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英冈抬头看去,只见窗外一片火光,忙奔过去推开窗子,刘玲玲道:“什么地方走火啦?”
解英冈道:“是马房,烧不到这里。”
刘玲玲道:“你快去帮忙救火。”
解英冈道声:“你躺着别动啊!”说话中,掠出窗去随着几位旅客提水帮同店中伙计救火。
火很容易被救熄了,解英冈走回刘玲玲房中,却不见刘玲玲躺在床上,心道:“她到哪里去了?”
遍找不着,问店中帐房,帐房道:“从马房走火就不见有人出去啊!”
解英冈大惊失色,忖道:“莫非有人用调虎离山之计,抢走刘玲玲?”
一念及此,内心如焚,重又奔回刘玲玲房中。
解英冈走进刘玲玲房中,心想道:“玲玲身手甚高,倘若被敌人掳掠去一定有打斗的痕迹留下。”
但他看不出有何打斗的痕迹,房中一切设得井然如常,然则刘玲玲不是被敌人掳掠去,又会到哪里去呢?
解英冈猛然看见窗户上壁间钉着一支巴掌大的铁马,他第一眼看过去不觉得什么,越看却越扎眼,显然这非旅店本来有的壁饰。
只因那铁片做的马儿,仔细一看,并非钉在壁上,而是嵌在粉刷的墙壁内,心想这旅店气派平常,不可能费这大功夫在墙壁上嵌个这种毫无美观可言的东西。
解英冈动念间,一掌拍在壁上振落那块薄薄的铁马,拾在手中只见铸工精细,其状振蛮长嘶,甚为生动。
翻过来一看,铸着“铁马帮”三字。
如此下来,刘玲玲的失踪,大大跟这铁片做的马儿有关了。
解英冈不动声色的走至柜前,问那帐房道:“洛阳城内可有什么帮会吗?”
那帐房笑道:“莫不是客官想人帮么?”
他见解英冈来时,风尘仆仆,当是跑江湖的脚色,而衣着朴实无华,大概前次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到洛阳大邑想打听一下行情,好去混混。
解英冈笑了笑,随那帐房猜测。
那帐房以为猜对了,笑道:“客官要入帮可得有真功夫,功夫行,投效本城的金刀帮最好,说起该帮大大有名……”
解英冈那要入什么金刀帮,摇手道:“不谈这金刀帮,可还有别的帮会?”
那帐房上下一看解英冈,解英风貌不惊人,不像有功夫的人,那帐房顿生轻视之心,说道:“客官自知不行的话,那就不如到铁马帮去混混。”
解英冈心中一动,问道:“铁马帮如何?”
“说起铁马帮嘛,”那帐房不屑的冷笑了笑道:“混口饭吃没有问题,客官只要肯干粗活,该帮一定收。”
解英冈道:“这话怎说?”
那帐房道:“铁马帮众在本城向来帮忙维生,哪家有粗活可干,该帮的帮家一定到,而且做的有声有色,只因做的好赏银得的多,生活嘛才过得去,若是客官想投效该帮,那也只有像该帮帮众在本城做粗活了。”
解英冈奇怪道:“天下帮会皆是雄霸一方的团体,倒没听说一帮的成立只以于些粗活为生的?”
那帐房“哼”的一声道:“不干粗活干什么,凡是油水好的生意都被金刀帮包揽下,铁马帮斗不过人家当然只得做些金刀帮众不屑为之的粗活啦!”
解英冈心道:“听他说来铁马帮里的帮众都是庸手之故,不得不在金刀帮的压力下低头。这就怪了,铁马帮既无高手在内又何能将刘玲玲轻易掳去?”
他本以为铁马帮是个大有来头的帮会,帮内高手如云才可能在自己救火时掳走刘玲玲,而且掳刘玲玲的人,身手高出刘玲玲甚多,以至于掳走刘玲玲不留下一点打斗的痕迹,但现在想来,铁马帮要掳,刘玲玲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问道:“铁马帮的帮主是什么样的人?”
那帐房房道:“铁马帮虽然只靠帮闲过活,说起该帮的帮主倒是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脚色,初在本城创帮,只以一双肉掌降服本城所有好汉而奠下铁马帮的基础,可是自金刀帮看中本城后,人家金刀一挥”
那帐房有意卖起关于,住口不说。
解英冈为要打听个详细,问道:“怎么啦?”
那帐房慢吞吞道:“据当时目击的观客说,两帮为这地盘,两帮的帮主约斗一场,那铁马帮主未免托大,仍以双掌接战金刀帮主的金刀,可是人家金刀帮主武功比他高的太多,战没多久金刀的一记好招”飒“的一刀砍下铁马帮主的一支手掌!”
那帐房谈起精神,口沫横飞的道:“铁马帮主可真也了不起,一支手掌被砍,仍无惧色,捡起断臂,大声道:”我姓严的今日败在你的手中,没得话说,此刻起洛阳是你金刀帮的!’但话虽是这么说,敢情铁马帮主有意东出再起,竟不舍得率帮离开洛阳,忍气吞声的吩咐属下做些金刀帮不为的粗活,以之维持该帮生存。“那账房咽了一口唾沫,又道:“多年来,铁马帮被这样的混过去,但谁愿意跟着那铁马帮主受罪啊,他们本当铁马帮会再起来,哪知铁马帮主一败后意志消沉,天天喝酒过日子,这就没什么指望了,于是乎帮众一天少一个,客官要去投效此帮,他帮里现在遇到城内有大喜事还差造不出足够的帮手哩!”
解英冈道:“铁马帮总堂座在本城何地?”
那帐房道:“客官真有意去投效么?”
那帐房简直不相信的说出铁马帮总堂的去向,最后道:“我说客官,你若没处工作咱们店里倒需要一个帮手,供吃供住,还有不在少数的工薪拿,没得到铁马帮有工作腹,没工饿肚的!”
他把解英冈当做潦倒已极的江湖落魄之士,见解英冈眉目清秀,倒有意收留。
解英冈不同他多说,摔出一锭银子道:“吩咐小二好好照料我那两匹马儿,今晚我或许不回来,这锭银子暂存柜上,以后再算。”
那帐房一看手中银子足有十两,显然并非没有饭吃的落魄人才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存在柜上,一时难料解英冈去铁马帮的用意了。
解英冈走出客栈,忖道:“要说铁马帮主本人也不可能掳走刘玲玲,那谁掳走她的呢?”
刘玲玲的失踪恍若一阵轻烟消失,唯一的线索只是一支铁马帮的标记,解英冈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目前也只有去铁马帮探听一下。
依照帐房所述,解英冈找到铁马总堂,该帮的帮务虽说到了一个帮会最不景气的时期,总堂的规模倒也像个样。
解英冈由一名锦衣汉子迎到堂上坐下,仆人奉上茶,‘留下解英冈一人坐在堂上,呆呆发怔,忖道:“铁马帮的帮众虽少,个个衣锦鲜明,不像一个穷得靠帮闲过活的帮会所应有的现象啊?”
稍时,堂里走出一位四十余岁的独臂大汉,衣饰更是讲究,像貌威猛。解英冈忙起立抱拳道:“阁下总是铁马帮严帮主了?”
那独臂大汉呵呵笑道:“适才听属下传报,解公子前来相访,谁不知解公子解英冈三字乃天下武林无人不知的响亮名儿,本帮有幸得公子大驾屈临。”
不错,解英冈被两支盟主令缉拿,谁说并非真正有名的人物,但自有泰山大会以来,劳动两届盟主令缉拿,名头的响亮是无人不知的了。
但这无人不知却非光彩体面的事,在武林中来说等于皇家要犯,人人得而诛杀捕拿之。
所谓艺高胆大,对这点解英冈丝毫不惧,他自忖行得稳坐得正,一进铁马总堂,便说明自己的身份。
解英冈道:“严帮主,在下与你无冤无仇,莫非因我是盟主令下的武林公敌,便与在下过不去么?”
那独臂大汉摇头大笑道:“公子说哪里话,本帮现在的情势说来可怜,而公子是武林第一家解家之后,本帮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与公子过不去,倒不知公子此话何从说起?”
解英冈取出那片铁马标记,抖手向壁间射去,但闻“噗”的一声,那片铁马不深不浅的嵌在壁上。
那独臂大汉神色不惊,反一声大赞道:“公子好功夫!”。
解英冈指着壁上那铁马道:“敢问该物可是贵帮行事的标记?”
独臂大汉颔首笑道:“不错,本帮行事的规矩一向留下此物为记。”
解英冈冷笑道:“倒要请教,该物为何留在解某居宿的旅店内?”
独臂大汉微微一惊道:“这个,不知公子发生了什么意外?”
解英冈见他故意装傻,说道:“快说在下的内人,现在何处?”
独臂大汉更惊道:“莫非是青青小姐失踪了?”
解英冈闻言一怔,问道:“你说的青青小姐,指的是谁?”
独臂大汉道:“严青青啊!她不是公子的妻子么?”
解英冈大惑不解,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严青青是我的妻子?”
独臂大汉道:“公子知道我姓严,莫非不知严不离是我祖父。”
解英冈“啊”的一声道:“严帮主原来是严蜀云的兄长?”
独臂大汉“唉”声一叹道:“我以前听我家主人严丽华告知舍妹去世的消息。舍妹自幼被先父送至莫离山跟她奶住,那时我已二十七岁,不料当年与舍妹一别,竟成永诀!”
解英冈抱拳道:“严大哥如何称呼?”
独臂大汉道:“我听主人说你是青青小姐的丈夫,家祖虽然脱离严家奴仆的身份,青青家的小主人,叫我严万山,看得起请喊万山就可,大哥二字实在不敢当。”
解英冈道:“怎么啦?”
又叹道:“万山大哥既是她的兄长,小弟仍应大哥相称,说起令妹之死,是她送入虎口!”
“公子可知严丽华母女在找你么?”
答道:“与她母女相别,未再晤面。”
冷笑道:“多年来的事,主人带青青小姐经过洛阳。驾临敝处,说要找公子之事,今天所料想到,还以为青青小姐找到你了呢。不料公子带来本帮的标记,我不明白怎么回事?”
“一定有人假冒本帮的的名誉掳走公子夫人,不知公子另外一位夫人是谁?”
解英冈不好说明,含混道:“她姓刘,如此说来,不是大哥今属下所为,敢情是大哥的对头故意用大哥帮内的标记,以之陷害大哥?”
严万山一捏拳头道:“定是如此!可恨该人用心之毒,好教公子一怒之下歼灭本帮!”
解英冈好生着急道:“大哥能否猜知是谁陷害大哥?”
严万山不敢随意猜测,叹道:“自十年前我将本帮在洛阳的基业输给金刀帮,心知自己无能,金刀帮主上官奇虽然砍了我一条手臂,只怪自己技艺浅薄,本来帮会之间的势力就看各帮帮主的能耐如何,我能耐不行,让出洛阳的势力范围,这几年来早有意解散本帮,不想再争强夺势,哪知到这地步还有人来陷害我!”
他这一说,表示几年来自己韬光养晦,没有对头可言,难于猜知有谁会来陷害他。
解英冈得不到刘玲玲失踪的线索,可不甘心,问道:“会不会金刀帮有意陷害大哥?”
严万山道:“这倒不会,我是上官奇手下败将,他要看我不顺眼,大可用武力将本帮骗出洛阳,唉,我因在洛阳创帮不易,而且自幼在洛阳长大,既不愿离开洛阳也舍不得解散本帮,否则解散了也好!”
他心灰意懒的叹了口气,又道:“就因这点痴心,害苦了跟随我十多年的老帮众,金刀帮雄霸本城,他们只好做些苦力打发生活,当年主人来时,本有意替我争回本帮在本城的势力,后见我无意东山再起,留下一批财室走了,你莫看咱们现在穿的体面,主人未留下那批财宝前,咱们帮内时常三餐难继。”
解英冈心想:“青青在那玉石巨峰内拿了大批价值连城的珍宝,想来留下的财物是够严万山和他帮众过一辈子了,奇怪,他们好好的安份守己,有谁用他帮内的标记来陷害他?”
正难于猜测间,一名锦衣汉子匆匆走进,禀告道:“帮主,刚才有名金刀帮的人在咱位门外窥探,我喝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上官奇命他来问本帮何时迁出洛阳,我气不过回他说本帮决不迁出洛阳,他临去时冷笑道:不迁在本城做缩头乌龟算哪门子啊!”
严万山挥手不悦道:“好啦,好啦,你不管他在咱们门外窥探,不就是起不了口头上的争执!”
那锦衣汉子年轻气盛,不服气道:“他们骂咱们是缩头乌龟,可不是存心在我碴子!”
严万山皱着眉头道:“让他们找吧,不理会就是,谅他们不敢动用武力撵咱们离开洛阳!”
解英冈心中一动,问道:“怎么回事?”
严万山摇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月来上官奇老跟本帮过意不去,多年来相安无事,大概最近看咱们关起来了不顺眼,说什么一山不容二虎,本帮不解散就得迁出洛阳,这未免太欺人了,咱们凡在本城的势力统统让他,连最起码的安身立命也不行嘛!”
解英冈道:“怎说他们不敢动用武力?”
严万山道:“咱们不惹他,他们当然不敢随便动用武力,不说王法在上,看在阿尔泰山还有严家,他们有胆来撵咱们嘛!”
解英冈道:“与其闹下去,大哥何不解散帮会?”
严万山摇头道:“这口气不能再输,要解散当年解散也就罢了,事到如今来解散,我严万山不能替严家丢这个脸!”
解英冈心道:“他不愿解散帮会更不愿迁出洛阳,而金刀帮忌惮他祖父严不离出自阿尔泰山严家,不敢明目张胆的用强,焉不会使用计谋陷害,好教我不知下杀害他?”
寻思至此,金刀帮大有可能掳掠刘玲玲而嫁祸铁马帮,虽然其中有一点难于明了,但在目前刘玲玲下落不明下,有了这点可能的想法,急切想去金刀帮查探,当下跟严万山告辞,问明金刀帮所在,急掠而去。
解英冈不直接拜访金刀帮,仗着一身轻功,悄无声息的闯过重重守卫,而进入金刀帮总堂重地。
金马帮到底是得势的帮会,气派之大,守卫之严,胜过铁马帮多矣!
只见总堂上站立十数名插大刀的彪形大汉,其间宴开一席,上首坐位气势雄厚的中年人,两旁左首坐位老年人,右首坐位青年人,以下或高或矮,或年纪甚大,或不过二十左右,大概都是金刀帮重要人物坐陪着。
满堂之中解英冈只识得一人,既是金刀帮主上官奇右侧的青年人,心想:“他怎么会混在金刀帮中?”
此时入夜未久,像是一桌迟开的晚宴,却又像是一桌庆功宴,席上觥筹交错,众人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开怀畅饮。
解英冈身悬檐下,从高大的窗口顶端望进,同时凝神静听里面的谈话声。
只听坐在上首的金刀帮主道:“铁马帮不除终是本帮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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