一个镇集,“闪电剑客”朱禹投进一个僻静的旅店,上官智兄弟也跟着投进去,要了隔院相邻的房间。
师兄弟要店家把酒饭开到房中,两人很久没在一起了,这一顿饭吃得十分有味,二更初起,便熄灭了灯火,这样对院内的动静便易于观察。
师兄弟正闲谈之间,忽见小二提着灯笼,引进了一车单套蓬马车,驾车的是个头戴范阳笠的短装老者,身量高大魁伟,似是个武林健者。
老者揭去了笠帽,目光四下一溜,手指紧邻“剑圣”白云青的房间道:“就这一间?”
上官智闻声外视,见这老者的面貌似曾相识,不觉心中一动,正好老者的目光,朝这边扫来,目芒泛绿色,上官智陡地想起来了,轻轻一碰褚剑鸣道:“来了,我们今晚得当心些!”
褚剑呜正要发问,却被上官智阻止了!
店小二把老者引入房中,燃上了灯火,道:“客官要点什么?”
老者粗犷的声音道:“泡壶茶,什么也不要,马匹上好料,我明天一早动身。”
店小二道:“小的看客官驾的是辆空车……”
老者“唔!”了声道:“不错,我是送客人来这里,长途,明早放空车回陈州,小二哥,如果有回头生意,照顾一下,赚点外快,如何?”
小二指手道:“巧极了,隔壁有两位客人正要雇车,去的地方正是陈州……”
“什么样的人?”
“两位老的,一位似有病。”
“好,你去说说看,生意成分一半给你,车钱最少五两。”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小二出房,叫开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是“闪电剑客”朱禹。
“什么事?”
“回您老,车子找到了,喏!就是院中这一辆,正巧放空回陈州……”
“车脚钱多少?”
“嗯!说是七两,不贵吧?”
“好了,明早天明登程,七两便七两!”
“是,小的去说妥!”说完,转到隔壁房,讲了一阵子,喜笑颜开地走出来,看来他已得到七两银子的介绍费了,到院,拉起马匹,从侧门出去了。
褚剑鸣迫不及待地道:“师弟,你方才说来了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买卖来了!”
“什么买卖?”
“师兄认识那车夫么?”
“不认识,怎样?”
“他便是‘乾坤教’刑堂堂主,当年十八高手之中排行第二的曹桐。”
褚剑鸣惊声道:“真的,他怎会赶车……”
上官智冷沉地道:“定是发现了‘剑圣’白云青的踪迹,临时起的计谋,因为‘剑圣’白云青毫无疑问的一定要回转陈州白云庄本门。”
“我们采取什么行动?”
“乐得让他驾车送白盟主,我们暗中随护,看对方玩什么花样。”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显而易见,一是伺机下手杀人,一是劫持活口,以备万一用来对付我们。”
“嗯!有理,今晚会不会……”
“不会,对方不会在店中下手,那会惊动了全店,‘闪电剑客’朱禹前辈的身手不赖,对方一一考虑到的,我们安心睡觉养神吧!”
“不知对方是否已发现了我们?”
“大概没有,如发现我俩,他便不会明目张胆的来这一手了!”
“明天我们尾随车后,难保……”
“不要紧,我有面具可以瞒人耳目,好了,我几乎忘了一件事,我有匹坐骑寄存在此,得去连夜赶来,师兄也购置一匹代步吧,由我去办。”
“不必了,我步行,我们分开走。”
“还是买匹马的好,这不费事,我出去一会便弄妥。”说完,套上面具,匆匆出店,找到了来时伍筱芳寄马的地方,一问,伍筱芳的坐骑已在半日前取走了,留下了上官智的一匹,上官智掏出银子,请对方再备一骑,明早候用。
上官智是伍筱芳的知友,“空门”弟子那敢不买帐,银子说什么也不敢收,答应一早带马到店口候用。
晨光曦微中,一辆马车奔行在东行道上,后面遥遥跟着两骑骏马,马上之人,正是上官智与褚剑鸣师兄弟俩。
渡过了黄河,约莫日中时分,马车前后,出现了不少可疑人物。
上官智心想,此地距“乾坤教”总舵孤柱山不远,对方很可能就要采取行动了,由于他戴了面具,没人认出他来,但他蹑在车后时间已不短,却已引起了对方的疑惑。
不久,马车岔入小道,改为南行。
上官智向褚剑鸣施了个眼色,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超越马车,在前道上停了下来,把马拴在路边树上,马刚拴好,已有七八骑跟了上来,纷纷下马围上,其中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近前发话道:“两位朋友是于什么的?”
上官智若无其事地道:“过路的!”
那中年人冷冷一哼,道:“两位是江湖人,当知江湖规矩,不要多问,请立刻打马回头。”
上官智声音一沉,道:“凭什么要我兄弟回头,这条路难道是你家的祖产?”
中年人面上陡现狰狞之色,一翻眼道:“朋友,识相些,否则……”
“否则怎样?”
“平白送了命岂不太冤。”
说话之间,马车已到,由于人马阻途,只好停了下来。
上官智哈哈一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朋友开口便谈送命,没王法了么?”
中年人一咧嘴角,道:“王法么?嘿嘿,到阎老五那儿去谈吧!”
假扮车夫的曹桐,此刻露出了真面目,眸中绿芒一闪,狞声道:“杨香主,不必赞唇舌了,打发了上路吧!”
上官智心中大惑不解,‘闪电剑客’朱禹坐在车中,怎么毫无动静?
那姓杨的香主沉喝一声:“宰了!”随着喝话之声,长剑已掣在手中,其余的手下,也亮出了兵刃。
上官智侧顾了师兄褚剑鸣一眼,双双拔出剑来。
姓杨的香主冷哼了一声,首先出剑攻向他当面的上官智,另外数只剑也同时攻向褚剑鸣。
“哇!”惨号裂空而起,令人毛骨悚然,姓杨的香主栽了下去,仅只一个照面。旁边,也有两名武士毁在褚剑鸣的剑下。
曹桐面色大变,一把扔去了范阳笠,从车辕上一下子飘到上官智身前八尺之处,口里同时大喝一声:“退开!”
那些武士,纷纷闪了开去,个个面带惊怖之色。
曹桐眸中绿芒大炽,狞视着上官智道:“朋友,是存心找碴来的?”
上官智口角一披,道:“这么说并无不可!”
曹桐一挫牙,道:“看朋友的功夫,不是泛泛之辈,报上名来么?”
上官智冷冰冰地道:“曹堂主,既然碰上了,说什么都是多余,咱们还是手底下见分晓吧!”
曹桐心头大震,这陌生少年一口便道出他的来历,而他对这少年却一无所知,论身手,这少年定非无名之辈,先时这两匹马遥蹑驷后,不以为意,认为是不相干的江湖人,这叫终日打燕,被燕啄瞎了眼,当下暴喝一声道:“你是‘不老书生’一路的?”
上官智道:“那无关宏旨,‘乾坤教’荼毒武林,凡是正义之士,都会拔刀,现在什么也不必说,曹堂主以扫法者之尊,当上了御者,车中定然是稀世之珍,在下一向好奇,让在下兄弟开开眼界如何?”
曹桐怒极而笑道:“你俩如能在本座手下留得了性命,可以看得到的。”
上官智冷漠而平静地道:“曹堂主名列当年十八高手之上,‘碎心掌’所向无敌,在下今日有幸领教。”
曹桐内心骇震之极,人家把他的底全抖出来的,而他对人家却一无所知,他知道碰上可怕的对手,但重令在身,豁出性命也得拚到底,当下硬起头皮道:“朋友若非见不得人,何不报出名号?”
上官智近于冷酷地一笑道:“曹堂主,当你倒下时,在下会告诉你!”
曹桐被激得怒发如狂,大吼一声:“小子,你太张狂了!”随着喝话之声,双掌猛然推出。上官智师门绝学“秘藏大法”能避一切邪门掌指,何况又得少林“无垢禅师”传了佛门至上心法,身体上的防护力已达巅峰状态,有心要考验一下对方“碎心掌”的威力,当下运足功力,防而不攻。
重逾山岳的潜劲涌处,上官智感到全身一震,心旌摇摇,但终算是硬接下了,兀立原地,没移动半步。
曹桐见自己挟全力所发的“碎心掌”,竟然分毫也动不了对方,不由亡魂大冒,这样的对手,他还是首次碰到,不由窒住了。
上官智是存了心要对方性命的,就乘对方愣愕之际,绝招“乾坤一掷”,以十成功力,发了出去,这一击“索血令”也恐难以接驾,何况曹桐,而且又值他在惊愕失神之际,反应自然迟钝。
惨号破空而起,曹桐伟岸的身躯,“砰!”然栽了下去。
上官智寒声道:“曹堂主,现在告诉你,在下便是上官智。”
曹桐口唇连动,发不出声音,眼一翻,断了气。
那批手下,一个个丧魂失魄,久久,才爆发出一阵惊呼,豕突狼奔,四下乱窜。
上官智大叫一声:“师兄,杀,以免前途麻烦!”
一幕血腥的场面照了出来,只片刻功夫,地上除了尸体,再没有半个活的了。
上官智奔近车旁,用剑挑起车帘,只见“剑圣”白云青与“闪电剑客”朱禹双双倒作一堆,状类熟睡,上官智不由心头一紧,怪不得没动静,原来两老已被制住了。
褚剑鸣趋近前来,向车里张了一眼,厉声道:“怎么回事?”
上官智定了定神,冷静地道:“我们查查看,也许是穴道被制!”说着,扯下车帘,探身车厢,用手触摸了一阵,皱眉道:“这可麻烦了,找不出端倪……”
褚剑鸣吁了一口气,道:“也许是中了迷药之类的东西?”
上官智偏头想了想,道:“如果是迷药,曹桐身边必带有解药,师兄,你去尸身上搜搜看吧!”
褚剑鸣转身过去,上官智就车身拭净了剑身上的血渍,然后归入鞘中。工夫不大,褚剑鸣走回车边,掌心托着两个小瓷瓶,一红一白,苦着脸道:“东西是有,但不知那一瓶是解药?”
上官智把两个小瓷瓶接在手中,反复看了看,上面没有标签之类的东西,不由也傻了眼,倒是个难题,到底那一瓶才是解药?如果用错了,岂不要命?毒上加毒,后果堪虞。
褚剑鸣一拍脑袋,道:“有了。”
“由我来做试验,我服下其中一种,如果没事,那便是解药,如果迷倒了,反正有解药,谅来不妨事……”
上官智一蹙,道:“好是好,不过太冒险了,‘乾坤教’徒,十分邪门,如果两瓶都是毒药呢?”
褚剑鸣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期期地道:“那不可能,必有一瓶是解药!”
“如果万一的话……师兄岂非……这样好了,由我来试验。”
“不,你的身手比我强过多了,如果我出了差池,你还能应付,如果你有了差池,事情就很难说了,来,把白的给我?”
上官智实在不愿意师兄冒险,但目前的问题无法解决,师兄说的不无道理,这儿是“乾坤教”的势力范围,说不定什么时候有对方的人现身,万一应付不了的话,那就全军尽没,一个也活不了……
“师弟,别再犹豫了,出不了错的!”
上官智仍然踌躇不决,白色的瓷瓶已被褚剑鸣劈手夺了去,拨开瓶塞,往口里便倒,上官智惶声道:“师兄,我们再商量……”
话声未落,褚剑鸣已吞了一口药末下肚。上官智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目不转眸地望着他师兄,看他有什么反应。
望着,望着,褚剑鸣倏地脸色一变,栽了下去,上官智不由惊魂出了窍,这么巧,他服下的竟是有毒的一瓶,既是如此,好,另一瓶是解药无疑了。于是,上官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了红色小瓶,扳开师兄的嘴正待……
就在此刻,一豁马疾风也似的奔来,马上是个劲装汉子,到了现场,勒住马,目光扫瞄之下,惊叫一声,拨转马头就待驰离。
上官智大喝一声:“不许走!”掠身上前,扣住对方坐骑的嚼环。
那劲装汉子霍地拔出剑来,照定上官智迎头剁下,上官智一伸手,用两指箝住对方的剑尖,一拉,那汉子栗呼一声,栽下马来,上官智手里将倒转剑把,以剑尖抵住对方的心窝,寒声道:“你是‘乾坤教’的人?”
劲装汉子面如土色,嗫嚅不能出声,上官智知道是不错的了,心里忽然得计,收回剑尖,道:“起来!”
劲装汉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上官智用剑指住对方心窝,道:“张开嘴!”说着,扬起了手中红色小瓷瓶。
劲装汉子语不成声地道:“阁下……这……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智冷冰冰地道:“没什么,本人要试试药性,你服下去如果是好药的话,算你点子高,我不杀,放你逃生。”
“如……如果是……”
劲装汉子全身发起抖来,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上官智把瓶凑到对方口中,手中剑微微一送,劲装汉子张口欲呼,上官智乘势一抖,药粉进入了对方的口。
上官智毫无表情地道:“吞下去,不吞你便就完了,吞下去或许有生望。”
劲装汉子在剑尖威胁下,把口里的药吞了下去,只不过转眼功夫,好汉子怪叫:“是毒……”毒字呼音未了,人已栽了下去。
上官智亡魂尽冒,想不到被自己不幸料中,两瓶都是毒药,现在救人不成,反而饶上了一个师兄,他连呼吸都窒住了,心内乱成了一片。
苦苦思索之下,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带着三个中毒的,上路去追自己的人,不管碰到谁,再设法找“百宝仙婆”,她身上带有“辟毒丹”,也许还有救。
心念之中,正好抛去手中的瓶子,转念一想,这不妥,还带着的好,解药的人必须知道毒性,才能为力,于是,他把两瓶毒药重新塞好,揣在怀中,然后把师兄也抱上车,扯下的车帘重新掩好,把两匹坐骑拴在车后,自己驾车回头走上官道。
一路之上,他惶急不已,如果时间久了,误了三条命,这可怎么办?
驰行了十余里,一个自己人都碰不到,那匹拉车的马已累得口吐白沫。
正自尤急之际,忽闻身后蹄声得得,扭头一看,七八骑马已疾风般卷了上来,把马车团团围住。
上官智把心一横,勒住马车,目光扫处,又是骇然一震,这七八骑中为首的竟然是从前武盟七老之中的“擒龙手”楚云。
“擒龙手”楚云当然认不出上官智,在马背上大喝一声道;“好小子,杀人劫车,看你飞上天去。”
上官智从车座上站起身来,看了一下眼前情势,然后笑着拱手道:“失敬,原来是楚长老!”
“擒龙手”楚云倒是为之一愕,冷冷地道:“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上官智不答所问,自顾自地接下去道:“楚长老当年为武盟执法,如今替‘乾坤教’效命,堪称善变……”
“擒龙手”楚云跃下了马背,把马缰交与身畔的一名武士,口里冷喝道:“老夫在问你的来路?”
上官智不屑地一披嘴道:“楚长老当记得武盟法堂‘公义其扬’的四字匾颔,这便是在下的来路。”
“擒龙手”楚云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好利的口,下来领死吧。”
上官智飘身下地,俊面一寒道:“姓楚的,尔等可算深谋远虑,把‘武盟’当作了‘乾坤教’的御用工具,十多年来,掩尽天下同道的耳目,可惜,逆天者亡,你们的末日到了!”
“擒龙手”楚云双掌倏然一扬一颤,一道和风,飘然而出。
上官智若无其事地道:“你们教主贺武雄把‘无相神功’也传与阁下了,可惜道行太差,只是毛皮。”
“擒龙手”楚云不由心头剧震,对眼前人他感到莫测高深了。
上官智心里暗暗衡量眼前情势,对方人多,自己只有一人,如果一个疏漏,伤及了车中任何一人都是憾事,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毁掉为首的速战速决,心念之中,霍地拔剑在手,大声道:“姓楚的,拔剑,否则你没机会!”
“擒龙手”楚云掣出长剑,片言不发,扬剑便攻,意在抢占先机,上官智举剑迎击,以攻应攻,一下子把对方迫退了三四步。
楚云手下,纷纷挥剑下马,围攻上去,上官智当然不把这此小脚色放在眼中,回剑猛扫,惨号立传,有两人栽了下去,但他连头都不会回顾一下,乘反剑之势,疾攻“擒龙手”楚云,不先不后,正迎上对方的剑势,金铁交鸣声中,“擒龙手”楚云又被震得向后倒退,但后面长剑又告攻到。
上官智发了狠,又栽倒了三人,其余的被镇住了。
“擒龙手”楚云暴吼一声,抡剑猛攻……
就在此刻,一名武士跃上车辕,鞭马疾驰。
上官智心头大急,一剑驾开了“擒龙手”楚云攻来的长剑,弹身飞扑那马车,一起一落,把那驾车逃遁的武士劈落马下,马匹受惊,拨开四蹄狂奔起来,上官智无奈,一个疾掠,跨上马背,抓住缠缰用力一勒,马儿人立而起,车身立时翻覆,车内人滚了出来。
“擒龙手”楚云与三名残存的手下,正好赶上,上官智跃落马背,楚云的长剑业已递到,同一时间,那三名武士扑向车中滚出的三人。……
上官智不由急煞,要拦救已然不及,而当面的剑业已临身,楚云的身手并非泛泛,没奈何疾施杀手“乾坤一掷”。
招势攻出,不问后果,回身便扑向那三名武士……
惨哼声中,“擒龙手”楚云撒手扔剑,扑了下去。
上官智扑到三人眼前,一看,不由呆了一呆,三名武士举着剑,但没有刺下,在惶乱的情形下,他没时间去细想,手中剑刷地扫了出去,三名武士“砰砰!”栽倒,连哼声都没有,这一剑用力过猛,三名武士被截为六段。
杀了人,他才意识到情况有异。
“好小子,你很会图现成!”
上官智吃了一惊,转目望去,这才发现路旁草丛中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白发老丐,仔细一看,不由大喜过望,这老丐赫然正是黄河边上破庙中,为自己解了“无相制元大法”的“通天神丐”,赶紧扶剑为礼,恭谨地道:“老前辈别来无恙?”
“通天神丐”一翻眼,道:“去掉你脸上那劳什子。”
上官智一怔神,打从心里佩服这风尘异人的眼力,伍筱芳借给自己的这副人皮面具,做得极是精巧,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这老丐一眼便看出了自己戴了面具,实是惊人,当下忙揭下了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通天神丐”偏头端详了上官智几眼,道:“好小子,你不是与老偷儿那宝贝丫头一道的么?上次那丫头以一罐乌系青田,骗我老化子为你疗伤,你现在大约是空空妙手的高手了?”
上官智俊面微微一红,道:“晚辈并未拜入‘空灵门’!”他想笑,但不敢笑,他现在明白了那三名武士是被这老化子先点了穴道,不然师兄等三人已遭害无疑,当下一躬身道:“敬谢老前辈援手之德。”
“通天神丐”仍端坐草丛中不动,冷冷地道:“少废话,这三人是谁?”
上官智道:“年青的是晚辈师兄褚剑呜,独臂的是‘闪电剑客’朱禹,另一位是一度失踪的武盟白盟主。”
“通天神丐”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白云青师兄弟……这档子事老要饭的不能不管,怎么回事?”
上官智可明白这风尘异人的能耐,一听他说不能不管,登时如聆仙音,忙应道:“白盟主等是被‘乾坤教’爪牙以卑鄙手段所谋害,中了奇毒,晚辈无能为力,刚才从下手者的身上搜到两瓶药,经试验之后,两瓶药都是毒药……”
“通天神丐”伸出手掌道:“拿来给老要饭的看。”
上官智从怀中抱出那两个红白小瓷瓶,恭谨地双手呈与“通天神丐”,“通天神丐”接在手中,先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拔开瓶塞,嗅了又嗅,再把每一种倒些在掌心里,用手指研磨,醮了再嗅,咧嘴一笑道:“原来是这鬼东西,说起来在毒道中还算是珍品……”
上官智好奇地脱口问道:“老前辈,是什么毒物?”
“通天神丐”一翻眼道:“小子,让你长点见识,这叫‘回环生死毒’!”
上官智一听,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古怪名称,不由一扬眉道:“何谓‘回环生死毒’?”
“通天神丐”塞好了小瓶,抖掉了手上残余药未,正色道:“这‘回环生死毒’,可算是毒中之奇,除了毒的本身,天下再找不到药物可解,小子,如果你没得这两瓶毒药,老要饭的也是毫无办法……”
上官智茫然不解地道:“老前辈说毒的本身能解毒?”
“一点不错,不然回环二字何释?”
“晚辈还是不明白……”
“听着,两种毒是一而二的,服下任何一种,都会中毒,中毒的深浅,在于用毒的份量,份量重,最多一个时辰必死,而且死者毫无一般中毒迹象。份量轻,功力丧失,如果用量轻微,仅使人昏迷但不解不醒……”
上官智见忽然住了口,还是没说明‘回环生死’是什么回事,只好开口问道:“老前辈还没说明……”
“通天神丐”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有人来了,我们赶快离开此地,不然又是惹厌!”说完,上前一手一个,夹起了白云青师兄弟,飞快地掠入林中。
上官智纵目一望,果然远处尘头大起,是有人来了,于是负起了师兄褚剑鸣,跟着奔去,这一去可就没个完,一口气奔行了七八里地,来到一间荒废屋之中,这里比以前他栖身的破庙似乎强了些,居然还有宽大的木板床,桌椅俱全,可惜上面放的仍是乞丐的用物,缺碗破罐,残肴剩酒。
三个人被并排放在木板床上。
“通天神丐”先不理床上仍在昏迷的人,先从床下端出个大酒罐子,口对口鲸饮了一阵,少说也有一斤下肚,这才一抹口唇,就地一坐,开口道:“小子,你也来上几口。”
上官智知道对方脾性古怪,既然说了,不想喝也得喝上几口,于是依样尽葫芦端起酒罐,罐了几口,然后盖好放回床底下,笑了笑道:“好酒!”
“通天神丐”瞪眼道:“不是好酒我老要饭的会入口?”
上官智只好报之以一笑。
“通天神丐”伸了个懒腰,才接续刚才在路边未完的话道:“此毒不论服下任何一种,只要再服另一种,其毒立解,所以称之为‘回环生死毒’,这是利用相生相克之理制成的。”
“哦!”上官智这算完全明白了,对此老见闻之渊博,叹服不止。
“通天神丐”又道:“三人是一齐中毒的么?”
“不,晚辈师兄是试解药而中毒!”
“他试的是那一瓶?”
“白的!”
“好,现在给他服下红的!”
“白盟主他们两位呢?”
“通天神丐”不假思索地道:“给他俩白的!”
上官智不由大奇,脱口道:“老前辈怎么知道服白的?”
“通天神丐”白了他一眼道:“看你小子满聪明的,怎么这样懵懂,这类奇毒,得之不易,持有的人当然不会随便乱用,那瓶红的数量比白的少,如果用错了,岂非加深其毒?”
“通天神丐”道:“嗨!傻小子,有白的一瓶抵住,怕什么,服错不会加倍用另一种么?”
上官智不由语塞,的确姜是老的辣,这道理虽很浅显,但就是一下子转不过来。当下,从“通天神丐”手中接过小瓶,依言给三人服下。
不过片刻工夫,三人全醒过来,一一下了床,不由大感错愕,白云青首先发现了“通天神丐”,赶紧抱拳道:“幸会,幸会,近二十年未领教益了,老哥健朗如昔。”
“闪电剑客”朱禹只有一臂,改以躬身为礼。
“通天神丐”从地上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穷人命大,老要饭的是穷中之穷,阎老五还迟迟不发帖子。”
褚剑鸣可不知此老谁何,只得随着恭施一礼。
“剑圣”白云青目注上官智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