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麟神色自若,嘴哂冷笑,根本没将这种硬功夫放在心上。
丽蓉一见,粉面不禁一变,知天麟不知终南内功之厉害,赶紧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警告说:“终南内功,奥妙如神,借力增劲,背承千钧。”
天麟星目一亮,心头猛地一震,赶紧默诵无上心法,迅即功贯双臂,目注陈砚田,蓄势以待。
陈砚田自练成终南气功后,所向无敌,尚无敌手,从无一次败迹,这次为了挽回断剑之耻,决心以十成功力,掌毙天麟。
于是,缓步前进中,右掌逐渐加劲,这时见天麟依然傲不为意,心中又气又怒,冷哼一声,阴沉地说:“狂妄小辈,今夜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你那仗剑成名的老子痛恨终生,要你们蓝凤帮知道终南派是不可轻视的……”
天麟以轻蔑地目光,上下看了陈砚田一眼,不屑地说:“听你口气,一掌将我击毙似乎极有自信……”
话未说完,陈砚田双目暴睁,寒光如电,厉声大喝:“不信你看!”
声落身动,急上三步,两腿一蹲,掌倏变拳,呼的一声,对正天麟的前胸,猛捣过去。
天麟深知这拳厉害,因而右掌功力又增加了二成,一俟拳到胸前,怒哼一声,直推迎出。
嘭的一声大响,陈砚田的右拳,猛力击在天麟迎出的掌心上。
一声闷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咬牙攒眉,身形踉跄,急退五步,额角上冷汗顿时流下来。
天麟心弦一震,整个右臂顿时痛如刀割,赶紧默运功力活血,竭力自然将臂下垂,神色间,毫无异状,依然轻哂冷笑。
排云观前的十数高手,见天麟一掌将陈砚田震退,俱都毫无一丝惊容,因为他们早已断定天麟会胜。
只有蓬丐、秃僧和丽蓉三人,已看出天麟的右臂受震不轻。
终南掌门见天麟神色无异,垂臂自然,依旧傲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寒意。
陈砚田拿桩立稳,左手不停地揉搓着右腕,双目炯炯,凶狠怨毒地瞪着天麟,牙齿咬得格格微响。
天麟强忍臂痛,目光淡然地望着陈砚田,冷冷一笑,轻蔑地问:“你可曾一掌将我击毙?”
陈砚田骤变凄厉,大吼一声:“你再接我一掌……”
掌字出口,飞身前扑,右掌同时举起,一式“力劈华山”,势挟劲风,呼的一声,直劈天麟的当头。
天麟右臂仍痛,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尚未移步。
陈砚田再度一声大吼,变劈为削,闪电扫向身后。
因而,一个后背整个送给天麟。
终南掌门知师弟欲想抢制先机,但没想到天麟仍立原地未动,不由惊得大喝一声,飞身就待扑去。
但天麟却不愿暗施杀手,依然蓄势未动。
场外十数高手,见天麟坐失良机,无不跺脚一叹,但他们继而一想,无不羞得满面通红,一脸愧色。
陈砚田一掌扫空,顿时惊觉身后无人,暗呼不好,怪嗥一声,闪电翻身,双掌十指如钩,猛抓天麟的面门。
天麟怕对方有诈,看看双掌抓到,身形一旋,双臂闪电下垂,脚跟为轴,挺腰缠身,一招秃僧亲传的“脱枷解锁”,一闪已至陈砚田身后。
紧接着,大喝一声,立演蓬丐亲传的“后山打虎”,右掌疾出如电,忍痛劈向陈砚田的背肩。
就在举掌下劈的同时,天麟心中灵智一明,柔极克刚的奥理,闪电掠过心头,大喝一声,蓄满功力的刚猛掌劲,倏然一变。
但嘭的一声,柔劲微提的右掌已印在陈砚田的后胸上。
一声闷哼,蹬蹬连声,陈砚田面色苍白,双手抚胸,踉跄前冲数步。
人影一闪,一声大喝,早已蓄势准备的终南掌门,飞身纵出,伸手将师弟扶住。
哇的一声,陈砚田张口吐出一道箭血。
在场人众,无不看得面色大变,额角渗出汗来。
终南气功,不但胸背承受千钧之力内腑丝毫不损,且能借力使劲,发挥更大威力,因而武林中无不对终南派惧怕三分。
没想到卫天麟年纪轻轻,掌劲竟有溶金融铁的威力,一掌打下,终南气功立破,这确是骇人听闻的事。
天麟立在当场,表面神色镇定,心中却也暗暗震惊,所幸临时改变柔劲,功力最多运至三成,如早已将劲蓄满,陈砚田定然立即毙命当场。
由于陈砚田是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在派中辈份极尊,因而,蓬丐、秃僧和十数高手,纷纷涌了过来。
这时,终南掌门扶着陈砚田,神色显得又惊又急,因为,他们恃以自豪的终南气功,竟有人能出掌击伤内腑。
排云观主、黄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围立在蓬丐、秃僧身后,只见陈砚田嘴唇青灰,面色如纸,双目已微微合上了,呼吸也极急促。
蓬头丐黯然一叹,微一摇头,即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伸手倒出一粒漆黑的小亮丸来。
终南掌门人一见,愁苦的老脸上,立即平静了不少,连声向蓬丐称谢。
蓬头丐含笑点首,即将漆黑小丸放进陈砚田的口里,接着说:“回去调息片刻,休养半日就好了。”
终南掌门人连连恭声应是。
秃头僧心中一动,望着天麟怒声说:“混蛋小子发什么愣,还不快去解开疯道人的穴道!”
天麟一声不吭,飘身掠至崖边,身形未停,右袖轻挥,飘身掠回原地。
终南掌门人一见,面色倏然大变,即使蓬丐、秃僧,也不禁神色微微一愣,其余十数高手,反而神色自若,高声喝彩。
只因天麟前掠,回身、拂袖、飘回,形如旋风,一气呵成,中间丝毫未停,身形美妙至极,没人相信他已解开了疯道人和多臂熊的穴道。
但疯道人和多臂熊,满面通红,略一舒展四肢,挺身立起来了。
秃头僧希望终南掌门愈快离开愈好,小眼一翻,瞪着疯道人沉声说:“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不过来背你们师叔回去休息。”
终南掌门人一听,知是疯道人和多臂熊两人惹的祸,不由以凛厉的目光瞪了两人一眼。
疯道人、多臂熊,俱都惊得浑身一战,两人赶紧急步走了过来,左右协力将陈砚田抱起来。
蓬头丐面向终南掌门人,含笑说:“今夜之事,全属误会,卫天麟也并非有心如此……”
秃头僧立即不耐烦地说:“事非曲直,回去一问便知,何必再多解释。”
终南掌门自知与天麟功力相差悬殊,但不能一句硬话不说就走,于是,怒目望了天麟一眼,面向蓬丐、秃僧,恭谨沉声说:“今夜之事,看在二位老前辈的份上,本派不再追究,但这笔帐,本派定要前去蓝凤帮的大荆山去结算。”
天麟一听,信以为真,立即剑眉一轩,面透杀气,冷冷一笑,说:“任何人若恶意进入大荆山,休想再活着出来。”
终南掌门人佯装大怒,暴声应好,即对蓬丐、秃僧,一抱拳,朗声说:“两位老前辈珍重,晚辈走了。”
说完转身,如飞向北驰去。
秃僧哈哈一笑,面向驰去的终南掌门人,朗声说:“尹掌门不必动怒,卫天麟这小子是初出茅庐,阅历毫无,务请阁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话声甫落,终南掌门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黑暗中,疯道人和多臂熊合力架着陈砚田,也惶急奔驰而去。
这时,夜寒露重,残月晓星,天快亮了。
远处寺院中,已响起嗡嗡的晨钟。
排云观主见众人有意离去,微一稽首,立即朗声说:“诸位半夜未睡,请至观内,略进茶点再走如何?”
山中十数高手,齐声称谢,抱拳施礼,相继辞过蓬丐、秃僧和排云观主,纷纷纵身离去。
黄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又与天麟攀谈几句,也告辞离去。
杜冰一心想着急登太华峰,立即在旁低声对天麟说:“麟哥哥,我们已误了半夜时间,决不能再进观停留了。”
天麟会意,立即点点头。
秃头僧小眼一翻,望着杜冰沉声问:“什么事,丫头?”
如此一问,蓬丐也注意了。
天麟即将蓝天丽凤发出紧急通报的事说了出来。
二老一听,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轻“噢”了一声,神色略显诧疑,蓬头丐寿眉一蹙,似有所悟地说:“老二,也许是为了你我两人的事吧?”
秃头僧略一沉思.不答反问天麟:“蓝凤帮的通报上,除了催你们急速回去,还说些什么?”
杜冰抢先回答说:“只说请麟哥哥火速回大荆山。”
秃头僧一听,笑了,转首望着蓬丐,神秘地说:“看来不会错了。”
天麟、丽蓉和杜冰三人一听二老的对话,更迷惑了。
蓬丐目光一扫天麟三人,慈祥地含笑问:“你们三人急急赶来终南,即是为了星夜飞登太华峰吗?”
天麟三人同时恭声应是。
蓬头丐颔首会意,仰面一看东方,转首对秃僧说:“老二,既是这样,我们就即刻登峰吧。”
排云观主一听,立即惶声说:“太华峰高可接天,耸入云表,由此攀登至少尚需两个时辰,三位通宵未眠,不进饮食,恐怕中途体力难继。”
天麟含笑称谢,接着说:“晚辈等随身带有食物,饿时可在峰腰进食,且可一览终南全貌。”
排云观主立即不解地问:“卫小侠怎知峰腰以上有……”
秃头僧立即插言说:“这小子去已过峰巅那座世外桃源,这是第二次啦!”
排云观主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微变,接着急急说:“既然卫小侠急事在身,贫道也不挽留了,不过诸位事毕回来,务请至观内小坐,以便贫道略尽地主之谊。”
天麟恭声应是,即与丽蓉、杜冰辞过排云观主,紧跟蓬丐、秃僧身后,直向西北松竹间驰去。
杜冰依着秃僧前进,望着前面数座高峰,低声问:“老前辈,哪一座是太华峰?”
秃僧一指西北一座高峰说:“对正我们的便是。”
杜冰举目一看,不由柳眉一皱,丽蓉也不禁微摇螓首。
只见太华峰,云雾深锁,高冲霄汉,在朦胧的曙光中,显得愈加崎峻绝险,令人望之不由却步心寒。
五人尽展轻功,身形愈驰愈快,疾如脱箭快似惊鸿,飞掠在苍翠云雾之间,宛如五道流矢。
到达峰下,形势愈见险恶,怪石苍松和翠竹萝藤间,缭绕着蒙蒙白雾,露水极重,怪石嶙峋,端地崎险至极。
嶙峋怪石间,遍生野花,姹紫嫣红,争妍斗艳,在徐吹的山风晨雾中,散发着阵阵郁人的芬芳。
数蓬朝阳,穿过峰隙,透过薄雾,幻成片片绚丽彩霞。
五人身形过处,惊起群群彩羽小鸟和异禽猛兽。
蓬丐、秃僧大袖飘飘,身形逾箭,不时浏览着这大自然的美好晨景。
天麟微蹙剑眉,身如御风飞行,不时仰首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以前登峰时的旧途径。
丽蓉、杜冰仰观天空,只见白云徐飘,不知太华峰究有多高。
来至峰下,五人身形未停,腾空而起,直向上升。
渐渐,峰势愈来愈惊险了,周围尽是蒙蒙白气,彼此攀升已不能互见,五人知道已升至半峰云层中。
天麟不放心杜冰因而始终不离她的左右,这给杜冰心理上极大的鼓舞。
再飞行一阵,五人眼睛蓦然一亮,秃头僧恰好停在一株斜松上,因而,他第一个哈哈笑了。
几人相继停好身形,游目一看,已穿出深厚云层。
云上又是一番景象,碧空高远,万里无云,脚下一片绵绵云海,无边无际,远处几座高峰,直穿云上,宛如大海中的小岛。
再看近前,巨松斜伸悬空,奇花遍生藤间,远处隆隆瀑声,近处潺潺流泉,令人看来,心旷神怡,立生超尘脱俗之感。
正东红日,恰巧升上云海,显得巨大如轮。
五人仰首一看峰巅,至少尚有两百丈。
蓬头丐双眉一蹙,望着秃僧说:“老二,大家歇歇吧,进些食物再登。”
秃僧颔首应好,天麟三人也有些饿了。
五人升至一座悬空突岩上,宽广约有数丈,上面细草如茵,柔软如绵,五人盘膝坐好,纷纷取出食物。
蓬头丐第一件事是取下他背后的大酒葫芦。
杜冰赶紧撕开一只烧鸡,分别送至二老面前。
篷头丐慈祥地呵呵一笑,伸手接了半只。
秃头僧恰好在怀里掏出一块又黑又硬的狗肉,这时一见杜冰的烧鸡,立即咧嘴一笑,急忙又将那块黑硬狗肉放进怀里。
同时,小眼一眯,嘿嘿一笑,说:“跟你们这些丫头在一起,总有新鲜可口的好东西吃。”
话声甫落,天麟也将卤肉送至二老面前。
秃头僧接着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你这小子总是跑在后头。”
丽蓉一听,慌得赶紧把四个蛋送了过来。
秃头僧看了娟秀的丽蓉一眼,接着含笑说:“我秃头倒很希望这两个蛋是红的!”
天麟不知何意,不由微微一愣。
丽蓉粉面倏然通红,樱唇一嘟,佯怒嗔声说:“老人家,您……蓉儿以后不孝顺您了!”
蓬丐、秃僧,同时愉快地哈哈笑了,声震群峰,直上霄汉。
天麟顿时大悟,心头立即升上一股甜意,不由深情地看了蓉姊姊一眼。
杜冰低头不语,惟恐两位老人家再打趣她似的。
蓬头丐敛笑愉快地说:“老二,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整日里没大没小,胡诌一气。”
说着,拨开葫芦塞,将酒递给了秃头僧。
秃头僧毫不为意,愉快地嘿嘿一笑,接过酒葫芦“咚咚”喝了两大口。
接着,递至天麟面前,含笑打趣地说:“混蛋小子,先别得意,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说着,将手中的酒葫芦一连晃了两晃,含笑说:“喝两口吧!”
天麟的确心中正充满了甜意,这时听秃头僧一说,不由俊面一红,伸手接过酒葫芦,但他对秃头僧的话,尚猜不透真正的含意。
丽蓉、杜冰相对吃着干粮卤肉,似乎也不知秃僧指何而言。
天麟将酒送至蓬丐面前,想到昨夜不愉快的事情,立即不解地问:“两位老人家到达排云观后,事先没对玄一道长谈及晚辈等要来吗?”
秃头僧小眼一瞪,轻哼一声,说:“不谈你小子还不会发生昨夜那场风波呢!”
丽蓉一听,立即不解地问:“为什么,老前辈?”
蓬头丐咽下口中酒,呵呵一笑,说,“我和老二到达排云观,席间几人曾谈及近月江湖上崛起几位年轻高手,玄一道长认为天麟必是武林中大放异彩的一人。
当时,玄一老道的三个徒弟清寰三人俱都在座,老道看了三个徒弟一眼,黯然一叹,大有三人俱都不能成材之感。
老二趁机说明你们三人日落前就到,天黑准来,没想到清寰三人心中不服,有意争胜,竟暗伏在观前等侯。”
杜冰琼鼻一哼,满不高兴地说:“这三个老道好坏,一点儿礼数也不知……”
秃头僧小眼一瞪,含笑怒声说:“哼,你这丫头不高兴时,可也曾想过礼数为何物?”
杜冰被秃僧说中了弱点,不由粉面顿时通红,心中一气,伸手就去抢秃僧手中的半只烧鸡。
秃僧一见,大吃一惊,急将鸡肉闪电藏至身后,同时笑着大声说:“丫头,礼数,礼数!”
如此一嚷,杜冰果然停手不抢了,但仍红着粉脸,嘟着小嘴,似笑非笑地望着秃头僧。
蓬丐、天麟和丽蓉,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笑声洋溢群峰,飘荡半空,久久不绝。
杜冰虽然不抢了,但秃头僧烧鸡仍不敢拿到前面来,小眼望着杜冰不停含笑歉声说:“丫头别生气,看在烧鸡的份上,说你一声,孝顺、听话、达礼……”
话未说完,杜冰再也忍不住娇憨地笑了。
蓬头丐哈哈一笑说:“老二,你这时也该知道,要想丫头们孝敬你,最好别揭她们的短。”
秃头僧看了手中的烧鸡一眼,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秃头,说:“我秃头今后说话真的要谨慎些了。”
说罢,五人又是一阵欢声大笑。
这餐别具风趣的野餐,老少五人俱在极端愉快的气氛下,吃了个酒足饭饱。
饭后,五人继续登峰,上升速度较云下慢多了。
升至巅顶,日将当中了,只见晴空万里,片云皆无,天,显得更高更远了。
前面一座广大茂密的松林,响着如雷涛声。
丽蓉一见茂林,立即兴奋地说:“穿过茂林就看到南召老前辈的清修之所了。”
蓬头丐慈祥地向:“蓉丫头,你也来过此地吗?”
丽蓉立即恭声说:“数年前,晚辈曾随恩师来过两次。”
说话之间,五人已驰至林前。
林内一片漆黑,蓬丐、秃僧大袖一挥,当先弛入。
杜冰进内一看,只见树根虬结,枝干横生,地上落叶松子,积深数尺,不知这座松林究有多远多深。
五人纵跃飞掠,片刻已达林沿。
五人停住身形,脚下即是那道宽约数十丈的千仞绝壑。
二老和天麟、丽蓉,俱是重临旧地,心中不免掀起一丝感慨回忆,而峰上的景物,对杜冰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杜冰低头一看脚下,不由暗暗心惊,只见绝壑两壁峭垂,生满了粗如儿臂的野藤,牙石突出,斜松悬空,惊险至极。
再向前看,不禁呆了,那真是一处人间仙境。
只见对崖,葱翠油绿,在艳丽的日光下,现出一片朱漆琉瓦,极为富丽的古式建筑,骑楼飞阁,画栋雕梁,在一簇紫竹林间,露出一角红亭。
蓦闻蓬头丐感慨地说:“昔年魔魔天尊为建筑这座世外桃源,不知耗尽他多少心血!”
天麟一听到魔魔天尊,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一股仰慕之情,令他恨不得即刻飞过崖去,进入天尊洞府,跪在那位慈祥的老人面前。
但他的灵智警告他他的再度进入洞府,会不会玷污了天尊的圣体,会不会因而暴露了洞府的秘密位置?
心念间,蓦闻秃僧说:“根据以前的记忆,绕过前面小亭,便可看到那道索桥了。”
天麟一听,雪梅斩索桥的惊险一幕,立即浮上心头,不由脱口说:“那道索桥断了。”
秃头僧听得一愣,急问:“怎么断的?”
天麟不愿提那件不愉快地事,剑眉一蹙说;“可能是年久失修之故。”
丽蓉心中一急,脱口说:“那我们怎么过去呢?”
话声甫落,五人双目不禁一亮,只见以前旧桥处,又拉上一道铁索,正随着疾劲山风,不停地摆动着。
秃僧一见,不禁兴奋地说:“南召老尼姑,居然又修上一道铁索,难得,难得!”
杜冰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由焦急地问:“我怎么办呢?”
说话之间五人已到了铁索之前,定睛一看,都不禁呆了。
只见铁索粗仅五分,长约二十余丈,在山风吹动下,摇摆不停,非轻功绝顶高手,休想渡过,以杜冰的轻功火候,虽然堪称一流,但要想飞渡铁索尚差一筹,因而五人都难住了。
蓬丐、秃僧和丽蓉,一人飞渡这道绝险铁索当无问题,但要携带杜冰同渡,俱都毫无把握。
因而,三人不约而同地去看天麟,二老深信只有天麟有此功力。
但难在杜冰害羞,她不愿在二老和蓉姊姊的面前,让麟哥哥抱在臂弯里,她更不愿让麟哥哥因她涉险,其实她也的确怕跌个粉身碎骨。
正迟疑问,天麟星目倏然一亮,立即兴奋地说:“老前辈看,那是梅姑娘!”
说着,举手指着对崖的红亭方向。
二老、丽蓉和杜冰循着指向一看,只见紫竹林后的弯曲长廊上,一道黑衣娇小人影,正急步走向小亭。
同时,神色慌慌,一直望向这边,似是已发现五人到来。
天麟气纳丹田,举手高呼:“梅姑娘!蓬丐、秃僧两位老前辈来了。”
话声甫落,对崖立即传业一声清脆呼应:“麟哥哥,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
天麟一听,果是雪梅的声音。
丽蓉、杜冰听了这声亲热招呼,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醋意,但凝目一看,发现雪梅身穿僧衣,头戴僧帽,又不禁涌起了一丝愧念和怜惜。
只见对崖雪梅,如飞穿出竹林,身形一闪,已至崖边,接着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僧袖一掠,直向摇摆不定的铁索上落去。
天麟一见心中暗惊,他确没想到雪梅的轻功进境已是如此惊人了。
蓬丐、秃僧颔首暗赞,丽蓉不由心中赞美,杜冰既惊且愧,自感技不如人。
蓦见由空下落的雪梅,脚尖一点铁索,身形再升数丈,一连三个起落,纤腰一挺,一招“彩凤还巢”,双袖平展,头下脚上,直向天麟五人面前落下。
杜冰看得心惊肉跳,丽蓉暗暗赞美心折,二老已祥和地笑了。
雪梅双袖一抖,挺身飘落在地,粉面不红,毫无喘意,卓立五人面前。
天麟看了一身黑缎僧衣的雪梅一眼,立即含笑说:“梅姑娘,请快向前见过蓬丐、秃僧二位老人家。”
雪梅恭谨向前,施礼见过二老,天麟又为她介绍了丽蓉、杜冰。
丽蓉、杜冰对这位一向偏激任性的姑娘,早有耳闻,这时见雪梅虽着僧衣,但眉目间仍掩不住她国色天香的丽姿。
天麟为双方引见完毕,又向雪梅问:“梅姑娘,两位老前辈有要事面见神尼,不知三位老人家,坐关可曾开始?”
雪梅毫不迟疑地说:“神尼、师太和师祖三人目前正在参禅,坐关尚未开始,每次禅毕,总要至花园稍息片刻。”
说着,仰首看了一眼天色,接着急声说:“现在日正当午,三位老人家就要到花园小坐了。”
秃头僧性急地说:“既是这样,我们就快些过去吧!”
说着,腾空而起,直向铁索上落去。
蓬头丐大袖一挥,紧跟一跃而起。
天麟心中一动,即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丽蓉说:“蓉姊姊请先过,小弟携冰妹后行。”
丽蓉会意,微一颔首,白影直冲而起,一式“飞凤凌云”,双袖齐挥,继而一旋,直向铁索中央落去。
身形落处,已过其半,单足一点铁索,紧随二老身后,平射崖上。
雪梅看得粉面—变,不禁有些呆了,顿时发觉自己的轻功造诣与蓉姑娘相比,仍然相差甚远。
蓦闻身后天麟说:“梅姑娘请先行。”
雪梅惊愕间,顿时也忘了谦让,赶紧一定心神,纵身向铁索上跃去。
天麟成竹在心,一俟雪梅身形一动,立即将杜冰的娇躯抱起,一长身形,直向半空纵去。
所幸杜冰心有准备,否则定然惊呼出声,这时低头一看,不由吓得花容失色,冷汗倏然。
只见绝壑中,白云弥漫,深不见底,身下铁索摇晃不停,令人看来,怵目惊心,四肢酸软。
杜冰不敢再看,赶紧闭上眼睛,只觉身形一落,接着再度升起,同时耳畔响起麟哥哥的声音:“冰妹小心,到达对崖了。”
杜冰一听,倏睁双目,距离对崖已不足五丈了。
只见二老和蓉姊姊立身崖上.正以惊愕担心的目光,向着空中望来。
再看雪梅,脚尖点索,第三次已然升起。
蓦闻天麟一声低喝:“冰妹小心了!”
了字出口,两臂一抖而出,杜冰的娇躯直向对崖飞去。
天麟身形疾泻而下,双袖一抖,足点铁索,疾射崖上。
杜冰身在空中,挺腰展臂,一式“海燕戏水”,几乎是与雪梅同时落在二老和天麟的身前。
雪梅全神贯注飞渡绝壑,一心不敢二用,双目不敢斜视,根本不知杜冰是如何渡过了铁索。
这时,双脚一落实地,立即面向二老恭声说:“晚辈为两位老人家头前带路了。”
说着,当先向紫竹林间的小红亭驰去。
二老在前,天麟三人在后,五人紧跟雪梅前进。
地下绿草茸茸,生满艳丽鲜花,身畔每株紫竹俱都粗如儿臂,光可鉴人,确是人间奇种。
杜冰默默前进,她已无心观赏这些人间罕见的珍品,她心中一直担心着下峰时如何渡过绝壑。
五人随在雪梅身后,飞身掠进小亭,五人第一眼便看到亭下荷池中的朵朵血莲,在艳丽的阳光下,显得晶莹明亮,闪闪生辉。
秃头僧一见,立即兴奋地说:“如非我秃头记忆好,焉有那小子的活命?”
说罢,不待沿廊前进,纵身飞出亭外,直落大荷池畔。
蓦然一声清叱,径由园中假山下传来:“什么人?”
二老似乎颇感意外,举目一看,假山石下的花树间,缓缓走出一个身穿黑僧衣头戴黑僧帽的中年尼姑。
天麟一看,心头一震,面色大变,黑衣中年尼姑,竟是前日悬图挑战京师的银钗圣女。
因而,不由惊得脱口低呼:“这才几天,她……她也削发为尼了。”
蓦闻雪梅兴奋地说:“师父,是蓬丐、秃僧两位老人家和麟哥哥他们来了。”
银钗圣女同时也发现了二老,冰冷的清秀面庞上,立即掠上一丝少见的光彩,接着,飞身迎了过来。
同时,绽笑愉快地说:“两位老人家好多年没见了,还认得芬儿吗?”
说话之间,已来至近前,声音中充满了娇脆和昔年的青春活力,在这一刹那,没人相信她是一个性情极端偏激的女人!
蓬丐、秃僧俱都寿眉紧蹙,黯然地望着银钗圣女,心里难过得竟然没有立时回答出话来。
银钗圣女首先向二老见礼,这时见二老没有回答,方才那丝愉快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天麟、丽蓉和杜冰分别向前见礼,因而,心情也不由沉重下来。
蓬头丐黯然一叹,慈祥地说:“孩子,你已不是十几年前的小丫头了,世事应该看开些,据我所知浪萍正在潜修一种武功,最近即可启关重现江湖。”
天麟一听,心中不由一动,他知道二老是在安慰银钗圣女,但他倒希望二老的话是真的。
银钗圣女低头流泪悲戚地说:“二位老人家不要宽慰芬儿吧……”
秃头僧未待银钗圣女说完,小眼一瞪,怒声说:“胡说,臭要饭的和我秃头,在你们小辈面前可曾说过谎话?”
银钗圣女一听,倏然抬起头来,明亮的凤目中,不停闪烁着惊喜光辉,一直注视在二老脸上,满眶旋转的泪水,不由簌簌地滚下来。
天麟看了这情景,不禁呆了,心说,莫非二老真的知道孙叔叔的下落不成?但二老为何不事先告诉我呢?
蓦见银钗圣女双手抚面,又垂首呜咽着说:“迟了,太迟了……”
天麟一见银钗圣女的神态,断定二老一定找到了孙叔叔,这使他愈加不解二老不让他知道的原因。
蓦闻蓬头丐慈祥地沉声问,“芬儿,是你师父为你剃度的吗?”
银钗圣女摇头泣声说:“不,是芬儿自己削发的……”
秃僧立即怒声说:“自己剃的有何要紧,再蓄起来嘛!”
如此一说,丽蓉、杜冰都忍不住掩口偷笑了。
银钗圣女缓缓抬起头来,满面泪痕地望着蓬丐、秃僧,不解地问:“两位老人家,可愿告诉芬儿,浪萍现在何处?”
蓬头丐寿眉一盛,不由一阵迟疑,似有难言之隐,秃头僧略一沉思,毅然沉声说:“来,我告诉你!”
说罢,迈步走上一条彩色卵石铺成的弯曲甬道,直向假山石下的一丛花树间,大步走去。
银钗圣女辞过蓬丐,茫然跟在秃僧身后。
天麟这时心中愈加迷惑了,他望着秃僧和银钗圣女的背影,消失在五彩缤纷的花树间。
在这一刹那,他断定蓬丐、秃僧已找到孙叔叔的潜修位置,以二老德望之重,决不会欺骗小辈,但他猜不透二老不告诉他的原因。
心念间,灵机一动,决心凝神偷听秃僧对银钗圣女说些什么,于是,微闭星目,迅即默诵无上心法。
天麟灵台一净,假山石下立即传来秃头僧的斥责声音:“……十几年都等了,一两个月等不及……”
接着,是银钗圣女的悲戚声音:“两位老前辈如早来数日,芬儿一切听凭二老指使,如今芬儿已在恩师面前,发誓终身皈依佛祖了……”
秃头僧似乎有些急了:“你恩师南召老尼怎么说?”
“她老人家说,芬儿能皈依佛祖,她老人家的衣钵后继有人了。”
秃头僧似乎光火了:“哼,这个老尼姑,自己一生青灯伴佛,敲木鱼,最后还拉上一个徒弟,回头我定要向她理论。”
银钗圣女立即惶急地说:“不,不,老前辈千万使不得,芬儿心意已决,今生决不再下终南山,只求您老人家告诉浪萍究竟怎样了,芬儿就安心了。”
一阵沉默,传来秃头僧一声深长叹息:“唉,我就告诉你吧。”
天麟听得心头一震,心情顿显紧张。
就在这时,蓬丐已采了两颗血莲实回来了,飘身落在天麟身边,立即慈祥地说:“孩子,这一颗给你!”
说着,一颗晶红透明,清香扑鼻的血莲实已递了过来。
天麟正在紧要之际,但又不好不理蓬丐,于是,一定神,本能地伸手接了过来。
蓬头丐接着慈祥地说:“孩子,依你目前的功力,自是不需仰助这些珍物,但留在身边用途极广,疗伤、祛毒、补血,确见神效,你要妥为保管。”
天麟连声应是,无暇细看,顺手放进怀内,继续凝神静听。
这时,秃头僧似在劝慰银钗圣女:“……你不能穿着这付装束去见浪萍,令他伤心……”
天麟一听,孙叔叔的踪迹,已经说过了,心中异常懊恼。
蓦闻身边蓬头丐,慈祥地低声向:“麟儿,那天在南五台山北麓,银钗圣女是否已经落发为尼了?”
天麟立即收回心神,赶紧回答说:“不,那时她仍着俗装,秀发高挽,头上横插一只玉簪。”
蓬丐一听,蹙眉轻“噢”了一声,立即举目望了雪梅一眼。
这时,雪梅正指点着园内各处,似乎正为丽蓉、杜冰介绍着满园五彩缤纷的奇花异草。
蓬头丐望着雪梅,慈祥地招呼说:“梅丫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雪梅一听,和丽蓉、杜冰三人同时走了过来。
蓬头丐低声问:“梅丫头,你是否知道你师父京师悬图挑战的动机,和回到太华峰后削发为尼的真正原因?”
雪梅柳眉一蹙,胆怯地望了假山方向一眼,低声说:“师父知道麟哥哥曾随魔扇儒侠学艺,也知道麟哥哥就是疤面人,然而师父最恨麟哥哥的原因,是因为他曾当着她的面直呼珊珠女侠师母。
这次珊珠女侠和娟妹妹不辞下山,师父异常忿怒,因而月初下山,有意一探她们母女的行踪,待至山下,江湖上已盛传着疤面人武功如何高绝,如何惊人,各派掌门人无不惧怕三分,天下虽大恐再无人是其敌手了。
师父乍闻之下,又气又妒,因而才有京师悬图挑战的事,她向麟哥哥挑战的真正动机,也许……”
说此一顿,以下的话似乎不敢说了。
蓬头丐顿时会意,立即瞟了假山那面一眼,接着对雪梅说:“你继续说,他们一时不会过来。”
雪梅再度看了假山方向一眼,继续低声说:“也许师父有意揭露麟哥哥的真面目,让天下武林尽知疤面人就是魔扇儒侠孙浪萍的唯一传人……”
杜冰听得心中有气,未待雪梅说完,立即不高兴地问:“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这话也正是蓬丐、天麟和丽蓉要问的。
雪梅略一沉思,继续说:“师父知道儒侠昔年仇家最多,且俱是厉害魔头,如将这些人引出来,麟哥哥定然无法应付……”
蓬丐听得寿眉一蹙,但却没有插言。
雪梅继续说:“这次北麓一战,师父发觉麟哥哥武功高不可测,已达超凡之境,白知愿望难成,因此,星夜赶回峰顶,忿然削下头上的秀发。
前天见师父由师祖禅房中出来,面色苍白,眼含泪痕,已脱去俗装,换上僧衣僧帽了。”
雪梅说完,大家一阵沉默,心情都极沉重。
天麟发觉银钗圣女的心地愈来愈险恶了,但愿她这次削发为尼,能彻底觉悟她过去的偏激错误。
心念间,转首一看,秃僧和银钗圣女已走了回来。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祥和的佛号,径由花园角门处传来。
天麟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三个慈祥可亲的老尼姑,沿着彩石甬道向着这面,缓步走来。
中间一人,看来年约三十余岁,正是仪态清丽,凤目慈眉,穿银灰僧衣,头戴黄尼帽的悟因神尼。
右边老尼,面目黝黑,寿眉如银,一身黑布僧衣,唇绽微笑,双目有神,威凌中透着慈祥可亲。
天麟知道这位慈祥老尼,即是珊珠女侠和银钗圣女的授业恩师,昔年黑道闻名丧胆的铁面佛心南召老尼。
左边一位正是丽蓉的恩师,昔年嫉恶如仇的净凡师太。
净凡师太,红光满面,慈眉善目,一袭宽大灰布僧衣,飘飘走来,看来竟像一个毫无武功的人。
由于有蓬丐、秃僧在场,天麟和丽蓉,俱都肃容而立,不便径自先行向前见礼。
蓬丐、秃僧一见神尼,同时肃容,急上数步,施礼恭声说:“晚辈张汉卿、无相僧叩请神尼金安!”
天麟几人一听,心中暗吃一惊,这时才知神尼辈份仍高二老一等,同时,也知道了蓬丐的名字叫张汉卿,秃僧原先是法名叫无相僧。
神尼含笑停步,双手合十,祥和地说:“两位道友请免礼,贫尼失迎了。”
蓬丐、秃僧连称不敢,又与南召净凡两人寒喧,然后分立左右,以便天麟三人向前叩见。
天麟、丽蓉和杜冰躬身向前,伏地叩首,恭声向神尼三人请安。
三位世外高人,同时含笑,祥和地宣了声佛号,神尼伸手扶起天麟,南召老尼扶起丽蓉,净凡师太扶起杜冰。
南召老尼一见天麟,慈目中光辉一闪而逝,立即赞叹地说:“这孩子确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材!”
神尼含笑点首,净凡师太接着含笑说:“这孩子在紫盖峰时,有次偷看蓉儿练剑,那时我就看出这孩子资质奇佳,将来成就不凡,不出几年,这孩子果然名满武林了。”
天麟听到“偷看蓉儿练剑”一句,俊面顿时红了,立即垂首看地,觑目一瞟丽蓉,她正低头绽笑含情地向他望来。
杜冰一听,这时才知道麟哥哥和蓉姊姊,昔年在紫盖峰习艺时,尚有一段暗窥丽姿的韵事。
神尼慈目一扫众人,含笑说:“大家多年不遇,今日十分难得,请至凌云阁坐吧!”
说着,转首对雪梅说:“梅儿,去取些葡萄露来以待远客。”
雪梅恭声应是,转身急步去了。
蓬丐、秃僧一听有酒可饮,立即愉快地笑了,两人同时兴奋地说:“今日能饮葡萄露,平生万事无憾矣!”
说罢,大家同声笑了。
众人跟在神尼身后,沿着甬道,走上长廓,蜿蜒向南走去。
长廊两侧,奇花异草,绚丽夺目,清香扑鼻。
再走一阵,长廊穿过一座梅林,梅花盛开,瓣大如卵,红白粉淡,艳丽无比,堪称世间绝种。
进入梅林,已听到隆隆瀑声,和隐隐可闻的如雷涛声。
长廊渐陡,蜿转愈甚,右侧廊外已可看到绝壑对崖的茂密松林,左侧廊下即是花园,正北古色古香的建筑,看得愈加清楚了。
走出长廊圆门,众人双目不禁一亮,门外竟是一座突出悬崖的奇险飞阁,雕梁画栋,朱漆尤新。
飞阁四门大开,正中一张汉玉长桌,两侧置有玉凳,雕栏四角放有四盆高大奇花,顶上悬有防风宫灯,地面白石光滑如镜。
天麟、丽蓉和杜冰看了这种奇绝佳境,顿时忘了是否身在人间,即使游戏风尘的蓬丐、秃僧,也忍不住摇头赞叹了。
神尼肃容请坐,雪梅已转身将酒送来。
雪梅身手伶俐矫健,左手托着一大盘珍果,右手提着酒篮,里面放有碧壶翠杯,一个精致红玉小酒坛。
银钗圣女一见,立即起身,帮着雪梅摆好果盘。
雪梅纤指一划,打开红玉小坛的封口,一阵浓郁清凉酒香,扑面袭鼻,令人不由心神一爽。
蓬头丐一闻异香,连赞好酒,秃头僧已有些酒瘾难耐了。
雪梅将酒注入碧壶中,每人倒了半杯葡萄露。
神尼俟雪梅满酒完毕,立即含笑说了声“请”,举杯轻轻饮了一口。
蓬丐、秃僧,自觉机会难得,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神尼、南召、净凡师太三人,立时愉快地笑了,盛赞二老好酒量。
银钗圣女立即以目示意雪梅,又为二老各自倒满了一杯。
天麟举杯喝了少许,只觉浓醇满口,甘贻如糖,清凉中略带苦涩,顺喉而下,如津如液,立生一股阳和热流直达小腹,知是酒中珍品。
再看手中酒杯,大如鸡卵,色呈碧绿,想是翡翠制成。
丽蓉、杜冰俱都轻轻沾唇,不敢骤然多饮。
神尼慈祥地看了天麟三人一眼,面向二老含笑问:“二位道友亲率天麟三人前来,必有重大疑难之事,现在南召、净凡两位道友俱都在座,不妨提出来大家一同商议。”
蓬头丐立即肃容说:“只因麟儿八月间,在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后花园中,得到三柄上古小剑,晚辈和无相两人,虽然年已百岁以上,但却从未耳闻过这三柄小剑的来历,今日前来特请神尼指点。”
神尼一听三柄上古小剑,神色略微一变,立时微蹙寿眉,似在沉思。
秃头僧一俟蓬丐说完,即对天麟说:“小子,还不把得剑的经过禀告给神尼听!”
天麟恭声应是,正待由发现瑞光开始讲起。
蓦见神尼,神色肃穆地作了个阻止手势,接着说:“孩子,把三柄小剑取出来,让我看看。”
天麟恭声应是,即在腰间取下剑囊,双手送至神尼面前。
神尼一开剑囊,彩霞飞射,满阁生辉,立即发出一阵嗡嗡自鸣,神尼一看三剑,不由惊得脱口急呼:“啊,天鼓,果是天鼓!”
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一听天鼓两字,面色同时大变,惊啊一声,倏然立起,纷纷急步走至神尼身前。
天麟几人看得心头一震,听到天鼓两字,俱都有些茫然不解,但看了四位老人的震惊神色,心知其中必然大有缘故。
因此,几人也起身围了过去。
这时,神尼已将三柄小剑取出,并列放在桌上,凝目注视着三柄小剑剑柄上的六个古形篆字飞虹、穿云、凌霄。
蓬头丐惊异地问:“神尼,数百年前轰动天下,震惊宇内,恶魔闻声匿迹的天鼓,竟会是这三柄小剑?”
神尼肃容颔首说:“不错,正是这三柄小剑。”
净凡,南召两位师太,也讶然不解地问:“据说那时鼓声震天,山岳撼动,苍穹电光如炽,宇宙为之色变,人人都说是天鼓,怎地会是三柄小剑?”
神尼请众人复坐,接着肃容说:“天鼓惊世,群魔遁迹,声震寰宇,举世升平。以上四句,各派掌门及世外高人俱都知悉,尤其各派掌门人在接掌门户时,上届掌门人必与魔魔天尊的惊天雷,一并列入机密交代之中,他们也不知天鼓即是这三柄小剑。”
说此一顿,又看了桌上耀眼夺目嗡嗡自鸣的三柄小剑一眼,继续说:“贫尼恩师璇玑子,坐化之前,曾详述天鼓惊世的故事。
数百年前,武林浩劫迭起,魍魉猖狂,恶魔称雄,各派弟子被戮者无计其数,精英殆绝,各派终日惶惶忧于强敌。
蓦然一天深夜,天幕电光如炽,霹雳连声雷鸣,山摇地动,宇宙震惊,平民焚香鸣炮,撞钟打锣,有如末日来临,到处一片混乱啼哭喊叫声,鸟兽为之绝迹数日。
当朝天子惊闻这件事后,立即薰衣沐浴,祝告上苍,百官伏地祈祷,圣上降旨,安慰黎民,宣布这是天鼓。
因而举国上下,俱知那次天空的奇异骇人现象,是天神怒而鸣鼓。
但自那夜起,群魔匿迹了,几个武林高绝的巨恶魔头,再未历身江湖,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蓬丐、秃僧两位师太四位老辈人物,都聚精会神地静听这数百年来一直令人费解的谜。
银钗圣女、丽蓉、杜冰和雪梅,坐在那里像听一件有趣的故事,只觉得动人入神。
只有天麟,剑眉微蹙,星目恭谨地注视着神尼,他发觉这件数百年前震惊天下的骇人事件,内情并不单纯。
神尼望着阁外蔚蓝的天空,似在回忆着往事,继续说:“这件事,除几个世外异人外,世间绝少有人知道其中真实内情……”
天麟灵机一动,立即插言问:“请问老人家,当年璇玑子老前辈,是否也在那夜和其他几位异人,一并参与那时除魔卫道的义举?”
神尼一听,慈目中闪电掠过一丝惊讶光辉,立即望着天麟愕然问:“不错,她老人家确在那夜出动,麟儿你可是在那个小银匣内,发现了这段武林数百年来的绝大秘密?”
蓬丐等人一听,俱都暗吃一惊,不知天麟怎会知道这件武林骇人的大事内情,因而,所有目光又都望向天麟。
天麟恭谨地回答说:“麟儿最初在银匣内,仅发现这三柄精致小剑,回至大荆山,才发现黄绢下尚有剑囊和两本秘籍,但仍未发现任何有关三柄小剑的来历记载事迹。”
神尼寿眉一蹙,祥和地问:“你怎地知道璇玑子老人家,曾参与那夜除魔卫道的壮举?”
天麟恭声说:“麟儿听了您老人家述说的事情经过,加以合理推断,因而得到以上结果,断定璇玑子老前辈必然参与其事。”
神尼慈祥地面庞上充满喜悦,目光赞许地望着天麟,含笑说:“孩子,你先讲来听听,看看你臆测得可对?”
天麟肃容说:“据麟儿判断,当年恶魔猖狂,生灵涂炭,璇玑子几位世外高人,闻之震怒,决议重历江湖,不惜大开杀戒。
于既定之时,由其中一人祭起上古神剑,以炫入耳目,其余高人按照决议对象,一举歼灭群魔,奠定武林百年升平之业。
至于璇玑子老前辈等,歼魔之实际行动,麟儿就不敢妄加臆测了。”
天麟一口气说完他的判断结果,神尼立即顾左右愕然盛赞说:“麟儿智慧超人,颇具灼见,断事尤如亲睹,当年歼魔卫道壮举,极近麟儿臆测,唯那时三剑分由三子同时祭起……”
秃头僧在旁插言问:“请问神尼,昔年三子是哪三子?”
神尼毫不迟疑地说:“昔年三子是天真子、璇玑子、慧灵子,其中璇玑子即是贫尼的授业恩师!”
蓬头丐不解地问:“三子之剑由何得来?如今为何俱在一起?”
神尼肃容说:“三子之剑,由师祖恩赐,其中以凌霄最利,其次穿云,再次是飞虹,据当年恩师说,师祖铸这三柄小剑时,一柄采阳极之钢,一柄采阴极之铁,一柄采五金精华,因而锋利无比……”
说此一顿,微蹙寿眉,看了桌上的剑囊一眼,继续说:“由此剑囊判断,三剑齐聚,必是三子已在同一洞府坐化归西了,因而将此三剑留赠有缘,至于如何东海神君得去,这却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秃头僧小眼一眨,懊恼地说:“东海神君让我一掌劈死了,否则,不但可以问问他得剑的经过,还可以问出三子坐化的洞府。”
净凡师太低声宣了声佛号,说:“东海神君果真活至今天,目下武林恐怕已被他闹得腥风血雨了。”
南召老尼也宣了声佛号说:“一切皆有定数,三剑注定麟儿获得,此乃天意也。”
神尼略一沉思,转首面向天麟问:“麟儿,你可曾施展过这三柄神剑?”
天麟恭声说:“麟儿逐一试过,万幸没有三柄齐发!”
神尼似乎看出蓬丐、秃僧和两位师太俱都有意要求天麟三剑同施,一瞻旷古凌今的天空奇幻现象,因而有意慎重地问:“麟儿,你可曾记熟三剑凌空的警告谒语?”
天麟肃容恭声说:“麟儿俱已谨记心中,是以不敢轻易尝试,以免惊世骇俗。”
神尼接着说:“背出来大家听听。”
天麟毫不迟疑地朗诵出来:“三剑凌空,风雷俱动,惊天地,泣鬼神,霹雳苍穹,切戒之,切戒之。”
天麟诵毕,蓬丐几人俱都目射奇异之色,秃头僧立即感慨地说:“今日身处绝峰之巅,高居云上,如在苍穹,仰望碧空无际,俯视万里云海,在此高空,隔绝人间,即使三剑凌空,当不致惊世骇俗,错过今天,将永无一瞻绝学之机。神尼,今日众老之前,不妨试试天麟这小子的功力究竟达何境地,我等也可借此一开眼界,不知神尼意下如何?”
如此一说,蓬丐和两位师太俱都面露赞许之色,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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