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南昌城南郊的白云庵,四周是一片茂密的桃林,而目前又正是桃花盛开的新春二月,尽管是夜晚,又是星月无光的黑夜,看不清那繁花似锦的壮观场面,但那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却令人一入斯境,立即感到心旷神怡,俗念尽消。
时约三更,白云庵中,还传出清晰的木鱼声。外面却有三个不速之客,以轻灵迅捷的身法,悄然闪入桃林之中。
那三个不速之客,为首一人就是一身劲装的南昌知府宋强,但他此刻却蒙住大半个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
第二个是一个须发斑白的灰衣老者,也就是横行关外的独行大盗“长白神雕”独孤杰。
第三个是“金钱豹”班侗。班侗是伏牛山飞虎寨的寨主,手下的喽啰总在三千以上。由于他武功高强,轻功有独特的造诣,而脸上又长着不少铜钱大小的斑点,因而同道中公送他一个“金钱豹”的绰号。
堂堂知府的宋强,竟然和江洋大盗勾结,自然是咄咄怪事,但如果是知道宋强是宁王朱宸濠的心腹,并知道朱宸濠有不臣野心的人,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这三人一进入桃林中。
宋强即悄声说道:“快到了,二位不可鲁莽。”
独孤杰低声笑道:“宋老弟,几年官大人当下来,连以往的豪气也消磨殆尽啦……”
班侗也接口笑道:“是啊!如果咱们对一个黄毛丫头都这么畏首畏尾的,还谈甚么帮助宁王殿下打天下……”
宋强连忙“嗤”地一声道:“噤声!”
接着,又苦笑道:“二位老哥,可千万别这么口没遮拦。”
独孤杰也苦笑道:“我们是嚷嚷惯了,一时之间,改不过来。好!今后一切听你的。”
宋强蹙眉自语道:“怎么还在敲木鱼?”
独孤杰道:“宋老弟,这尼姑庵是否有问题,你平常注意过没有?”
朱强点点头道:“这地区内的寺庙、尼庵,我都暗中查察过,没发现甚么疑问。”
班侗接口道:“那么,由我先去瞧瞧。”
宋强又点点头道:“也好,小弟还是那句话,一切小心。”
“我知道……”
话没说完,人已像一缕轻烟般飞飘而去。
白云庵是一栋古老的木造建筑,规模倒不算小,除了前后院之外,纵深也有三进。
毕竟夜太深了,除了第一进的佛堂中,一灯如豆,并有人跪在神龛前敲着木鱼之外,全庵不见别的灯火,也听不到其他的声息。
令人不解的是,大门居然还敞开着,老远就可以看到佛堂中的一切,但由于灯光太暗,距离也太远,因而没法看清楚那位正跪在佛堂作晚课的尼姑,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也许是由于白云庵目前这情形有点透着蹊跷,到使得那位满腔豪气,也是满怀自信的“金钱豹”班侗,有点疑心生暗鬼,而趑趄不前起来。
他,站在庵门外犹豫了一下,忽然一咬牙,挺胸大步地拾阶而上。
庵门前的石阶共才五级,当他走完石级,举步跨进门槛时,小腿的胫骨上忽然如受棒击似地,痛澈心脾,人也一个个踉跄,几乎跌了个狗吃屎,同时,背后还传出一个破锣似地语声道:“哎哟!你这个冒失鬼,这一脚踢得老娘好痛啊!”
班侗惊怒交迸之下,扭转身来,只见大门口赫然坐着一个青衣白发的老妪,双目怒视着他,一双手却在自己的胫骨上抚摩着。
班侗固然是艺高人胆大,但由于对白云庵的虚实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他一点也不曾掉以轻心,进门之前,他曾凝神默察过,确信这附近没有敌人,而大门口,更明明是空荡荡的。
但事实上,目前的大门口,却明明坐着一个青衣老妪,而他也分明吃了暗亏还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现及如何下手的。
因此,他既惊且怒地,呆立当场,一时之间,作声不得。
但那青衣老妪却怒声叱道:“嗨!你这冒失鬼,踢痛了老娘的脚,还不道歉!”
班侗强定精神,冷笑一声道:“你是甚么人?”
青衣老妪吡牙一笑道:“老娘是甚么人,与你不相关,我问你,你三更半夜,冒冒失失地,跑到尼姑庵来干啥?”
班侗系内外兼修的高手,夜视力特佳,经过这片刻的缓冲之后,他看得更清楚了。
这青衣老妪虽然满脸皱纹,满脸的老人斑,但面色非常红润,一双绿豆眼中,更是精芒四射,显然不是等闲人物。
其实,他毋须观察,就凭他跨过门槛的那一刹那的遭遇,他心已知是遇上扎手的对手了。
试想,他自己是何等身手,岂是轻易受到暗算的。
但事实上,他不但吃了暗亏,对方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地,一再编排他的不是。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尽管心中是又惊又怒,外表上却显得很平静地,冷冷一笑道:“尼姑庵又不是皇宫禁地,大爷爱来就来,爱去就去,你管得着?”
这话算得上是很不客气,但青衣老妪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又是吡牙一笑道:“说得也是道理,一个人,如果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哩!”
一顿话锋,抬手连挥道:“去去去,别呆在这儿,惹老娘生气。”
班侗这个人也真绝,片刻之前,他还在说“爱来就来,爱去就去”,目前,青衣老妪叫他走,他却反而赖在那儿不走了。
不!不是不走,是走不了啦!
原来青衣老妪那看似很随便的挥挥手,实际上却已点了他的三处要穴。
这一来,班侗自然是羞急交迸地,挣得面红耳赤,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青衣老妪豆眼一瞪,讶问道:“咦!你是怎么啦?”
跟在班侗后面的宋强、独孤杰二人,也不过相距十来丈的距离,对于前面所发生的情况,虽然不曾目睹,但所有的对话,却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他们的同伴有了麻烦,因而不约而同地,双双射落庵门前,独孤杰发话道:“班老弟,是怎么回事?”
有口难言的班侗,自然答不出话,只是一张脸,窘成了猪肝色。
倒是青衣老妪含笑代答道:“没甚么,这位大爷居心不良,夜闯尼庵,是观音大士看不顺眼,以定身法将他定住,以示薄惩,只要你们二位大爷,在大士面前,磕三个响头,代他求求情,就会好的了。”
独孤杰暗中尽管震惊,但外表上却不甘示弱,只见他与宋强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老脸一沉道:“老太婆,别装蒜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青衣老妪仍然倚着门槛,坐在地上,头也不抬一下地,“唔”了一声道:“你这个人,说话倒还算爽快。好!说吧!”
“能否请先报个万儿?”
“没这个必要。”
“你是白云庵的人?”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老娘不是白云庵的人,又怎么会坐在白云庵的门口乘凉。”
一顿抢白,咄咄逼人,更绝的是,如此春寒料峭的深夜,她还要在山门外乘凉,想想,真令人为之气结。
独孤杰强忍着心头怒火,道:“请问,这儿是否住着一位叫白傲霜的姑娘?”
“是啊!”
青衣老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眉开眼笑地,道:“原来诸位是找白姑娘来的,为甚么不早一点说呢?”
她的态度忽冷忽热,令人莫测高深。
独孤杰有点啼笑皆非地,注目问道:“白姑娘知道我们要来?”
青衣老妪连连点首道:“是的,她说过,三更过后,一定会有人找她……”
暗影中传出一个娇稚语声道:“不是的,姥姥,您说错啦!”
青衣老妪道:“啊!她是怎么说的?”
那娇稚语声道:“师姊说过,三更过后要来的,是……是……一只甚么扁……扁甚么的,姥姥,我……我记不起来啦!”
青衣老妪哑然失笑道:“小丫头,姥姥想起来啦!”
那娇稚语声道:“是扁甚么啊?”
“扁毛畜牲。”
“对了,还有一个叫丝毛畜牲的……”
这真是指着秃驴骂和尚。
因为,班侗的绰号叫“金钱豹”,独孤杰的绰号叫“长白神雕”,也就是所谓的丝毛畜牲与扁毛畜牲。
这还不说,人家竟然早已知道他们三更过后一定要来,试想,此情此景之下,他们是怎样的感受呢!
独孤杰忍无可忍,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拼命了——
就这当口,只见人影一闪,眼前已多出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最多不过八九岁,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头上还扎着两根冲天小辫子,配上那身玫瑰红的袜裤,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她,一出场,就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叉腰,端正的瑶鼻一耸,道:“怎么?你不服气!”
独孤杰虎吼一声:“我要挤出你的蛋黄来……”
话出招随,右手一扬,五指箕张,有如疯虎似地飞扑过去。
只听红衣女孩脆笑一声:“作梦……”
也不知她使的是甚么手法,只见红影闪处,发出一声“蓬”然震响,独孤杰那高大的身裁,一下子矮了半截,面向佛堂,直挺挺地跪在当场。
红衣女孩连笑带嚷道:“哎呀!要拜佛,该到里面去呀!跪在这儿,佛祖不会领情的……”
三个人进来,被制住两个,而且连正主儿的影子都没见到。
因此,尽管宋强再沉得住气,也不能不出场了。
他,缓步前行三步,忽然身形一闪,以无比快速的身法,围绕着已被制住穴道的班侗、独孤杰二人一转,那两人居然立即活动开来。
班侗、独孤杰二人一肚子窝囊气没处发泄,这一恢复自由,立即“呛”地一声,双双亮出了兵刃来——
但宋强却沉喝一声:“慢着!”
班侗、独孤杰二人倒是非常听话。
那本来作势欲扑的威态,也立即收敛下来。
这一阵子,大门内好戏连台,非常热闹。
按说,佛堂内正在作晚课的尼姑,绝不可能没听到。
但事实上,她却是听如未闻的,那有节奏的木鱼声,仍然照常的传出来,那跪着的身躯,也不曾挪动过一下。
宋强目注红衣女孩,平静地问道:“小妹妹,你是白傲霜的师妹?”
红衣女孩娇笑道:“是啊!”
宋强注目问道:“你是西天目山,百了神尼的徒弟,对不对?”
红衣女孩讶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宋强不答她的话,却向班侗、独孤杰二人笑问道:“二位听清楚了吗?”
班侗一楞道:“听清楚了又怎样?”
宋强沉声接道:“栽在天下第一尼的弟子手中,算不得丢人,二位可以心平气和了。”
“这……可是,你说过,白傲霜自称是艺出衡山。”
“那不可能,据我所知,衡山没有这种绝代高人。”
“那……白傲霜为甚么要这么说?”
“可能是白傲霜随口胡诌的,也可能是百了神尼在衡山另有洞府。”
顿住话锋,扭头向青衣老妪笑问道:“老人家,我没猜错吧?”
青衣老妪淡然一笑道:“高明!高明!吃过民脂民膏的官老爷,毕竟是高人一等。”
“老人家既然已知道我的本来,我也就不用戴着这捞什子了。”
宋强拉下蒙面黑巾,讪然一笑道:“老人家就是百了神尼法驾前的张姥姥?”
青衣老妪脸色一沉道:“是又怎样?”
宋强慢应道:“是嘛!请平心静气,听我一言。”
张姥姥也慢应道:“我在听。”
宋强注目问道:“张姥姥既然知道我是江湖人,当也知道我侧身官场的目的?”
“当然!我知道你侧身官场,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目的在召集一些武林败类,给包藏祸心的朱宸濠打天下。”
“这有甚么不对呢?宁王殿下也是大明宗室,当今皇上,荒淫而又无能,早该由英明睿智的宁王殿下取代之才对……”
张姥姥冷然截口道:“当今天下是朱家的,朱家的人闹窝里反,我懒得过问,但江湖中人,却不容许参与这一场杀劫。”
宋强脸色一变,道:“你是冲着我而来?”
张姥姥冷笑道:“冲着你而来,你太抬举你自己啦!”
宋强很平静地注目问道:“那你是冲着谁而来?”
“所有企图替朱宸濠效力的江湖人。”
“你也太抬举你自己啦!我不能不提醒你,你不过是百了神尼身边的一个仆人。……”
“我并没有忘记我是仆人的身份,但我也要提醒你,我的两位小主人都来了,你也都已见到,有她们二位,足能收拾你们这些牛鬼蛇神。”
“不错,我已见到,在我的心目中,那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
那红衣女孩娇叱一声:“狂徒放肆……”
话声中,只见红影一闪,已到宋强身前,“砰、砰、砰”三声震响过处,人影随之而分,并发出一声惊咦。
不!是两声惊咦,不过是两声惊咦同时发出而已。
这刹那之间的经过,实在太快速了,虽然他们双方互拼了三掌,但在旁观者的眼中,却像是人影一触而分似地快速。
这三掌硬拼,究竟是谁占了上风,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自己明白,但由那声惊咦中,不难想见,那是表示他们都觉得对方武功之高,远出于自己的意料之外。
一旁张姥姥精目中异彩连闪,道:“你……你是阴山炼士知机子的孽徒?”
宋强冷笑道:“当我解开独孤兄弟二人的穴道时,你就该明白才对。百了老尼的独门点穴手法,江湖上只有阴山门下的人能够代解。”
张姥姥哑然失笑道:“对,对!说来倒是我老糊涂了。”
宋强得意地笑道:“现在明白不算晚,要退出这场纠纷,也还来得及。”
不等对方接腔,又注目问道:“张姥姥,请老实答我一问。”
张姥姥笑了笑道:“能够回答你的,当然都是老实话。”
“那么,我敬谨请教,白姑娘此行目的,本来是为她姊姊报仇而来?”
“不!为她姊姊报仇,只是目的之一。”
“另一目的呢?”
“是为了麇集在南昌地区的江湖人,主要对象是白莲教的余孽司马哲。”
“哦!”
宋强忽有所忆地,接问道:“对了,由于白姑娘是姑娘家,有一个疑问,我始终不方便的直接问她?”
张姥姥笑道:“我老婆子的孙子都比你大,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顾忌甚么?”
“是是……我所想问的是,对那些恶少们的‘宫’刑……”
“哦!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告诉你,那是我代为处置的……”
宋强哑然失笑道:“我说哩!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怎会以那样的手法去处置仇人。”
张姥姥脸色一沉道:“现在你已明白了,咱们言归正传,你既然是知机子的徒弟,当知道令师在我主人面前所作的承诺。”
“是哪一方面的承诺?”
“十年之前,令师在我主人面前发下重誓,终身不再履江湖的……”
“是啊!目前,他老人家正在阴山享清福,可并未食言背信呀!”
“但你已淌入江湖中,你是他的徒弟……”
宋强笑道:“十年之前,家师可不曾承诺过,他老人家的徒弟也不能进入江湖呀!”
张姥姥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连师父都不许可,徒弟又岂能例外!”
张姥姥口中虽然在驳叱对方,但她心中却也承认对方说的也是道理,因为,异年知机子的承诺,的确不曾包括他的徒弟在内。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要故意编排宋强的不是呢?
她的目的,就是希望由对方口中,自动说明,知机子是否也到了南昌。
因为,知机子的功力虽然略逊于百了神尼一点,毕竟不是白傲霜师姊妹和张姥姥三人所能抗衡得了的。
其实,知机子也不能算是坏人,善善恶恶,为人介于正邪之间。
十年之前,与百了神尼狭路相逢,由于江湖传言,知机子披逊了百了神尼,乃坚持要印证一番,并说如果他败了,终身不再涉足江湖。
印证的结果,在第一千招上,知机子败了。
而这,也就是目前张姥姥所说的十年前的公案的由来。
如今,她已证实知机子本人并未食言背信,所以,尽管她的词锋仍然是咄咄逼人,但心情却轻松得多了。
“你这才是强词夺理,老婆子,我不跟你噜嗦。”宋强挥挥手道:“去请白姑娘!我有话跟她说的。”
张姥姥慢应道:“白姑娘不在,有甚么话,跟我说也一样。”
“你能作主?”
“当然!老婆子虽然是仆人的身份,但我年纪大,江湖阅历也比她丰富多,我承诺的事情,绝对算数。”
“好!我相信你,现在,请听清楚,我要求白姑娘跟我合作。”
“合作?”
“跟你帮助朱宸濠造反?”
宋强沉声说道:“这不是造反,是弔民伐罪,张姥姥,你也该听说过,当今皇上,经常微服入民家胡为,宠用太监刘谨,残害忠良,并藉巡边为名,自称‘总督军务大将军总兵朱寿’,还加封公爵太师,视朝廷名器为儿戏,似此等荒淫无道的皇帝,自然……”
张姥姥摇手打断他的话道:“够了,对这些,我没兴趣。”
宋强脸色一沉道:“对这些没兴趣,却有兴趣阻挠宁王殿下弔民伐罪的义师?”
张姥姥也脸色一沉道:“我老婆子对甚么都没兴趣,此行只是奉命协助两位小主人,阻挠江湖人参与此一行动,以免增加无辜百姓的伤亡。”
“就凭你们三个人?”
“你该明白,兵贵精而不在多。”
“好!最后我再问一声,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
“我希望你珍惜令师的清誉,悬崖勒马,趁早抽身。”
宋强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三个老弱残兵,要和南昌地区的全体江湖同道作对,简直是螳臂当车的,不知死活!”
张姥姥淡然一笑道:“究竟是谁不知死活,不久当有事实证明。”
宋强冷哼一声:“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告辞!”
“二叔,且慢。”
随着话声,一道人影疾泻当场,赫然就是那宁王府总教头,也是白莲教余孽的司马哲的徒弟方子平。
宋强一楞,道:“子平,怎么你也来了?”
方子平神秘地一笑道:“是师父叫我来的。”
宋强目光深注着:“有事?”
“是的……”
方子平点点头,并附着宋强的耳朵悄声说了几句。
宋强怔了一下,才沉思着说道:“这……不太妥当吧?”
方子平笑道:“二叔,即使你不相信小侄,也该相信我师父呀!”
“可是,点子不在这儿……”
“在,她早就回来了。”
“且让我将她请出来吧。”
一顿话锋,又扬声笑道:“白姑娘,小生方子平,专诚拜访,别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请大大方方站出来吧!”
眼前一花,就像是忽然由地底下冒出来似地,绰约多姿的白傲霜已俏立当场。
她,俏脸上一片寒霜,目光如电地,凝注方子平,冷笑道:“姓方的,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方子平涎脸笑道:“白姑娘,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嘛一见面就……”
白傲霜厉声打断他的话:“姓方的,你就是三年前,置我姊姊于死地的罪魁祸首,你以为我不知道?”
方子平笑问道:“知道了又怎样呢?”
白傲霜一挫银牙道:“你自己该明白……”
“也照例处‘宫’刑?”
“不错,我还要挖掉你的眼睛,挑断你的脚筋,让你永远痛苦,也让你变成一个生不如死的废人了。”
方子平扭头向宋强一伸舌头,笑道:“乖乖龙的灯,二叔,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越美的女人心越毒,以前我还不相信……”
宋强接口笑道:“现在,你相信了?”
方子平苦笑道:“她亲口描绘得这么血淋淋的,我能不相信吗!”
“那你今后,对于漂亮的女人,可别再去沾惹。”
“那怎么行,二叔,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如果不沾惹漂亮的女人,活着还有甚么意思。”
“你小子真有拼死吃河豚的勇气。”宋强含笑接道:“现在,美味当前,莫错过机会,赶快上前去大快朵颐吧!”
“得令……”
这当儿,白傲霜已将张姥姥和红衣女孩招到身边,在低声商量着,对于对方那些过于轻薄的话,似乎是听如未闻。
当方子平口中的“得令”二字出口之际,红衣女孩也恰好飞身而去。
因此,现场中,已只剩下白傲霜与张姥姥二人并肩站在那儿。
此外,佛堂中那位正在作晚课的尼姑,也仍然是在有规律地敲着木鱼。
只见宋强神色一整道:“子平,不可轻敌!”
“我知道。”
方子平目注白傲霜,满脸邪笑道:“白姑娘,你不是说,要将我先处‘宫’刑吗?”
白傲霜冷然接道:“不错,这回,我要亲自动手。”
方子平笑道:“那好极了!只要你白姑娘肯用你的玉手,将我这命根子操刀一割,我一定甘之如饴。”
说完,他居然撩起长衫前襟,作得恶形恶状地,邪笑道:“我这命根子正向你点旨致敬哩!快来吧!”
白傲霜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按说,像方子平目前这种恶形恶状的下流动作,理当见而勃然大怒才对。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她不但不曾发怒,反而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由衣袖中抖出一支短剑来。
那枝短剑,剑身用黄巾包裹着,长度最多不会超过一尺。
她,右手握着剑柄,一脸肃容。
白傲霜沉声说道:“方子平,在我处治你之前,给你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将你的看家本领全都使出来。”
“是是……”
方子平连连点着头:“我不但要使出看家本领,也将使出浑身解数,全力报效,一定让你欲仙欲死,回味无穷。”
白傲霜似乎没听懂对方那语意双关的邪话,也好像是根本没听到甚么,只是目光深注着,平静地说道:“请!”
方子平楞了一下,才哑然失笑道:“对了,这种事,理当由我主动才是呀!”
一顿话锋,又邪笑道:“请姑娘准备迎敌,小生放马过来也!”
方子平似乎是想以下流的话激怒对方,因而尽管他口中说要采取行动,实际上却仍然的站在原地没动。
白傲霜始终是出奇的平静,平静得令人莫测高深。
她,目注对方,冷冷地一笑道:“别光说不练,我再说一声,请!”
方子平那双桃花眼中,掠过一丝诡异,邪笑道:“看情形,你比我还要猴急哩……小生放马过来啦!”
说完,人已缓步前行,但却仍然是左手撩着长衫前襟,小腹前挺的那副恶形恶状。
白傲霜依然静立原地,只是俏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的笑意。
一旁的宋强,一面暗中凝神戒备,一面沉声喝道:“子平留心!”
方子头也不回地笑道:“二叔,别煞风景呀……”
话声中,双方距离已不足一丈——
只见方子平狞笑着一声,忽然他双手一扬,又有一股腥风,混和着一蓬黑雾,向白傲霜的头罩落下来。
那蓬黑雾,就像是一张鱼网,在近距离之下,不但一下子将白傲霜罩个正着,连一旁的张姥姥,也一并网住。
而且,顷刻之间,黑雾由淡转浓,并迅速扩张,一下子将整个白云庵,都笼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乌烟瘴气之中。
一片漆黑中,只听方子平得意地笑道:“白傲霜,这下子,有得你受用的啦……”
说完话,暗影中忽然现出一只硕大无朋的血红手掌,向白傲霜、张姥姥二人站立之处,徐徐罩落下来——
这是白莲教仗以横行无忌的邪法,如果没有办法破解的话,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有束手就缚的份儿。
因此,这一刹那之间,周围多是一片死寂的样子,只有方子平那得意已极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着。
不!还有那有规律的木鱼声,也仍然在响着,而且,节奏也比以前要快速些,声音也雄浑得特别多。
在这死寂的现场中,听来格外发人深省。
当那只硕大无朋的血红怪掌,逐渐罩落之中间,佛堂中忽然传出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如响斯应,白傲霜身前,亮起一团金色光幢,那是发自她手中的短剑之上。
金色光幢的光芒并不强烈,但那只血红怪掌,一接近那光幢,却是一下子消逝无踪。
这时,所有的人都应该看清楚了,那发出金色光幢的短剑,竟然是一枝桃木剑,怪不得白傲霜方才要用黄布包着它。
在金色光幢照耀之下,白傲霜有如观音大士身边的龙女,法相庄严,显得无比的冷肃。
四周仍然是一片乌烟瘴气,但那金色光幢,却在徐徐扩大中。
暗影中,传出方子平的惶急语声道:“二叔,快去请师父来……”
白傲霜忽然冷笑一声:“来不及啦……”
一声霹雳过处,所有幻象齐消。
佛堂传出的木鱼声,也恢复了原先的正常节奏。
微弱星光照映之下,只见方子平面孔扭曲着,蹲了下去,裤裆中一片殷红。
很显然,他已受到了“宫”刑,而且必然是在那声霹雳发生的同时,被以闪电手法处治的,因而应有的一声惨叫也没人听到。
白傲霜已换上一枝澄如秋水的长剑,戟指着方子平冷然叱道:“方子平,血债血还,现在是你遭受报应的时候了,本来,我只打算处以‘宫’刑,挖去双目,挑断脚筋,就拉倒的,但由于你方才言语轻薄,所以,我现在还要加上一项惩罚,挖出你的舌头……”
方子平厉声叱道:“臭婊子!你杀了我吧……”
白傲霜冷笑道:“那太便宜,我不会杀你的……”
忽然人影一闪之过,宋强已拦在方子平的身前,抱拳一拱,苦笑的说道:“白姑娘,请看在下的薄面,饶了他吧!”
白傲霜冷然问道:“你凭甚么身份讨情?”
“这个……”
宋强尴尬地一笑道:“白姑娘,他已获得应有的惩罚,你的恨火,也应该消掉了……”
“消掉恨火,你说得多轻松。”
白傲霜樱唇一披,似笑非笑地问道:“阁下,我该称你宋大人,还是称宋大侠呢?”
“随便。”
他一脸苦笑着。
“还是称你宋大人的好,宋大人,你能使我那恩同慈母的姊姊一家三口复活吗?”
“这个……白姑娘,人死怎能复生。”
白傲霜一挫银牙,恨声说道:“宋强,老实告诉你,即使我姊姊能够复活,我也不会放过这丧心病狂的小杂种!”
一顿话锋,又沉声喝道:“闪开!”
宋强苦笑如故地。
他苦笑道:“白姑娘,无论如何,请给我一次面子吧!”
“你有自信你的面子够大吗?”
“也有力量能救得这小狗?”
白傲霜目光深注着,有如两枝利剑般。
“如果你不给我面子,那只好自不量力,舍命一战。”
白傲霜冷笑道:“这才有点像个男子汉说的话。”
长剑一扬,沉声喝道:“亮兵刃!”
宋强一面徐徐地抽出肩头的长剑时,又一面慢吞吞的说道:“白姑娘,你要明白哦!我并不是怕你……”
宋强的动作上,不难看出,他是在故意拖时间,以待援兵赶来。
因为,就当方才那一阵天昏地暗的时间中,班侗和独孤杰二人,已经趁机开溜,很显然的,那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白傲霜似乎并未看破对方的企图,只是冷笑一声:“废话!”
宋强正容说道:“不是废话,白姑娘,你想想看,如果咱们之间必须一战的话,那又是为甚么而战呢?”
白傲霜沉喝一声:“为了你利欲薰心,自不量力。”
“接招!”
“刷”地一声,一剑当胸刺出。
在短兵相接,并且要维护方子平的安全的情况之下,宋强已没有选择余地,只好挥剑相迎。
白傲霜使的是一招极平凡的“笑指天南”。
在她使用来,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用,不但攻敌所必救,而且,剑尖还在三尺之外,那森寒剑气已直逼对方前胸。
像此等剑势,按说,绝不会是虚招。
但事实上,却是大出宋强的意料之外。
就当宋强挥剑相迎,也就是白傲霜的剑尖到达对方胸前约莫三尺距离时,陡地剑势一沉,剑走偏锋,“刷、刷、刷”一连三剑,迫得宋强向左侧横移五尺。
这还算是宋强功力相当,应变神速,否则,如果换一个次一点的高手,对那骤然发动的连环三剑,恐怕他一招也接不下来。
宋强这一横移五尺,自然已没法照顾方子平的安全。
另一旁的张姥姥,似乎与白傲霜早有默契,宋强的身子一横移,她立即一挥手中拐杖,从旁夹攻着,并沉声喝道:“傲霜,这小子交给我……”
事实上,白傲霜不待张姥姥说完,她人已飞射方子平的身前,以无比快速的动作,一脚将方子平踢倒。
但见一道寒芒像电掣似地闪了几下,立即传出一声杀猪也似的惨号。
不!只有那半声。
方子平发出半声惨号之后,人已昏了过去。
方子平本已被白傲霜的暗器毁掉“命根子”,此刻,脚筋被挑断,双目与舌头也给毁了,满身血污狼籍,昏死当场,厥状奇惨。
白傲霜俏脸上浮现一丝残酷的笑意。
但她双目中却有着晶莹的泪珠,在仰首默祷着——向她那恩同慈母般的姊姊,却惨遭轮奸致死的姊姊默祷。
宋强的身手,一如乃师与百了神尼,他与白傲霜也在伯仲之间。
因此,以张姥姥的身份,自然不是他的敌手,张姥姥接下十招,已被逼退三尺了。
此刻,宋强一见方子平被毁掉,急怒交迸之下,将满腔恨火,完全发泄在张姥姥身上。
一连三式绝招,将张姥姥迫得连连后退,并切齿喝道:“好!我先毁了你这老虔婆……”
“呛”地一声,他的长剑被白傲霜架住。
白傲霜并沉喝一声:“张姥姥退下!”
宋强抽剑反击,“呛、呛、呛”一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并怒叱道:“白傲霜,你们主仆三个一齐上,怕你们的不算阴山门下!”
白傲霜仍然是只守不攻。
她一面沉声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宋强似已失去理智,他,一面加强抢攻,一面冷笑道:“你我之间,已没话可说……”
白傲霜也冷笑道:“宋强,我要提醒你,方子平急需止血上药,如果你延误了时间,我看你如何向司马哲交代。”
“有你这臭婊子偿命就行……”
宋强口中虽然说得硬,但人却已一个倒翻,射落方子平身前,将方子平向肋下一挟,冷笑道:“白傲霜,有种就别走!”
白傲霜披唇一哂道:“这种场面话,太多余了,快走吧!”
宋强怒哼一声:“好!咱们走着瞧!”
一顿足,飞身腾射而去。
白傲霜扭头向张姥姥说道:“姥姥,您去接应小萍,然后迳赴百花洲。”
小萍就是白傲霜的师妹,也就是那悄然离去的红衣女孩。
她究竟去哪儿了呢?
原来她并未远离,就等在进出白云庵所必经的一处竹林中。
那片竹林,距白云庵也不过里多路程。
当方子平发动他的白莲教邪术,使白云庵变得天昏地暗时。
由于白傲霜所表现的出奇镇静,使宋强由疑而生警,为防万一,乃暗中命班侗、独孤杰二人趁机回去向司马哲告急。
没想到谋定而后动的白傲霜,早已防到这一点了。
因此,当班侗、独孤杰二人匆匆行经竹林旁时,却被小萍当场截住,并娇笑道:“二位,歇一歇吧!”
独孤杰是在小萍手中吃过亏的,一个照面,就给人家制得跪在当场。
班侗的身手与独孤杰在伯仲之间的,他们自己都心中有数,即使是两人合起来之力,也不是对方三招之敌。
因此,这一事出意外的狭路相逢,使得这两个独霸一方的巨盗给楞住了。
小萍偏着小脑袋,笑问道:“怎么?不认识?我叫小萍。”
班侗首先苦笑道:“原来是小萍姑娘……”
“小萍就是小萍,甚么姑娘不姑娘的!”
小萍的语声像百灵鸟,既清又脆,悦耳已极。
“是是……小萍。”
班侗只有苦笑的份儿。
“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要……要回客栈去。”
班侗临时扯了一个谎言。
“回四方客栈?”
“那好极了!我也要去四方客栈,我们一起走吧!”
“你……你要去四方客栈,为甚么还等在这儿?”
“等你们两个带路呀!”她又笑了。
在班侗、独孤杰二人的眼中,笑的那么可爱,可恼,又可恨。
班侗恼在心中,外表上却笑问道:“小萍,你要去四方客栈干吗?”
小萍笑了笑道:“我要替我师姊传话,告诉住在四方客栈的那些江湖人物,叫他们由哪儿来的,就回到哪儿去。”
“就你一个人?”
在班侗的心目中,像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儿,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尽管他明知这个女娃儿具有惊世骇俗的身手,但也这句废话却是禁不住脱口而出。
“不!还有你们两个。”
小萍的回答,也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我们?”
“是啊!我师姊说,那些人可能看我年纪太小,不会听我的,但有了你们两个,情况就不同,你们是他们的头儿,对我来说,也算是老朋友,所以,有了你们两个,事情一定办得很顺利的。”
班侗、独孤杰二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苦笑。
小萍接问道:“怎么,你们两个不愿意?”
独孤杰抢先点首道:“愿意,愿意……”
他口中答得好,但一双精目,却向班侗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
班侗与独孤杰都是老江湖。
目前,独孤杰这意味深长的一瞥,意思就是说:目前我们不妨暂时听她的,这小丫头武功虽高,心机方面必然斗不过我们这两个老江湖,咱们可以伺机暗算。
这两个的如意算盘固然打得好,但小萍是经过高明指点而来,好像也已看透了他们的心里所打的主意地。
小萍脆笑一声道:“好!话是你们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而且,我的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你们两个可不能欺负我年纪小,暗中玩甚么花样,否则,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独孤杰苦笑道:“在下怎敢。”
“谅你们也不敢!”小萍小脸蛋一绷,道:“也许你们还不死心,认为白莲教的邪术可以取胜,所以,咱们不妨在这儿稍待一会……”
她的话没说完,白云庵方面忽然传来一声霹雳大震。
班侗和独孤杰二人,脸色阴晴不定,互相投过困惑的一瞥。
小萍却绽颜一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可以死心啦!”
班侗嗫嚅地问道:“你们也……也懂得法术?”
“我师姊说,这叫作邪不胜正。”
小萍学着大人的样子,摆手作肃容状,道:“二位请!”
在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之下,独孤杰、班侗二人不得不府首听命。
两个独霸一方的巨盗,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儿颐指气使,乖乖听命,如果传到江湖上,不但是奇闻,也很难令人置信。
但现实是残酷的,这两个自信是老江湖的巨盗,都很乖地被小萍押回了四方客栈。
由于时辰近四鼓,住在四方客栈的江湖好汉们,大都好梦方酣,有些并拥着叫来的粉头在大事颠狂之时,他们却都被班侗和独孤杰二人,由热被窝中叫了起来。
当独孤杰将叫他们起来的原因,当众说明之后,那些人一个个睁着惺忪睡眼,向小萍打量着,那神情,就像是自己还在梦境中似的。
独孤杰苦笑着作下结论:“我的话已说明了,如何之处,诸位自己善加抉择。”
经过片刻的沉寂之后,那些人的头脑总算清醒过来。
一个瘦高个子的双目注视着独孤杰问道:“独孤当家的,你……竟然没在这位小姑娘手下走过一招?”
独孤杰苦笑道:“这又不是甚么光彩的事,我为甚么要故意向自己脸上抹灰。”
另一个麻脸汉子笑道:“百了神尼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人,经她老人家调教出来的徒弟,自然是具有惊人的艺业呀!”
小萍毕竟还是小娃儿,高帽子一戴,连眼睛眉毛都笑了。
麻脸汉子口沬四溅地,接着说:“所以,败在百了神尼高徒的手中,独孤老大不但不算丢人,而且,还应该引以为荣才对。”
小萍连嘴都笑歪了,她,目注麻脸汉子,点点头道:“唔……你这个人,虽然长得一脸麻子,倒是挺会奉承人……”
麻脸汉子含笑接口道:“小萍姑娘,在下说的,完全是实情呀!”
这个麻脸汉子算得上是深谙马屁功夫的箇中三昧,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却使得听话的人更加受用。
小萍笑问道:“那么,你是不是肯听话呢?”
“当然听话,当然听话,不过……”
“还有甚么不过的?”
“小萍姑娘……”
“叫我小萍。”
“是是……小……小萍。”
麻脸汉子的一声“小萍”叫得很不自然,却是一脸的谄笑:“令师是大大有名的佛门神尼,但她老人家有如闲云野鹤,武林中,见过令师法驾的人,少之又少。
“今宵,我们这些同道们,有幸见到她老人家的徒弟,实在很不容易,所以,所以……”
他咽下一口口水,才含笑接道:“在下代表全体同道,恭请你露上一手不传绝艺,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也算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