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是人人爱听的好话,但如果将这四个字冠在一家赌场上,味道就不一样了。
固然,每一个进赌场的人,都希望“吉祥如意”,能赢得大把的银子,甚至希望自己能于一夕之间,成为暴发户。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人赢过大把的银子,也的确有人于一夕之间成为暴发户。很令人遗憾的是,像那样的幸运儿,在比例上,实在太少了。
这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返,甚至有人会于一夕之间,输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但,对赌徒来说,赌的吸引力,是远超于醇酒美人的。如果赌场中还备有醇酒美人,那就成了“鱼与熊掌兼得”,更令赌徒们乐此不疲了。
所以,尽管人人都知道“十赌九输”的道理,但赌徒们却有如扑火的飞蛾,英勇地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但眼前就有一家赌场冠上了“如意”二字。
如意赌坊,对赌徒们来说,是人间天堂,是忘忧窟、安乐窝。
如意赌坊位于五羊城郊外的珠江之滨,占地十亩以上,周围古柏参天,里面林荫夹道,花木扶疏,俨然一副豪门别墅的气概。
如意赌坊的意表,固然很“够看”,它的内涵,也同样的丰富,决不是虚有其表的“空心大佬倌”。
它有各色各样的赌具,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名酒,有燕瘦环肥的美艳女侍……
作为一个赌徒,一进如意赌坊,除非是被吸尽了荷包中的银子,是难得有人能清醒地自动离开的。
当然,像这样的场所,其主持人,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是罩不住的。
说来真令人难以相信,主持如意赌坊的,竟然是一个绮年玉貌的女人——五羊城的名女人白如意。
如意赌坊的招牌,也就是白如意的芳名。
白如意芳龄已三十出头,所以,“绮年”二字,是不怎么恰当,但“玉貌”二字,却是绝对当之无愧的。
白如意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看上去却有如花样年华的少妇,除了美艳绝伦之外,还具有圆滑的交际手腕,和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以及心狠手辣,当机立断的毅力。
其实,漂亮的女人,她的本身就是一件最犀利的兵刃,所以白如意很少显示她那身高深莫测的武功,五羊城中,也很少有人知道她具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
所以,白如意所具备的可不止是“两把刷子”。
也所以,白如意所主持的如意赌坊,一向就是一帆风顺,称心如意。
当然,赌场的主人称心如意,赌徒们可就大大的不如意了。
又是一天的黄昏。
如意赌坊中已经华灯初上。
一位年约二十三四,长得相当潇洒的白衫文士缓步踱近如意赌坊的大门,但当他举步要迈进大门时,却被两个守门的劲装大汉,很礼貌地挡住了:“公子爷,你是第一次光临敝坊?”
那说话的劲装汉子,不但很有礼貌,语气也很温和,而且是未语先笑。
那白衫文士含笑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为了顾客的安全,敝坊订有一个小小的规矩。”
“是怎样的规矩?”
“任何顾客所携带的兵刃,都必须留在门房中。”
“哦……这好办得很。”
那白衫文士很干脆,已自动解下腰间长剑,递给对方,并含笑接问道:“行了吗?”
“行了,多谢公子爷的体谅!”
“对了,还有这个,是否也要留下?”
白衫文士口中的“这个”,是他手持的一把长达尺余的折扇。
那劲装大汉一脸职业性的温笑道:“公子爷说笑了,请,请……”
越过大门沿着一条两旁花木扶疏,用鹅卵石铺成的箭道,缓步前行。
箭道尽头,是大厅的正门。
那白衫文士并未进入大厅,沿着大门外的回廊,走向左边的一道月洞门。
月洞门上爬满了常春藤,显得那么静谧、安详。
但月洞门的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那是如意赌坊的菁华所在。
触目所及,掩映于林荫与花木之间的,一系列的独立精舍。
那一系列的精舍,就是分门别类的赌场。
赌场与赌场之间,有檐廊相通,赌徒们可以各寻所好,自由往来,不受天候影响。
那白衫文士显得很悠闲的,接连“巡游”了三处精舍之后,在第四幢精舍,也就是赌牌九的那一间赌场停了下来。
这是如意赌坊中规模最大的一间赌场,也是这一系列的精舍中,最大的一幢精舍。
人声嘈杂,烟雾弥漫中,放眼看去,但见人影幢幢,不知道有多少台牌九正在进行着。
那白衫文士没有立即投入“战场”,却在进门不远处专门供应赌徒们休息的一个卡座上坐了下来。
白衫文士刚刚坐下,一名绮年玉貌的女侍,就姗姗地走了过来,未语先笑道:“这位公子爷,您要不要先来一杯美酒提提神?”
那白衫文士仰脸笑问:“这儿的美酒,一定很贵?”
“不!这儿的美酒是不收费的。”
“噢……你们老板可真大方。”
“公子爷,您要什么酒?”
“有茅台吗?”
“有,马上就来。”
不错,酒是马上就来了,冷冽芬芳,是道地贵州茅台,只是,只有一小杯,最多不会超过二两。
那白衫文士一口就喝了下去,并咂了一下舌头,道:“好酒!”
那美艳女侍娇笑道:“绝对没羼水。”
“就只有这一小杯?”
“是的。”
“才说你们老板大方,怎么马上就小器起来了。”
“不是小器,公子爷,茅台是烈酒。”
“我知道。”
“烈酒,小饮可以提神,喝多了,可不好。”
“有什么不好?”
“公子爷,您是来赌钱的,如果喝得迷迷糊糊,怎么能赢呢!”
“可是,我不是来赌钱的。”
进赌场,不是为了赌钱,岂非笑话。
因此,那美艳女侍一脸讶异神色道:“那……公子爷是——?”
那白衫文士笑笑道:“别问这些,先来一壶茅台,一斤装的。”
那美艳女侍苦笑道:“公子爷,您没说错,是要一斤装的茅台?”
“没说错。”
“公子爷,一斤装的茅台,喝下去会躺下来的。”
“躺下来,不是更好吗……”
接口的可不是那白衫文士。
那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一脸的稚气,令人发噱的是,他的背上,却背着一个特大号的黑色酒葫芦。
那美艳女侍愣了一下,才媚笑道:“真作孽,一个娃儿,也跑赌场,岂不成了小赌鬼。”
那少年稚气地一笑道:“不!不是小赌鬼,是小酒鬼。”
那美艳女侍又一愣,道:“那……你也不是来赌钱的?”
“你说对了,我要喝酒。”
“什么酒?”
“茅台,一坛,十斤装的。”
“十斤茅台,不把你醉死才怪。”
“醉死了,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小酒鬼呀!……快,拿酒来。”
“很抱歉,十斤一坛的酒,我搬不动。”那美艳女侍苦笑着。
“我自己去搬,可以吧?”
“可以……”
那美艳女侍话声未落,但觉眼前一花,已失去那少年人的踪影。
接着,微风飒然,那少年人已双手捧着一坛十斤装的茅台,回到原地,拍开坛口泥封,以坛就口,“咕噜噜”地牛饮起来。
估计约莫喝了大半坛之后,才将余酒从容地灌进他那个特大号的酒葫芦中。
这情形只看得那个美艳女侍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一旁的白衫文士静坐着,笑意盎然,好像已经忘记再向女侍要酒的事了。
沉寂了少顷,一旁传出一串富于磁性的娇甜语声道:“四骑士中的龙头老大和老五联袂光临,如意赌坊蓬荜生辉,真是幸何如之,快何如之。”
原来白衫文士就是“四骑士”中的老大“十全公子”吕十全,那少年人却是新近加盟“四骑士”中的“小酒鬼”杜小康。
说话的就是如意赌坊的老板白如意。
白如意穿着一身海水绿的紧身袄袴,将她那美好的身材衬托得点线分明,脸上是薄施脂粉,淡扫蛾眉,显得既俏丽,又大方。
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勾魂媚眼,在吕十全的周身上下溜转,真个是:眼色暗相勾,秋波横欲流。
吕十全仍然是笑意盎然,静坐着没任何反应。
小酒鬼却双手连摇,含笑说道:“不……白老板,你说错了。”
白如意微微一怔道:“是什么地方说错了?”
小酒鬼打了一个酒呃,道:“白老板,如所周知,四骑士中,只有十全公子、小辣椒、大法师和假和尚,没有我小酒鬼这号人物。”
“你不是已经加盟了吗?”
“是的,已经加盟了……”
“既然已经加盟了,又怎能不算四骑士中人?”
“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凭我这几手三脚猫功夫,还上不了台盘。”
“那……你在四骑士中,是——?”
“暂时是吕大哥身边的马前小卒。”
“噢……”白如意妙目转向吕十全笑问道:“吕公子,是这样的吗?”
吕十全淡然一笑道:“是不是这样,都无关紧要,白老板你认为呢?”
白如意抿唇微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吕十全道:“那么,白老板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来意呢?”
白如意“格格”地媚笑道:“这还用问吗!你十全公子吃、喝、嫖、赌全来,而我这儿全有,而且,保证绝对能让你满意。”
“不!白老板,我不是为吃、喝、嫖、赌而来。”
“这就令人费猜疑了,不过,咱们之间,无冤无仇,我白如意不偷不抢,更不杀人,二位该不是有什么误会,来找茬的吧?”
“没有误会,也不是找茬而来。”
“那……我就没法猜想了。”
“老实告诉你吧!白老板,我是有所求而来。”
“不是开玩笑吧?名震江湖的十全公子,会对我白如意有所求?”
吕十全神色一正,道:“白老板,我是老实人,说的也是老实话。”
白如意也正容接道:“看情形,是公子所要求的,恐怕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轻松不轻松,那就要看你站在什么角度去看了。”
“噢……这儿非待客之所,请二位少侠去花厅待茶。”白如意摆手作请客状。
“不……这儿谈也一样。”吕十全还是端坐原位。
小酒鬼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白如意也只好在他们对面坐下,道:“也好,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吕十全徐徐地说道:“首先,我要声明所有对白老板的要求,都是依人作嫁,不是为我自己。”
白如意道:“我了解,四骑士本身,绝对不可能有所求于我白如意。”
吕十全道:“半个月之前,有一位较朱光祖的米商,在这儿输了五万两银子,回去之后,自杀身亡,遗下孤儿寡妇,情殊可悯,白老板知道吗?”
“知道。”
“事后,那位寡妇,曾经向白老板请求救济,但白老板拒绝接见。”
“吕公子认为,我有救济的义务?”
“我不这么认为,赌钱是人家自己上门的,你又没有强迫他来赌钱。”
白如意轻轻吁出一口长气道:“吕公子毕竟是明理的人。”
吕十全徐徐地接道:“不过,‘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了,这两句话,白老板该懂得?”
“我懂。”
“那么,在道义上,白老板有责任,应该对孤儿寡妇有所救助,是不是?”
“吕公子之意是——?”
“将那五万两银子退还给那寡妇。”
白如意俏脸微变,但立即恢复正常,道:“行!冲着你吕公子的全面,照办。”
“那我代表那孤儿寡妇,先行致谢。”吕十全正容接道:“这是第一次要求。”
白如意苦笑道:“还有第二、第三项要求?”
“不!一共只有两项。”
“好!请讲。”
“在下先请教一个问题,白老板主持这如意赌坊,已有多久了?”
“到今年年底,刚好是七年。”
“七年中,所赚的银子,应该够你这一辈子受用了,是不是?”
白如意脸色一变,道:“应公子的意思是说,我该收手了。”
“是的。”吕十全冷笑着接道:“同时,也是代表五羊城的父老和所有被害赌徒的家属向你请求。”
白如意冷笑道:“就凭你吕公子一句话?”
吕十全道:“我希望是这样,但我明白,事情不会这么轻松。”
“你还明白一些什么?”
“我还明白,这儿无异是龙潭虎穴。”
“还有吗?”
“还有,我还明白,你在巡抚衙门,还有一位位高权重的后台老板。不过……”
“不过怎样?”
“你那位后台老板已经入狱了。”
“也是你的杰作?”
“不是杰作,对我来说,惩治一个官场败类,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白如意霍地起立,道:“吕十全,我提醒你,如意赌坊,可不是五羊城中的巡抚衙门。”
吕十全仍然是端坐原位,笑意盎然地道:“我知道,但我也提醒你一声,四骑士一向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如意赌坊,即使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我说要摧毁它,也一定做到。”
白如意气极怒极之下,反而娇笑道:“这么说来,你只要求我收手,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不错。”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客气?”
“因为,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而我,对漂亮的女人,一向都是很客气的。”
“那么,投桃报李,我也该有点表示才对。”
“噢……”
“你们四骑士行侠仗义,济困扶幼,当然也需要大把的银子,而银子的来源,大半为贪官污吏,和奸商劣绅的不义之财。”
“不错。”
“现在,我自动捐出白银百万两,交换你们四骑士不要管如意赌坊的闲事,行吗?”
吕十全摇摇头,道:“很抱歉,我不接受任何条件。而你,事实上也没有谈交换的诚意。”
白如意冷然注目,没接腔。
吕十全又道:“你之所以要谈条件,不过是由于事出意外,要争取时间,以便你的助手在暗中调兵遣将而已。”
白如意冷笑道:“高明。”
吕十全道:“这也算不了什么,以你白老板之为人,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你不会自动收手……”
白如意冷然接口道:“不错,我白如意是一个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的人,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所以,我不会自动收手,也不会诚心跟你谈什么条件,只是,吕大侠,吕公子,你是否也知道,我在准备怎样的招待你吗?”
吕十全洒脱地一笑道:“主人是如意赌坊的白老板,客人是名震江湖的十全公子,所以,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准备些什么,但却敢断定,你的手面,决不会寒酸到哪儿去。”
白如意也淡然一笑道:“说对了,现在,且让你见识一下,我白如意准备招待你吕大侠的豪华场面。”
一顿话锋,又沉声喝问道:“黄大哥,准备好了没有?”
她的问话,没任何反应。
不!也不是“没任何反应”。
至少,吕十全和小酒鬼二人是有所反应的——吕十全依然端坐原位,笑意盎然,小酒鬼却在向她连连地扮鬼脸。
当然,像吕十全、小酒鬼这种反应,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做“主人”的所能忍受的。
一向飞扬跋扈,唯我独尊的白如意,又岂能例外。
只见她俏脸一沉,厉声喝道:“黄刚,你过来!”
“是……”
应声由左侧的暗间中走出一个年级三十一二的壮年人,边走边不成声地道:“白……白老板,我……黄刚该死……”
白如意语寒似冰地道:“怎么说?!”
那壮年人颤声说道:“那……那批火器,被……被人暗中动了手脚……”
“你是死人?”
“是是……黄刚该死……”
“你是该死!”
话落手起,一拳击向黄刚的左太阳穴。
有人形容女人的拳头是粉拳。
但白如意的拳头,不但不是粉拳,而且比铁拳还要管用。
这一拳下去,黄刚的脑袋就开了花,人也猝然倒地。
红的鲜血,白的脑浆……黄刚的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外间有人高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白如意怒声叱问:“是假和尚?”
假和尚的语声道:“和尚是假的,心中的佛陀却绝对是真的。”
“我那批罗刹来的火器,是你在暗中动的手脚?”
“小意思,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大法师的语声道:“假和尚,你太不够朋友了。”
小辣椒的语声也附和着道:“是啊!这一份‘敬意’中,也有我的一份哩!”
假和尚的语声道:“大法师、小辣椒,我假和尚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给漂亮的女人献殷勤,也是人情之常,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斤斤计较,而不乐得成全我一番哩!”
在暗中活动的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妙语如珠,令人绝倒。
白如意俏脸铁青,那双平常足能勾魂摄魄的美目,此刻,却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当口,小酒鬼却火上加油地,呵呵大笑道:“四骑士全体光临如意赌坊,真是群贤毕集,漪欤盛哉!漪欤盛哉!”
“闭上你的鸟嘴!”
白如意怒极之下,连粗话都骂了出来。
小酒鬼又笑道:“不许我说话,喝酒总可以吧!”
说完,他又捧着酒葫芦,“咕噜噜”地牛饮起来。
这时候,吕十全从容站起,正容说道:“白姑娘,你该听说过,四骑士一向是个别行动,像今宵这种五人一起出动的盛况,可以说是未之前闻的事。”
白如意披唇一哂,道:“这是说你吕十全非常看得起我?”
“不错。”
“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是的。”
小酒鬼又插口笑道:“套句老掉了牙的话,你算是虽败犹荣。”
吕十全立即接口道:“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白姑娘三复斯言。”
白如意冷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我自动收手。”
“不错。”
“你以为我已经一败涂地?”
“不错,我了解你还有孤注一掷的实力,但请恕我夸句海口,你的胜算微乎其微。”
白如意没接腔。
吕十全又道:“我也了解,你败得不服气,但君子复仇,三年不为晚,何不保全实力,以图异日东山再起哩!”
白如意长叹一声,道:“既然自动放弃目前的事业,我就不打算东山再起,不过,对于今宵的屈辱,我誓必报复。”
吕十全含笑接道:“行!四骑士随时候教。”
白如意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我保证,天亮之后,如意赌坊,已成一片废墟。”
“我相信。”吕十全抱拳一拱道:“告辞。”
“不送。”
小酒鬼又嘻嘻笑道:“白老板,多谢你的茅台美酒。”
话声中,跟吕十全相偕从容举步,扬长而去。
(完,联合早报 1984年3月12日 —1984年3月24日连载《如意赌坊》共十三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