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凌壮志根本无备,惊愕间,大头矮脚翁的那只宽大手掌已经抓到,于是急切间,飘然闪开了。
宫紫云在矮脚翁一愣之际,即以提高警觉,这时脱口一声娇叱,出手如电,直点矮脚翁的右腕。
矮脚翁没想到宫紫云会出手,而且奇快无比,如不撤掌,势必被她点上,因而大喝一声,停身收掌,横退五步。
于是,瞪大一双眼睛,惊异地盯着恭谨玉立的宫紫云,怒声问:“你这丫头,怎敢与我老人家动手?”
宫紫云知道大头矮脚翁最喜爱晚辈中小儿女们,因而,故意装疯作呆地含笑恭声说:“晚辈怎敢与你老人家动手?”
矮脚翁听得一愣,依然气呼呼地问:“方才你不是还点我老人家的手腕吗?”
宫紫云故意强词夺理地说:“晚辈那是虚招,你老人家不撤掌也不会点上。”
矮脚翁气得又是一愣,瞪着一双大眼,咧着一张大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单掌摧碑赵其南趁机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大头鬼,快入座吧,酒菜都凉了,难道你真好意思和他们小一辈的争气?”
矮脚翁也的确觉得宫紫云可爱,这时听赵其南一打圆场,也就趁机下台,举步向桌前去,但他仍老气横秋的问了句:“丫头,我老人家跑了数十年江湖,还是第一次遇见你,你是怎的第一眼就看出我老人家是谁?”
宫紫云听别人说过,这位怪老的脾气最怪,最不高兴人家说大头矮脚,但,他可以说他自己,因而微摇螓首,恭声说:“晚辈不知老前辈是谁!”
矮脚翁一听,立即停止脚步,歪摇着大头沉声问:“什么?你连我老人家是谁都不知,那你为何要称我老前辈?”
宫紫云娇憨的一笑,天真的说:“因为你老人家的头发胡子都白了嘛!”
矮脚翁一听,再也忍不住仰起大笑,张开大嘴,发出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声震厅瓦,积尘飘落。
单掌摧碑见怪老高兴,也随着哈哈笑了,只有惊疑立在一边的凌壮志,依然痴呆的望着大头矮脚翁。
他不是被大头矮脚翁的贸然袭击惊呆了,而是被他的几句话给吓傻了。
当他听到“还我干女儿的命来”时,宛如当头骤遭雷击,但这时看了矮脚翁的笑骂神态,似乎又将方才的事置诸脑后了。
他一直在想,谁是矮脚翁的干女儿呢?
继而一想,恍然大悟,自他下山以来,只杀过一个女淫贼金艳娘,矮脚翁的干女儿,当然是金艳娘无疑。
心念未毕,蓦闻矮脚翁,敛笑望着宫紫云愉快的问:“丫头,听你口气,必是刚离师门不久的雏儿,我且问你,你可曾听说江湖上有个四大怪?”
宫紫云佯装不知的摇摇头。
矮脚翁将大头一晃,似乎真的有些气了,立即瞪着怪眼沉声数着说:“四大怪就是跛足道、矮脚翁、邋遢和尚,穷书生,我就是老怪物矮脚翁嘛。”
宫紫云撒娇似的一笑,故意委屈的说:“你老人家的名号,晚辈怎能不知?只是明知你老人家生个大头矮脚鸭,我们作晚辈的也不敢说呀!”
矮脚翁一听,再度哈哈笑了,猛然一跺脚,说:“你这丫头,实在可爱,和我干女儿一样的讨人喜欢……”
说到干女儿,神色一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住口,倏然抬头,瞪眼望着凌壮志,震耳一声大喝:“好个混蛋小子,你还没跑哇?”
说话之间,咬牙切齿,急忙挽起衣袖,绕过长椅,就向凌壮志逼去。
凌壮志自信没杀错金艳娘,因而剑眉一轩,立即沉声说:“你那干女儿,自身不检,态意荒淫,她得到那样结果,你作义父的也难脱教导不严之责。”
大头矮脚翁一听,直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好个没良心的混账小子,你自己玩弄我干女儿的感情,下了聘不见人影,害得得她日日相思,夜夜失眠,终于呕血而死……”
话未说完,白影一闪,凌壮志已欺至乱蹦乱跳的矮脚翁身前,剑眉一竖,不由大声喝问:“你说的是谁?”
喝问声中,出手如电,即将矮脚翁的手腕扣住。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加之矮脚翁正在暴跳如雷,他量定凌壮志也不敢向他动手,因而一时大意,手腕竟被凌壮志牢牢扣住。
单掌摧碑与宫紫云一见,顿时惊呆了。
矮脚翁发现凌壮志眉飞如剑,朗目射电,俊面上肌肉颤动,怒气上冲天庭,像这样对付他的人,六七十年来尚属首次。
因而顿时大怒,大脑袋一晃,暴声说:“我说的是我的干女儿万绿萍。”
凌壮志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双眼一黑,喉间腥咸,痛心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仰面倒向身后。
宫紫云一见,花容失色,惊叫一声,飞身将凌壮志抱住。
大头矮脚翁伸着大头,瞪着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俊面苍白如纸的凌壮志,久久才摇了摇头,迳自坐在桌前的大椅上。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摸凌壮志的脉门,霜眉又蹙在一起了。但他身为主人,理应竭尽全力,必须将凌壮志救活过来。
于是,强抑心中焦急,即对满面泪痕的宫紫云,宽声说:“凌小侠只是急怒攻心,气血凝聚难散,只要耐心推拿一番即会醒来,再服老朽的一颗大返魂丹,就无事了。”
宫紫云这些道理岂能不知,只是她见凌壮志吐血,方寸就乱,这时一经点破,即将凌壮志抱至大厅左侧的一张大胡床上,平仰放好,开始循序推拿。
单掌摧碑赵其南转身正待进入内宅,只见矮脚翁摇晃着大脑袋,正杯到酒干地大喝起来。
矮脚翁嘴大似碗,满桌菜肴,刹那间被他吃个菜光盘净,两壶上好陈年美酒,眨眼也要喝干。
单掌摧碑看他这阵猛吃猛喝,不顾凌壮志死活之相,心里就有些生气,但他身为主人,又不便发作,只得走过去,低声提醒说:“大头鬼,凌小侠气怒攻心,情势相当厉害……”
矮脚翁大头一晃,也不看赵其南一眼,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那干女儿万绿萍却为他痴情相思,吐血而死,至少他现在死不了啦。”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气得一愣,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正在为爱夫凌壮志推拿的宫紫云早已是粉面铁青,娇躯颤抖,那双玉手似乎拿不稳穴道。
继而一想,觉得怪老头的干女儿为情玉殉,说两句气话也是常理,何况他的个性,原就怪诞不羁。
单掌摧碑赵其南见矮脚翁仍一杯一杯地喝个不停,的确有些怒意了,但他仍强忍心中怒气,平静地说:“大头,万姑娘不幸玉逝,老朽听来都感到悲痛,难道你做义父的心里不难过?”
矮脚翁喝干了杯中酒,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随意一笑说:“所谓干女儿,就不是亲生的,既不是亲生的何必那么认真?这年头气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你有妻子儿女照顾,我呢?”
说着,大眼一翻,两手一摊,显出一副孤苦伶仃的可怜相。
赵其南一见,气得一跺脚转身走进厅后,迳自去取药了。
宫紫云听了矮脚翁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无情无意的话,竟会出自颇受人敬的矮脚翁的口里。
想到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万绿萍为情削瘦,终日流泪,在石门镇相遇时的那副憔悴神态,实在令人可悯可怜,她虽然明知凌弟弟有意避而不见,但她仍为凌壮志辩护,而不发一句怨言。
宫紫云想到万绿萍呕血而死的悲惨结果,泪珠在合闭的凤目中,宛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
矮脚翁不时觑目偷看,一面喝酒,一面不停地摇头,没人知道他这位怪诞老人看了宫紫云的落泪是何感想。
就在这时,那阵已远去的马队,似是去而复返,再度传来杂乱的马嘶蹄奔声,同时,愈听愈真切了。
宫紫云立被这阵如雷蹄声惊醒,睁眼一看,发现爱夫苍白如纸的面庞已恢复了红润,脉搏也恢复了有力的跳动,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一阵急速衣袂飘风声,单掌摧碑赵其南由厅后飞身纵进厅来,神情焦急,面色大变,手里托着一颗红色药丸,急步奔至宫紫云面前,同时焦急地说:“快将这粒药丸给凌小侠服下去,这次他们折马驰回,必是来舍下,方才凌小侠将她的长剑击飞,如发现凌小侠在此,定然不会放过老夫。”说着,急忙将手中的药丸交给宫紫云。
宫紫云正在悲忿之际,加之想到青衣少女怨毒地说过要杀她,因而芳心顿起杀机,于是伸手接过药丸,同时沉声说:“她如果胆敢前来,那是她自己找死。”
说话之间,已捏开凌壮志的牙关,将药丸放进口内。
一脸茫然神色的矮脚翁,不由笑着问:“赵老大,我大头还以为你们为混蛋小子不醒来而焦急呢!你们说的是谁?竟是如此厉害,能将你这位山西总舵主吓成这副样子?”
赵其南脸红都不红,惊悸已使他忘了矮脚翁的揶揄,于是焦急地说:“是大河教主邱铜川的女儿。”
矮脚翁听了也不禁轻噢一声,脸上神色一动,再度不解地问:“这丫头来此做什么?”
单掌摧碑赵其南的老脸上已急满了冷汗,尤其听到马嘶蹄乱已到了门前,不由惶急地说:“我要赶紧迎出去,她们已经到了,想必是到达前面王家镇,发现凌小侠未曾过去,又回来了……”
话未说完,左面厢房屋脊上,立即传来一声清脆冰冷的声音:“不错,总舵主不欢迎吗?”
刚刚走出厅外的赵其南一听,不由脱口一声轻啊,倏然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惊得几乎晕厥过去。
只见青衣背剑的邱莉花婷然立在屋脊上,樱唇哂着冷笑,杏目闪着寒芒,娇美的面庞上,充满了凶残的杀气。
赵其南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不由主地退后半步,老脸上的冷汗,像落雨般地流下来,慌得一抱拳,急忙恭声说:“欢迎总督察芳驾光临,卑职倍感荣幸,恭请总督察厅上坐。”
话声甫落,厅内立即暴起一阵拍桌子的叭叭声响,接着是大头矮脚翁的破口大骂:“赵老大,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变得如此卑微下贱,真叫我大头为你难堪,你当年的雄风何在?
那种视死如归的豪气哪里去了?”
赵其南被说得老脸通红,但他怎能当着邱莉花的面,向矮脚翁解释,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家?
这时,对面迎壁处,已涌进十数个带兵刃的劲装大汉来,六个香主身分的中年人,傲然立在当前。
立在房上的邱莉花一听,骂声不是凌壮志,立即怒声问:“是什么人在厅上狂言乱嗥?”
话声甫落,身形微动,飘然落在院中。
就在她身形刚刚落在地上的同时,厅门人影一闪,矮脚翁已满面怒容地纵至厅外,同时,大脑袋一晃,怒声说:“是我老人家。”
邱莉花一见,立即发出一阵轻蔑的格格娇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大头鬼,在终南山麓,本姑娘念你成名,饶你不死,今夜却又在此显魂。”
矮脚翁气得须发皆张,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狗丫头敢辱骂我老人家,就是你爹邱铜川他也不敢,那次我老人家念你是个晚辈丫头,有心让你,你道我老人家真不如你?”
话声甫落,飞身前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五指箕张,直向邱莉花的粉面抓到。
邱莉花轻蔑地冷冷一笑,闪身躲开了,同时不屑地说:“剑下游魂,姑娘懒得理你。”
说着,杏目一瞪,转首望着六个中年人,威凌地大声说:“你们六人快将他拿下。”
话声甫落,六个中年人齐声呐喊,各挥兵刃,飞身向矮脚翁扑来。
矮脚翁一见,仰面发出一阵哈哈狂笑,接着恨声说:“我今夜不将你们这些害人精斩尽杀绝,我便举掌自毙。”
说罢,大袖一挥,径向扑来的六个中年人迎去。
邱莉花见六个中年人已缠住矮脚翁,立即望着老脸苍白的单掌摧碑赵其南,沉声问:“凌壮志现在何处?”
赵其南知道毁家丧命已不可免,因而,也沉声回答说:“凌小侠已经安歇就寝了,你有什么话可对老夫说。”
邱莉花见赵其南态度改变,已无敬意,杏目中立即射出两道凶狠光芒,那张如花粉面,也顿时变得狞恶恐怖。
于是冷冷一笑,怨毒地恨声说:“赵其南,你好大胆,居然窝藏教主急欲捉到的要犯,现在本督察念你年老糊涂,饶你一条老命,快些自行挖去双目。”
话声未完,身后暴起两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
邱莉花转首一看,两个灰衣香主已被矮脚翁击毙了。
头尚未曾转回,再度暴起一声刺耳惨嚎,另一个黑衣香主,也倒在血泊中。
邱莉花看到粉面色变,心知不妙,她决定先杀了赵其南,再对付矮脚翁,因为这时她已看出今夜的矮脚翁,和那天终南山下的矮脚翁完全不同,她是否能战胜矮脚翁,已毫无信心了。
心念已定,注定厅阶上的赵其南厉声说:“赵其南,你难道要本督察亲自动手吗?”
话声甫落,倏举玉腕,锵的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光芒四射的长剑。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见,悲忿填胸,仰天一声狂笑,痛心地说:“老朽数年来,低声下气,忍辱含垢,结果仍难逃今天……”
话未说完,院中再度暴起两声惨叫。
邱莉花知道又有个香主倒下了,于是心头一横,一声厉叱,飞身前扑,手中长剑颤出数朵剑花,迳向赵其南的前胸刺到。
赵其南大喝一声:“贱婢,今夜你的报应到了,老夫拼死也要杀你除害。”
大喝声中飞舞双掌,疯狂地迎下厅阶。
恰在这时,昏迷中的凌壮志已睁开了眼睛。
宫紫云怕赵其南有失,急对凌壮志说:“你快些调息,我出去看看。”
“看”字出口,院中又暴起一声惨叫。
宫紫云大吃一惊,脱口急呼一声不好,纤指一按床面,身形疾如闪电,直射厅外。
来到厅外一看,顿时大怒,只见单掌摧碑赵其南的左臂,已被邱莉花斩断,但赵其南仍急挥右掌,奋力相斗。
宫紫云一声厉叱,翻腕取剑,紫华一闪,身形如电,宝剑出鞘,宫紫云的身形已到,一招“滑车飞挑”猛击邱莉花下劈的长剑。
“呛”一声金铁交鸣,火花飞溅中,暴起一声尖锐惊叫,邱莉花右臂一震,飞身退后一丈。
这时人影一闪,矮脚翁已将摇摇欲倒的赵其南扶住,倒在床上的凌壮志也由厅内奔出来。
邱莉花心知不妙,她没想到宫紫云的剑法比凌壮志毫不逊色,于是趁暴退身形尚未立稳,足尖一点,腾空飞上房面。
宫紫云杀机早起,岂肯放她逃走,长剑一挥,厉声娇叱:“留下命来”
厉叱声中,疾展百丈咫尺,身形宛如一缕紫烟,直射邱莉花身后。
邱莉花心中大骇,这种奇快的身法,她今夜第一次目睹亲见,心知逃走无望,不如拼命保命。
于是,一声怒叱,反臂挥剑,幻起一道如银匹练,闪电扫向宫紫云的纤腰。
宫紫云娇靥凝霜,黛眉如飞,一声冷笑说:“在你死前,让你见识见识乌衣狂生的太虚九剑。”
“剑”字出口,紫华暴涨,刷刷刷连攻三剑,在耀眼翻滚的匹练中,千朵刺目的剑花内,惨叫声起,鲜血飞射,邱莉花连肩带臂一颗螓首,直射半空。
“噗通”一声大响,邱莉花鲜血淋滩的半截娇躯,已滚落在院中地上。
已被矮脚翁止住血道的赵其南,顿时惊呆,几乎忘了断臂之痛,她一直担心宫紫云不是邱莉花的敌手,没想到三招不到,竟将邱莉花杀了。
矮脚翁呆呆地望着飘身而下的宫紫云,缓缓摇着大头,黯然一叹,似自语又似对赵其南感慨地说:“看来我大头真的该休息了。”
宫紫云翻腕收剑,看也不看地上仍在微微颤抖的半截尸体一眼,纵身飞至厅阶前,俯首望着赵其南,关切地问:“赵前辈觉得怎样?”
矮脚翁未待满面感激之色的赵其南回答,立即抢先说:“你放心,他死不了,你还是照顾那混小子吧!”
宫紫云顿时想起爱夫凌壮志未完全好,于是羞红着娇靥,关切地望着凌壮志,嗔声说:“你怎地也出来了?”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我已经没事了。”
他的脸上虽然带笑,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是多么凄惨。
一阵马嘶蹄声,迳由外院传来。
四人心中一动,注目一看,院中除了七具尸体外,大河教的其他壮汉,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黯然一叹,十分颓丧地说:“我这个家,结果仍然难保,看来只有携带家小逃往别处暂避一时了。”
宫紫云立即慰声说:“前辈何必畏大河教如虎狼,不是晚辈夸口,只要凌弟弟身体复原,不出十天,必杀罪魁邱铜川,那时大河教岂不就冰消瓦解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精神大振,立即激动地大声说:“好,老朽再赠给小侠一粒大返魄丹。”
说着,挺腰就要站起来。
蓦闻矮脚翁急声说:“慢着,小鬼过来,我先给你敷上刀创药。”
说话之间,接着刀创药的小僮已跑到矮脚翁的面前。
宫紫云帮着小僮将一包略带粉红色的白色药粉打开,凌壮志将赵其南的断臂托住,矮脚翁则大把地往伤处抓药。
矮脚翁一面为赵其南包扎,一面煞有介事地说:“赵大侠,今后你的万儿,在江湖中将要更响了。”
赵其南霜眉一蹙,不解地问:“为什么?”
矮脚翁立即正色说:“现在左臂已断,不是名符其实的单掌摧碑了吗?”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几乎气破了肚皮。
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强忍笑意,同时感慨地摇了摇头,这位怪老为何被人列入四怪,也由此可知了。
矮脚翁匆匆为赵其南将断臂包好,接着催促着说:“快进去休养吧,你的贵宾由我大头照顾,三五天内邱铜川尚不致来得那么快,就是来几个堂主执事的三流货色,也不够我大头收拾的。”
单掌摧碑赵其南敷了刀创药后,似乎痛苦减多了,这时听矮脚翁有意在此为他护家,立即笑着说:“大头,你也别担心邱铜川会来,只要凌小侠到什么地方,他必会追到什么地方,这个罪魁祸首,一心想称霸黄河七省,就是少林派,他还想将他们赶出河南呢!他对凌小侠身上的那本恶魔武功录,视如达成梦想的唯一捷径,自是比他女儿的生命重要多了。”
说着,略显痛苦地由地上站起来,继而,望着凌壮志和宫紫云,歉然说:“请二位原谅老朽慢待之罪,一切委托大头了。”
凌壮志、宫紫云同声恭声说:“请前辈静心养伤,不必为琐事烦恼,至于邱铜川要报杀女儿之仇的事,他找晚辈两个,当不会向前辈问罪。”
赵其南感慨地摇摇头,黯然说:“小侠对大河教中的详情知道的太少了……”
矮脚翁一挥手,立即不耐烦地催促说:“好了,好了,进去吧,我大头肚子又饿了。”
于是,四人迳向厅上走去,赵其南吩咐小僮重新备酒,才迳自走进厅后。
守门的老苍头,率领着几个健壮的家丁,已将院中的七具尸体栘走,这时正用水冲洗血渍。
酒菜重新摆上,矮脚翁立即大剌剌的坐在中央,凌壮志、宫紫云分别坐在左右相陪。
矮脚翁大吃大喝,像个八天没吃饭的老花子,凌壮志心情低沉,一心想着万绿萍的死,因而蹙眉而坐,滴酒不沾。
宫紫云见爱夫愁眉不展,是以也食不下咽。
凌壮志焦急地等着,直到矮脚翁吃至半饱,才关切地恭声说:“万姑娘去世,不知老前辈是听谁说的?”
说着,俊面一红,双目内立即涌满了泪水。
矮脚翁正在啃一只肥大的鸡腿,闻言大眼一翻,嚼着满嘴鸡肉,沉声说:“怎么?万丫头为你呕血至死,你有些不太相信是不是?”
宫紫云想到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凤目也湿润了,因而黯然插言说:“不是晚辈不信,因为老前辈对万姑娘的死似乎并不太伤心……”
矮脚翁一听,似乎怒不可遏,将鸡腿向桌上一放,怒声说道:“告诉你们,当时我听穷酸流着泪告诉我这个不幸消息,我老人家曾经放声痛哭,只是没有吐血而已。”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问:“老前辈说的穷酸,不知是哪一位?”
矮脚翁的神色似乎缓和些了,拿起桌上的鸡腿,喝了口酒,说:“就是最疼爱万丫头的穷叔叔,我们四怪中的老四穷书生。”
说此一顿,立即整容正色警告说:“小子,我郑重向你提出警告,今后遇到了穷酸,你可要多加小心,老四那家伙比我老人家更恨你,他曾向我发誓要剥你小子的皮,还有万丫头的师父恒山异人,如果知道爱徒已死,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凌壮志一听,心中又悲痛又叫苦,想不到一念之差,便为自己种不了天大的祸事,一个无人不知难惹的铁钩婆,已经够难应付了,如今又加上矮脚翁、穷书生,还有一位恒山异人,乍然想来,真是痛不欲生。
宫紫云见爱夫痛苦的表情,芳心好痛,不由忿然说道:“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这些前辈长者,也不能因一时之痛,群起对付一个晚辈,显得那样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
矮脚翁立即沉声说:“丫头,你可不能一概而论,我老人家就是一个容量如海的人,否则,哼,哪还有这小子的命在?”
凌壮志痛苦地说:“只是不知万姑娘的香冢何处……”
矮脚翁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将大头摇得像波浪鼓似地说:“当时穷酸没说,我老人家心里悲痛欲绝,因而也忘了问,据穷酸自己说,铁钩婆痛失爱女,已经发疯,她将爱女放在一个百年前的古冢中,终日望着爱女冰冷的尸身流泪,有时号啕大哭。”
凌壮志双目冷电一闪,顿时想起怀中无名叟赠给他的那颗冰果琼浆有起死回生之效,因而脱口急声问:“老前辈是说万姑娘的尸体尚未入棺?”
矮脚立即颔首说:“不错,据穷酸说那座墓停尸多年不腐……”
话未说完,凌壮志倏然立起,同声急声说:“老前辈请代晚辈向前辈致谢,晚辈就此告辞了。”
矮脚翁似乎一惊,急忙说道:“就是前去古墓,也不急在这一两个时辰,现在天已三更,转瞬间天就明了,再说你急怒攻心,气血并未完全疏通,你如此急急赶路,恐怕见不到万丫头的尸骨,你的尸体先倒在中途了,再说,你不找穷酸,也别想找到那座古墓。”
宫紫云深怕凌壮志劳累过度,因而也附声说:“弟弟,老前辈说的是,你不能太任性。”
矮脚翁立即一挥手,催促说:“快去休息一个时辰吧,天亮了好上路。”
说着,转首望着两个小僮,大声说:“快引凌小侠去厢房休息。”
两个小僮恭声应是,其中一个先飞步奔进东厢房。
凌壮志无奈,只得辞过矮脚翁,和宫紫云随在小僮身后,向厅外走去。
来至东厢房,另一小僮已燃起油烛,室内布置得极为雅致,但心乱如麻的凌壮志已无心去看室内的陈设了。
宫紫云将小僮遣走,顺手关好房门,挽着凌壮志进入寝室。
凌壮志由于愧疚过深,内心极为痛苦,因而一直紧锁眉头,凝神沉思。
宫紫云原是美丽的少女,也是最善妒的少女,但这时听说万绿萍已死,已毫无一丝妒意,有的只是疼爱丈夫和关心大局。
于是,她一面为爱夫脱下锦缎短靴,服侍他坐在床上,一面柔声劝导说:“现在大敌当前,高手环伺,师仇尚且未报,你不能就此摧残自己的身体,一旦危机来临时,你将无法应付,因而令母亲失望,父亲含恨泉下,那时你才是不可宽恕的罪人。”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不由惶声应是,但他仍忍不住含着泪说:“只是小弟深觉痛心,太对不起她了。”
宫紫云立即附和着大方地说道:“当然,姊姊何尝不伤心难过?况且你又没负她,只是万姑娘太想不开了,就是将来一床三好,也是世间常有的事,难道姊姊还会妒嫉吃酸?”
话声甫落,厅阶上立即传来一阵悲痛欣慰的哈哈大笑。
凌壮志、宫紫云猛然一惊,知是矮脚翁的笑声,尤其宫紫云,娇靥羞得通红,深悔方才的话说的声音太大了,两人竟忘了矮脚翁尚坐在厅上。
心念间,蓦闻矮脚翁惋惜地戚声说:“听了真心话,方知我那干女儿命薄了,万丫头果真阴灵有知,也当瞑目泉下了……”
话音愈说愈凄凉,最后终至流泪而哭。
凌壮志没想到爱妻的几句话,又惹得矮脚翁伤心而哭,心中一阵难过,不禁又落下几滴眼泪。
宫紫云则感到万分后悔,夫妻间的私心话,本来不需彼此负责,如今被矮脚翁听去,将来凌壮志万一再娶展伟凤或叶小娟,那时自己便无话可说了。
因而,强自绽笑,举手一指窗外,附在凌壮志耳畔,悄声说:“快睡吧!”
一阵温馨如兰的醉人气息,直扑凌壮志耳面,在往日,他岂可放过拥抱爱妻,深情亲吻的机会,但这时,心情郁闷,他已想不起这些了。
夜,静谧岑寂,除了客厅上不时传来矮脚翁滋然饮酒之声和叹息,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凌壮志和衣倒在床上,虽然身边有娇妻相偎,但也难以入睡,万绿萍那张秀美娇憨,一副刁蛮淘气的面庞,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飘来飘去,每一听到矮脚翁的一声叹息,愧疚得心头便如挨了一锤,合闭的双目中,便不自觉地滴下一滴泪水。
偎在凌壮志怀中的宫紫云,同样是无法入睡,睁着一双寒潭秋水般的凤目,直望着凌壮志的眼睛,只要流下泪来,她便温柔地举起纤纤玉指将泪珠抹去,她要用体贴、热爱,让伤心的爱夫快乐起来。
因为,万绿萍虽是为情而死,实则为了凌弟弟得能杀阮陵泰,报父仇而牺牲,她是值得尊敬的,是以,她对凌壮志的伤心,毫不生气。
不觉间,已是金鸡初啼,凌壮志和宫紫云才在昏昏沉沉中睡去,一觉醒来,满室大亮,后窗上已射满了阳光。
两人慌张起床,匆匆梳洗完毕,打开房门,矮脚翁和包着断臂的赵其南,早已坐在厅上了。
凌壮志急忙恭身问早,宫紫云敛衽一个万福。
矮脚翁爽朗地哈哈一笑,说:“你两人的马我老人家已经看过了,俱是能行的宝驹,如果放马疾驰,明日酉时便可抵达孟津渡口了。”
凌壮志立即恭声说:“现在天已不早,晚辈等就此告辞了。”
赵其南一听,不由正色说:“早点已经准备好,吃餐饭也耗时不多,何必如此匆急?”
凌壮志恭声解释说:“晚辈待办之事正多,不便在此久停,前辈盛情晚辈心领了。”
矮脚翁立即大刺剌地接口说:“好啦,早走早清静,免得时间久了,又惹来想夺秘笈的煞星。”
赵其南觉得矮脚翁太不像话,正待说他几句,又听矮脚翁正色说:“小子,在你走前,我老人家不得不尽点长辈的规戒责任,看你小子的神色,似乎根本没将邱铜川那老鬼看在眼里,我老人家警告你,你小子千万可别大意,特别小心那老鬼的‘迎头三击杖’,这些年来,鲜少有人不败在他的这手绝招之下。”
说着,和赵其南并肩走下厅阶,齐向迎壁走去。
凌壮志不便说什么,一面前进,一面恭谨的唯唯应是。
矮脚翁见凌壮志很是恭顺,心里非常受用,走到门外,一俟凌壮志和宫紫云由家丁手里接过乌骓、青聪马,立即又倚老卖老的沉声说:“小子还有,遇到那些多情的丫头们,要做到不假词色,态度冰冷,敬鬼神而远之……”
话未说完,赵其南蓦然不耐烦的说:“大头,你真能噜苏!”
矮脚翁愉快的嘿嘿一笑,一点大脑袋,笑着说:“我老人家的话说完啦,你们走吧!”
凌壮志、宫紫云恭声应是,登鞍上马,说声两位前辈珍重,一抖丝缰,两马放蹄如飞,直向正南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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