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英冈醉了,只一杯酒烂醉如泥。
可是人醉心不醉,解英冈心里还有点明白。
此时众人皆已散去,洞里只剩下中年绅士、莫小寰两个人。
中年绅士低声道:“这小子是山西分司,杨司主的朋友,你办这件事要小心着,别让杨司主知道。”
莫小寰心狠手辣,残酷地说道:“杜绝后患的根本办法,干脆将这小子与杨司主一起杀掉!”
中年绅士坚定道:“不行!杨司主交游广阔,闻说金菊掌门的女儿就是她结义姊妹,千万鲁莽不得,还是依照我的步骤去做,先将这小子监禁起来,不怕他逃脱。”
莫小寰冷冷道:“万一让他挣脱了呢?”
中年绅士脸色倏变,莫小寰嘿嘿笑道:“胡老,您放心,教主下的蛊毒任他天下第一的武功从此形同废人。看吧,这小子现在不是跟死人一般?”
中年绅士谨慎道:“还是小心为要,要知他是华山莲花圣尼的门下,莲花圣尼不是好惹的人物,本教虽是霸一方,目前还不能惹那老尼姑!”
莫小寰不在乎道:“她再厉害,厉害得过本教的蛊道?哼,只要三日后这小子里蛊毒深入脑根,甚事不知!”
中年绅士笑道:“不要说了,你赶快处理这小子吧,明天快马通报杨司主,说她朋友触犯本教禁忌,挖目示罪,同时监禁终身一生。”
莫小寰接道:“然后再暗暗处死!”
中年绅士呵呵笑道:“这样一来,万无一失,否则不明不白地杀死他,杨司主有了疑心,追究起来就麻烦了。”
莫小寰突然间问:“胡老,您到底与这小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中年绅士含糊说道:“这个……以后再说,反正这小子存在,对本教大是不利!”
他两人见洞内再无另一位清醒的人,肆无忌惮地谈着,却不知解英冈听得一清二楚,只当解英冈醉得不省人事了呢。
解英冈固是醉了,但因身修玉雪功之故,心灵末混,他未听到这番说话还好,这时他的心像被人用刀剁碎般的痛苦,只因他听到莫小寰说:教主下的蛊毒……
蛊毒有什么厉害,解英冈不知,心中并不骇怕,痛苦的是“她”亲手下的,心目中的女神变成害人的魔鬼,怎不令他心碎得似要滴出血来!
不一刻,莫小寰带来两名黑衣卫士,说道:“解英冈对教主无礼,挖目示罪。”
卫士将解英冈抬走,消息跟着传出:“新选中的教主亲随卫士,对教主无礼,处挖目之罪。”
凡拜月教徒听到这个消息,略一惊讶而已,并无掀起不等的波浪,敢情他们教主过于美貌,因之而处此罪者,不为首例。
秋高含着泪走到绑在刑架上的解英同身前,低声道:“兄弟,只怪你年轻无知。唉,我知道要出纰漏,教主天仙般的玉姿,却非我们平人能够平目一视的,听说试剑时,你看教主的神情,如痴如呆,为此,甚多教徒笑话咱们厨司……”
解英冈只盼速死,他不企求奇迹出现,心知谁也救不了他。
三日后蛊毒深种,人同白痴,那还不如死去的好!
莫小寰并非危危言耸听,解英冈渐知“她”所下蛊毒的厉害了,只至现在,酒醉的感觉丝毫不减,只是越来越醉,醉得纵然放他自由,动不了一个指头。可见这蛊毒非常毒,三日后怎能不醉得自己神癫智丧?
秋离摇了摇头,叹道:“兄弟,好歹你是我的属下,为兄冒险来看望你,咦?你怎么不说话,莫非睡着了?唉!你还有心情睡呢!难道不知道明天早晨,你要当众挖目示众么?”
秋高见他仍不响不动,摇了他几下没有摇醒,秋高心里道:“怪哉,哪有睡得这般死。”摇头一看,哟,倒是醒了,只是眼睛半睁,没有动弹而已。
秋离心头一酸,叹道:“兄弟不要怕,挖目一阵痛不致于死。本教规矩,对教主无礼,挖目后监禁一段时期逐出本教,决不会再杀你,你我总有几日部属之情,以后我会尽力照顾你,决不让你瞎了眼睛,流离失所…”
他当解英冈怕的不言不动,好心安慰,其实解英冈好不容易的睁开半眼,要想说话,动是无能为力,醉得连哦啊之声也难于出口。
秋离从口袋中摸出一大瓶酒,苦笑到:“为兄人微言轻,不能为你脱罪,只有行刑前偷偷来看你。
天快亮了,我这里带着一瓶百花酒,喝吧,我知道你从不喝酒,喝酒有喝酒的好处,醉了什么痛苦也减轻了。“
他踏上刑架旁一张矮登,将那瓶百花酒送到解英冈嘴旁,仰头灌入。
秋高哪知解英冈早已大醉特醉,一番好意灌醉解英冈,好教他几个时辰后,行刑时减轻痛苦。
解英冈的醉,只是蛊毒作祟,并非真醉,所以旁边的人闻不出酒气,难知他不言不动的原因。
酒到口中,解英冈直吞,心想。
“喝吧,索性就这样醉死,一了百了,免得三日后变一个白痴丢了解家的脸。”
一大瓶酒灌得涓滴无存,秋离手膀子发酸,他不敢再多停留,又偷偷溜了回去。
解英冈酒人腹中,身体起了完全相反的变化,本当醉上加醉,岂知酒解蛊毒,反而以酒去了蛊毒所造成的醉态儿。
他神智清醒一如常人,四肢活动的能力于未醉前不无两样。
于是,他挣断绳索,跃下刑架。
解英同身形利落的掠出刑房,刑房就在广场旁,守卫的人昨晚狂饮酒醉饭饱,正在打着吨儿。
四周还有几道暗卡,解英冈借着山势的暗影,如溜轻烟,曲曲折折的扑回大厨房自己的小房间内。
秋离体肥,慢慢摸索,以免暗卡发现,这一阵还没有回到大厨房来。
解英冈背起父亲遗物,刚一走出小房,人声沓杂,十几个暗卡卫士奔向这边来。英冈人惊,四处无可隐藏之处,小房更不能回去,人声渐近,吆喝着包围大厨房。
解英同情急下奔向酒窖,打开未锁的石盖,窜掠入由,再盖好恢复原状。
一名卫士长大声问道:“秋司主,自己人跑什么!”
秋离呵呵笑道:“跑?没有啊!”
卫士长板着面孔,冷哼道:“鬼鬼祟祟的,发现了你,叫你站住,你不但不听,反而加快跑回,什么道理!”
秋高叫道:“冤枉呀!我老秋没作亏心事,干嘛要跑,你们看错了人!”
卫士长怒喝道:“还敢狡辩,把他绑起来交给副教主发落!”
两名暗卡卫士双双架住秋离。秋离大声道:“绑吧,明天副教主查清没事,我老秋自然有办法整你们。”
他自忖没有差错,丝毫不惧。
倒是卫士们不敢绑他了,闹翻了这位司主,以后百花酒永远甭想喝一口。
解英冈听不清上面怎么回事,一时不敢掠上。这时天又亮了,更不敢随便离开这间酒窖。
上面脚步声不断,厨役们被吵醒,起来做饭。
解英冈没有机会偷出,干脆走到酒窖中预备躲一天,天再黑时,再设法离开。
酒桶后被锁的老人,睡的好熟,鼾声一起一落,甚有规则,解英同进来一点不知。
解英冈心想躲在酒桶后倒是个好地方,别的酒桶后隐藏不住,唯有老人睡的酒桶后最妙,外面看不见,里面却可看见酒窖上下来人的举动。
于是解英同朝老人身旁一躺,合上眼睛。
老人醒来时,解英冈睡着了。
这块小天地老人独占七十年之久,突然多了解英冈,老人十分不惯,况且他还怀疑解英冈是对头的弟子!
关了七十年而且被敌人弄得这般惨状,老人青年时火暴的脾性未改,一脚踢在解英冈腰际,喝骂道:“滚!滚!小兔崽子,卧底卧到老夫面前来了。”
解英冈沉睡不醒。
老人越想越恨,心想你装死吧,顿是拳打脚踢尽行解英冈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招呼。
突然地窖盖子打开,十几名横眉竖目恶形恶状的拜月教徒拥着五花大绑的秋离冲进,他们将秋离推下,可怜的秋高从石阶上如肉球般滚下,呻吟不已。
昨晚暗卡卫士长跟下,一脚踩在秋离身上,喝问道:“说,那小子藏在哪里,是不是藏在这里!”
秋离更肥了,但那是打肿的,只见他只剩下内裤一条,混身青紫斑斑,无一处不是棒钉的伤痕。
秋高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我没放他,仅仅喂了他一瓶酒……”
那卫士长死命地踢了几脚,骂道:“他妈的,昨晚还狠呢,我就知道鬼鬼祟祟准不干好事。没放,谁相信,你到底说不说!”
秋高确实没有放解英冈,他不知自己一瓶酒救了解英冈,踢的痛呼外,唯有缩头而已。
这窖内除了老人桶后外一目了然,没有好搜的,那卫士狠命地再踢几脚,叫道:“来,把他抬着一处处搜,搜一处钉一处,看那小子忍得了心肠不出来!”
汹涌而来,汹涌而去,倒霉的秋高,还要一路受苦下去,搜完能搜的地方,秋离不死也差不多了!
解英冈不知,还在睡着。
老人对秋高印象很好,可是他无能救人,自己都救不了。然而他不能不为秋离尽点力,数十年来面前的酒桶无一日干过,全是他秋离之功,否则谁管他个糟老头子!
老人哀声叹气一阵,见解英冈还不醒十分奇怪,翻过他身,仔细端详,忽然失声呼道:
“酒蛊!”
解英同睡着时,蛊毒作寐,再度沉醉。
而且这一醉比首次还要厉害,就像患病一般,初犯不怎么厉害,治痊后再犯,其势加倍,尤当解英冈紧张入睡,全身抗力最弱,一醉下灵智全丧,纯不知一切身外之事。
老人深知酒蛊的道理,大酒桶下一道活栓,打开先往解英冈头上一倒。
真灵,如似被打昏后浇一桶水般,解英冈动了动脑袋。
老人跟着再接一桶,拉开解英冈嘴,灌开水般倒入。
一桶酒下肚,解英冈身手矫健的翻身跳起,精神好不奕奕!
老人笑道:“小子,你我哥儿俩同病相怜,去搬一坛百花酒出来。”
解英冈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害秋大哥受责!”
老人苦笑道:“你已害得他快要死了,还说什么不能害他受责!”
解英冈大惊道:“什么!秋大哥怎么了?”
老人道:“别紧张,百花酒多搬几坛出来,咱们老哥儿俩好好聊聊。”
解英同打着闷葫芦,扭开石窟门上巨锁,搬了两坛百花酒出来。
老人指着只喝了一次,放在桶后那坛百花酒,高兴得叫道:“全部倒进桶里,倒满为止。”
解英冈垫起脚尖,将三坛百花酒倒进大酒桶内,桶内存酒不多,未倒前又被老人放了将尽,他存心将这一桶糟酒全都换成上佳的百花酒。
直倒了将近三十坛,大酒桶才将百花酒装满。
老人犹不知足,裂着大嘴笑道:“再搬一坛放在身边,咱们一边说话慢慢喝。”
解英冈心急秋离现在如何,急忙搬来,坐下道:“秋大哥怎么了?”
老人满足道:“这一个月内有得享受,小子别急,先喝酒要紧,别等酒蛊作乱,你我一个样儿爬在地上动弹不得。”
解英冈已知酒解蛊毒,虽性不喜饮酒,现在却非饮不可,当砌掌削开百花酒罐上封泥,端起先喂饱老人,自己再饮下不少。
老人道:“我先问你,所学六十四怪剑姿谁教你的?”
解英冈拿出两本剑谱,说道:“没人教我,我自己照上面学的。”
老人接过一看“嗯”了一声道:“这是我第一次手笔,你怎来的?”
解英冈道:“目前江湖上一位号称一代剑圣的前辈道长送我。”
老人撇嘴笑道:“也有人敢称一代剑圣!”
解英冈已对吕梁道人好感,辩道:“那位前辈道长剑法,的确不弱。”
这倒非盲目奉承之语,要知解英同和吕梁道人十二岁徒弟小鹤斗时,连换三种刀法才胜,比起拜月教内围试剑,战他们,不敌自己三招,实有天壤之别。
老人冷笑道:“再强,有我这剑谱上所载之强么?”
解英冈默默不语,心想:六十四招阴阳两式全学会,威力确要比小鹤剑法高明,由第一招便可见全貌。
老人道:“只要你不是从拜月教主处学来,我可将六十四招阴式—一传你。”
解英冈大喜,跪下磕了三个头,喊了声:“师父!”
老人道:“这三个头换我余下六十三招阴式,师父不敢不,来,我现在就传你。”
解英冈摇头道:“徒弟关心秋大哥,先说秋大哥如何了?”
老人道:“你学完后再说,否则不说,再者你呆在这里的机会只有这一刻,尽早学完,早离开。”
解英冈道:“徒弟尚不知师父尊姓名记。”
老人怒道:“你只跟我学一半剑法,称不上师徒之份,再喊师父三个字,懒得罗嗦,至于我的臭名不提罢了!”
解英冈见他脾气古怪,不敢再作声。
老人道:“我看出你是学武的上佳人材,这六十三招阴式能学几招是几招,不能学记下,我只解说三遍。”
解英冈学了两招耽阁时间太多,老人不耐道:“够了,以下你强记吧!”
剩下六十一招阴式,三遍解说完后,天将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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