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行说话之间,云中雁脸上曾飞掠一丝异样神色,虽然云中凤并未觉察到,但宋天行神目如炬,却早已观察到了云中雁似乎身躯微震,不胜惊诧地道:“‘栴檀神功’!如此说来,宋先生是‘宇内双仙’中清尘上人的高弟了?”
宋天行心中暗想:“魔踪已现,自己师门来历已被小狮弟虎儿于对敌时暴露,公开出来也好。”
心中想着,口中却漫应道:“是的,不过,兄弟资质愚鲁,未能尽获家师真传。”
一旁的云中凤不由地色然而喜道:“原来宋先生是清尘上人的衣钵传人,听说‘宇内双仙’虽被人相提并论,但事实上清尘上人的功力却远超于长春真人,宋先生既获清尘上人真传,自然也可说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了。”
宋天行谦虚地道:“四小姐过奖了,武林中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宋天行纵然已获家师全部真传,也不敢狂妄到以天下第一人自居,何况区区方才已说过,资质愚鲁,所获还不到家师的一半哩。”
云中凤媚笑摇头道:“我不相信。”
云中雁也笑道:“小弟也不相信。”
话锋微顿,正容接道:“清尘老前辈佛体可好?目下在何处清修?”
宋天行肃答道:“托二公子洪福,家师他老人家尚很健朗,至于他老人家的清修之处,因兄弟奉有严谕,未便宣布。”
云中雁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但立即话锋一转道:“本堡能获得宇内第一奇人的高足主持大局,小弟实至感荣幸!”
话,应该是由衷的赞美。
可是宋天行却意味深长地轻轻一叹道:“二公子,你知道兄弟的感受么?”
云中雁向宋天行投过困惑一瞥。
宋天行眉峰微蹙地接道:“经过最近这几天,与敌方有意无意之间的接触,察觉到敌方处于积虑已久,其势力之大,手段之狠,与计划之周详,兄弟更感惶恐无地了。”
云中雁微微一怔,道:“宋先生‘翠华城’之行,难道没有什么收获?”
宋天行道:“翠华城之行,对本堡而言,可说毫无收获……”
接着,将早晨向铁老报告的经过,又简略地向云中雁和云中凤二人重复了一遍。
云中雁和云中凤听过之后,两人都眉峰紧蹙,默然不语。
少顷之后,云中凤喟叹出声道:“看来,情况是越来越严重,也越迫切了。”
略微一顿,注目问道:“宋先生今天午后检阅本堡部属时,据说曾亲自逐一点名,想必另有深意的了?”
宋天行漫应道:“是的!兄弟想看看本堡人员中,除了二公子与四小姐之外,有没有以前曾见过面的人。”
云中雁道:“结果怎样?”
宋天行轻轻一叹道:“结果,兄弟失望了。”
云中雁眉梢一扬,道:“本堡中,除了小弟和舍妹之外,是否另有外人认识宋先生,这问题很重要么?”
宋天行点点头,目光深注地道:“是的,非常重要,因为当今天黎明前,兄弟在神秘的令主面前现出本来面目时,那位令主曾殊感意外地骇然惊呼道:‘原来是你……’,由此足证那位令主是曾经认识兄弟的人。”
云中雁平静地道:“宋先生认为那位令主是潜伏本堡之中,所以借点名的机会,想把他找出来?”
宋天行目光深注如故,点点头道:“是的!”
云中雁蹙眉一叹,云中凤却适时接口道:“宋先生,既然点名并无结果,也许那位令主并非潜伏本堡之中,或者,那厮是在别处见过宋先生,而宋先生却未曾注意到那厮,也并非不可能,设如此,则那厮纵然潜伏本堡之中,宋先生也不可能认出来了。”
“有理,毕竟是女儿家心细。”
云中雁附和地笑道:“对呀!宋先生名满天下,人家认识你,而你不认识人家的人可多着哩。”
宋天行目光如炬,依然深注云中雁,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不!是的!四小姐分析得极有道理,不过,那厮曾至少承受过兄弟四成“栴檀神功”的一击,而且当场显示业已受伤不轻,对身受‘栴檀神功’震伤的人,兄弟自信一眼即能辨出,可是,直到此刻,兄弟才发觉到……”
那“到”字的尾音,故意拖得很长。
云中雁神色微变,但那种变,变得很轻微,也很迅速,设非有心人,决难发觉。
云中凤却忍不住地接问道:“宋先生,你发觉到什么呀?”
“是啊!别卖关子了。”
宋天行轻轻一叹,道:“发觉到我今天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原来不过如此而已,人家还以为你已发觉潜伏于堡中的那位令主了哩。”
云中雁似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人,一生之中,总难免要做些错误的事的,不过,只要发觉得早,当可设法补救的。”
宋天行道:“二公子说得甚是,只可惜兄弟今天所的错事,却并无法补救了。”
云中雁道:“究竟是什么事?宋先生何不说出来大家研讨研讨,也许……”
宋天行神色冷肃地摇摇义,打断对方的话道:“这事情二公子慢慢会知道,目前还是不说的好。”
此时,天已入夜,侍女早已烧上一对巨大的蜡烛,烛影摇红中,云中凤妙目凝注烛火出神,云中雁却攒眉沉息,脸色一片肃穆。
宋天行目光深注云中雁,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表情,漫声道:“关于方才兄弟所说那一件无法补救的错事,二公子,四小姐不必为此而烦恼,因为事情可能是兄弟我做错了,但也可能是那狡猾的魔崽子上了当而不自知哩。”
云中凤妙目一亮,云中雁却身躯轻微地一震,张目笑问道:“如此说,宋先生并非是做错了什么,而是故意诱使人上当的了。”
宋天行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答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智者千虑,也难免一失,何况兄弟我并非智者,所以才担心是我自己做错了。”
云中雁淡然一笑,道:“宋先生盖代奇才,智慧如海,小弟本就不相信宋先生会做错,现在却是更加放心了。”
宋天行正容道:“二公子,现在,咱们也是一家人了,同舟共济,休戚相关,今后,希望彼此之间,能互相策勉,多说点有助于解决问题的话。”
马屁拍在马腿上,云中雁居然在宋天行身上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硬钉子。
云中雁不由俊脸一红,讷讷地道:“是……是的!不过,小弟方才所说,也的确是由衷之言……”
宋天行淡笑道:“二公子伤势初愈,需要休息,兄弟也是一昼夜未尝阖眼,我想再看看三公子之后,也该调息一会了,兄弟就此告辞。”
在云中凤的陪同下,宋天行约莫在三公子云中鹤的房中,停留了袋烟工夫。
云中鹤今年才二十五岁,浓眉,虎目,狮鼻,海口,身材高大,性情豪爽,虽然他的伤势未愈,略显憔悴,但宋天行对他的印像却很不错。
别过云中鹤和云中凤后,宋天行并未回他自己的住处去体息,却独个儿走进“宁远楼”,铁老的密室之中。
容光焕发的铁老含笑起立相迎道:“老弟来得好,老朽正想找你哩。”
宋天行注目道:“堡主容光焕发,看来属下那药丸是发挥效力了。”
铁老一面让坐,一面笑道:“不错,老弟这灵药,不但使老朽功力尽复,而且真力方面比前更充沛多了。”
语声微顿,正容轻叹道:“说实在的,午前密谈中,当老弟告诉我可能是中了人家慢性散功毒药时,我还不太相信,可是仔细想想,又实在找不出功力消退的原因,因为,自邱护法遇难的那天晚上,与那贼子硬拼一掌时,开始发现我的功力至少消退了四成之后,这问题一直困恼着我,要不是老弟一语提醒,并慨赐灵药,则恐怕老朽死了还是一个糊涂鬼哩。”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邱敬人遇害的那天晚上,铁老与那青衣怪人换了一掌之后,曾深感困惑地连连自语着:“我是老了么……”之语,看来,“金汤堡”中的内奸问题,看去非常严重。
宋天行正容问道:“堡主对那可能下毒之人,是否已有臆测?”
铁老摇摇头道:“目前还言之过早,老弟是聪明人,像这种事情,在未澄清之前,可说凡是跟我接近的人,都有嫌疑,可是我们必须要寻求证据,同时,还得保持高度秘密,以免打草惊蛇。”
宋天行方自微笑着点了点头,铁老却接着说道:“老弟!月前老朽感到困扰的是该采取何种态度,因为如果完全不动声色,去暗中侦查下毒的人,势必继续服用他的毒药,否则,又会使对方提高警觉而偾事,你看……”
宋天行道:“属下拙见,堡主一切生活细节,暂时都照常进行,而且,在最近几天之内,堡主还得装出毒药未经解除时的气色,关于所继续吃下去的毒药,属下自有办法使它不发生效用,至于下步的行动,容属下详加计划后再作决定。”
铁老神色开朗地笑道:“好!就这么办,老弟折腾了一昼夜未曾休息,老朽不敢再烦扰你了,一切明日再说吧!”
宋天行回到他的居处时,已快进二鼓了。
服侍宋天行的书僮是一个眉目俊秀,骨格清奇,年约十五六的少年,当他给宋天行送上香茗时,却顺便送上了一件密封书柬。
宋天行目光一触封柬上的笔迹,不由目光一亮,讶问道:“你……”
书僮神秘地一笑道:“宋先生看过内容再问,好么?”
宋天行立即撕开信柬,里面却是一张寥寥数字的便笺:一切由劣徒转告,弟徐君亮匆草×月×日
宋天行衷心之中,正以徐君亮的受聘于“金汤堡”而深感困惑,尽管他已由金陵铁庄的掌柜毛子奇口中,获知徐君亮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他,但徐君亮的匆匆离去,除了一封官式的推荐信之外,并未给他留下一线线索,所以,他此刻的兴奋,是可想见的。
当时,他激动地握住书僮的手,道:“小兄弟,想不到你竟是……”
书僮悄声地一“嘘”,道:“宋先生,目前我是服侍你的书僮裘儿。”
宋天行哑然失笑,低声问道:“你本来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裘儿恭声答道:“我叫庄绍裴,今年十六岁。”
“跟随令师有多久了?”
“九年。”
“那么,本事学了不少啦!”
“裘儿愚鲁,以后还请宋先生多多栽培!”
“记着,以后背人时,该叫我师叔。”
“裘儿遵命。”
宋天行略一沉吟道:“令师临走时,交待你些什么?”
裴儿悄声道:“师傅说,请你特别注意二公子的行动!”
宋天行点点头道:“关于这方面,我已经有点眉目了……还有么?”
裘儿沉思着说:“还有,师傅说,三年以前,曾发现过可能是香雪海出来的高手,可是最近却并无发现……还有,金陵铁记钱庄,有位毛子奇叔叔请你多多照顾,现在,师傅告诉裘儿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宋天行沉思中,裘儿神色一惨,悲声道:“师叔……师傅他老人家……”说到这里,已经是话不成声,清泪滚滚而落。
宋天行轻抚裘儿的肩膀,温声道:“裘儿!不要难过,有道是吉人天相,一切会逢凶化吉的,何况你师傅并非橫死之相,这其中可能别有阴谋,总之,你尽可放心,凭我与你师傅的交情,我会尽力而为的。至于你,在你师傅行踪未明朗以前,跟着我,也如同在你师傅身边一样懂么?”
裘儿凄然地道:“裘儿懂,谢谢师叔。”
“这些天来,有人欺负你么?”
“没有。”
“有没有人怀疑你的来历?”
“也没有。”
宋天行沉吟地问道:“你被派到我这房间来,是你师傅临走时要求堡主如此做的么?”
裘儿道:“是的!”
宋天行轻轻抚着裘儿的头顶道:“裘儿,暂时你还是维持现在的身分,等我稍事整顿之后,再行调整,记好,胆要大而心要细,随时防备敌人就在你的身边。”
裘儿恭顺地道:“裘儿记下了。”
“好了,你去休息吧。”
“是!”
望着裘儿离去的背影,宋天行深感自己的肩上无形中又增加了一项负担,不由地发出一声轻微的长叹。
听涛轩,是金汤堡中唯一可与宁远楼媲美的建筑,它位于靠近南面围墙的一端,与宁远楼遥遥相对,花木扶疏,林荫掩映中,若隐若现地露出一角红楼,衬托那围墙外面一片茂密的松声,更显得清幽绝俗,无与伦比。
三更刚过。
两条幽灵似的人影,轻捷无比地掩近听涛轩前林木阴影之中。
这两个夜行怪客,都是黑色劲装,头戴黑色布套,只有一双精芒如电的眸子,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两人身裁,一个颀长,一个纤小,后者显然是一个女的。
这两个夜行怪客,显然对这座听涛轩中的情况,非常熟悉,他们利用一切阴影,轻捷而不带一丝声息地,悄悄登上了二楼上面临假山的一间静室的窗边,两个人互相一打手势,分左右静立窗前,摒息凝神,默运玄功,暗察室内的动静。
这间静室,正是金汤堡新任总管宋天行的住室。
宋天行尽管折腾了一个对时未曾阖眼,但以他目前的内功修为而言,这也算不了一回事,只要稍加调息就可以解除疲劳的了。
何况目前他正处在一复杂,险恶,而又陌生的环境中,自然不便放宽心思去酣睡,只有借趺坐行功,以收调息之效了。
那静立窗左的纤巧人影,悄悄掩近窗下,略一打量,只见那万字花格的纸窗,竟是虚掩着还留下一条寸许宽的缝不曾合拢。
室内,红烛高烧,寂静得变得落针可闻,宋天行面窗趺坐木榻之上,垂帘合掌,宝相庄严,周身缭绕着一层似雾非雾的氲氤气体,一股淡淡的栴檀香气,即使站在室外,也隐约可以嗅到。
此情此景,正是一个内功精湛的人,行功到天君通泰,无我无相的最高境界表现,也是一个具有绝顶武功的人最脆弱的时候,此时,只要有人暗算,重则丧命,轻则走火入魔,抱恨终身,所以,一般武林高手闭关潜修时,除非那闭关地点,属于绝对秘密,否则,即必须有人在一旁护法,其原因即在于此。
那隐身窗外窥探的纤巧人影,是大行家,也自然明白此中道理,睹状之下,似乎禁不住心中狂喜,但她城府甚深,为防万一,仍不肯自己冒险,竟朝窗右的欣长人影点点头,一打手势,自己则退立窗左,暗加戒备。
窗右的颀长人影飘近窗前,略一张望,探手由窗缝中射入一枚三寸长短的淬毒“白虎钉”,“噗”地一声,正中宋天行的胸前“七坎”重穴。
宋天行的身体跟着微微一晃,护身气体也立即消失,但似乎强自支持着并未倒下去。
颀长人影似乎禁不住心头狂喜,一长身,即待穿窗而入……
但就当他的身躯站起来的瞬间,两扇窗门陡地无风自启同时,宋天行双目忽张,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逼视着窗外的颀长人影,微微一哂道:“不要客气,令主先生,进来坐一会吧!”
那颀长人影,在这刹那之间,似乎被目前这不可思议的情况吓破了胆,他,呆呆地,既不敢进,也不敢退,不,可能是连逃跑的念头也给吓丢了啦。
其实,这也难怪他,在上述情况之下,实行暗袭,任何人也会认为是万无一失的了。
可是,目前的宋天行,目光如炬,中气充沛,哪儿有一丝受伤的迹像,这情形,又怎能不令他吓破苦胆。
可笑的是,他们枉自认为对宋天行的来历也很清楚,也许是求功心切,竟忘了宋天行所习的“旃檀神功”,到了某一层境界时,有“分心”与“万应”的妙用,那就是说,当他行功入定时,照样能洞察周围的一切动静,不但能对敌人的偷袭有预防的能力,而且也可以出手攻敌,所以,“旃檀神功”,又名“万应神功”,这是闲话,就此表过不提。
且说当那颀长人影,被震惊得心胆俱寒,目定口呆之际,幸亏一旁的纤巧人影比较镇定,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以“蚁语传音”清叱道:“蠢材!还不快走。”
颀长人影恶梦乍醒,不由地机伶一颤,身躯一拧,腾身而起……
室内的宋天行,一声朗笑:“令主先生,这不嫌太小家子气了么?”
朗笑声中,身形电掣而起,功布全身,穿窗而出……
但他的身形刚到窗口,窗外,陡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清叱道:“滚回去!”
语声震耳,掌劲如涛,更绝的是劲潮涌中,还夹有无数的细如牛毛,激如劲矢的淬毒钢针,由窗口激射而入。但显然地,此人的功力,心机,似乎都在那颀长人影之上哩。
对宋天行来说,这种偷袭,本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对方那功力之高与手法之绝,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他不得不将本已有备无患的护身神功于匆促间再提高三成,但如此一来,他那激射的身形,却被迫而略微一滞。
也仅仅是这略微一滞的耽搁,等他震散敌人的暗器和掌风,穿到窗外时,但见月淡星稀,银河耿耿,哪儿还有一丝敌人的踪影?
他心知敌暗我明,而且敌人久隐堡内,地形熟悉,搜索必然徒劳无功,因此,他根本不再搜索,只是仰首夜空,嘴角掠过一丝难以意会的嘲笑。
远处,四条人影,出四个不同的方位疾掠而来!
宋天行知道那是自己方才的朗笑引来的值夜人员,当下不等那四人近前,挥挥手朗声说道:“事情过去了,诸位回去吧!”
四人一齐恭身应是,一弹身,又分别向原来方向疾掠而去。
裘儿也由自己的房间钻了出来,嗫嚅地唤道:“师叔……方才是……”
宋天行徐徐转身,温声说道:“没有什么,裘儿,好好睡觉去。”
裘儿那困惑的目光在宋天行脸上一扫,恭声道:“是!师叔也请安歇了!”
“唔……”
宋天行目送裘儿的背影消失之后,再度转过身来,目光凝注云中雁所住的独院,默然沉思着。
良久,良久,当他的嘴角再度掀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准备转身进入室中之际……
蓦地……围墙外的一箭远的夜色中,电射云飘似地掠过两条人影,像浮光掠影,一闪就消失于那密茂的松林之中。
宋天行睹状暗惊,不由地暗忖:“这两人好高明的身法……”
当此“金汤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身绾全堡安全之责的他,不论那两人是敌是友,都有蹑踪一探的必要,因此,他心念电转间身形业已化为一道长虹,一闪而越过围墙,向那两位夜行怪客的方向疾掠而去。
他,展开绝世身法,一路上借松林掩护,巧纵轻登地悄然前进。
奇怪的是,沿途除了松涛震耳之外,任他默运玄功,暗中查探,竟未曾发现一丝征兆。
宋天行虽然是初来“金汤堡”,但对周围形势,却也早已有了一个概念,他知道,如果自己奔驰的方向不变,再前进里许,就到达临湖的悬岩边了。
“难道那两个夜行怪客,竟然是由此奔向湖中么……”
心念转动中,忽闻一串苍劲的豪笑,随风传来,历久不绝。
尽管宋天行距发笑声之处仍有里许距离,也尽管四周都是震耳的松涛声,只因那发出笑声之人,内功超绝,声能及远,所以宋天行不但听得清楚,而且觉得那笑声非常熟稔,使他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有了这意外的发现,宋天行不再沿途费神探查,立即尽展脚程,循声飞扑。
顷刻之间,已到松林尽头。
松林边缘丈远之外,山形陡然下陷,有如刀斫斧削似地形成一片峭壁,峭壁底端,是一片横有百丈,纵仅箭远的斜坡,斜坡上有疏落的杂树,斜坡边缘却是一道高约五丈的悬崖,下面就是浩荡的湖水。
此时,斜坡正中,有三个人在对峙着。
面湖而立的是一个身材枯瘦,乱发蓬飞的老者,一身乡农打扮,手持旱烟杆,仰脸望天,一副满不在乎的狂傲姿态。
宋天行隐身岩顶的松树上,虽然看不到此人的面目,但仅就对方背影和装束,再参证方才所听到的笑声,业以可以确定这人是谁,他的俊脸上,不由地掠过一丝快慰的笑意。
那乡农打扮老者的对面,并肩立着一高一矮两个面罩黑纱身着褐色长衫的人,高的瘦如竹竿,矮的胖若肉团,与对面那又矮又瘦的乡农站在一起,形成一对足能令人喷饭的滑稽图案。
当宋天行赶到松林边缘向下窥探时,那乡农装束老者的一连串长笑,刚刚收敛,正赶上瘦长个子向他怒声叱道:“矮鬼!有屁快放,鬼叫些什么?”
乡农打扮老者仰脸如故,漫声道:“我笑我的,难道碍着你们了么?”
长个子怔了一怔,怒声道:“那你阴魂不散,跟着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乡农老者冷冷道:“难道这东洞庭山是你家私产?”
高个子喝道:“私产固然不是,但我们有权可以问你。”
乡农打扮老者,收回仰注夜空的目光,淡然一笑道:“凭什么……哦!老夫想起来了,你们曾经说过,是供职‘金汤堡’,这儿正是‘金汤堡’的势力范围,自然你们是有权可以盘问老夫了。”
话锋微微一顿,注目接问道:“可是,方才两位过堡而不入,却迳行跑到这儿来,又是所为何来?”
这三个人的话声都不算低,宋天行尽管高踞峭壁之上,距离甚远,但因音波随风上扬,兼以他内功精湛,在凝神谛听之下,都是字字清晰可闻,当那乡农打扮老者话声方落间,他也禁不住地暗忖道:“是啊!既然是本堡中人,为何过堡门而不入,却偏偏跑到这种地方来,而且我目前身为本堡总管,堡主也并未告诉我本堡中有如此长相的两位高明人物,难道此中还另有文章不成……”
宋天行心念电转间,只听那长个子阴阴地一笑道:“这儿背山面湖,风光秀丽,纵然谈不上洞天福地,却也可以算是水秀山明,难道你对于埋骨此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乡农打扮老者哈哈笑道:“好孩子,难得你们有这一片孝心,总算不枉我老人家……”
话声未落,高矮二人同声怒吼:“狂徒找死!”
怒吼声中,双双进步欺身,四掌齐扬,左右夹击,将乡农打扮老者围入急劲无俦的掌风之中,一时之间,但见砂石齐飞,锐啸刺耳,真是好不吓人!
可是,尽管他们两人的招式如何狠毒,掌劲如何霸道,但那乡农打扮的老人,却是嘴角挂上一抹淡淡微笑,神情从容地左飘右闪,前倾后仰,一点也不费劲地,将对方那认为看家本领的绝招,化解得干干净净。
那高矮两个蒙面人接连十几招抢攻,不但未能沾上对方的一点衣边,有时反而被对方的护身罡气反震得气血翻腾,已知是遇上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了,不由凛骇至极地互相一打手势,双双发动绝招,纵退丈二之外,仍然是由长个子发话道:“尊驾究竟是何方高人?能否请赐示名号?”
乡农打扮老者笑道:“阁下神情有点不太平常吧?”
长个子似乎微微一一愣,乡农打扮老者却含笑接道:“老夫人虽老,记忆却还很强,记得片刻之前,你还骂我是矮鬼,这会又叫我高人,这可真把老夫我弄糊涂了啦!”
长个子的面纱波动了一下,乡农打扮老者仍然抢着说道:“阁下说我是矮鬼,老夫除了怨恨父母亲大人太小气之外,没得话说,可是,说我是高人,尤其是话出于你这长个子之口,那就有点损人太甚了。”
藏身峭壁上偷听的宋天行,几乎失笑出声。
此时,那乡农打扮的老者,身形半转,宋天行已能清楚地看到那开阖之间,精芒毕射有如闪电的独目,几乎忍不住想要出声招呼。
那长个子干笑一声道:“在下依江湖礼数,请教尊驾名号,希望……”
乡农打扮老者笑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前倨而后恭,真是识时务得很,也实在不辜负‘天台双杰’的美名。”
“天台双杰”四字入耳,宋天行不由哑然失笑地暗忖道:“是啊,我怎么这样糊涂,由他们两人这特殊的身材上推想,我早该想到是这两人的呀……”
原来,“天台双杰”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老大陈文,身材瘦长,老二陈武,身材矮胖,两人总是同进同出,焦孟不离,以一套和合剑法和落英掌法饮誉南七省武林,论个人声望,在南七省武林中,也仅次于“金汤堡”堡主云铁城而已。
高矮两个蒙面人不由地骇然连退三步,同声讶问道:“你……怎会知道……”
乡农打扮老者淡然一笑道:“我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可多哩。”
陈文(长个子)凝声道:“在下再申前请……”
乡农打扮老者双手连摇,截断对方的话道:“这一套免了,老夫跟两位拉不上关系。”
陈武怒声道:“谁还要巴结你不成?”
呛地一声,青钢长剑业已出鞘,侧脸向陈文道:“老大,别跟他废话了,咱们再称称他的斤两。”
此人半天不吭气,想不到一开口,却是火药气味十足。倒是陈文还有自知之明,连忙制止乃弟道:“老二不许胡闹!”
乡农打扮老者微微一哂道:“久闻‘天台双杰’的和合剑法,精妙绝伦,如果两位能让老夫开开眼界……”
陈武沉哼一声,陈文却抢着说道:“尊驾既不肯赐示名号,在下兄弟自不便勉强……”
“勉强也没有用!”
“那么,能否请说明来意?”
乡农打扮老者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独目中神光暴射地,凝注“天台双杰”沉声说道:“‘天台双杰’也簿负侠名,现在老夫要问你们,最近却为何自甘堕落,做下伤天害理之事?”
“天台双杰”骇然又退一步,仍由陈文发话道:“尊驾此话怎讲?”
乡农打扮老者冷哼一声:“敢做而不敢当,可见胆子并不大,但是你们惹的祸可不算小。”
陈文心中一震,强自镇定地道:“尊驾说话,能否请干脆一点!”
乡农打扮老者微微一哂:“嫌我老人家啰嗦,你们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这真是够绝的了,人家一再请教,他不肯说,如今却又自动向人家表明意思啦。
陈文苦笑一声:“在下洗耳恭听!”
乡农打扮老者独目向临湖的悬岩下一瞥,漫声道:“以你们两位的年纪,应该是听说过长春岛的了,是么?”
陈文身躯一震,向乃弟盯了一眼,道:“是的,听说过。”
乡农打扮老者有意无意之间,又向临湖的悬岩下瞥了一眼,道:“长春岛有一位‘矮金刚’石无垢,贤昆仲想必也听说过的了?”
陈文点点头道:“是的,那是石岛主的令弟。”微微一顿,似乎突有所忆地讶问道:“难道尊驾就是石前辈?”
乡农打扮老者老气横秋地道:“不敢,这回阁下总算聪明起来啦。”
宋天行忍不住心中暗笑道:“这老儿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好端端地怎又冒充起石无垢来了呢?”
陈文似乎颇为困惑地道:“可是,石前辈……似乎……”
乡农打扮老者独目一瞪道:“似乎怎么样?”
陈文似乎挣扎了一下,才嗫嚅地道:“石前辈的尊目……好像……”
“哦,你是说,老夫的眼睛,怎么只剩下一只了,是么?”
“是……,是的,请石前辈原谅,在下……”
“不要紧,老夫既然成了独眼龙,自然不能禁止人家发问。”
“那么……”
“别婆婆妈妈的了,老实告诉你吧,老夫这只左眼,三年前被狗咬掉了一只。”
狗会把眼睛咬掉,这倒是千古奇闻。
陈文的面纱一阵波动,“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乡农打扮老者独目眨了眨,问道:“看情形,阁下似乎有点不相信?”
“岂敢!”
“谅你也不敢!”
“石前辈,可以请明示来意了么?”
“嘿嘿嘿嘿……我老人家业已表示身分,难道你心中还不明白?”
陈文抗声道:“在下如果自己明白,还用得着一再向石前辈你请教么?”
乡农打扮老者点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而且老夫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却也看得出你并非装蒜,那么……”
语声一顿,注目问道:“陈文,你知不知道‘金汤堡’主云老儿那位大媳妇的来历?”
“不知道。”
“还有,你知道徐君亮徐大侠的出身么?”
“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
陈文面纱一阵波动,道:“是的!”
乡农打扮老者独目闪光,斜睨着临湖的悬岩,口中漫声道:“小子,看来只好由老夫告诉你了……”
这老儿倚老卖老,语无伦次,对眼前的“天台双杰”,一会儿称阁下,一会儿呼名道姓,此刻,竟索性叫起小子来了。
以“天台双杰”的年龄,少说点也在四十以上的了,目前竟被人家呼为小子,将来传出去,还有脸在江湖上混么?可是,人家方才所表现的功力和报出的来历,想想实在惹不起,尽管心中不乐意,也只好忍耐一点。
脾气暴躁的陈武,业已忍不住沉哼出声,但陈文毕竟城府深一点,连忙一摆手,制止乃弟的发难,淡然接口道:“石前辈,在下在听着哩!”
乡农打扮老者独目依然斜睨着临湖的悬岩,沉声说道:“云老儿的大媳妇石琼,就是老夫的侄女儿,明白了么?”
“天台双杰”骇然退后一步,陈武竟失声惊呼道:“那……那不是石岛主的公主么?”
隐身在崖顶端的宋天行,见乡农打扮老者一再注意临湖的悬岩,心知有异,早已默运玄功,察觉那悬岩底下隐藏着一个人,只是不知那人是何来历,更不知那乡农打扮老者心中做何打算而已……
乡农打扮老者淡淡笑道:“不要怕,老夫暂时不会为难你们……嘻嘻……现在,你明白老夫方才所说‘你们胆子并不大,惹的祸可不小’的意思了么?”
“天台双杰”互望一跟,默然无语。
宋天行暗忖道:“听老儿的话意,难道云堡主的大媳妇石琼,竟然是死在‘天台双杰’手中……这老儿又是怎地知道的呢?”
乡农打扮老者干笑一声,接道:“心中发毛了,是不是?告诉你们,长春岛固然难惹,但你们似乎热昏了头,又同时惹上了比长春岛更难惹的人物……”
陈武忍不住地插嘴道:“那是谁?”
乡农打扮老者漫应道:“‘宇内双仙’的长春真人。”
“天台双杰”身躯一震,陈文强抑心中震骇,但语声却显得颇不自然地问道:“石前辈,难道徐君亮徐大侠竟然是……是……”
那乡农打扮老者接道:“我代你说吧,徐君亮徐大侠就是‘宇内双仙’之一的长春真人的入室弟子。”
“天台双杰”虽然内心业已有数,但闻言之下,仍然禁不住从面纱上发出一串剧烈的波动。
至于暗中窃听的宋天行,更是睹状心惊,冷汗涔涔地暗忖着:“难道徐大侠业已遭了这两人的暗算了么……天老爷,你未免太……”
一股异常激动的情绪,几乎迫使他脱口出声向那乡农打扮老者招呼,但那乡农打扮老者适时发出的话声却制止了他的冲动:“阁下心中必然在奇怪,我老头子怎会知道你心中的秘密呢?”
“天台双杰”不由地抬起头来,面纱波动地注视着他,他却清嗽一声,慢条斯理地接道:“昨天,不,应该算是今天,当我在苏州城中碰上阁下时,尽管你们已易容化装,改名换姓,并诡称说供职‘金汤堡’,但我老人家已一眼看透了你们的来历,经验告诉我,‘金汤堡’小池浅水,绝对容不下你们这样的大鱼,因此,我断定此中必有阴谋。
“而你们那诡秘的行动,更引起我老人家的好奇心,于是,在初更时分,当你们在鸿兴酒楼上的雅座中,借着七分酒意低声说到如何劫持徐大侠的太夫人,如何以左道旁门的瑜伽术咒使云大公子亲手勒毙自己的娇妻等光荣往事时,却不曾想到通通听入了我老人家的耳中……”
乡农打扮老者说到这里,宋天行始知此老所说,并非指对方暗算了徐君亮,而是指其劫持了徐君亮的太夫人,不由窃喜徐太夫人的下落已发现线索,而宽心地暗中长吁了一声。
但那“天台双杰”陈氏兄弟,却是越听越心惊,心惊得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就当此时,临湖的悬岩之下,陡地发出一声怒号,紧跟着,冒上一道灰影,快似闪电飞星,以苍鹰搏虎之势,向“天台双杰”疾扑而下,同时,口中发出一声霹雳似的震天大喝:“贼子,还我侄女儿的命来!”
变起意外,“天台双杰”惊上加惊,惶急中,拔剑应敌的念头方自脑际闪过,而那对方急劲无匹的罡风业已压体,只有闭目暗中一叹:“我命休矣……”
以“天台双杰”的武功造诣,尚且只有闭目等死的分儿,则来人武功之高强,实足骇人听闻了!
但就当“天台双杰”束手待毙之瞬间,蓦地人影电闪,怪笑连连,“蓬”然巨震声中,那湖边冒上的灰影,凌空三个筋斗,飘落三丈之外,而那乡农打扮的老者,却手横旱烟杆,安详地站在他对面丈远处,含笑说道:“石老儿,我还以为你永远龟缩着不敢出头了,这下子怎又沉不住气了呢?”
敢情往悬岩下飞来的这条灰影,才是真正的“矮金刚”石无垢哩!
只见他,身着灰色长衫,足登千层底布鞋,鬓发斑白,目似铜铃,身材又矮又瘦,如果也换上一套乡农打扮装束,少上只左目,可不跟原先那乡农打扮的老者有七成相似么!
暗中的宋天行不禁恍然大悟地忖道:“怪不得这老儿说话颠三倒四,转弯抹角,并频频向湖滨注目,原来他那促狭的老毛病又犯了,存心在寻石老儿的开心哩!”
“矮金刚”石无垢双目圆睁,瞪着乡农打扮老者,怒声叱道:“好呀,你假冒石某人,招摇撞骗,石某人没先找你算账,你倒管起石某人的事来了。”
乡农打扮老者笑道:“石老儿,别向自己脸上贴金了,就凭你石无垢三个字,还值得我老人家去冒充么?”
“难道方才不是事实?”
“不错,方才是事实,但那是我老人家一时高兴,故意吃吃你老儿的豆腐而已……难道说我老人家替你找出谋死侄女的仇人,还不足以抵消这点小小的唐突?”
“矮金刚”石无垢点点头,道:“唔,你说的倒也有理,可是,你为何要阻止我杀人?”
“难道你不想找出杀死石琼的幕后人物?”
“哦,看来还是你老儿精明……嗨,你是谁?”
乡农打扮老者独目中精芒电射,凝注湖心,漫应道:“能告诉你我老人家是谁的人快来啦!”
暗中的宋天行顺着老儿的目光瞧去,只见一艘无帆无桨的梭形快艇,在浩荡湖波中向这里箭疾地冲来,昏暗的月色下,在湖面上激起一道白色浪花,快迅至极!
同时,“天台双杰”陈氏兄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骇极的惊呼。
“矮金刚”石无垢目注湖心,蹙眉问道:“此人能以真气催舟,快速若此,其功力恐怕不在你我之下……”
乡农打扮老者似乎并未听到“矮金刚”石无垢的话,独目中神光一闪凝注“天台双杰”,沉声问道:“来人在贵组织中是何身分?”
“矮金刚”石无垢讶问道:“嗨,老兄,方才你不是说来人知道你的来历么?怎么你反而不识他的身分了呢?”
乡农打扮老者沉哼一声:“这是两回事,老儿你最好稍安勿躁!”
陈文却显得非常凛骇地答道:“那是本门白旗令主……”
暗中窃听的宋天行一怔,心中暗忖:“又是白旗令主,难道这白旗令主还有身外化身么?”
只听陈文继续以惶恐语声说道:“……石……两位前辈,在下兄弟实在情非得已,如果两位前辈能宽恕在下兄弟,以备今后有所差遣,在下敬请立即以重手法击伤在下兄弟……”
乡农打扮老者注目凝声,道:“好,先答我一问!”
“在下当知无不言。”
“贵首领是谁?”
陈文苦笑一声:“前辈,在下只知道他叫‘一统门主’,至于姓甚名谁,则恐怕只有令主以上的人才知道了。”
此时,那湖心中疾驶而来的梭形快艇,已越来越近,迷蒙夜色中,但见两白一暗三个衣袂飘飞的人影,卓立艇中,像乘云御风似地,冉冉而来。
“天台双杰”中的老大陈文,口中虽在与乡农打扮老者对话,但一双精目,却始终未离那梭形快艇一瞬,此时睹状之下,不禁惶急之色,溢于眉宇地向乃弟一打手势,双双一声怒吼,抡掌欺身,向乡农打扮老者发动抢攻,一面却低声道:“情况迫急,前辈请在五招之内,立下杀手……”
劲显激荡,招式狠辣,虽是表演,却也十分逼真。
乡农打扮老者沉声低喝:“阁下,请提气护住心脉,老夫要得罪了!”
陈文低声答道:“在下兄弟也准备好了,前辈请下手吧!”
声调一扬,厉声狂吼:“老贼,大爷们跟你拼了……”
那梭形快艇距岸已不足十丈,为首的白衣人一声怒叱,身形似脱弦之矢,向斗场扑来,半空中沉声喝道:“陈文陈武不可躁进,沉着应付……”
但他话声方落,“天台双杰”已在“蓬蓬”两声巨震之下,分左右各被震飞丈许之外,跌仆不起,“哇”地一声,各自喷出一口殷红鲜血。
那白衣人以半步之差,未能挽救“天台双杰”的厄运,落地之后,也不管“天台双杰”的死活,却静立乡农打扮老者面前丈许远近处,目射厉芒,发出一连串阴森慑人的冷笑。
乡农打扮老者对面前的白衣人假乎不屑一顾地,负手仰注天空,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微笑。
梭形快艇上另外两人,也已跟踪而上,他们两人首先探视了一下“天台双杰”的伤势,并各自喂了一粒药丹之后,才静立白衣人背后丈远处遥远掠阵。
此时,暗中的宋天行已将双方三人端详了个一清二楚。
那白衣人,身材颀长,鬓发斑白,一张马脸,青惨惨地不见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