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目光移注杜时英道:“杜老师,方才我对申屠兄的请求,也得请杜老师你转诉所属多费点心。”
杜时英正容道:“杜时英理当效劳。”
冷于冰接道:“同时,最近这两个半月之内,也就是五五端阳之前,我将有大部分时间借住贵局内,希望不致打扰你。”
杜时英大喜过望地知道:“这是杜时英的无上光荣,欢迎之不暇,岂有……”
冷于冰脸色凝重地截口道:“方才小弟对两位的请求,事情可说是非常急迫而严重,敬请两位老兄除了全力以赴,希望能在一五端阳之前有点眉目之外,同时还得请绝对严守秘密,以免打草惊蛇,而徒劳无功。”
杜时英与申屠哲二人同是点首,唯唯称是。
冷于冰沉思着接道:“还有一点,关于小弟的行踪,务请代为保密,纵然是在‘避尘山庄’的人面前,也不要泄露。”
申屠哲与杜时英几乎是同时讶然道:“这……”
冷于冰长叹截口道:“这个中原因,两位暂时莫问不过……有关小弟重出江湖的消息,两位老兄则不防请贵属们在江湖上多多放点空气,也不妨说得更具体一点。”
行踪要保密,但其重出江湖的消息,却要多加宣传,他这葫芦中究竟是卖些什么药呢?
就当杜时英和申屠哲二人困惑莫名时,冷于冰却目注申屠哲道:“申屠兄,你的路途较远,我也不矫情留客,请早点启程吧!”
当申屠哲父子拜辞之后,悟真子向着冷于冰虎目一翻道:“老弟,你真是欺人太甚!”
冷于冰淡笑道:“此话怎讲?”
悟真子道:“人家都有任务,独将我假道士干搁在一边,是认为我们的交情不够,还是……”
冷于冰含笑截口道:“假道士,‘醋劲’还真不小呀!”
话锋略顿,正容接道:“目前不是双方调兵遣将之际,自然用不上你这员大将,但一旦主力决战时,那还能少得了你这假道士么?”
悟真子轻吁一声道:“这样说来还差不多。”
冷于冰接道:“而且,眼前你也不会闲着。”
目光移注杜时英的两个爱孙杜行仁、杜行义,伸手向悟真子指了指道:“两个娃儿,还不向师父磕头?”
对杜时英祖孙三人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就当杜时英笑得合不拢嘴,杜行仁杜行义兄弟向悟真子大礼参拜之际,悟真子却向含笑注意着他的冷于冰,张着大嘴笑道:“老弟,你这叫做‘赶鸭子上架’,好!好!今后你这做师叔的,也别想闲着。”
冷于冰语意双关地道:“已经闲了二十年啦,也该多做点事情了。”
悟真子向刚刚站起身来的杜行仁杜行义兄弟笑叱道:“傻小子,快点向师叔磕头。”
长沙,位于湘水东岸,据湘省之襟要,控南北之枢机,自古即为兵家所必争之地。
而且,在历史上,它更是有声有色,多采多姿,例如西汉才子贾谊被谪长沙,文风大噪,如今大西门内太平街仍有贾谊祠,相传即为贾谊故宅所改建。
贾谊祠规模虽不大,但里面所存历代骚人墨客所题的词章,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披览之余,不但使人触发思古之幽情而流连忘返,而且莫不对此一代怀才不遇的青年才子贾太傅,暗中叫屈不已!
暮春三月,已是杂树生花,群莺乱飞的季节。
这是一个艳阳普照的晌午时分。
贾谊祠前,一辆油碧香车,嗄然而止。
赫!好一辆豪华的香车。
车身绿油油地纤尘不染,绿绸窗帘,缀着绿色流苏,珍珠串成的门帘内还垂着一幅绿色丝幔,通体翠绿,令人爽心悦目。
两匹拉车的黄骠骏马,也是油光水滑地神骏异常。
车辕上端坐着一个须发全白,精神矍铄的老者,一身青布短装,腰间插着一根三尺长短,乌黑而晶亮的旱烟杆,那烟斗怕不有拳头粗细。
香车后面,是一位年约十四五,着青色劲装,肩插双剑,骑一匹高大而神骏的青骢骏马的垂髫侍婢,这小丫头虽然稚气未脱,却是眉目如画,可爱煞人。
瞧这排场,准是那一位显赫大员的宝眷,或者是闺阁干金,偶然出来散散心的了。
那车把式回头向车厢中低声道:“姑娘,贾谊祠到了。”
车厢中发出一声娇慵无邪的轻嗯,珍珠串帘一掀,走出一位身材娇小,着紫色衫裙,面罩紫色丝巾的女郎。
她,外表虽然显得那么弱不禁风,却浑身放射着一种无形的高雅而摄人的英气。
可惜的是她面部垂着一幅丝巾,不能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不过,仅凭她这外表,已够人想入非非啦!
微风飒然,马上的青衣侍婢已飘纵紫衣女郎身边,掺扶着她,袅袅婷婷地走进贾谊祠中。
就当这主婢两人的娇躯刚刚在贾谊祠的大门内消失的同时,两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文士,也适时走到贾谊祠前。
这两人的目光向那主婢两人的背影一扫,同时向停在门口的油碧香车盯了一眼,互相投过一个会心的诡笑,微一点首,双双跟踪进入贾谊祠。
也许是正当晌午,是一般人午餐之际。
也许是春光明媚,一般骚人墨客,都去城郊寻春踏青去了。
此刻的贾谊祠中,竟是出奇的冷静。
除了一位白衫驼背的半百老者,正在向着一座石碑上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聚精会神的低声吟哦着之外,就只有那后来的紫衣女郎主婢二人了。
那紫衣女郎似乎有着沉重的心事,尽管她表面上煞有介事地,在向四周浏览着,可是却不曾在任何一座碑文前驻步欣赏。
她,扶着侍婢的香肩,一直走到那白衫驼背老者右侧丈远处,一座高达一丈的石碑前才停下来。
那是前任湖南巡抚骆文忠歌颂贾谊的一首古风,文章固然是字字珠玑,而字体的苍劲雄浑,也堪称一绝。
可是,这紫衣女郎所欣赏的却似乎并不是字字珠玑的文章和苍劲雄浑的字体。
只见她那蒙面紫巾一阵波动,徐徐掏出一块丝巾,在石碑的边缘拂拭着拂拭着,竟赫然现出两个深达三分的指痕。
指痕是大姆指所按成,深浅虽一致,却有大小之分,显然是武林中人以“腐石为粉”
的绝顶神功所造成,而且,这碑上留痕的人极可能是一男一女。
可以想像到,当时这一对男女,极想在这儿留下一点可资异日凭吊的痕迹,却又不便毁损那些富有历史价值的石碑,于是只好双双留下一个指痕,聊资点缀。
这时,那两个青衣文士也已进入祠中,正在信步徜徉着。
紫衣女郎伸出纤纤玉指,在两个指痕上摩娑着,摩娑着,蒙面丝巾也一直在波动着,跟着,她的娇躯也发出一串轻微的颤抖。
半晌,她发出一声极轻微地幽幽叹息,接着,是一串喃喃低语:“指痕依旧,人事全非……三哥……你……你……你究竟为什么不愿见我?”
语声幽怨凄凉,闻之令人鼻酸。
那站在她丈远外的驼背白衫老者,当紫衣女郎主婢二人进入祠中时,曾偷偷地侧脸瞟了一眼,当时,他曾脸色大变地身躯猛然一震,可是他却故装镇静地,继续低头欣赏碑文。
可是,目前这紫衣女郎几句轻微的自语,却使他的身躯发生一阵剧烈的颤抖,也幸亏没人注意他,否则准会认为他是寒热病陡发了哩!
他,挪动了一下脚步,似乎准备离去,可是他终于镇定下来,依然装着在“欣赏”碑文。
紫衣女郎身边的垂鬈侍婢,睁着一双点漆似的眼目,满脸稚气地低声讶问道:“小姐,这就是三爷留下的指痕?”
紫衣女郎像一尊石像,不言也不动。
垂髫侍婢道:“小姐,这旁边一个较小的指痕,是你的吧?”
紫衣女郎静立如故。
垂髫侍婢自语似地道:“小姐真了不起,当时你的年纪不会比我大吧!可是那时却已练成了‘腐石……’”
紫衣女郎截口轻叱道:“珠儿,别烦人!”
垂髫待婢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伸手在石碑上的指痕上抚摩着。
那两个青衫文士,背向着紫衣女郎,互相呶了呶嘴,并发出会心微笑。
陡地——
垂髫侍婢发出一声惊“咦”!
“小姐,你瞧,这儿还有字哩!”
紫衣女郎顺着垂髫侍婢所指之处瞧去,只见那紧邻指痕的石碑右侧面上,有三行龙蛇飞舞似的径寸草书。
“春痕如梦梦如烟,
恨我此生多孽债,
愧对婵娟!”
入目那熟悉的笔迹与无穷感愧的词句,紫衣女郎禁不住娇躯一阵籁籁颤抖,咽声喃喃地低语道:“二十年的悠长岁月,并没有磨灭你心头的记忆……三哥,谢谢你……谢谢你……三哥,不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会谅解你……不要再躲避我了,回来吧!三哥……”
她的自语轻如蚊蚋,可能连站在她身边的垂髫侍婢,也未必能听清楚,可是,那站在丈远外的白衫驼背老者,却像是受了感染似地,掉下两颗晶莹的热泪。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糟老头儿,竟可能也是一位情场栽过筋斗的风流人物哩!
不然,好端端地掉眼泪,那准是疯子啦!
紫衣女郎强抑愁怀,仔细端详那石碑右侧的字迹。
只见那字迹深入石碑寸许,而笔划却细若发簪所划,深度一致,边缘工整无比,显然是以无上的内家真力,由指尖透射所书。
她,蒙面丝巾一阵波动,低语喃喃道:“三哥,可喜你的功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愿……”
突有所忆地,猛然刹住话锋,低头向地面上略一注视娇声道:“珠儿,你瞧!这是什么?”
珠儿(垂髫侍婢)低头一瞧,不禁一声欢呼道:“这是刚刚由碑上刷下来的石粉,小姐,看来三爷刚走不久哩!”
那两个青衣文士闻言身躯一震,互投一瞥之后,立即匆匆向祠外走去。
紫衣女郎纤手指了指驼背白衫老人的背影,示意珠儿去借问一声。
珠儿轻移莲步,走近白衫驼背老人身边娇声道:“喂!这位老伯伯,请问你,方才看到有……有一个人在那石碑旁边刻字么?”
白衫驼背老人徐徐转过身来,吃力地抬起头,翻着一双水泡眼,在珠儿和紫衣女郎身上一扫,摇摇头道:“没有看到。”
紫衣女郎接问道:“请问,老丈来这儿有多久了?”
驼背老人道:“老朽来这儿,已有顿饭光景了。”
紫衣女郎道:“老丈进来时,是否看到有什么人由这儿出去?”
驼背老人沉思着道:“有的,那是一位……”
紫衣女郎等不及地抢着问道:“那是什么人?”
驼背老人慢吞吞地道:“那是一位十七八的秀才。”
紫衣女郎殊感失望地道:“还有么?”
驼背老人摇摇头道:“没有了。”
紫衣女郎微微点首道:“谢谢老丈,打扰你了。”
转过娇躯,伸手在那三行字迹上一阵抚摩,良久,良久,才幽幽地一叹道:“珠儿,咱们走吧!”
说完,依然扶着珠儿的香肩,姗姗地向祠外走去。
那本已转过身去,仍然在欣赏碑文的白衫驼背老人,一直等到祠外的鳞鳞车声与得得蹄声,逐渐消失之后,才猛转过身躯,泪眼模糊地注视着大门外,喃喃自语道:“文娟——文娟——你——你——你这是何苦来。”
夜深沉。
岳麓山巅,纯阳观的云房中,烛影摇红,气氛显得非常沉闷。
悟真子脸色肃穆地注视坐在他对面,满脸黯然神色的冷于冰,沉声说道:“我说,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冷于冰长叹一声,却未答话。
悟真子沉哼一声,接道:“你想想看,人家听到你重出江湖的消息,千里迢迢,兼程赶到这儿找你,你不但迟迟不见面,而且在贾谊祠中无意中碰上了,还要故意装痴作呆,请问你冷大侠,究竟是何居心?”
冷于冰显得无限痛苦地道:“白兄,我已经一再说过了,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务必请你……”
悟真子冷然截口道:“不行!除非你先将你那不得已的苦衷说出来,让我假道士衡量下看,是不是值得你如此绝情?”
冷于冰道:“白兄,先帮我瞒过这一次,以后再慢慢地告诉你,行么?”
悟真子斩金截铁地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冷于冰道:“杜时英已经替我应付过一次了,白兄凭你我的交情,好意思让我为难。”
悟真子冷笑一声道:“正因为你我的交情,和我与‘避尘山庄’的交情,都不是杜时英所能比拟,所以杜时英可以帮你这种混帐的忙,而我假道士却不能。”
冷于冰脸上肌肉一阵抽搐,黯然地道:“白兄,看来我只好暂时离开长沙了。”
悟真子神色略弛,长叹一声道:“老弟,我真想不透,难道你的心竟也跟你的姓名一样,比冰还冷?”
冷于冰幽幽一叹道:“非上上人,无了了心,人非太上,孰能无情,白兄,冷于冰并非……”
悟真子截口道:“那不就得了么?既然你也有感情,又何必故意矫情,使双方面都痛苦呢?”
冷于冰目注窗外的夜空道:“可是,我的感情已完全交给另外一个人了。”
悟真子一怔道:“谁?是不是那‘千面准提’谷中兰?”
冷于冰点点头道:“是的。”
“可是,那谷中兰已经死了。”
冷于冰目注夜空如故,而且那风目中有着一层朦胧的泪光,口中幽幽地道:“正因为她已经死了,我才更不该琵琶别抱,因为我欠她的太多,太多,这一辈子,纵然是粉身碎骨,我也还不清。”
悟真子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我假道士最不擅长的就是说假话,我真担心待会不能自圆其说。”
冷于冰陡地身躯一震,截口促声道:“已经来了,白兄,多多拜托。”
话声未落,人已穿窗而出。
他这里人才由窗口逃走,门外却响起一个娇甜的语声,在向守在门中的杜行仁问道:“小兄弟,令师在家么?”
杜行仁的语声答道:“家师正在做晚课,请问姑娘你……”
那娇甜的语声道:“烦请小兄弟传禀一声,就说‘避尘山庄’范文娟有要事求见。”
杜行仁的语声道:“哦!原来是范师叔,侄儿杜行仁叩见范师叔。”
娇甜的语声道:“免礼!你就是杜老师的爱孙,最近才拜在令师门下的?”
杜行仁的语声恭敬地道:“是的,范师叔请跟侄儿来。”
一阵杂踏的步履声,直向云房走来。
暗中正在感慨万千的悟真子,连忙纵上云床,垂帘趺坐装着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
杜行仁的背后,跟着一位身材娇小的紫衣女郎,赫然就是午间曾在贾谊祠中出现过的那位紫衣女郎,不过,此刻她只是一个人,脸上也没戴丝巾罢了。
只见她,眉似春山,目如秋水,鼻若悬胆,唇似新菱,最动人处,还是那双大而亮的美目,在稀疏的刘海轻笼之下,有若天际的晓星,特别逗人遐思。
可是,她那宜嗔宜喜的面庞儿,却略嫌清瘦,眉宇间更隐含一抹淡淡轻愁。
这就是冷于冰的盟妹,名震江湖的“紫衣龙女”范文娟。
按说,她应该最少也是三十五岁的人了,可是,就目前的外表看来,最多也只能估计二十六七岁哩!
杜行仁站在云房门口躬身禀道:“师傅,范师叔来了。”
悟真子煞有介事地,虎目一张,目光一触之下,不禁一跃而起,嚷道:“嗨!文娟,今宵是什么风,请,请,请……傻小子,还不快点给你范师叔泡杯茶去。”
他,连嚷带喝地,显得十分兴奋,其实,天晓得,他却是借此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哩!
范文娟意兴阑珊地,径行进入云房坐下之后,幽幽地注目问道:“白大哥,最近看到我三哥么?”
悟真子讶问道:“你三哥,文娟,你是说小冰?”
范文娟苦笑着道:“白大哥也会装迷糊了。”
悟真子尴尬地一笑道:“文娟,不瞒你说,你三哥的消息,我也是仅仅听到传说,却不曾见到他。”
范文娟道:“最近江湖上纷纷传言,‘擎天玉柱双绝书生’冷于冰在长沙重现侠踪,而且绘声绘影,言之凿凿,我想,这些决非空穴来风。”
略微一顿,美目深注地接道:“以三哥跟你的交情而论,他既然到长沙来了,决不会不来看看你,白大哥你说是么?”
悟真子显得极不自然地一笑道:“文娟,你说的自然是……极有道理,可是他的确没到我这儿来过。”
范文娟美目深注如故,问道:“真的没来过?”
悟真子不自禁地避开对方的目光道:“文娟,白大哥还会骗你?”
范文娟冷哼一声道:“白大哥,说起撒谎的本事来,你比杜时英可差得太多了。”
悟真子身躯一震道:“文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大哥,你的眼神,你的脸部神色,早就告诉了我,你没有说实话。
悟真子情急地双手连摇着截口道:“不!不!文娟,白大哥我说的句句是……是实话。”
范文娟冷笑一声道:“白大哥,要不要我指出证据来。”
悟真子方自一怔,范文娟已冷然接道:“我坐的这一张椅子上,方才还有余温,请问白大哥,这如何解释?”
悟真子讷讷地道:“这……”
范文娟冷然截口道:“白大哥别这呀那呀的,想想看,你自己坐在云床上,两个宝贝徒弟,一个下山去长沙未返,一个守在大门外,那么这椅子上的余温是谁留下的呢?”
悟真子张目结舌,呆如木鸡。
范文娟泫然欲泣地道:“白大哥,我对三哥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我痴痴地等了他二十年,二十年的岁月不算短啊!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如今好容易等到他重出江湖了,白大哥,你……你也忍心帮同他……欺……欺骗我?”
说到这里,已是语不成声,只见两行热泪,顺腮滚落。
悟真子脸上肌肉一阵抽搐,顿足长叹道:“小冰……你……你……你太作孽了!”
微顿话锋,温声接道:“文娟,别哭了,就我所知道的,告诉你就是。”
范文娟目注烛火,清泪双流,没有接腔。
悟真子接道:“可是,在我说出真相之前,你可得在心理上先有一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