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狮克目光一扫,只见尉迟烈与古今同二人,正杀得难解难分,一时之间,还难分出胜负来,但司马琪在范文娟的凌厉攻势之下,不但是守多于攻,而且正在节节败退中。
当下,他淡然一笑,道:“这个么,本侠可没法做主……”
胖妖女截口冷笑道:“为什么不说你没有种?”
沈狮克笑道:“本侠不想做与不能做的事,‘激将法’也行不通,你没看到那两位都是我的长辈么?”
瘦妖女道:“长辈又怎么样?”
沈狮克道:“长辈手下的游魂,岂能容我这晚辈做主。”
略顿话锋,又淡笑接道:“别动什么鬼心眼了,这只能怪他们两个运气太坏,偏偏……”
一声惨号,打断了沈狮克未说完的话。
司马琪一枝长剑和一条左臂,被范文娟一招“银河倒泻”斩成数段。
这老魔也真够狠,在左臂被斩之下,居然一声厉啸,腾身飞射,带着一蓬血雨,飞纵五丈之外。
同时,尉迟烈闻言一惊,就当他心神略分之瞬间,古今同大奋神威,右手精钢旱烟杆架开对方的长剑,左掌“闲云出岫”,一掌击中对方右肩。
“蓬”然大震声中,尉迟烈的身子,“蹬蹬蹬”地连退七八步,才勉强拿桩站稳。
这些,几乎是于同一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范文娟、古今同二人得理不饶人,双双同声怒叱,道:“老贼纳命来。”
同时,那银衫人振声大喝,道:“走。”
但见人影飞闪,五个人一齐向沉沉夜色之中疾射而去。
范文娟与古今同二人犹待穷追,沈狮克却朗声笑道:“师叔,古老,算了吧!”
古今同硬行刹住纵起的身形,讶问道:“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狮克淡笑道:“古老,错过今宵,还有他日呀!”
范文娟正容接道:“狮克,方才你不该承诺十年之内不杀那贼子的。”
沈狮克讪讪地一笑,道:“师叔,侄儿年纪太轻,受不住激,一时感情冲动,竟脱口而出……”
范文娟淡笑截口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提了,狮克,不是师叔初次见面就编排你的不是,以后说话可得多加考虑才好。”
沈狮克正容道:“侄儿记下了。”
一道人影,由对岸疾驶过来的小艇上飞投当场,竟是那淡装素抹,仪态万千的上官婉儿。
紧接着,蹄声雷动,“云台狂道”悟真子,“铁笔银钩赛公明”申屠晢,率领君山水塞的四位高手,也及时赶来。
引见,介绍与互道经过,自然又免不了一番热闹。
然后,古今同爽朗地笑道:“假道士,我还以为你们这一行也在半途中受到阻挠了哩,却原来只是那魔崽子骗人的鬼话。”
悟真子似乎并未听到古今同的话声,只是目光炯炯地凝神着沈狮克,半晌,才一伸健腕,搭上沈狮克的双肩,摇撼着,振声狂笑道:“好!好!有你这样的一位师侄,我假道士也深感无上光荣。”
范文娟对那来业已死去的谷中兰的一模一样的上官婉儿,似乎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触,她亲切地拉着上官婉儿的柔荑,妙目深注地嫣然笑,道:“婉姊姊,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上官婉儿笑着,贴近范文娟的耳朵的娇笑着接道:“其实像你这种天仙化人的美人儿,我想,这世间不会有人能狠得下心肠,拒绝你的任何要求的。”
范文娟脸色一变,幽幽地一叹道:“可是,这世间偏偏就有那么一个狠心……”
上官婉儿心知自己一句无心的俏皮话,触痛了对方心灵上的创伤,于是,不等对方说完,立即淡笑接过原来的话题,道:“不过,娟妹,如此一来,我这婉姊姊可算是飞上高枝做凤凰了哩!”
范文娟一楞道:“这话怎么说?”
上官婉儿道:“我这婉姊姊前此曾承冷大侠慨允,已算是‘避尘山庄’的一份子,而你却是‘避尘山庄’主人之一,本属主从关系,如今这一……”
范文娟凄凉一笑地截口接道:“婉姊姊,我不许你这样说。”
上官婉儿抿唇笑道:“不这样说,又该怎样说呢?”
上官婉儿的绝代风华,本就足能顷倒众生,目前这一抿唇微笑,更是有如牡丹盛放,美得不可形容,连那同是女儿身的范文娟也不禁看得微微一呆,道:“啊!你真美。”
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道:“娟妹,你怎么吃起婉姊姊的豆腐来了。”
范文娟妙目深注地正容接口道:“婉姊姊,我这是由衷之言啊!”
略微一顿,仍然是妙目深注地问道:“婉姊姊,你说你长得跟那谷女侠一模一样?”
上官婉儿脸色微微一变,道:“不是长得一模一样,那是经过巧夺天工的整容手术所致。”
范文娟目光茫然地喃喃自语道:“怪不得……他……那么念念不忘。”
这两个一见如故,而又惺惺相惜的美人儿正在熟络地交谈间,悟真子、沈狮克等人早已停止谈话,并一齐微笑着将视线投了过来。
这时,悟真子含笑大声道:“嗨!两位姑娘,你们的话,还有没有个完?”
范文娟如梦乍醒地一楞道:“什么事?白大哥。”
悟真子道:“事情倒没什么。”
范文娟白了他一眼,接道:“既然没什么事,为何大呼大叫的呢?”
悟真子笑道:“我的好小姐,假道士固然没什么事,可是咱们总不能站在江边等天亮呀!而且,大伙儿的五脏都在抗议了,总得先安抚一下才行。”
范文娟再度白了他一眼,道:“你呀!一天到晚,总忘不了吃。”
悟真子向她扮了一个鬼脸,笑道:“不吃,活着干么?人生就是为了三饱……”
假道士忘形之下,几乎连“三饱一倒”的粗话也漏了出来,这情形,在姑娘家面前,成何体统,幸亏他警觉得早,及时将未说出的“一倒”两字咽了回去,代之以一串不自然的干笑。
范文娟转注上官婉儿道:“婉姊姊,咱们边走边谈,如何?”
上官婉儿笑道:“娟妹,快二更天了,你还要赶路?”
范文娟方自讪讪地一笑,上官婉儿又接道:“娟妹,你没听白大侠说么,大伙儿都饿了,而且连朝急赶,你也该歇息一宵才对。”
悟真子朗笑接道:“对!我假道士首先赞成,今宵歇‘朱仙镇’,明天一早赶往‘开封’。”
扭头向沈狮克问道:“娃儿,你的意思怎么样?”
沈狮克目光一掠范文娟那微显清瘦的娇靥,也附和着笑道:“侄儿也同意明天再走,大家都累了,歇息一宵,也好使大家的精神能够更焕发一点。”
也许是沈狮克这几句话,收到了攻心的效果,一直未肯点头的范文娟,抬腕抚了抚自己的面颊,竟然点点头笑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明天再走吧!”
说着,还特别向沈狮克投过一个会心的微笑,以酬谢这位善解人意的师侄提醒她“该有一个焕发的容光赶去开封才比较好”的美意。
上官婉儿接着笑道:“好了,现在大伙儿赶返‘朱仙镇’去。”
当夜,他们在“朱仙镇”上最大的客栈——四方宾馆中住了下来。
范文娟与上官婉儿共住一间上房,两个人吱吱喳喳,一直到三更以后,才静止下来,可是,谁也不知道她们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翌日清晨,大伙儿向开封进发。
不错,经过一宵歇息,大伙儿的精神都更形焕发了。
尤其是范文娟,不但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而且连那平日隐于眉宇间的一丝淡淡轻愁,也一扫而光。
而她与那位结识才仅一宵的口盟姊姊上官婉儿之间的距离,也更为接近了,两个人并辔疾驰,将大伙儿甩后老远,蹄声“得得”中,不时传出银铃似的笑声。
这情形,当然使关心范文娟的悟真子、古今同、沈狮克等人心中颇为高兴,但也禁不住暗地里在纳罕,道:“上官婉儿究竟使的什么手腕,竟能于一个更次的时间中,使范文娟变得前后判若两人的呢?”
悟真子一蹙浓眉,向沈狮克呶了呶嘴,笑道:“娃儿,赶上去听听。”
沈狮克毕竟童心未脱,点点头,一催坐骑,一阵风似地跟了上去。
但他在距范文娟等约五丈距离时,又自动勒住坐骑,将速度减低下来。
范文娟回头娇笑道:“狮克,是不是假道士教你跟上来的?”
沈狮克笑道:“师叔真是料事如神,不过,侄儿也有一半的主动。”
范文娟抿唇笑道:“你跟上来作甚?”
沈狮克道:“侄儿想在师叔这儿,分享一些愉快气氛。”
范文娟嫣然一笑,道:“既然想分享愉快的气氛,就该跟拢来才对,为何又落后那么远?”
沈狮克脑袋一晃,酸气冲天地道:“非落后也,马不前焉。”
上官婉儿忍不住“噗哧”一声娇笑,道:“书呆子……”
范文娟强忍笑意,漫应道:“是么。”
话声中,向上官婉儿一施眼色,双双将坐骑勒在官道旁,等沈狮克的坐骑跟拢时,才含笑接道:“师叔助你一鞭,可好?”
话声未落,“唰”地一鞭,抽在沈狮克坐骑的臀部,那匹健马负痛之下,一声长嘶,放开四蹄,向前没命地狂奔而去。
银铃似的朗笑声中,范文娟、上官婉儿二人,也自纵马疾驰。
前面,黄尘滚滚中,传来沈狮克的清朗笑声道:“师叔,您……您太捉狭呀!”
范文娟扬声笑道:“谁教你不安份。”
上官婉儿也笑道:“少侠,你娟师叔正想给你做媒哩!”
范文娟也含笑接道:“对啊!听说那位水老人家有一位美得不得了的徒弟,师叔正想给你们撮合哩!”
沈狮克本想勒住奔马,停下来再俏皮一番,一听情况不对,只好打消原来的主意,一任那坐骑发疯似地向前疾奔而去。
当沈狮克在“朱仙镇”大挫群魔的同时,坐镇“开封”城郊丐帮分舵的冷于冰,也并未闲着。
他与两位盟兄和丐帮帮主林化平等人略一商讨之后,认为敌暗我明,己方处处被动随时得提防敌人突袭,实在是处于非常不利的状态之下。
为了改变此种不利的情况变被动为主动,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尽速找出敌人的藏身之处,然后集中力量,予敌方一个致命打击,才是上策。
但敌方行踪太以诡秘,正面追查难以收效,于是他们想利用在“大相国寺”前所擒获的两个妖女,做为探查敌方巢穴之用。
由那两个妖女口中,既然问不出什么消息,而以他们的身份,又不便在两个女儿家身上动刑逼供,与其扣留这两个毫无作用的人,倒不如放走,也许能收到一点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那两个妖女被轻易地放走了。
这虽然是一着无关痛庠的闲棋,但因她们并不知道卞天鹏是准备截留范文娟来做为交换这两个妖女的条件,所以,几乎造成一次大错。
幸亏在水长东的安排之下,沈狮克能及时将范文娟救了下来,才使卞天鹏的如意算盘落空,也使冷于冰的这一着闲棋,未成为重大误失。
约莫二更时分——
大相国寺前的广场上,正是万头攒动,人声鼎沸的最高潮。
那一红一绿的两个妖女,由人群中挤岀,袅袅婷婷地步进偏殿之中。
接着,一个紫膛脸,年约三旬的白衫文士,也安祥地负手踱进通往那偏殿的天井中。
但这白衫文士的前脚刚刚踏入天井,暗影中人影一闪,一个佩剑劲装壮汉,已拦在他的身前,压低嗓音,沉声喝道:“站住。”
白衫文士一楞,道:“大……大爷……这……这是……”
劲装壮汉怒叱道:“少废话,你是干什么的?”
白衫文士身躯颤抖着,讷讷地道:“我不是是坏人。”
劲装壮汉浓眉一蹙,道:“滚回去!这儿不是游客们可以随便来的地方。”
白衫文士似乎强定心神地道:“大爷,这里面不就是贵寺方丈大师住的地方么?”
劲装壮汉道:“不错,怎么样?”
白衫文士道:“我……小生是贵寺方丈大师的方外之交,此回特地由‘朱仙镇’前来拜访他。”
劲装壮汉怒声道:“方丈不见客,少罗嗦,滚!”
白衫文士讷讷地道:“大爷……行个方便……怎么样?”
一面说着,一面目光环扫,见那当他刚进入天井时,偏殿旁边的一个长衫人,已走入房间中,立即出手如电将劲装壮汉制住,一把挟起,闪入暗影中,迅疾无比地剥下对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这一切刚刚弄好,那进入房间中的长衫人已走出,向着他所立的暗影中,沉声问道:“李四,方才那一个是什么人?”
白衫文士学着那劲装壮汉的口音道:“是一个书呆子,他说是方丈的朋友。”
原来这白衫文士就是乔装暗中跟踪那两个妖女的冷于冰,以冷于冰的身手,跟踪那两个妖女,自然是轻而易举,不会被对方察觉了。
那长衫人接问道:“人呢?”
冷于冰道:“已经给轰走了。”
长衫人顿足道:“该死。”
微微一顿,又沉声接道:“李四听真,方才那厮,极可能是敌方跟来的奸细,并且可能还有人会找来,你可得特别当心。”
冷于冰恭声道:“是,小的记下了。”
室内传出卞天鹏的威严语声道:“张邦才,传令‘雪山四矮’,搜索周围百丈范围,并加强戒备。”
长衫人恭声应道:“是。”
冷于冰心中暗喜地沉忖道:“好,这下子总算找对地方了。”
念转未毕,室内又传出一个苍劲的语声道:“天鹏,你这是多此一举。”
卞天鹏似乎一楞道:“您老之意,是——”
那苍劲语声道:“‘雪山四矮’联合起来,也不是冷于冰的敌手,而且那小子的‘九转百幻神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纵然给他们四个碰上,也认不出来,你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冷于冰闻言心中一凛,不由蹙眉暗忖:“居然把我叫成‘小子’,口气如此大得吓人,而卞天鹏语气间,又对他如此恭敬,此究竟是谁呢?”
只听卞天鹏口恭声接道:“老人家说得是,那么……”
那苍劲的语声道:“撤销方才所下达的命令,不要显得太小家子气,那小子要来,就让他来好了。”
卞天鹏恭应道:“是。”
紧接着,扬声喝问道:“外面是谁值班?”
冷于冰恭应道:“属下李四。”
卞天鹏沉声接道:“传语张邦才,方才命令撤销。”
冷于冰恭声应是中,室内又传出宇文琛的语声道:“不必了,还是我去跑一趟。”
语声中,一道人影穿窗而出,越过天井,消失于殿顶之上。
接着,那苍劲的语声道:“天鹏,你那被劫走的琴剑二姬,是被冷于冰自动释放回来的?”
冷于冰心中“哦”了一声:“原来那两个妖女就是卞天鹏的两个侍姬。”
只听卞天鹏恭声答道:“是的,她两个是这么说。”
苍劲的语声道:“你想,冷于冰那小子此举有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