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子的主人叫什么?”
“绿园主人!”
“这在下知道,在下是问他的名号来历?”
“这我不能告诉你,快走吧!”
就在此刻,屋里传出了那妇人的声音:“六哥你最好别转任何念头,你可以想象得到后果的。”话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表示她是有恃而无恐。
李静兰惶急地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上官智近于赖皮似地道:“在下是为了好奇而来,可是姑娘并未回答在下的话。”
李静兰粉腮一变,道:“怕不是如此简单吧,要我说出你的底细么?”
上官智心弦一颤,硬着头皮道:“姑娘说说看。”
李静兰冷冷地道:“你曾经是‘武盟’的铁卫士统领,因少林公案被革职,还险些毁在‘武盟’的刑殿里,幸亏‘百宝仙婆’不速而至,以‘武林状’保你出来,对么?”
上官智不由心头剧震,面目失色,对方对自己的来路,竟然了如指掌,而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这未免太可怕了,这少女的确不简单。
这一来,成了骑虎难下,心念一转,故作从容地道:“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李静兰淡淡地道:“这并非秘密,差不多武林人都已知道了,至于你上官统领,一向公开露面,更不是秘密,是么?”
上官智一想也是,这实在并非秘密,一颗悬心,因之也落实了些。
屋内,传出了老者栗耳的话声:“十五妹,俗语说得好,狗急跳墙……”
“六哥,你这是威胁小妹么?”
“谈不上威胁,这是句实话。”
“六哥要留下小妹么?”
“看来只有屈留……”
妇人纵声大笑道:“六哥,你错了,小妹功力虽不如你,但总可全身而退吧?再说,你要留也不能单留小妹一人,屋外的也该一并留下才是。”
这几句话相当够份量,老者不由默然。
妇人紧接着又道:“还有,小妹回令的时间尚余一刻,如果逾时不归的话,将很不方便。”
李静兰见上官智根本没有走的意思,不由发了急,用手一推上官智道:“你到底走是不走?”
话声却被屋里人发觉了,只听那妇人大声道:“丫头,你在与谁说话?”
李静兰狠狠白了上官智一眼,高声应:“我……我是说我们该走了!”
上官智明白她是有意掩护自己,最难消受美人恩,不能过拂她的好意,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悄声道:“在下将在哪里找姑娘?”
李静兰粉腮微赧,以异样的目光,深深注了上官智一眼,以极低的声音道:“我会找你,现在你快走!”
上官智一点头,道:“如此后会有期了!”
“记住,忘了你今夜所听到的一切,否则将遭杀身之祸。”
“在下记住了!”
说完,闪电般弹身离去,但他没走远,到了园角的阴暗处,隐起了身形,也就在他刚刚藏好身形之际,突见一条人影,越墙而入,消失在花树之中。
来人身形有如幽灵鬼魅,只那么一闪,便失了踪影,上官智一向自信目力超人一等,最近又得“百宝仙婆”丹丸之助,平添了三十年功力,视力自然又增进了不少,但他仍未看出来人是男是女,这实在令他心惊。
距离既远,屋内的动静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他鼻孔里似乎还嗅到李静兰身上散发的香息,耳边还响着那迷人的声音。
不久,两条人影自花径冉冉而过,上官智一眼便看出是李静兰母女,她母女既已离去,事情已有了结果,不知“绿园主人”是就范还是坚持己见到底?
方才那惊鸿一瞥的人影呢?
他是属于那一方面的人?
照对方的身法判断,功力当十分惊人,他是何方神圣?
精舍方面,有了响动,远远望去,窗上的投影不止一人,是“绿园主人”的家人或是下手准备采取行动么?
远看不甚真切,上官智藉花榭亭台掩护,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到了斜对精舍的那座假山石后,他静伏了下来。
静舍内由于灯光映照,可见人影幢幢,来往穿梭,像是十分忙乱。
不久,精舍的门开了,走出两名黑衣汉子,两人悄悄耳语数声,然后一左一右在园内游走了一周,重又回到门前,其中一个道:“禀主人,没动静!”
门边出现了另一条人影,在月光斜照下,可以见出是一个五十出头的锦袍老者,看来他便是“绿园主人”了。
那锦袍老人神色之间十分仓惶,但目光却锐利如寒星,四下一扫之后,沉声道:“你俩速速保着主母她们从后门出去,抄小路奔向孟津,要特别小心。”
黑衣汉子之一道:“主人您呢?”
锦袍老人咬咬牙,道:“我自遣散几名男女下人之后,马上跟来!”
两名黑衣汉子齐齐恭应了一声:“是!”挪步正待……
“哇!哇!”
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两名黑衣汉子栽了下去,一个紫衣蒙面人幽灵般出现当场,不,出现两字不恰当,他像是本来就站在那里的,他是如何出手毁了两名黑衣汉子,根本就看不清。
他是谁?
当然,他就是李静兰母女离开之后,悄然掩入的神秘人影。
锦袍老者面色全变,栗喝道:“你是谁?”
紫衫蒙面人冷酷地道:“索血令!”
上官智在暗中骇然大震,想不到这紫衫蒙面人便是一年前现身北方武林的恐怖人物“索血令”,也就是师父他们全力查探的对象。锦袍老人狂叫道:“阁下莫非是……嗯——”
一声长长的闷嗥,锦袍老人仰面栽倒,尸身倒在门槛上,再也不动了。
上官智看得动魄惊心,根本不见他出手,“绿园主人”是如何死的?
“索血令”一晃而杳,紧接着精舍之后爆起了一连串的惨嗥。
上官智不由目眦欲裂,这是残酷的屠杀。他不问自己是否“索血令”的对手,一弹身扑向精舍后面,到了现场,一看,惨!惨!惨!男妇老幼一共八具尸体,“索血令”却已不知去向。
上官智双目尽赤,窒在当场。
凄冷的月色,照着血腥的现场,阴森,可怖,前后只片刻工夫,“绿园”竟被血洗,十—条人命,在转眼之间消失,无一活口。
他陡地想到了李静兰母女,莫非母女二人便是这杀人魔鬼的爪牙?
这实在大有可能,“绿园主人”受胁不屈,煞星马上来临,天下哪有这等巧合的事,而且,那妇人言语之间也曾隐约暗示出,如不顺服,必受制裁。
如果判断正确,那她们是属于同一秘密门户。
“索血令”称“绿园主人”作陆大奎,这是仅有的一点线索。
呆了片刻,他又转到前面,审视死者,只见死者眉心之间,有绿豆一点血痕,这与传说中“索血令”的杀人手法吻合。
仰观星斗,已属子夜。
上官智心里暗自盘算,此刻回城投店,已嫌太迟,园中既已无一活口,不管死者身份如何,基于人道立场,予以埋葬也是应该。,
心念之间,到精舍后的下人房中,寻到了锄锹,就靠园角掘了一个巨坑,然后把尸体逐一放入坑中,掩埋妥当,搬了块现成的石板,作为墓碑,指书:“绿园主人陆大奎暨罹难家人之合墓”几个字。
一切停当,距天明已不远了。
心想:“索性在此歇憩一会,等天亮之后再走。”
于是,他步上一座凉亭,等待天明。
月落,星沉,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全园。
一条幽灵似的身影,缓缓向凉亭移近。
上官智陡地惊觉,立起身来,手按剑柄,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影没有答腔,直欺到亭下才止住身形,上官智看出来的是一个黑衣妇人,暗忖:“莫非又是‘索血令’一伙?”
那妇人幽幽地开了口:“你是谁?”
上官智坦然道:“在下上官智,芳驾是谁?”
黑衣妇人声音似梦呓般地道:“上官智……我记住你这笔人情。”
上官智不由大感错愕,困惑地道:“芳驾说什么……人情?”
黑衣妇人凄切地道:“收尸埋骨之情。”
上官智心中一动,脱口道:“芳驾莫非是陆夫人?”
“你说对了,妾身正是。”
“啊!芳驾何能独免于难?”
“也许……是天意,我回地窖中取物,侥幸逃过此劫。”
“芳驾……可能是唯一脱难的人?”
黑衣妇人没有答话,当然,她此刻的心境,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上官智心念数转之后,故作不经意地道:“‘索血令’下此毒手,人神共愤,双方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黑衣妇人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回答你这问题。”
上官智碰了个钉子,心中大感尴尬,看来这内情相当不简单,江湖中的恩怨仇杀,很多是不足为外人知道的,这妇人既不肯吐露,问了也是白费。
黑衣妇人幽幽回身,冉冉消失于花树丛中。
上官智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苦笑,看来这谜底一时之间是不易揭开的了,眼望东方又现出了鱼肚白色,心知再呆下去也没意思,弹身出了“绿园”,缓缓向洛阳城走去。
晨光曦微中,一些赶早市的乡下人,肩挑背负,匆匆向城里赶。
一阵哒哒蹄声,震耳传至。
上官智抬头一看,只见数骑骏马,迎面奔来,马上人一律黑衣劲装,黑色的围巾,迎风招展,上官智心中一动,避向路侧,低下了头。
他一眼就已辨认出来是“武盟”的铁卫士,颈间的黑巾,是最明显的标志,他不愿见这些曾是他属下的武士。
尘沙飞扬,数骑马风驰电掣而过。
唏聿聿一阵马鸣,一骑马在他身旁停了下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上官智,想不到大清早在此碰上你!”上官智一抬头,不由惊“哦!”出了声,马上,是一个灰衫中年文士,他,赫然正是副盟主“长恨客”谷非,上官智赶紧施了一礼道:“副盟主别来无恙?”
“长恨客”谷非跃下马背,皱眉凝视着上官智道:“我真舍不得你离开总坛,嗨!偏偏发生了那意外的事……”
上官智勾起了前情,俊面不由泛了赤红,期期地道:“敬谢关切!”
“长恨客”谷非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本盟与少林寺,均在全力查探失经公案,我深信你是无辜的,但愿早日水落石出,你可重回总坛统领铁卫士。”
上官智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讪讪地道:“多蒙副盟主关怀,不才实在愧对尊驾,即使将来冤屈得伸,不才也无颜再返总坛了,知遇之恩,容后图报。”
“长恨客”谷非用手一拍上官智的肩头,道:“你是人中之龙,后起之秀,好自为之罢,对了,你与‘百宝仙婆’一路么?”
“没有,早就分手了。”
“你与她是什么渊源?”
上官智心念一转,道:“谈不上什么渊源,只是在江湖道上偶尔相识而已。”
“长恨客”谷非口里“唔!”了一声,道:“后会有期,本座有急事待办……”话锋一转,又自顾自地说下去道:“‘索血令’出现洛阳,已有不少武林同道遭害……”边说,边上了马,扬了扬手,策马疾驰而去。
上官智望着“长恨客”谷非绝尘而去的背影,不由感慨丛生,他并非怀念那铁卫士统领的职位,而是想着江湖的险恶,与世事的无常。
“长恨客”谷非亲率铁卫士出马,原来是为了查缉“索血令”。
的确“索血令”对于“武盟”的威信,是一大威胁。
呆立多时,他又开始挪动脚步。
到了城门边,忽见人头窜动,喧嚷之声,响成一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走近人群,顺着人的手指比划一看,不由心头巨震,头皮发了炸,城楼上,赫然吊挂着一具半裸尸体。
办案的官差与验尸的仵作,恰在此时赶到,驱开闲人,由守城的协助,把死尸从城楼上缒落地面。
上官智趋近一看,死者年在六旬之间,眉心间凝结了个豆大血珠,胸前刺了一个酒杯口大小的八卦,十分显目,任何人第一眼便可看出。
又是“索血令”的杰作,而死者的“乾坤教”的余孽。
上官智不再看下去,转身挪步入城,心中骇异万分,暗忖:“这名‘乾坤教’教徒何以被杀悬尸城楼?‘索血令’此举实在是目无王法,他悬尸在当眼之处,又故意使死者上身赤裸,露出八卦标志,用心是什么?”
安静了近二十年的江湖,由于“索血令”的出现,又掀起了血腥的恐怖。
以弘扬“武道”为宗旨的“武盟”,面临了重大的考验。
“索血令”的作为,等于是向“武盟”挑战。
上官智进入城中,先在小店用了早点,然后投入旅邸,他一夜未曾合眼,在“绿园”折腾了整晚,虽不怎样疲累,但也需要憩息了。
一觉睡到了将近日午,起床略事漱洗,就旅店中用了午饭,然后扬长离店,直出北门,循田间小径,扑奔正北。
不久,眼前现出了一片绿,万竿修篁里,一条幽径,尽头,是一道柴扉翠绿围绕之中,隐着三椽茅舍,令人一见便会想到此间主人,决非庸俗之辈。
上官智来到柴扉之外,柴扉是虚掩着的,隔着小院,可见居中那椽茅屋的明间门楣上悬着一块白匾,题了“慕竹草堂”四个狂草,苍劲古雅。
整个小院静悄悄,不闻人声,也不见人影。
上官智不好蓦然闯入,隔着柴门朗声道:“武林末学上官智专诚拜访‘竹如居士’前辈!”
连叫了三遍,半点反应都没有。
上官智心中不由狐疑起来,“竹如居士”效隆中之高卧不偿成,但也该醒了。
耐心候了片刻,再次叫道:“武林末学上官智奉谒!”
死寂依然,只竹丛中不断发出“哔!哔!”的脱箨声。
上官智无奈,只好推扉而入,直欺草堂门外,草堂门也是虚掩着的,只留了一条小缝,如不凑近去,就无法看到草堂内的情况。
到底屋内有没有人呢?
上官智大感踌躇,想了想,故意干咳了一声,然后大声道:“屋里有人么?”
仍然没有反应,上官智直觉地感到事情有些蹊跷,本来在三个月以前,他得到了这条线索,正准备来拜访“竹如居士”,很不巧发生了少林寺僧被杀“无相金经”被劫那桩公案,便耽搁了下来。
他想:“莫非‘竹如居士’业已搬迁了!”
心念之中,他轻轻推开了屋门,目光扫处,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见是草堂中竹榻上躺着一个两鬓微霜半百老人,榻前椅上坐着一个绿衣少女,钗横发乱,粉腮苍白,不言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姑娘!”
上官智轻唤了一声,但那女子连眼都不曾抬一下,什么反应也没有,上官智不由心里发毛,暗付:“又是死了么,怎么没有半点活人气息,那躺在竹榻上的,当是‘竹如居士’无疑了!”心念之中,又硬起头皮道:“姑娘是居士的掌珠么?”
绿衣少女侧过面来,那神态,使上官智哧了一跳,冰寒,僵硬,若非她能转头,的确与死了的人无异,她开了口,声音使人不寒而栗:“你是什么人?”
上官智拱了拱手道:“在下上官智,特来拜访‘竹如居士’前辈。”说着,目光瞟向竹榻,但榻上人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就透着奇怪了?
绿衣少女僵冷的口唇颤了颤,吐出了两个字:“你走!”
上官智不由为之愕然,尴尬地一笑道:“在下是以礼求见,姑娘何故下逐客之令?”
绿衣少女依然是那副神情,但声音却更森冷:“你不走我便杀了你。”
上官智俊面一沉,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眸中突地射出厉芒,芒影中含着无比的怨毒,苍白的粉腮泛了青,陡地立起娇躯,咬牙切齿地道:“你是来验尸的么?他老人家没有还魂!”
上官智中雷殛似的一震,栗呼道:“什么,‘竹如居士’业已遭了不幸?”
绿衣少女粉腮起了痉挛,她没有流泪,但声音充满了惨痛悲凄:“你们为何要杀他,他与世无争,与人无扰,世间还有天理二字吗?”
上官智咬了咬牙,激动地道:“姑娘,令尊是如何被害的?”
绿衣少女用可怕的目光,凝注了上官智好半晌,才开口道:“不知道,昨夜我回来时,他老人家……业已一瞑不视!”
上官智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把声音放得极为和缓地道:
“可容在下进草堂一看?”
“你要做什么?”
“或许在下可能从杀人的手法上判断出凶手。”
“你尚未道出来意!”
“在下说过是拜谒……”
“什么目的?”
“原本打算请教一件事,现在……太晚了。”
绿衣少女沉吟了片刻,道:“进来吧!”
上官智时进草堂,趋近竹榻一看,不由脱口惊呼道:“索血令!”他的双眼登时赤红起来,身躯也因激愤而颤抖不停。
绿衣少女栗声道:“杀人的凶手是‘索血令’?”
“一点不错!”
“对方何许人?”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人物,洛阳城附近,遭他的毒手的已不在少数。”
“你凭什么判断的?”
“令尊眉心的血珠是致命伤,也是‘索血令’独特的杀人手法!”
绿衣少女口里喃喃地念着:“索血令,索血令……”随又厉吼道:“何处可以找到他?”
上官智沉重地道:“他为人十分神秘,行踪莫测,目前仅知他是一个紫衫蒙面人,‘武盟’方面,也出动了高手在查缉他。”
“他……他……为何要杀人?”
“这是个待解的谜!”话锋一顿,又道:“幸而出事时姑娘不在场,否则必难幸免,姑娘听说过‘绿园主人’否?……他已全家遭劫。”
绿衣少女“呀!”地惊叫一声,向后一退步,竹椅被踢翻倒地,狂呼道:“绿园主人全家?”
“不错!”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也是昨晚,在下凑巧目睹那惨案,姑娘莫非认识……”
“‘绿园主人’与家父相交甚厚,据我所知,除了两人相互过往从外,均不与任何人来往,这些年来,一直如此,想不到……?”
上官智心念疾转:“两人在同一晚遭害,而两人又是唯一的至交,莫非‘竹如居士’也是那神秘门户的遗党?‘绿园主人’陆大奎是不肯出山而被杀的,双方一样的是离群索居。”当下试探着问道:“令尊与‘绿园主人’是同门么?”
绿衣少女摇了摇头道:“从未听说过,据我所知,家父没同门师兄弟,是独传。”
上官智紧逼着追问道:“令尊可曾参加过什么江湖帮派?”
绿衣少女又是一摇头道:“这也不曾听说过。”
上官智剑眉一紧,想起了早晨在城门外看到的那被害的“乾坤教”教徒,不由心中一动,但这是别人隐私,未便开口动问,灵机一动,道:“姑娘容在下检视一下令尊的遗体吗?”
绿衣少女窒了窒,道:“为什么?”
上官智显得很郑重地道:“在下只是想查探一下‘索血令’杀人,除了眉心血孔之外,是否还有别的……”
绿衣少女咬着牙道,“没有旁的目的?”
上官智故作不经意地一笑,道:“如姑娘不许,也就罢了,人已遭了不幸,还能在他身上存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彻底明自‘索血令’的残酷手段,便于对付而已。”
绿衣少女一扬眉道:“对付?少侠也要对付‘索血令’这恶魔?”
上官智一点头道:“当然,自古汉贼不两立,正邪不并存,身为武士,不为而何?”
这几句豪气冲云的话,使绿衣少女为之动容,深深望了上官智一眼,幽幽地道:“少侠察看吧!”
上官智对着“竹如居士”的遗体,恭敬地作了一个揖,道:“请前辈恕晚辈触犯遗体不敬之罪。”说完,上前一步,俯身伸手,轻轻解开外衫,再拉开内衣,目光所及,不由呆了。
“竹如居士”胸前,并没有八卦图形的标志,但却有一块碗口大的疤痕,像是剑创,又像是抓伤,但从疤痕判断,是旧创而非新伤。
绿衣少女开口问道:“怎么样?”
上官智皱了皱眉头,道:“令尊以前曾受过伤?”
绿衣少女淡淡地道:“是的,家父说过这疤痕是他年青时与人交手受的伤,那时我还没出世。”
上官智知道自己判断错误,这当然不能明说,当下故意装模作样地查察了一番,然后把衣衫扣回原状,面带歉然之色道:“没什么,请恕在下亵渎令尊遗体。”
绿衣少女原本僵冷的表情,已略为和缓了些,凄苦地一笑道:“无所谓,少侠太多礼了,少侠要向家父询问何事?”
上官智打蛇随棍下,乘机道:“是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绿衣少女扶起了被撞翻的竹椅,又挪了另一张竹椅,道:“请坐下再谈!”
上官智谢了坐,绿衣少女把椅子挪向侧下方,坐了下来,上官智沉凝地开口道:“请教姑娘芳名?”
绿衣少女毫不踌躇地道:“我叫吴天韵!”
“哦!吴姑娘,在下想向令先尊打听的人叫做‘沧海老人’闵允中……”
“沧海老人,闵允中?”
“是的,姑娘听令尊提过此老否?”
绿衣少女秀眉一蹙,反问道:“为何要向家父打听此人?”
上官智一听话音,知道有了眉目,可能不至落空,心头不由狂喜,但唯恐惊了对方,不肯吐实,极力装得很平静地道:“因为听说此老与令尊有金兰之契。”
绿衣少女吴天韵反诘道:“少侠要打听‘沧海老人’闵允中做甚?”
上官智心意一转,道:“因为家师有一件极为珍贵的东西寄存在‘沧海老人’闵允中处,必须讨回,而此老却失了踪……”
“这点家师没有说明,只说见到此老,索讨即可。”
“令师是谁?”
“这个……家师早已谢绝江湖,恕在下不便提他老人家昔年之名号。”
绿衣少女吴天韵这时却显出她的慧黠,一目不瞬地注视着上官智,似乎想要看澈他的内心,看他所说的竟有几分真实,但上官智从容自若的风仪,使她减去了不少疑虑,略一沉吟,开口道:“不错,‘沧海老人’闵允中与家父是忘年的金兰之好,他年纪比家父长了十几岁,不过,据我所知,他已近十年不来这‘慕竹草堂’。”
上官智略一思索道;“十年,这就是说姑娘见过此老?”
“是的,那时我还年幼,记得八岁吧!”
“哦!那姑娘今年芳华十八了……”
绿衣少女吴天韵粉腮微微一红,道:“是的!”红晕一现,那苍白的面容,便有生气了。
上官智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姑娘在记忆中,可曾听令尊等谈及什么特殊的事故?”
绿衣少女吴天韵“唔!”了一声,深深一想,道:“记得闵伯父最后一次来时,似乎曾与家父争执什么!……我记不起了,只记得家父曾提到一个人名……”
上官智剑眉一轩,道:“提到什么人的名字?”
“像是叫什么‘偷龙转风’……名字记不起来了。”
上官智立即接上口道:“是叫‘偷龙转凤’伍乐天吗?”绿衣少女吴天韵秀眉一扬,道:“不错,就是这名字,少侠怎么知道的?”
上官智一哂,道:“这名号在江湖中是相当响亮的,谁不知道天下第一神偷伍乐天,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近年来已不再听人提起,姑娘听说他怎样?”
“仅仅记得这名号,其余的什么也不记得。”
“姑娘知道闵老人的住处么?”
“不知道!”
至此,已再没有什么可问的了,看来要知道“沧海老人”闵允中的下落,只有设法找到“偷龙转凤”伍乐天,当下换了话题道:“姑娘需要在下协助料理令尊后事么?”
绿衣少女吴天韵感激地望了上官智一眼,道:“盛情心领了,我自己会料理。”
上官智不便再说什么,站起身来,道:“打扰了,在下告辞。”
绿衣少女吴天韵也立起娇躯,道:“不送了!”
上官智拱手告别,出了柴扉,仰天深深透了一口气,心里感到沉甸甸地,看来吴天韵别无亲故,父女俩相依为命,如果自己早来一天,便可见到她父亲“竹如居士”了,但也算不虚此行,多少已得一些端倪,现在下一步行动,便是设法找到“偷龙转风”伍乐天了。
这神偷似久已不走江湖,找起来得费一番手脚。
出了幽篁小径,一看日色业已平西,于是上路回城,正行之间,忽见道旁蹲着一个乞丐,那乞丐一见上官智走近,立即起身进入道旁林中。
上官智不由心头一动,突地瞥见那乞丐原来蹲坐的地上,画了一朵梅花,他立即明白了,这乞儿正是传讯要自己去探查“绿园主人”来历的那丐者,当下目光前后一扫,见没人影,一折身投入林中。
那乞儿已在林深处伫候,上官智甫一走近,随即开口道:“我叫龙太平,你大概已知我的身份!”
上官智点头,笑道:“龙兄想必是‘望梅老人’的高足?”
“不错,上官智老弟昨夜‘绿园’之行如何?”
“‘绿园主人’全家已遭‘索血令’毒手,仅主妇幸免。”
龙太平面色一变,栗声道:“有这等事,老弟且说说经过?”
于是,上官智把在‘绿园’所见的一切经过,讲述了一遍。
龙太平皱紧了眉头道:“你所说的那一对卖唱的母女仍在城中,照你的所说的,她与‘绿园主人’路大奎是同一帮派,而她母女,是受‘索血令’之令行事?”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索血令’杀人是在她母女离开之后。”
“你说那卖唱的妇人逼陆大奎出山,陆大奎坚持不应命,结果被杀?”
“是的!”
“男的被称为六哥,女的被称作十五妹?”
“正是这样!”
“你知道家师为什么要你去探陆大奎的来历?”,
“小弟不知道。”
“因为家师怀疑他可能是‘乾坤教’的余孽,‘乾坤教’死灰复燃,对北方武林是极大的祸患,从种种迹象看来,‘索血令’可能便是该教的秘密首脑,或许是该教的执法人,陆大奎拒绝归教,所以被杀。”
上官智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他想到了对自己留情示爱的李静兰,这么一说,她母女也是“乾坤教”教徒了,心念之中,困惑地道:“小弟刚拜访‘竹如居士’他也被杀了,凶手仍是‘索血令’,难道他也是同样原因被杀不成?”
龙太平惊声道:“什么,‘竹如居士’也被杀了?”
“不错,昨晚遇害。”
“这就奇了,他与家师是数十年道义之交,两天前家师曾去拜访过他,他决非‘乾坤教’的人,家师与他谈及目前武林隐患,他曾慨允必要时出江湖助一臂之力……”
“莫非他的死是肇因于令师的拜访?”
“很难说,你去拜访他何事?”
“打听‘沧海老人’闵允中的下落……”。
“哦!原来如此,你多此一举了,家师去找他也为了此事,但他不知道,他与‘沧海老人’久已断了往来。”
“他俩是金兰之契,会绝交……”
“不是绝交,是断了来往。”
“但小弟从‘竹如居士’的女儿口中,探听到了另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龙兄知道‘偷龙转凤’伍乐天其人么?”
“当然知道,他是有名的神偷,空空之技,江湖中无人出其右,怎样?”
“他可能知道‘沧海老人’的下落,据‘竹如居士’的女儿说,十年前,‘沧海老人’最后一次访他父亲,曾有争执,话语中提到神偷之名。”
“噢!那是条值得一查的线索!”
“如何才能找到‘偷龙转凤’伍乐天?”
龙太平沉吟了片刻,道:“很难,他行走江湖时,你我都未曾出道,他早已销声匿迹,而且据说他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了,有办法……”
上官智不由精神大振,迫不及待地道:“有什么办法?”
龙太平故作神秘地一笑道:“你听说过‘倾城花无影’这名号么?”
上官智一颔首道:“听人说过,却不曾见过,所说是个尤物,但很神秘……”,
“你知道她的来历么?”
“不知道。”
“她便是‘偷龙转凤’伍乐天的宝贝女儿,开封一带,是她芳踪不时出没的地方,找到她,便可找到她父亲。”
上官智喜孜孜地道:“好,小弟上开封去找。”
龙太平抓抓满头乱发,正色道:“上官老弟,依曾拜访过‘绿园’与‘慕竹草堂’,而这两个地方的主人都已遭‘索血令’毒手,你必须小心谨慎,莫被那煞神所乘?”
上官智点头道:“小弟会小心在意的,对了,我们刚才谈到‘索血令’可能是‘乾坤教’死灰复燃的首脑,我看不尽然!”
“何以见得?”
“今晨悬挂在城楼上的尸体,也是‘乾坤教’教徒,被‘索血令’所杀,他不会一再向自己人下手吧?”
“也许死者是叛徒……”
“这不合江湖规矩,内属江湖帮派,处置派内弟子,例必开法堂,而且都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施行,没有公开张扬的,同时,这判断是基于‘绿园主人’先被警告后被杀,但‘绿园主人’并未经证明是‘乾坤教’的余孽,卖唱的母女也没有证实是该教党羽,仅是臆测而已,也许‘索血令’根本就与该教无关……”
龙太平连连点头道:“你说的也极有道理,不过目前不必争论这些,家师与几位前辈会有定见的,那一对母女仍在洛阳城,只要花点工夫,证实并不难。”
“有道理!”
“我们该分手了,莫让人起疑,你先走吧,这些得到的线索,小兄会一一禀陈家师,你就上开封去办你的事吧。”
上官智应了一声飘身出林。
暮色苍茫中,回到了洛阳城,心想:“李静兰母女既然仍在城里,何不到各酒楼打听一番,如能找到她母女,真相便可大白。”
心念之中,且不回旅邸,信步走上大街,如果她母女仍在酒楼卖唱,声音定可外达的。
繁灯似锦,歌弦之声不绝,但却没听到那琵琶声与李静兰妙曼歌声。
转了几条街,上官智突地发觉自己太傻,昨夜才出人命,她母女再大胆也不敢公开卖唱,如果尚未离城的话,也得躲避官差耳目。
于是,他放弃了寻她母女的念头,信步进入一家不太惹眼的小酒馆,匆匆用了酒饭,然后折返旅店。
进入房中,桌上已燃了灯火,茶壶还觉烫手,是刚沏的。
上官智靠桌坐下,拿过杯子正要倒茶,突然发觉茶杯底下压了张字柬,心中不由一动,暗付:“莫非‘望梅老人’又有什么行动指示?”顺手捻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速赴邙山白马寺后,寻‘觉明’和尚坟,舍利塔下右第一块石板,揭之可得尔所亟欲追寻之物。”后面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标记。
上官智不由呆了。
这字柬是何人所留?
自己亟欲追寻之物是什么?
是奉师命所要追回的东西么?
心念及此,不由大大地激动起来,是否该照这张无名字柬所说的去寻“觉明”和尚的舍利塔呢?如果是自己人传来柬的指示,必有暗记,而这字柬上什么也没有。
就在此刻,房门外起了脚步声,店小二的声音道:“少侠回来了,有什么需要么?”
上官智乘机道:“小二哥,我有句话问你!”
小二推开房门,伸进半个脑袋,笑面迎人的道:“少侠有什么吩咐?”
“我走之后,有人来找过么?”
“没有!”
“比如说送信或是传话之类……”
“没有!”
“茶是你泡的?”
“是的,发生了什么事么?”
上官智无奈,一摆手道;“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你去吧!”
店小而愕然望了上官智一眼,笑了笑,带了房门自去了。
上官智大感为难,去还是不去呢?想这字柬可能是早就压在茶杯底下,小二入房时没发觉,也可能是在小二燃灯沏茶之后放上的,这倒是无关紧要,问题是这传柬的是何许人物,居心何在,他怎知自己在追查东西,而又能指出东西藏处?
如果真的是自己要找的东西,那可太好了,东西寻回,无形中消除了一场可怕的劫难,就不用再劳师动众了。
也许,传柬的是位风尘异人,深知底蕴,但不愿留名。
考虑至再之后,决定照柬所示,连夜奔一趟邙山,反正路程不远,纵使是有人故意捉弄,空跑一趟也无所谓。
但,这件事在心中总是一个结,自己奉师命找东西,外人何由知道?从好的方面想,是高人指点,从坏的一面想,便可怕了,此事如果泄出江湖,后果是难以设想的。
他结束停当,连夜出城,乘着月色,直奔被称为鬼丘的邙山。
斜月西垂,照着幢幢古陵累累荒丘,走磷飞萤,鬼气森森。
一口气奔到了白马寺后。
和尚坟倒是极易辨认,因它不同于一般墓坟。
不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那座“觉明”和尚的舍利塔。
他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谜底就要揭晓了,但结果却无告预料,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目光不期然地瞟向舍利塔下莲花座右边的第一块石板,倒不见有什么异状。
出自一种练武人的本能,他机警地朝四下扫视了一遍,然后拔出佩剑,清除了石板隙缝中的砂尘,劲贯剑尖,把石板切去了一个角,插手其中,轻轻向上揭起。
石板下是一个小小的方孔,孔中果然放置了东西。
他的心开始跳荡起来,是好是坏,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定了一会神,抑住狂跳的心,伸手方孔中取出那东西,是一个油纸小包。
他感觉额角上已沁出了汗珠,连手心也有些湿润。
他先把长剑归鞘再次向四周顾盼了一眼,见无动静,然后才用颤抖的手,打开油纸包,一层又一层,密密包裹了五六层之多,最后图穷匕现,竟然是一本小小的古旧绢册。
这是什么东西,似乎不像师父交待自己寻找之物?
他犹豫了一阵子,就着即将沉没的微微月光,把绢册凑近眼前,一看……
“呀!”
他脱口惊呼了一声,傻了!
这的确是做梦也料想不到的事,绢册的旧签上,赫然是四个朱笔红字:“无相金经”
为了这本少林秘典,他几乎丧命“武盟”铁律之下,这可真是怪事了,那传柬指示自己的是谁?像这类武林秘笈,可说人见人爱,为什么对方竟视为敝履,反而指引自己来取?他是个了不起的有德之士么?
传柬人怎会知道这“无相金经”藏在此处?
藏经者是谁?这是最要紧的,因为找不到杀人劫经的凶手,这公案不能了解。
他激动得全身簌簌而抖。
传柬人定然知道杀死少林“了空大师”劫走金经的凶手,但对方没现身,没留名,柬上也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现在,该设法找到“百宝仙婆”,请示她该如何处理此事?
就在此刻,远处突地冒出一条人影。
上官智心头一震,见那人影宽袍大袖,竟是个出家人。
“阿弥陀佛!”
一声宏亮的佛号,听来有些震耳。
上官智一时之间,感到有些错愕,这和尚出现得太过突兀,是白马寺的僧人么?刚刚在自己取得“无相金经”之后,他便现身,而且是在这种时分,看来决非偶然。
人影飘幌,眨眼间便到了眼前,上官智抬头一望,这和尚灰色僧袍,背负竹笠,手持方便铲,双眉泛灰,看年纪在六旬之间,身量高大,有若庙里的罗汉塑像,灰布袜八搭麻鞋,从这身打扮看来,是个行脚僧,决不是白马寺里的和尚。
老僧合十道:“少施主敢是上官智?”
上官智心头陡地一震,期期地道:“在下正是,敢问大师法号上下?”
老僧一抬头,双目精芒毕射,有如电炬,在上官智面上一绕,道:“本座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圆光’!”
上官智一听是少林寺僧,立即意识到事有蹊跷,当下一抱拳道:“原来是‘圆光大师’,失敬了,大师不速而至,必有见教?”
“圆光大师”电炬般的目光,注定上官智持经的手,沉声道:
“少施主手持何物?”
上官智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心念一转,得了个主意,定了定神,道:“在下已寻到贵寺所失的‘无相金经’……”
“圆光大师”灰眉一轩,道:“哦!少施主寻到了?”说完,继之以一声冷笑。
“正是,在下正打算送返贵寺,大师却来得巧……”说到这里,立觉不对,天底下那有这等巧事,看来此中大有文章,心念之间,改口道:“大师夤夜来此,不是偶然的吧?”
“圆光大师”声音一寒,道:“的确不是偶然,老衲是得讯赶来的!”
得讯两个字,使上官智心弦为之一颤,惊疑地道:“大师是得讯赶来?”
“一点不错,老衲得到一个署名‘正义人’的同道传柬,柬上指明在白马寺守候,可以得到杀人劫经的凶手,果然不错。”
上官智陡然惊悟过来,登时血脉贲张,栗吼道:“这是个恶毒的阴谋。”
“圆光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以震耳的声音道;“人赃俱在,何得谓之阴谋。”
上官智气、愤、悔、恨交加,为什么自己早没有想到,那字柬来得奇突而不近情,自己竟信以为真,实在是愚不可及,多卑鄙的手段。
当下气呼呼地道:“在下也是得字柬而来,说是可以寻到想找的东西。”
“圆光大师”冷冷地“噢!”了一声,道:“字柬呢?”
“已被在下撕毁了。”
“上官施主,佛家戒妄,你这谎言得不高明。”
上官智气得五脏欲裂,狂叫道:“这是实话,并非谎言!”
“圆光大师”冷森森地道:“这话恐怕无人能予采信,‘无相金经’乃是武林异宝,谁不闻之而不贪念,那传柬人既知此经藏处,不据为已有,偏偏指示少施主来取,天下没有此理。”
上官智双目发赤,咬牙切齿地道:“这是凶手的第二次阴谋,务要陷在下于死地……”
“圆光大师”一声宏笑,道:“少施主,这多不近情,假定真的凶手另有其人,得经之后,不图远走高飞,觅地潜参,反而一再滋事,是有意要自暴其行么?再说,少施主当初被击,身负重伤,未能指出凶手年貌,证明凶手功力在少施主之上,如有意置少施主于死地,何必多费周章,第一次却可达到目的。”
上官智咬牙反驳道:“大师可曾想到凶手如不找一个替罪之人,便无法逃过少林寺与‘武盟’方面的穷追密索,天下虽大,恐怕没有藏身之所?”
“圆光大师”点了点头,道;“少施主的辩解不无道理,现在把经书交给老衲!”
上官智投手抛了过去。
“圆光大师”接在手中,审视了一番,纳入袍袖之中,脸色一沉,又道,“一切如少施主所说,但凶手何以又把经书交回呢?此举少施主又作何辩解?”
上官智登时语塞,的确这太不可思议了,要置自己于死地,当刻便可办到,不必栽诬,既必栽诬,目的自是金经,为什么又指示自己取回?并且还通知少林僧在此守候,如果说传柬人不是凶手本人,而真正是个主持正义之士,为什么不指出凶手,以洗刷替罪的无辜者?
这么—来,罪名更加坐实了,虽百口而奠辩。
上官智激越非凡地道:“大师准备怎么办?”
“圆光大师”又宣了一声佛号,道:“当然是由‘武盟’照武林公订之法处理。”,
上官智急愤欲狂,他想起了“百宝仙婆”所立的“武林状”,照状上所立的条件,如果一年内证实自己是凶手,“百宝仙婆”亦自决以谢,自己枉死不打紧岂能连累“百宝仙婆”?
“圆光大师”正色道:“少施主,你是自行投到,还是……”
上官智歇斯底里地叫道:“我要查出真凶!”
“圆光大师”声音一寒道:“少施主别忘了那张‘武林状’?”
上官智猛一挫牙,道:“在下不会,但限期是一年。”
“圆光大师”摇了摇头道:“罪证确凿,恐怕‘武盟’不会徇私拖延。”
上官智急怒攻心,身躯连晃,几乎站立不稳。
月落星沉,天地一片晦瞑。
上官智如置身极地冰冲之中,心意全冻结了。
蹄声杂沓,七八骑骏马疾冲而至,到了现场,纷纷落马而转近。
上官智举起狂乱的目光一望,来的赫然是出山查缉“索血令”的副盟主“长恨客”谷非与几名精选的铁卫士,对方一出现,上官智的心沉向了无底黑渊。
太可怕了,凶手不但用心狠辣,而且计划周密,先诱使上官智上钩,然后苦主少林僧出现,继之再招来执法人。
“武盟”副盟主“长恨客”谷非,一见上官智,不由骇呼道:“怎会是你?”
上官智未及答话,“圆光大师”业已合十向“长恨客”谷非为礼,道:“副盟主,贫僧这厢有礼!”
“长恨客”谷非赶紧转身还礼,惊怪地道:“怎么大师也在此地?”
“圆光太师”沉声道:“贫僧得人传柬,指引来此,说可获三月前杀人劫经的凶手,不意来此果然……”说着,自袖中抖出那册“无相金经”,扬了扬,接下去道:“失经现已寻回,经贫僧验明无讹,是本寺所失之物……”
“长恨客”谷非栗声道:“是如何寻回的?”
“圆光大师”收起了金经,目光一扫呆如木鸡的上官智,道:“是得自这位上官施主之手!”
“长恨客”谷非激动地道:“怪事,区区也是得人传柬,说是来此可了少林公案,这……这……”说着,转向上官智道:“上官智,这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怎么回事?”
上官智钢牙咬得山响,厉声道:“这是个卑鄙而恶毒的阴谋,我也是被无头字柬赚来此地,说是可寻到亟欲追寻之物,绝未料到是‘无相金经’,这种手段,这种安排……”他说不下去了,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
“长恨客”谷非顿足道:“这怎么会呢?我本希盟你在一年之中,能洗刷清白的,嗨!”
“圆光大师”宣了声佛号道:“副盟主来得好,现在真相业已大白,人……交与副盟主了,贫僧告退。”
“长恨客”谷非抬了抬手,道:“大师且请留步!”
“副盟主有何见教?”
“大师身为少林罗汉堂住持,地位极尊,大概可以代贵寺发言,贵寺对本公案所持的态度是什么?”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本寺‘了空大师’因此案而遭害,贵盟是执法者,当然知道该如何处理,敝寺尊重盟规,毋须再置啄了。”
“如此,大师请便罢!”
“圆光大师”合十飘然而去。
“长恨客”谷非面对上官智,苦寒着脸道:“上官智,你令我失望,你想……我将何以自处,当初你进入本盟,是我推荐的,现在事实如此,我爱莫能助了!”
上官智在急怒之中,又加了一层愧疚,的确,何以对“长恨客”的知遇之情!
一幕往事,电映心头,记得那是自己刚刚奉师令出山寻物,照师父的指示,最好能进身武盟,行事才便利,很巧,碰上了黑道巨魁“活阎罗”任天雄,任天雄率众劫镖,自己激于侠义二字,出手干预,不但保全了“天星镖局”的重镖,还生擒了“活阎罗”,为豫鲁一带除去一个祸源,在押送那黑道巨枭至“武盟”之际,大受“长恨客”谷非的赏识,力保自己作总坛铁卫士统领。
谁想到,变生意外,被陷入了这桩无头公案之中。
“长恨客”谷非叹了口气,然后悠悠地道:“上官智,事已至此,没话说了,你乖乖跟我回总坛!”
上官智咬了咬牙,铁青着脸道:“副盟主,期限是一年!”
“长恨客”谷非一点头道:“不错,但那是指最大限,而你现在已不必再等了,罪证已全。”
上官智抗声道:“那是阴谋!”
“长恨客”谷非脸色一沉,道:“这是你个人的说词,本盟是执法者,不容徇私,你归案之后,本盟将传出金令,促‘百宝仙婆’践履武林状的条件。”
上官智狂声道:“在下请求延至最后期限!”
“长恨客”谷非显得铁面无私地道:“办不到!”
上官智目中射出了疯狂的光焰,这分明是阴谋,但别人不相信,连“百宝仙婆”也将无辜受累。
他准备不顾一切地拼上一扬,死了,一切算定,他不甘心束手被宰杀。
但,他并不恨“长恨客”谷非,他只恨那阴谋者与自己的命运。
他此刻的神态,业已充分说明了他的心意,行将爆发的疯狂情绪。
“长恨客”谷非冷冷地道:“上官智,难道你准备反抗?”
这话一出口,八名铁卫士立即各占方位,长剑出了鞘,待命出手。
天空一片灰蒙,天快亮了,近处的景物,已现出了隐约的轮廓。
场面在刹那之间聚呈无比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