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宇勒马停缰,目注那发出话声的古树,沉声喝问道:“是哪一路朋友?请现身答话。”
那古树上传出一声冷笑道:“方志宇,你能突破我手下人的拦截,才有资格见我老人家。”
方志宇轻轻一叹道:“阁下,何苦叫你这些手下人冤枉送死……”
古树上人一声冷哼,冷冷道:“说的真比唱的还要好听。”
一顿话锋,沉声喝问道:“呔!那娃儿,你是不是叫冷天佑?”
冷天佑冷然答道:“不错。”
那古树上人接问道:“娃儿,你知不知道,你是跟你的杀父仇人走在一起?”
冷天佑漫应道:“早就有人告诉过我了。”
那古树上人沉声喝道:“冷天佑,父仇不共戴天,目前这陈仓古道中,不知有多少道上朋友,准备替令尊冷长虹大侠索还这一笔血债,你既知道杀父仇人是谁,却为何还……”
冷天佑截口答道:“那是小爷自己的事,用不着旁人越俎代庖。”
那古树上人怒哼一声:“好一个不识好歹的混账小子!”
方志宇沉声喝问道:“朋友,你真是为了要替冷大侠索还血债?”
那古树上人道:“这还用问,老夫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方志宇冷笑道:“可是,我知道是谁在牵着你的鼻子走!”
那古树上人道:“由你怎么说吧!”
一顿话锋又振声接道:“冷天佑,方志宇是你杀父仇人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冷天佑漫应道:“五行老怪。”
那古树上人似乎楞了一楞道:“你们在何处见到‘五行老怪’?”
“大散关前五里处。”
“人呢?”
冷天佑淡淡一笑道:“四死一重伤,目前可能还在原处。”
“活着的是谁?”
“老大皇甫仁。”
那古树上人厉声喝问道:“是谁干的?”
冷天佑漫声应道:“当然是小爷我。”
古树上一声怒喝:“孩子们!杀!”
随着这一声“杀”,那阻住山径两端的二十多个劲装大汉,齐声暴喏,一齐探怀取出一只尺半长短,径约寸五的黑色圆筒。
方志宇入目之下,不禁心头一凛,立即以真气传音向冷天佑急促地传音说道:“天佑,洞金指,十指连发,快!”
传音中,他自己已首先不声不响地发出了威震武林的独门绝艺“洞金指”,拦在他前头的十二个劲装大汉,手中的黑色长筒刚刚举起,忽然发出一声惨号,已倒下十个,其余两个虽然已将那圆筒中的热焰射出,但人也立即倒毙。
方志宇弹指之间,一举歼灭正面的十二个强敌,紧接着双掌猛扬,一股强劲绝伦的罡风,将那迎面射来的两筒烈火,倒卷着向那藏着敌人的古树上激射而去,同时,口中冷笑一声道:“老贼,你也尝尝自己的歹毒暗器……”
这些,本来是一瞬间的事。
当方志宇消灭正面敌人之同时,冷天佑却已以更干净俐落的手法,以“洞金指”将后面的十二个敌人击毙,那十二个人,竟没有一人能来得及发出那圆筒的火焰。
这原因,可以分成两方面来说:第一,是冷天佑的身手,确已达到青出于蓝之境,所以,虽然他是听到方志宇的传音之后才痛下杀手,但在速度上,却比先动手的方志宇还要快上一筹,以致使对方十二个人中没一个有反击的时间。
其次是:经过这一段急赶中的深思熟虑,他,越想越觉得这位方伯伯不像坏人。
尽管他于大散关前由“五行老怪”口中获悉方志宇就是他杀父毁家的仇人,并经方志宇亲口承认之后,曾经有过一阵子的为难,但目前,他己经完全释然了。试想,方志宇既然杀死了他的父亲,而又大反常情地将他抚育成人,将所有武功倾囊相授,最后,并将其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输出一部份,使他平添二十年的面壁之功而成为青胜于蓝的年轻高手,古往今来中,又何曾听过有如此杀父毁家的仇人?
既有此非常的杀父毁家的仇人,则个中必然有非常的因果。
何况他缅怀往事,方志宇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的唯一亲人,十几年来,身兼严父,慈母,恩师的三重身份,他搜尽枯肠,也想不出一丝有甚么虚情假意的可疑之处。
那么,就算方志宇是一个百分之百的该杀的仇人吧!看在以往这一段情份上,他也该真诚地接受对方的要求,在到达蓝关之前的这短短几个时辰中,毫无条件地与对方合作,一直到由对方揭开事实真相之后,再行做适当的处置也还不迟……他,想通了之后,最初获悉这一消息时心中所产生的敌意,可算是已暂时完全消除。
也因为如此,所以才有方才那种如响斯应,快速绝伦的杀敌动作……这些,就此表过。
且说,当方志宇将那蓬敌人临危反击的烈火,以强劲无比的掌力击得倒射隐身于古树上的敌人首脑时,那古树上人也早已看清了当前的情况。
他,自知难以与方志宇抗衡,不等那蓬烈火近身,已首先发出一串哈哈狂笑道:“方志宇,算你命长,老夫失陪啦!”
话声中,人已如陨星下泻,向那深不见底的绝涧中下堕。
而同时,那一蓬被方志宇的掌风所击的烈火,也到达那古树上,强烈无比的烈火,竟使那青葱茂密的树叶立即燃烧起来。
火光熊熊中,但见一根其深不知几许的长绳,由古树上直垂绝涧中,原来方才那隐身古树上的人,是藉那根长绳由涧底逃逸。这一发现,可惜已嫌略迟,敌人业已鸿飞冥冥了。
方志宇不由顿足怒叱道:“老贼,你虽然幸逃一死,但你将来逃不过我这侄儿的手掌的!”
绝涧底遥遥地传来一个苍劲的语声道:“别做清秋大梦了!方志宇,你武功再高,今宵也休想走上蓝关,再说,纵然你能侥幸不死,你又知道老夫是谁?”
方志宇扬声答道:“我可以找阴山派要人……”接着,扭头向冷天佑道:“孩子,记着,这一关的账,记在阴山派上。”
冷天佑讶道:“方伯伯怎知他是阴山派的?”
方志宇俯身拾起一只圆筒道:“伯伯见到这玩艺之后,才知道他是阴山派的。”
冷天佑张目讶问道:“这就是阴山派威震江湖的独门暗器‘五毒烈火筒’?”
方志宇点点头道:“这玩艺中的毒火,可以射达三丈之外。”
目光向四周一扫一挫钢牙接道:“孩子,你看看这环境,敌人的安排多毒!多绝!方才,如果咱们身手略差一点,或者是下手略晚一点,这后果还能设想么!”
冷天佑点点头道:“不错,左是峭壁,右是绝涧,前后又是毒火,那情形,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方志宇已由敌尸上拾起八具“五毒烈火筒”,自己怀中揣入四具,另四具递与冷天佑道:“孩子,这个,你拿着,咱们这一路上去,不知还有多少阻拦,必要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也好派派用场。”
冷天佑接过“五毒烈火筒”,也揣入怀中,方志宇正容接道:“由此去蓝关,约莫还有四五十里,山路崎岖,马匹反而碍事,咱们索性放了它吧!”
冷天佑点点头,双双将马头调转,扬鞭一抽,两匹健马向来路上疾奔而去。
冷天佑目注两匹疾奔而去的健马,心中暗忖道:“泽及牲口,由这一点小事上,也足以证明他是一位仁慈长者,可是,为甚么他竟然是我的杀父毁家的仇人呢?”
方志宇轻轻一叹道:“孩子,咱们走吧!”说着,双双展开轻功,快若飘风地沿着山径疾奔。
越过草凉驿,秦岭绝顶的蓝关,已遥遥在望。
不过,过了草凉驿之后,已是冰雪封途,滑不留足,设非他们两人都有一身绝顶轻功,普通人恐怕爬也没法爬了。
冷天佑目注那高耸入云的秦岭,扬声问道:“方伯伯,这儿到蓝关,还有多少远?”
方志宇道:“大概有二十来里。”
冷天佑道:“如果不再有甚么拦阻,咱们明天辰牌时分可到达。”
“不错!”方志宇眉峰微蹙地道:“奇怪,这一段路中,竟没受到阻扰?”话声未落,一声苍劲佛号,遥遥传来道:“阿弥陀佛!来的可是方施主与冷小施主么?”
冷天佑忍不住暗笑道:“刚刚说到没有拦阻,立刻就有人出面,这情形,倒有点像是‘华容道’上……不不,道比喻太不妥当……”
冷天佑正胡思乱想间,方志宇扬声答道:“不错,前面是哪位高僧?”
那苍劲语声道:“贫僧法元……”
方志宇连忙截口接道:“哦!原来是少林藏经阁的法元大师。”
话声中,前面拐角处,已如行云流水般走出两个年约六旬,身材高大,着月白僧袍的老僧,迎着方志宇合什一礼道:“法元、法本,见过两位施主。”
方志宇、冷天佑二人一面还礼,一面由方志宇发话道:“少林本院的藏经阁与罗汉堂两位主持大师,竟联袂等在此间,不知有何见教?”
站在右首的法元答道:“贫僧师兄弟是奉本届武林盟主之命,在此恭迎两位施主。”
方志宇双目中异彩一闪道:“这位盟主,也真够客气多礼了!只是有劳两位大师,方志宇深感不安。”
法元神色一整道:“贫僧上命所差,方施主毋须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