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缓缓向前移动着。
小蝙蝠虽精,可惜他遇上了一群更精的狼。
他被暗暗盯上,尾随到李梦帆的住处。
这是一个很大的菜园子,四周乱石墙有两丈多高,园中有一口井,种了好大一片园子的蔬菜。
侧面有两间小木屋,本是看园子的长工住的,现在住的却是武林中的大人物。
“李大侠,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李梦帆在屋中道:“进来吧!小蝙蝠。”
小蝙蝠进入了屋中,又带来了李梦帆爱吃的熏龟、风鸡、牛肚等,还有酒,道:“李大侠,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心情不好。”
“没有什么。”
其实他的心情的确不好,亲眼看到砚霜和玉珠亲昵,尽管五珠的解释他相信,可是“妒”,这滋味就是这样,是没有道理的。
“李大侠,我看得出来,第一、那些王八蛋影射你雕了出浴裸像侮辱太上皇,其次是和霜姑娘迄今没有和好”
“小蝙蝠,你一生中有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没有。”
“小蝙蝠,你师兄”
“迟早我会使他谅解你的。”
“我也曾想到,一旦有了误会,要谅解就很难。”
“坦白说, 家师兄的气量也太小了……”
李梦帆手一挥,低声道:“有没有发现人跟踪?”
“没看到。”
“小蝙幅,你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以为我出卖了你,而引来敌人?”
“不管是不是,准备突围吧!”
小蝙蝠大惊,道:“啊!真有人来了?”
李梦帆点点头,目射威棱。
“有几个?”
“嗯!最少也有二十几个”
李梦帆一跃下炕,抓起了长剑道: “小蝙蝠,今夜可能很凶险……”
这时,小蝙蝠已听出外面有动静了,立刻摸摸怀中的大钢扇和蛟筋两节棍,道:“李大侠,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怕。”
“小蝙蝠,和我在一起,你沾不到光,反而要受累,你要特别小心,这些人当中,可能有人擅用暗器。”
“我知道。”
小蝙蝠领先往外走,朗声道: “朋友们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水酒……”
话没完,内间“轰”地一声,烟屑中火舌四吐,屋上纷纷落尘。
显然是一支“火龙梭”。
要不是李梦帆早想到了这一着,已走到外间,不死也要受重伤。
两人站在木屋门外打量四周,不多不少二十五个。
除了“铁血十八残”之外,他们全认识。
即使以前没见过“铁血十八残”,一看这些德性,也就猜出他们的身份来了。
“铁血十八残”是三姓兄弟所组成的,徐氏六兄弟全哑,尤氏六兄弟全聋,金氏六兄弟有的缺一耳,有的少一目,有的缺指或跛足等等。
小蝙蝠,要提防‘火龙梭’,可以进入他们的包围圈。”
因为在包围之中,对方若射不中他们,就会炸到他们自己的人。蓝燕子显然是他们的头领,道:“李梦帆,跟我们走吧!”
李梦帆道:“蓝燕子,你真是阴魂不散,如果北京还有些三四流愿意受你指挥的货色,你一定也会全部拉出来垫底吧?”
蓝燕子不理他,转对小蝙蝠道:“小蝙蝠,你把我们带来已建了大功,不必再伪装的站在李梦帆的身边了。”
小蝙蝠大急道:“李大侠,别听她胡扯,没这回事儿。”
李梦帆冷冷的一笑,道:“小蝙蝠,这一套挑拨的伎俩,幼稚得很。”
因为这道理很简单,一想就明白了,如果小蝙蝠背叛了他,在李梦帆身边不是更容易下毒手了?何必挑明呢?
小蝙蝠道:“蓝燕子,你这么卖劲,为隆贝勒拼死拼活的,隆贝勒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们睡过几次了?有没有记上一笔,以便有一天闹翻了,也好和他算算关门拉铺的烂帐”
蓝燕子是童氏兄弟的师姑,这话说出来,他们兄弟脸上就罩不住了,首先扑上。
李梦帆和小蝙蝠本可贴墙壁拒敌,但因对方有“火龙梭”,贴墙就太危险了。
两人往上迎去,背贴背,各接了童氏兄弟一掌。
小蝙蝠硬接硬架,不是对手,所以李梦帆为他借了点力,使他硬接下来。这是硬仗,童氏兄弟撤下薄剑。
李梦帆剑出鞘。
小蝙蝠也抽出了蛟筋两节棍。
接着扑上的是“黑白二穷”,内有铁沙子的竹杖“哗哗”直响,“嗡嗡”声中抖出重重紫影,点、扫、、戳、挑就是十五六杖。
在李梦帆的剑幕之下,这都成不了气候。
漆九像溜烟钻进了弹射的人丛,匕首“霍霍”,神出鬼没。
邹氏兄弟在一边观战,并没出手。
他们可能在俟机使用“火龙梭”吧?
一对五。轻轻松松, 小蝙蝠穷于应付时。李梦帆的长剑回扫,即行化解。李梦帆低声道:
“还有‘十八残’在一旁窥伺,咱们要摆子几个,免得碍手碍脚……”
“知道了……”
两人突然攻势加紧,第一个倒霉的是“黑白二穷”,“白穷”罗文的竹杖被长剑的剑罡震断了,两只大腿上衣破血出,罗武左腿上中了一剑,皮开肉绽,翻开的四寸长血槽,像咧开的大嘴唇。
“二穷”退下,蓝燕子补上的同时,童老二一脸油光的脸孔上被划了一剑,童老大欺小蝙蝠太嫩,薄剑荡开两节棍,猛刺他的侧腰。
小蝙蝠毕竟是“八臂雷公”之徒,他在师兄弟当中最年轻也最差的一个,不是他的资质差,而是他偷懒。
小蝙蝠大力—扭腰,身子几乎变成了直角。
惊险的一刀自他腰旁穿过时,蛟筋棍顺刀身扫出,童老大知道轻估了这小子,而且已无法闪避。
“蓬”地—声,仓促出手,这一棍力道并不太大,却是脆弱的部位肋骨末端。
童老大“呃”地一声后退。
李梦帆道:“小蝙蝠,干得不错”此刻就像潮水怒浪一样,“铁血十八残”蜂涌的扑上来。
残废的人一般来说比较冷酷、狠毒,就像别人欠他们的一样,尽管谁也不欠他们的。
这可能是深厚的自卑感所造成的。
徐氏兄弟全哑,闷声不吭,全用日月双轮。
尤氏兄弟全聋,全用斧。
金氏兄弟用叉。
双轮必须近搏,所以徐仁、徐义、徐礼、徐智、 徐信是第一线,双轮套在腕上,呈半月牙型状。
可以说双臂就是他们的兵刃的延长。
第一拨金轮光浪刚过,第二拨斧浪又到,甚至第三拨叉浪也没闲着。
显然,这二十五人是以“铁血十八残”为攻击主力。
蓝燕子等配合着找空隙狙击。
如此一来,光网密集,交叠罩下,只要有眨眼之间的疏失闪漏,身上最少也要出现三五个窟窿。
哑的不出声,只能以血丝隐隐的眼珠子表示他们必死的决心。
他们所以不怕死,是因为全把敌人当作使他们致残的人。
聋的听不见,他们的世界没有声音,精神上不受到干扰,心无旁骛,有几成武功都能全部发挥出来。
至于缺耳、缺指、少目、断肢的,更是自卑而自虐,只要与人动手,那贪婪的目光就盯住对方的肢体,时时希望切一块下来,变得和他们一样。
小蝙蝠在五十招以后已感不支。
李梦帆必须照顾他,还要保护自己。
此刻徐信和徐义已倒下,由于全哑没吭一声。
但小蝙蝠的腿上也被钢又叉了个洞。
不一会,尤贵和尤安也在李梦帆的长剑下头颅失去了一半,发出奇怪的声音来,但那不是喊叫声。
“十八残”被称为“铁血”,厉害处在此,绝不受任何外界之千扰,即使自己的手足溅血当地也不例外。
所以,说他们是“冷血十八残”也无不可。
蓝燕子有时出手,有时就和站在一旁的“火龙梭”邹氏兄弟交头接耳说几句话,所以李梦帆不能不提防他们。
由于小蝙蝠的负伤,李梦帆不能为所欲为,就不免显得碍于碍脚,再严格地说,还不如他一个人独战好些。
当小蝙蝠又中了一刀时,金光及金耀二人的钢叉被震脱手,小蝙蝠把金光的双膝砸烂,李梦帆一剑划破了金耀的肚皮。
金耀“哇哇”惨叫着后退,心肝五脏已“哗啦啦”流出吊在肚下,鲜血如泼出似的,人还没倒下。
二十五人已去其九。
血肉模糊的现场,非但不能消磨他们的斗志,反而把他们的眼珠染得更红,像冰天雪地中断了食物的狼。
当不能出声的徐氏兄弟全溅血当场时,已拼了近两百招,他们“十八残”被人当作了野兽看待,竟懵然不知。
李梦帆边杀边大叫道: “金氏兄弟,尤氏兄弟,你们只是他们的挡箭牌,你们的命根本不值钱,所以他们在一边游斗,待你们死光之后,他们再全力而上,朋友们!快别做这种傻事了,你们这么做太不值得了!”
他的警告,不发生任何反应。
只要杀得性起,就像一头撞到壁上不知回头的莽牛一佯,”铁血”之名由此而来。
李梦帆的剑变成了血剑!
小蝙蝠的棍,也变成了血棍。
其实二人也早已变成了血人。
李梦帆的衣衫上也有着三五处破裂。
只不过小蝙蝠身上有自己负伤的血,李梦帆到现在为止,身上、头上及脸上全是敌人的血,只是眼珠子是干净的。
全聋的尤氏兄弟还剩下四人。
人少了他们较易施展,无声世界,听不到惨呼,不受任何干扰,只利用眼睛盯着猎物,用十分粗重的嗓音吼叫攻击。
血剑如赤色闪电,在如林的兵刃中划过。
金明和金亮又被戳断了脖子和胸部。
但小蝙蝠一个踉跄中,连接了蓝燕子一匕首及尤福的一斧,差点拿不稳桩。
李梦帆忙去扶他一下,仅这一瞬,五件兵刃齐向他的要害递到。
不错,李梦帆的确是“天下第一剑”,与人比剑来说,到目前为止,无出其右者,但他并不是“万人敌”。
“嗤”地一声,肩衣被蓝燕子挑破,伤了点皮。
“李梦帆,放下剑跟我们走吧,你逃不了的。”
李梦帆冷冷一笑道:“蓝燕子,要证明这一点,也不需太久的时间了”剑如矫龙,见首不见尾,尤氏兄弟最后一人的—臂已飞了出去。
也就在这时,来了一人。
那是大内统领哈玉。
哈玉一到,蓝燕子、漆九等人巳不再游斗了,哈玉的大旱烟管带着劲风,眨眼工夫就扫砸了二十余次。
童氏兄弟都倒下了。
“黑白二穷”也重伤在一边强忍。
如今,还在负创硬拼到底的还有金耀和金辉,这是“铁血十八残”所剩的最后两个人。
但加上初来的哈玉,其实力和原先一样。
小蝙蝠在勉强的支持着,他却变成了李梦帆的累赘。
“小……小蝙蝠,注意‘火龙梭’……”
小蝙蝠脸上的血和汗都分不清了,已上气不接下气。
旱烟管不长不短,双匕是短兵刃。
蓝燕子和漆九贴身招呼,哈五远攻。
李梦帆估计已拼了三百招以上,他知道,小蝙蝠即使不再负创,也支持不到五百招。
“李……李大侠……不要管我了……你尽量收拾他们……只要能看到这些不要脸的禽兽一个个地倒下……我死了也够本了……今夜的危机……本就是……我小蝙蝠不小心……招来的祸事……”
“小蝠蝙……忍耐……支持着……咱们要摆平他们……记住!除非他们用鬼蜮伎俩……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叭”,地一声,哈玉的旱烟锅击中了李梦帆的胯骨,哈玉乐得嗓中怪叫一声,但笑声未毕,像天外飞来的一剑,把他的胸衣挑破。
这时,蓝燕子突然大叫道:“拼啊!再加点劲,上”
“上,字的同时,哈、蓝、漆却是退势如风。
就在这时候,邹氏兄弟已有了动作。
“小蝙蝠,李梦帆挟起了小蝙蝠全力一掠。直如鹰隼飞掠.几乎紧跟在蓝燕子身后,伏地而窜。
“轰轰,,两声,两枚“火龙梭,,在场中央炸开,浓烟及泥尘暴卷,立刻弥漫了七八丈方圆之地。
但几乎同时,只闻“嗷嗷,,两声惨叫,来自邹氏兄弟站立之处,只不过无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小蝙蝠受了这么多的伤,也恨透了蓝燕子。
因为这场血搏是她一手领导及指挥的。
所以,小蝙蝠突然向前一窜,蓝燕子正伏在离他约七八尺前的地上,万没料到小蝙蝠会扑上去抱住了她。
小蝙蝠知道她手中有双匕,近搏最犀利方便。
他手中的蛟筋两节棍就派不上用场了,取钢扇也来不及。人在玩命时,不会考虑到那么多,就在蓝燕子猛吃一惊,扭头候望时,小蝙蝠真的变成了吸血蝙蝠,张口咬住了她的咽喉。
这一手就像苍鹰搏兔似的。
老鹰追上狂窜的兔子时,先用一爪击向兔子的屁股,兔子一定回头,所以有“兔子回头凶似虎”的说法。
其实,所有的动物为了自卫,都会不顾一切全力以赴的。
就在兔子回头时,一爪抓住兔颈,兔眼在这瞬间已被啄去。
小蝙蝠所咬的不是兔眼,而是兔子的咽喉而已。
只闻“格支”一声,蓝燕子嗓中发出半声鸡鸣似的叫声,鲜血已喷入小蝙蝠的口中。
当李梦帆上前援手时,四周的灰尘已大致落定。
他被这惨烈的景象惊怔了!
而“火龙梭”邹氏兄弟,这时才仰身倒下。
原来二人胸前各戳了一柄金氏兄弟遗留在地上的钢叉,那是李梦帆在他们二人丢出“火龙梭”爆炸后,按他们二人原先方位掷出射中的。
“铁血十八残”全部牺牲了。
除了哈玉和漆九,余皆伤得极重,不能再战。
而小蝙蝠咬死了蓝燕子,也已筋疲力尽。
当然,哈五不会就此一走了之,漆九也不能罢手。
李梦帆以一敌二,他有信心击败他们,只要再给他一百招以上的时间。
但是,园门“蓬,,然大开,涌进百十个步卒,再看看菜园四周乱石高墙外,也架起了高梯,把菜园团团围住。
哈玉不必再动手,因为他心里有数。
既然九门提督所属的京营到达,可以交给他们来折腾,不必再丢人现眼了,漆九当然更懂得这道理。
况且二人都受了伤,只是还可以拼斗而已。
九门提督统御步卒多寡不定,要看他们的官阶及背景而定。
清太祖努尔哈赤,崛起于建州卫,以祖遗戎甲十三副征服邻近,创八旗兵制,分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四种。
后来反增四旗为镶黄、镶白、镶红、镶蓝。统制满洲、蒙占、汉军之众,这就是八旗的开始。
八旗的编制为每三百人编为一佐领,五佐领设一参领,五参颁设一都统,领七千五百人,以后又增蒙古八旗,继设汉军八旗。
入关后,满、蒙、汉共二十四旗。
以九门提督来说,通常可统御七八千人,相当于一位都统所带领的数额,但权限却比都统大多了。
而今夜来此的头领,是一位都统,却只带了六百人,仅两个佐领的兵力。但在捉一个人来说,这六百人已经很多了。
都统大人一出现,就向哈玉招呼。
一个曾是大内供奉,一个是统兵的都统,在职位上不同,身份各异,但若论实权,还是都统大得多。
四周墙上,又加丁一道人墙,全部弓上弦瞄准了李梦帆及小蝙蝠二人。
这位都统当然是旗人,道:“哈大人,军门大人有令,派了我来这儿缉拿乱民李梦帆,请哈大人、漆大侠协助,也好及早回去复命。”
哈玉道:“海大人带来数百之众,想必都是神射手,叫乱民弃械投降就是了!”
海都统道: “哈大人,所部弟兄为你掠阵,绝对逃不了,二位请动手吧!”
哈玉本以为援军一到,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他们两人心里有数,非李梦帆的敌手。
哈玉正在犹豫间,菜园门口的守卫步卒纷纷让开,只见一人一骑,在园门外勒马而停,跳下马来。
海都统发现来人年纪甚轻,面貌俊美,却是太监打扮,心知必有急事,立即从菜园里迎了出来。
而这位小太监也向园内走来。
太监道:“这位可是海都统海大人?”
“正是下官,公公是……”
“咱家来自王府,奉隆贝勒之命及和中堂之参赞……”小太监举目看看四周,似不便启口似的。
海都统驱退左右,也示意哈玉回避,道:“公公但说无妨。”
“事实上咱家来自大内,只是代隆贝勒及和中堂传达上面的谕旨,捉拿一个乱民,不须动用军门属下数百之众……”
海都统愕然道: “公公,海某带兵来此,也是和中堂暗示,隆贝勒授意,军门大人才派海某驰援的,怎么”
小太监低声道: “隆贝勒与和中堂密商之下,由于近日谣传嚣尘,满城风雨,实不宜再把事闹大,应暗中进行,以江湖人对付江湖人,不论死伤如何惨重,朝廷官吏都可置身事外,且能把事态平息,都统大人意思是”
海都统道:“海某一向奉命行事,对这事也不便置喙,可是这李梦帆和这个叫小蝙蝠的年轻人身手不凡,公公且看现场”
小太监截口道: “哈统烦是大内侍卫首领,功力不凡,漆大侠号称神偷,据说小巧功夫超人一等,以二对二绝没问题,不过隆贝勒为了牢靠起见,又派了两位高手相助。”
海都统道:“这样就好,人在哪儿?”
“喏!”小太监一指菜园门外,道:“就是这二位。”
海都缔早带兵官,对江湖人物生疏,只见菜园门外果然站着两位四旬上下的中年人,装束利落。
两人虽然一个长脸,一个方脸,但却有个共同之点,都是一脸络腮胡子,几乎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来。
海都统感觉,既是和中堂和隆贝勒情商军门大人,派他带兵来此缉拿乱民刺客的,为何马上又要他撤回呢?
海都统道:“这两位是不是管用呢?大名是”
小太监道:“隆贝勒本身就是练家子,他派来的人还错得了吗?长脸的是什么‘狂风沙’赵猛,方脸的是‘大漠飞驼’金虎。”
海都统皱皱眉头道:“似乎没听过”
“海大人,二位来自漠北,以前没到过中原。你放心吧!再说上面交待这么做,最好照办,孩子哭抱给他娘,你说是不是?”
海都统沉吟未语。
小太监又道:“隆贝勒与和中堂二位,主要是不愿为了一两个乱民而劳师动众,使得人心惶惶……”
“公公,海某遵办就是了!”
海都统发号施令,叫两个佐领撤下墙上的弓箭手,立刻回防。
小太监与海都统的人一起走了。
两位漠北高手进入了菜园中。
方脸的“大漠飞驼”金虎道:“哈供奉,姓李的真的那么棘手吗?”
哈玉乍见小太监来了,和海都统一阵耳语之后,居然撤走了弓箭手,就有一肚子火,耳语时又不许他在一边听,更是有气。
而李梦帆和小蝙蝠却距小太监不太远。
如今一听这人的狂妄口气,忍无可忍的道:“朋友既然是上面派来的,必是高明方家,那就请吧!”
金虎对长脸的“狂风沙”赵猛道:“赵兄,人家怎么说的?”
赵猛道:“漠北向称不毛之地,来自漠北之人,人家自然瞧不起了!”
金虎道:“无论如何,咱们也都是为隆贝勒及和中堂效命的人,此时此地,应该同舟共济,哈供奉,上吧!”
哈玉一想也对,万一让李梦帆跑了,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憋了了肚子的气也只好忍下,至于漆九,他自也不服,但多两个人总比他们两人好得多。
哈玉领先出手,漆九也没闲着。
二人偷看这两位漠北的高手,一个前玄掌后喙手游走,一个在找寻攻击的角度,气派颇为老到。
可是李梦帆和小蝙蝠,却一点也不慌张。
须知他们两人应付哈、漆二人,即使能胜,也不是三五十招的事,况小蝙蝠又受伤多处。
他们二人为何如此沉着?
一边受伤的童家兄弟,十分注意这一对漠北高手。
哈玉和漆九攻了三五招,这两位高手才攻出一招,待他们向李梦帆攻出第六招时,漠北高手突然倒戈相向,攻击目标变了。
漆九攻击力差些,被长脸的硬砸了一掌。
哈玉毕竟经验丰富,避过方脸的一钩,却未避过李梦帆的一剑。只不过李梦帆不作兴这一套,手下留情。
他不屑捡这便宜,也不愿捡这便宜。
所以,这一剑本可砍掉哈玉一只左手,却仅在他的左腋下挑破了衣衫,道:“哈供奉,咱们散了吧!我不便捡你的便宜。”
哈玉疾退两步,看看腋下衣破血出,但也仅及外皮。
他知道,对方这一剑从容不迫,绝对留了情,表面冷漠,内心不由暗暗哼钦佩。
而这两个所谓漠北高手,分明是对方的人,可笑的是,本是瓮中捉鳖的局面,居然被一个小太监骗了。
为什么小太监那么逼真呢?
因为太监在去势之后,长出的胡须脱落,嗓音变细。年轻的更不必说了。细声细气的非常难听。
因此,这玉姑扮成的小太监才能瞒住在场所有的人。
至于这两位“漠北大侠”,不过是脸上贴上了假络腮胡子,看来粗犷,极似来自不毛之地的。
实则这二人,长脸的是白继武府上的外总管骆奇,方脸的是内总管胡四海。
他们获释后,白继武仍然在押,暗派他们进京活动疏通,遇见了玉姑,原来胡四海的师门和边塞是故交,胡四海本认识玉姑。
而玉姑也在暗中注意李梦帆的行动。
她自知以她的力量想杀和珅,根本办不到,就寄望李梦帆。但李梦帆树大招风,和珅岂不也时时在动他的脑筋?
玉姑的关切总算没有白忙。
她的花招加上骆奇、胡四侮二人的协助,居然把海都统及哈玉都瞒过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李梦帆等人离去。
这时,重伤的童老大才对童老二道:“老二……你猜……那两个漠北高手……是谁?”
童老二咧着嘴道:“好像……好像是……白……白家的……两个总管……他奶奶的,都是猪脑袋。”
童老大痛苦的呻吟着,没说话。
童老二哼哼着又道:“老大……咱们也是……为何不……不能及早揭开他们……的身份……猪……都是猪……”
“猪!都是猪!”隆贝勒获报,说是哈玉要辞职,因为中了敌方的计谋骗走了军门大人派出的海都统。不由拍桌子跳脚。
继而,当他知道派出的二十五人,活着回来的只有漆九和童家兄弟,以及“黑白二穷”。哈玉以及他的手下不算。气得直发抖。
算来是去了二十六人,死了二十一人。
隆贝勒吼声道:“好!叫哈玉进来!”
哈玉过去曾一度在大内做过侍卫统领,后因神力王见他的身手还不够,而且办事不力,就淘汰出来。
隆贝勒立即就收留了他。
“贝勒爷吉祥,卑职无能该死……”
隆贝勒踱着步,半晌,才道:“免了这俗套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二十六人之众,居然还让他们跑了?”
“贝勒,这只怪我们这边太老实,对方又太狡猾,耍了个花招……”
“什么花招?”
“这……”
“为什么人家耍人,咱们却老是被耍?”
“回贝勒爷的话,就连军门大人特派的海都统,都上了对方的当”旋即把假太监及漠北高手的事说了。
隆贝勒气得猛挥拳,道:“你知道神力王会怎么想?”
“贝勒爷,卑职不学无术,也无颜再混下去了,我想离开北京……”
哈玉虽然一直不走运,武功还是很了得的,找这样的人手并不容易。
况且,那么多的人都着了人家的道儿,足见对方并非易与之辈。
隆贝勒道:“扮小太监那个是什么人?”
“不知道,大概是个女的。”
“会不会是傅砚霜?”
“傅砚霜我见过两次,不是她。”哈玉道: “贝勒爷,童家兄弟、漆九和罗氏兄弟已受伤,在外候召。”
“一败涂地,还有脸……”
哈玉道: “贝勒爷,哈某幼承庭训及师教,都以:‘事上敬谨,待下宽仁’为要务,人心是肉做的,谁不是父母怀胎十月所生?老实说,这次要说责任谁负?蓝燕子刚愎自用,大言不惭,乃是祸首,而这事”
隆贝勒摇手制止了他的下文,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嘛!道:“哈大人另有高就,本爵也不便强留,可径去帐房支领本月薪金。”
“谢贝勒爷,卑职告别”
“不送。”
由于隆贝勒和蓝燕子临阵前春风一度,他很想见她最后一面,当他看到她喉管破裂,双目暴睁早已失去了原先媚态时,十分后悔多此一看。
至于童家兄弟及“黑白二穷”,伤得不至于残废,嘱他们疗伤便离去。
这天傍晚。
军门大人来访。
“贝勒爷吉祥!”
“免礼,请坐。”
“贝勒爷,关于卑职属下海统领失职一事……”
“军门大人,这不是海统领的错,是乱民太狡诈。”
“贝勒爷明鉴,由于此事失算,卑职深以为忧,依卑职之见,以江湖人来参与缉拿要犯,终非善策。”
“军门大人的高见是”
安丰道: “贝勒爷你是知道,在京之绿营,本由兵部所辖,下分左右两翼,各设总兵。总兵之下则为城防营,有副将、参将、都司、游击及守备官等,这些首领也都各有所长,比喻说城防营就有一个都司,所部皆为神箭手……”
“莫非就是昨夜派去的五六百人?,,
“是的,贝勒爷,那些神箭手百发百中,乃千中选一的善射者,如不上当,在那菜园之中即使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
“可恶的乱民,本爵非一个个逮住他们不可。”
安丰道:“以后再把李梦帆堵在某一个地方,就请贝勒爷向兵部打个招呼,调集那个神射都司所部……”
隆贝勒这才听出安丰弦外之音,原来他不愿卷入这件涉及太上皇及刺客的事件中,可能已把那个都司所属的神箭手调还兵部统辖了。
隆贝勒道: “军门大人不是统御了一个都统的兵力,而那神箭手部司”
“本是向兵部商借的,洽约到期,归还建制了。”
隆贝勒暗暗冷笑道:好滑的安丰,你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撇清的呀!放心,粘不去你一缕皮的。
隆贝勒道:“要不是中了计,李梦帆这个乱民,早就变成蜂窝了,而今后军门大人的麾下也无从借重了。”
安丰道:“贝勒爷,也并非如此,卑职属下也都是暂调兵部的,有步卒及马卒,贝勒爷如有所差遣,尽管吩咐。”
在一个深宅大院内的厢房中炕上,躺着小蝙蝠。
他身上五六处伤痕,不过都没伤到骨骼,伤口已上了药。
炕缘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仪表不俗,顾盼之间可以看出几分傲气的男子,那男子身边放了一把古剑。
“师兄,李大侠说你在此地也要当心……”
“为什么?”
“如果和珅和隆贝勒知道那死者不是你的话,你想想看,他们不全力以赴杀你灭口,难道要等你出面揭他们的底?治他们的罪?”
司徒哲道:“姓李的这一套我已经摸透了。”
“师兄,李梦帆的的确确是个君子,这次由于我的不慎,被他们踩上了线,引来二十多个高手,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骗走了那些神箭手的话”
“你一定会壮烈牺牲对不对?”
“师兄以为我在说谎?”
“我当然信,但你一提起这个人我就烦。”
“师兄,只要你出面说几句话,就可以为许多屈死在和珅刀下的冤鬼复仇,这可是好事,阴功积德的事。”
司徒哲道:“我好端端的一个人被诅咒已经死了,当然要出头澄清,只是时间的问题。”
“师兄,北京这地方危机四伏,师兄,对方连连吃亏,他们并非没有其他狠着,既然有意出头,何不趁早?”
司徒哲不乐的道:“小蝙蝠,李梦帆对你有恩,那是你们自个儿的事,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不用你操心。”
“师兄,我知道你仍是为了那件事,心里有个疙瘩,你暂时不愿出面,不过是要吊李大侠的胃口。”
司徒哲冷冷地道:“就算是吧!谁又能把我怎么着?”
小蝙蝠心里也不痛快了,道:“当然,师兄,你就是永远不出面,永远让武林中人当作你已死了,那也是你的事。”
“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怎么样?大师兄,你现在要我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