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三兄弟自从学了吴音欣传授的“广无剑法”之后,就展起神功,返回家乡,这—次,他们的身法比刚出来时,快了数倍。杜水的“两袖明月两眼风”轻功,使到极处,就如云朵一样,快而无踪,飘而又轻,实是美妙无比。三兄弟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渴望.心胸阔大而高远。在他们的眼里,山不再是那么阴郁无色,而是清秀如画,浑厚深沉。他们虽然留意山水,但归心似箭,速度极为了得。
几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于家村。出外有一个多月了,村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从外表他们看不出什么,可他们的心却突地悬起来,有点忑忐不安了。别出什么事吧?他们走到家门口,在门前听了一会,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们才推门进来。一个丫鬟见了他们回头就跑,三人便突觉不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发生了什么祸患吗?他们没有追那个丫头。稍一站定,何争凡便慌慌张张的迎出来。他们都是一怔,何管家怎么从后堂屋里出来呢?他在那里居住了吗?这个念头只在他们弟兄脑中一闪,也就随着何争凡的问话而搁浅了。
于战见他神色之中有些不安,便问:“何管家,家里的一切还好吗?”何争凡一愣,忙笑道:“好,好得很。只是两位夫人走娘家去了,我已派人去叫了。”于战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后堂屋。这里的一切都变了,而且有了一种独特的形式与气氛。于战经过这次家庭惨变,不再是个少不更事的人,他心中有火,但他压住了,要不露声色,稳住对方,何争凡这王八蛋肯定不是好东西。他出了屋,又到别处走动了一下,没有发现异样,便说:“我们兄弟出去一月有余,家里没有什么大变化。何管家多亏你了。我们在祖父、父亲、叔叔下葬时,没有能行孝,全靠你一手操办。”何争凡马上接着说:“大公子,可别这么说,老太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不尽心尽力做事!”于劲草说:“何管家,我们会好好谢谢你的。”何争凡心里暗乐,忙说:“三公子,哪里话,一家人还淡什么谢呢?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来,快到屋里坐会,我马上让人做饭。”他说完,匆匆去了。
于战说:“看我眼色行事。”于化龙、于劲草自然从命。
何争凡小看了他们三人。他本可以趁此机会逃跑的,可他不跑。于家的财富,他岂能扔下呢?他以为三个人已被哄住了。下一步就是要下手除去他们。这样一来,天下太平。片刻功夫,客厅里已摆上酒菜。何争凡亲自给他们兄弟三人各斟上一杯,举起杯说:“为庆祝三位公子回府,我们干上一杯。”说完,他一饮而尽。于战心里一怔,他怎么也喝了呢?他把酒端起,放到嘴边,笑道:“何管家,你是我们于家的功臣,我们三兄弟理应各敬你一杯。”
何争凡脸色大变。这酒本是喝不得的,可他为什么又喝了呢?因为他事先服了解药。他服下的解药只能解一杯酒。四杯毒酒,他可承受不起。于战的目光多么敏锐,岂能看不出他害怕的神色。于化龙说:“何管家,不要推辞,喝下去嘛!”何争凡见推不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好,好。既然三位公子如此诚意,一醉何妨。”他伸手去接他们的酒。于战向两个弟弟使了眼色,两人会意。
何争凡把三怀酒接过,放在桌边,又给他们三人斟上一杯说:“这回,三位公子可和我一同饮了吧?”于战说:“好,舍命陪君子。”他虽这么说,可何争凡不喝下四杯酒,他们绝不入口,但何争凡怎么会喝下这三杯酒呢?若要喝,恐怕三杯没喝完,人先完了。他把三杯酒轻轻端起,趁三兄弟注意他喝的时候,暗用内劲,把酒向三兄弟泼去。他们离得近,何争凡又泼得快,着实不易躲。可三兄弟比他想象的要高明,而且他们也时刻戒备着他,所以,见他手法一变,就极力向后射。何争凡把酒全泼到地上,忽然笑起来,说:“谁在捣鬼,看不见我在和三公子饮酒吗?”
何争凡想再以谎言稳住于家三兄弟,那简直白口做梦。于战冷冷地走上前,一字一句地说:“何争凡,于家惨案,你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何争凡嘿嘿笑道:“我不明白大公子的话。刚才三位公子还说我是于家的功臣,怎么又说我参与了于家惨案,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于化龙身子前倾,展神功向何争凡欺去。何争凡的武功不弱,但和身负绝代神功的于家兄弟相比,却差得远了。何争凡一个急闪不及,被于化龙点中膻中穴,如被钉子定住了一样,再想动,可没那么容易了。于战冷冷地说:“何争凡,你快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何争凡嘿嘿笑道:“我安葬了你们的祖父、父亲,我妥善办理了后事,保住了你们的家产,为你们支撑门户。其它,我能干件么呢?”
于劲草出去把做饭的叫来,说:“你喝一杯酒吧?”那做饭人惊魂不安地说:“不,我不会喝酒。”于化龙喝道:“这酒里有什么?”那个厨子说:“有毒,是何争凡下的。”于战冷笑说:“何争凡,你还有何话可说?”何争凡满不在乎地说:“那你能把我怎样,别忘了两位夫人的生命还在我手里呢?”于化龙大怒:“何争凡,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趁我们于家有难,落井下石,看我收拾你。”何争凡冷笑说:“你们再不放我,就只好去收尸吧!”
于战也不敢把何争凡逼极了,正要揍他,刚才吓跑的那个丫头跑来说:“不好了!两位夫人自尽了!”这下,可如五雷击顶,于化龙,于劲草受不了啦,而于战却较平静,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于化龙、于劲草跟着那丫头向后跑去。于战却没有忘记何争凡,一脚把他从客厅踢出去,摔在院内,抽剑劈下,何争凡大叫一声,两只脚被削了下来,他不能动,只有嚎了。于战并不让他死,伸手点冬止住了血流,这才向后院去。
于化龙、于劲草的母亲本就不堪忍受何争凡的凌辱,早想一死了之。可她们总想听到儿子的下落,这才苟且偷生至今。刚才听说三今公子都回来了。她们顿觉心愿已了。又自忖见儿子也无言可答,不如就此去吧,便服毒自尽。于战来到后院,从地洞里把两位婶子的尸体搬上来,放到屋里。于化龙怒火万丈,于劲草也仇恨填胸,双方又奔回前院,见了何争凡的狼狈模样心中才快慰了一点。还是大哥做事老练,刚才若是都一齐跑向后院,被这杂种逃了,岂不后悔死?
何争凡见于家两兄弟正欣赏他的惨相,两眼充满仇恨之火。于化龙冷笑道:“何争凡,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的下场吧?这叫报应,只在早与迟,你是逃不过的。我大哥对你太仁慈,我再给你加把火吧。”他在何争凡的百会穴用力一点,使出“烈阳煞指功”,一股沸水似的热流,从头顶百会穴顺任脉而下。何争凡如杀猪似的嚎叫不止。他感到整个头都烫熟了,前胸成了烧鸡脯。于劲草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于战来到这里,知道再怎么折磨何争凡,也引不来什么仇人,还是让他早点了结,也让自己心里清净。于化龙说:“我来处死这头乌龟。”他把何争凡掐头提出了大院。于劲草说:
“对,别让他的脏血玷污我们于家大院。”于家村的人没有敢看的,怕受牵连,即使有人碰见了,也马上躲开。于家人几乎死光了,这三个小煞星自然要报仇!村民都这么想,可见,他们对何争凡霸占于家的一切是不满的。何争凡遭了报应,他们也快意。
于家三兄弟在家里一边处理后事,一边等仇人光顾,可哪还有仇人会到这里来呢?江湖快进入沸腾的时刻了,没有人再想到于家的事。一切都在等待爆炸的时刻。各人在进行各人的事。官府虽对于家村的事略有耳闻,也装作不知,多一事不如少—事,这三个亡命徒杀急了眼,杀到衙门来,我老爷的命岂不丢了?
三兄弟安安静静地等了几天,不见人来,觉得再守株待兔也无益,不如入江湖寻找仇人。
三个人都年轻气盛,待家里的事一妥,又转身进入了轰轰烈烈的江湖争斗。
日子进入了夏秋交替之际,秋热也挺厉害,似乎非要从每个人身上挤出些汗来才罢休。
三兄弟成了游侠。这天,他们感到天太闷,就到一条河里去洗澡,刚脱了衣服跳进去,就见对岸有人高喊:“那三个不要命的东西,这是娘娘河,你怎么可以洗,莫非你活够了不成?”
三个人听对方的语气严厉,不敢再洗,抹了两把,跳上岸来穿衣。可是,仍然从他们的背后,跑来二十多个只穿裤衩、一身横肉的汉子,每人手里持一条锋利的铁钗。于战知道不妙,可也没有把问题看得多么严重,向他们解释几句不就行了,我们不知你们这里的规矩,不知者不罪嘛!然而问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那二十多个汉子持叉把他们围上,又从对岸过来二十多个人,也是一样的装饰和器械,见这阵势,三兄弟啼笑皆非。洗个澡,有什么?何须这么兴师动众!这二十多个人又圈了一层。从西面又跑过这样的汉子二十多个,又围上一层。这样,一共固了三层。他们围上后,并不言语,过了一会,才从南边走来一群人,老少男女都有,不下百人。最前面的是个儒生。有五旬开外,手里握着一节二尺多长的青铜色的竹子,光亮闪闪。他一脸笑意,仿佛这是儿戏似的。在他的两旁是四个极为精悍之人。特别是一个黄酱色皮肤的大汉,模样让人咋舌。他比一般人大三倍,于战这样修长的身子,也不过刚达到他的肋部。手臂比别人的大腿粗,拳头有人家的五个大,身上的肌腱象铸成的一样,给人一种阳刚和野性揉合起来的感觉。这人的太阳穴外突,显然是内家高手。他的两只眼睛如茶碗似的,双目闪动的光如太阳的金辉。三兄弟心中都是一凛:这是个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的人?大汉的手中拿着的玩艺如琵琶。这个长而稍窄、红黑色、看样子有几百斤重的玩艺,在他手里如无物似的,随意放在身上的什么东西都行。
那儒雅的人来到三兄弟身边,不住地说:“罪过呀。我们‘九弯十曲有礼村’乃至礼之处,怎能容三个无知的小子随意践踏礼义呢?”
于战躬身施礼说:“老丈,我们偶尔至此,不知此间规矩,冒犯之处,多请包涵。”
那人把眼一瞪:“什么,不知道就是理由吗?这条娘娘河是我们的祖河,内居三位娘娘神仙,你在此洗澡,赤身露体,不是存心要惹动娘娘的凡心吗?我们是娘娘的后代,对她们每日三叩九拜,你在河里洗了澡,岂不是和娘娘睡了觉,成了我们的祖宗!这奇耻大辱我们如何能忍受!只有让你们成了鬼,才能与礼相合。”
于战三兄弟感到可气可笑:我们非礼,不该赤身露体,可你们这些叉手,又是什么东西呢?真是荒堂透顶。于战说:“你们就不洗澡吗?”
那人道:“岂有不洗之礼。但我们的人在洗澡之前,要到村中的娘娘庙前拜一次,这样,才不算犯乱伦之罪。”
于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能算是理由?真是虚伪透顶!你们的娘娘在哪里呢?
他笑道:“我们兄弟实在不知规矩,要罚,我们有些钱。”
那人“哼”了一声:“钱算什么,千金万银能卖一个礼?你们三个人只有和我们这里的三个男人结婚,再到娘娘庙磕头陪罪才行。这是你们最好的办法。不然,只有千叉万叉让你们成蛤蟆,满身是孔,到河里去做娘娘的使唤小鬼。”
于化尤有些忍不住了。叫道:“我们若是不答应呢?”那人嘿嘿一笑:“这些叉让你们知道触犯礼法的后果。”于战说:“看来没有别的路了,那我们只好和你们的叉对对了。”
那人喝道:“把三个小子挑上来。”
这一声叫,那最里层的汉子立即转动起来,同时交叉相刺,极为快当。三兄弟不敢怠慢,各自抽刀对敌。原以为这些汉子不过是一般的普通汉子,没料想不是那么回事,二十多杆铁叉仿佛成了一个铁圈子,每隔一定距离安一个铁尖子往里刺,很难拨动。这叉瞬即风云旋转似地攻上来,使人透不过气。三兄弟连连接下几十叉。那人又大叫一声:“风吼雷鸣追日月,让来犯之敌一命丧。”这声音刚落,外两层的人也上来了。他们是你上我退,如走马穿梭,但速度很快。而且他们的分工明确。分刺于家兄弟的上三路、中三路、下三路。刺中三路的专刺胸下腹上的部分,别的地方不刺。扎下三路的,专扎腹以下的部分。截上三路的,专截胸以上的部分。这样一来,三兄弟果然感到有无数的叉从四面八方刺来,恨不得招招都要见血,真有乌云压顶城欲摧之势。他们坚持不下去了,后劲难以为续。三兄弟急展起“两眼风”
轻功,乘风而上,舞起鲲鹏九万里,转头再望人间。三兄弟在间不容发之际,踏踩人头飞出包围圈。那个儒者模样的人,老羞成怒:你们竟敢抵抗护礼圣兵,罪加一等,不可饶恕!这群人立即又往上围。
于战说:“这是群知腐礼,而不知大理的疯子,他们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我们还是快些离去吧。”三个人向南飞掠。没有奔出多远,前面遇到了水。原来,浮桥已被他们拆掉了。
三个人吃了一惊。若是踏水逃走,水中有陷井怎么办?那样也太狼狈呀!他们没来得及转几个念头,后面的人又追了上来。现在三兄弟背后是水,他们不能四下围攻,只能正面相对了。
那个儒者也赶到了,吼道:“你们想逃?天下到处是礼,可谓天罗地网,不吃这一套不行。
上!”
子化龙急道:“大哥,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呀,我们要有一个脱身之计才是。”于战说:
“现在没有别的方法,只有让这些人躺下,我们才能离去。”于劲草说:“就这么办吧,我劈他几个。”
于氏三雄下了狠心。于劲草快刀一挥,一招“开门待鬼”,虚势上前。一个铁叉手奔他胸前刺来,他一式“小鬼扭头”,随手一刀斩去。这些人布不成阵式,和于家兄弟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这一刀把大汉拦腰斩断,一声惨叫,血水迸溅。那群汉子一见人死,一下子四下逃散。他们以多胜少杀别人可以,一旦自己挨刀便不干了。
那儒者大叫一声:“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怕什么?”他一挥手,他身边的那四个人走上前来。那个最高大的,仿佛是另外三个人的靠山,走在最后,那三个人在前并排着,成一个三角形。
于战说:“二弟,你和三弟一起对敌。”于化龙身子向前一纵,和于劲草并在一起。于化龙说:“小弟,我们把他们三个人分开,好各个击杀。不然不好施展神威。”于劲草点头赞同。身子一扭,冲上前去。
那三个人象仪仗队一样正向前走着没防备,于劲草如旋风一样,到了他们近前,一式“金刀分玉”劈下。这个招式和一般的“力劈华山”的使法很相似,不过力道运用上大不相同。“力劈华山”劲在于泻直而下,“金刀分玉” 劲在积,最后突吐。对方三个人见寒光一闪,再也不顾了什么礼,拼命向外斜闪。这一刀果然有效,四个人的阵式排列被分开,各人独自一处,于化龙大喜说:“我们用一下‘广无剑法’试试。”两个人心意相通,以刀作剑,使出了“广无剑法”。对方两个人的身手也不弱,怎奈“广无剑法”太神奇了,他们两个人怎能抵抗得了!两声惨嚎,被于家兄弟送上了鬼门关。
那个巨人的眼瞪得更大了;这畏什么刀法,如此厉害。连一点破绽没有,如何对付?他有点慌乱。这对他来说,是平生仅有的一次慌乱。那个儒者也不叫了。这现实是明摆着的,转眼间死了三个人,他的手有点发抖,另外的那个高手也有点胆怯,两个伙伴仅一招就被杀,自己上去不也肉饱子打狗一去不复返吗?
那个高大的巨人,右手挥动了他的琵琶,抖了一弧,向于劲草砸去。猛一看,这个人似乎什么招法也不讲,是随意打,可于劲草却感到难以应付。这人手中的兵刃沉重无比,而且舞起来十分快,你找不到适当的进攻机会。他的兵刃也太长,刀进不去,更重要的是这巨人的劲力太大,于劲草根本不能迎其锋。于化龙也看到了这一点,他刀一挥,也加入了战斗。
两个人仍不能占上风,这巨人似乎有无限的力量,身子的周围仿佛一个气劲圈,他们攻不进去。
于战在一旁有点心焦:这人果然了得,舞起手中的兵刃.别人不敢与之相碰。他仔细地又看了一会,才发觉这巨人的上盘防守较稀,他心中一喜,猛然展身,运起“两袖明月两眼风”轻功,向他的对手的琵琶上泻落。这果是一个机巧而又极大胆的行动。那琵琶一过,他正好落在上头.挥刀便劈。那巨人大惊,无法躲过,兵刃脱手而出。于战凭借琵琶的力劲,飘落向一旁。巨人失了兵刃,就好比失去了双手,有些惊恐。若是以拳掌功夫,他也许不弱于三尸弟。但于家兄弟手上有刀,巨人就没有任何把握了,他向后急闪了几下,退到大群持叉人的行列里,看着于战三兄弟。
那儒者见他的手下个个惨败,不敢再失去巨人,便叫道:“小英雄且慢动手,刚才的事是误会了。你们既不懂规矩,那就算了吧!快请离去。”
于战觉得这人好笑,早让离去,你的手下也不会死去三个了。这时,那长长的浮桥已经摆好。于家兄弟不敢留恋此处,几个起落,使出了这类似小岛屿式的地方。他们奔驰了一会,于劲草说:“世上的人真是千奇百怪,你不动手揍他,客客气气待他,反而不行。你动手教训他一顿,倒老实了。”于战说:“人有千性,实难猜测,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才行。”三个人在江湖上又转了几天,仍没有听到天山三圣等人的下落。
这天下午,太阳残红如血,他们来到一个小庄子。这个地方看来很穷,没有一间象样的房子,都是低矮的土草房。他们在村里走了一圈,没有见到哪一家可以投宿。他们又在街旁站了一会儿,天已黑了。忽听有人哭泣。他们立即寻声走过去,到了两间低矮的草屋前,从半掩着门的屋里,发出极暗的光来。他们向里一瞧,见是一个少女跪在一个老头身旁流泪。
三个人动了恻隐之心,摸出银子向屋里投去。这时有两条人影向这里跑来。三兄弟觉得有些不对头,连忙闪躲一旁。先静观一下这两个奔来主人到底何为。
这两个人来到屋前,迟疑了一下,一个人说:“不会错吧?”另一个人说:“好象是。”
两个人终于下了决心,推开那扇破门。少女见突然闯进两个陌生的男人,非常害怕,连忙向后躲。一个男人说:“别害怕,我们是你爷爷的朋友,来向他打听一件事。”少女稍安心了一点,怯怯地说:“爷爷病了,很重,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个人说:“我们只问他一件小事。”
躺在乱草地铺上的老人,是个十分普通的贫困软弱的人,一点异样的地方也没有,身上衣服破烂,脸色枯黄,两眼深陷,他用无神的目光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吃力地说:“我知道你们迟早要来的。可我说过,那药方已失传了,你们不信,让我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汉子道:“你为何一点也不珍惜我们的师徒之情呢?你让那秘方失传于世间,对得起祖宗吗?”
老人说:“二十年前我就不是你们的师傅了。你也能看出来,我什么也没有了。苦练几十年的武功,因服了那药方上开出的药,一夜之间,几十年的心血付诸流水,往事再也难追忆了。”
另一个汉子道:“好坏你也做了我们几十年的师傅。我真不明白,我们犯了什么错,当初你为何把我们逐出门墙呢?”
老人淡淡地说:“为了你们能更有前途。当时我已经感到无能力再做你们的师傅了。”
两个汉子沉默了一会,最后说:“师傅,你就一点也记不清了吗?”
那老人道:“我本来能记清。可前一阵子,突然记不起来了。直到现在,有一味药仍然想不出。你是知道的,缺一味药,或者用错了,功效是大不一样的。面且,有出现相反效果的可能。”
那少女在一旁听呆了,想不到平日寡言无语的爷爷,还是这两个人的师傅!这么说,爷爷定非常人了?可为什么没见过爷爷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稍高点的那个人说:“师傅,黄花露是什么药呢?”
那老人的眼突然亮了,连连说道:“对,忘了的就是它。”他长叹了一声,仿佛极不愿开口,可又非说不行。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虽说这两个人可恶,为人不忠不孝,可先人的技艺总不能在我手上失传呀?当初,师傅传我功夫秘方的时候说,如让秘方失传于人间,坏了先人意图,必定落个男盗女娼的下场。可见,自己没有理由不传给他们。这两个人毕竟还不算江湖败类,在江湖上也没什么恶行。老人的脸稍有红润,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听着,我把这三个秘方传给你们,了却我几十年的夙愿吧,虽然你们不是善类。你们要发誓,你们有义务把秘方传下去。不能秘而不宣,否则,天地难容。”
两个人见他要传秘方,心头狂喜。找了他十几年,总算工夫没白费,老天不负苦心人!
他们顾不了许多,马上向天发誓,保证遵守诺言。老人笑了一下,说:“这三个方子,凝结多少人的心血,又有我个人不幸遭遇,终至完美的地步。一为消功方,服下后,功力自退,永不能复。这和一般的散功药大不相同,一为亢功方,此方为无价之宝,服药要循序渐进,一为驻颜方,按方服药可保青春不老。”接着,老个一一述说药方。三个人唯恐漏掉一个字,拼命用心记。他们本来就知其大概,又精通医道,老人说了两遍,他们就全记住了。一旁的少女睁大好奇的眼睛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待老者说完,奸笑道:“为了让此方独有我们兄弟二人知道,只好请你们闭上嘴巴了。”
老人并不吃惊,淡淡地说:“我早知道你们会这样的,但我还是告诉了你们。为什么呢?
就是为了不让先人的心血付诸流水。你们可要记住。”说完,老人闭目等死,少女吓得站到墙角里,浑身抖嗦。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响,那老人便归天而去,接着他们走向那个少女。
于氏三兄弟猛然展动身法,飘掠进屋。两个人大吃一惊。于战说:“欺师灭祖,又要杀人灭口,你们有何话说?”
那个瘦长的汉子恶声恶气地说:“小子,大爷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你后悔莫及。”于战冷笑道:“如果我非管不可呢?”那人笑道:“那好办。”随手打出几点寒星射向于家兄弟。说时迟,那时快,于家兄弟连忙急闪,也就在这时,两个人如贼似地向外逃窜。
于战抽刀断水,斜砍下来,两个人又被逼回。那瘦汉子侧身抓住那少女,奸笑道:“你们再敢动,我就要她的小命。这可是你们害死了她。”这一招挺灵,三个人只好站立不动。
那两人沉默了一会,知道这样拖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别处又没出路,只好毁屋了。另一个汉子拉了一把抓着少女的瘦高个,右掌猛然朝土墙击去。“轰”地一声,墙倒屋塌。那两个人在墙倒屋没塌的瞬间,把少女推给了于家三兄弟,自己闪出而逃。于家兄弟正要出屋追击,见少女被推向自己这边,无奈,只好去护她,屋子上的棒、草、土全砸到他们身上。
顿时,四个全成了土人,嘴里、鼻子里,耳朵里都是土。
于家兄弟和少女从被压着的草、棒下出来,那两个人早已不知去向。三个人相对无语。
他们向少女问了几句话,少女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大失所望。那少女可怜无比,又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三兄弟不忍心抛下不管,只好把她带回于家村,以后慢慢寻访仇人。
这一段时间,他们改变了那种急性子,也再不把报仇看成是只要有武功就可以办到的事。
他们要等待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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