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楼上打出了二更。
“司徒世家”内外的夜色还是很安静。
但有时候太过安静并不是好兆头。
李剑凡到了探春跟迎春约他见面的地方“七宝楼”下。
这座“七宝楼”建筑得不错,外表全是五彩琉璃瓦贴的,名虽为楼,其实像宝塔,高处几个角挂着风铃,一阵风来,脆响叮咚,煞是好听,不知道为什么叫“七宝楼”,外头没看见有什么出奇之处,也许里头藏着七样宝物。
李剑凡刚到“七宝楼”下,就听见“七宝楼”后暗影中传来几响弹指甲声,李剑凡闪身掠了过去。
一到“七宝楼”后他就看见了,探春跟迎春都在,两个人各以一块青布包着头,一块纱巾蒙着半张娇靥。
他当即道:“二位姑娘久等了吧。”
探春跟迎春都相当紧张,探春道:“不,婢子两个也是刚到,咱们这就走吧。”
她一拉迎春要走。
李剑凡伸手一拦道:“二位,容我问一句,二位要带我去的地方,是不是司徒家的宗祠?”
探春、迎春双双一怔,讶然道:“您怎么知道……”李剑凡道:“一时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二位,今夜还有别人要到那儿去,他们是要劫掳司徒夫人跟司徒姑娘,为防暴露身份,二位还是不要去了,好在我已经知道地方了,二位就此请回吧。”
迎春忙道:“少侠,您说他们要劫掳……”李剑凡道:“事不宜迟,这种事不能让人着了先鞭,详情如何,等我回来再告诉二位,我去了!”
探春忙拉住了他,道:“少侠,那地方在祠堂地下,暗门在香堂神位一带,可是婢子两个不知道确实所在,也不知道怎么开启。”
李剑凡道:“有这些就够了,我会慢慢去找的。”
他闪身掠去。
李剑凡消逝在夜色里。
探春、迎春二女也消失在“七宝楼”后。
李剑凡知道“听涛轩”的所在,他很容易找到了“听涛轩’,里头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他料想莫三冷跟白飘灵已经早他一步去了祠堂,他提一口气如飞赶去。
能找到“听涛轩”,自然也就能找到那片梅林。
李剑凡老远就望见了那片梅林,但是他不走前面,绕到梅林后扑进了梅林。
这时候不是梅树开花的季节,枝桠光秃稀疏,进梅林就看见了那座祠堂。
师巧巧没说错,这座祠堂是不怎么大,但是有一圈不算低的围墙,从外头往里看,只能看见房顶。
李剑凡轻捷异常的翻墙进入了这座司徒家的宗祠,点尘未惊,而一进围墙他就听见了动静,动静来自前后三间屋居中一间里。
李剑凡提一口气,摒息窜了过去。
他到了中间那间屋后,屋后墙上有两扇小窗户,在后墙一人多高处,他一到屋后便听见小窗户里传出了低低的话声,先听一个低沉话声道:“白兄,看样子这一趟要白跑了,怎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随听另一个冰冷话声道:“今儿晚上这一趟绝不能白跑,要是今儿晚上这一趟落了空,咱们两个就有得受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药物的厉害。”
李剑凡一听就知道先说话那人是“笑面人屠”莫三冷,后说话那人是“活吊客”白飘灵。
他这里心念甫动,只听莫三冷又接着道:“可是……”“别可是了,”白飘灵冷冷道:“只要工夫深,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耐着性子找吧,就是把地皮都翻开,咱们也要找那母女俩,别跟咱们自己过不去。”
“我知道,我是怕咱们找错了地方,白费工夫瞎费心,你知道,咱们只是觉得这地方可疑,可没有一点把握准知道那母女俩藏在这儿。”
“我也明白,可是我敢说这地方准错不了,你想嘛,那姓齐的没事儿往这儿跑干什么,进来就没了影儿,这座祠堂里要是没毛病,我把吃饭的家伙割下来给你。”
莫三冷吁了一口气,道:“头一间屋咱们找过了,这第二间屋眼看也找遍了,且看那第三间吧,要是第三间里再没有……”白飘灵冰冷道:“咱们就翻地皮,别废话了,找吧,你要明白,今儿晚上不是那母女俩遭殃,就是咱们俩倒霉,人没有不为自己打算的,懂么?”
没听莫三冷再说话。
李剑凡陪忖:要想进入香堂找那处通往地下的暗门,非先制住莫三冷跟白飘灵不可,以一敌二,他有把握胜,但是想制住他俩得费一番手脚,而且过久的搏斗一定会惊动今夜戒备森严的“司徒世家’其他的人,那怎么办,只有各个击破,出奇制敌了。
一念及此,他弯腰拾起颗小石子,抖手往后第三间屋打去,发出“叭!”地一声响,此时此地听得特别清晰。
只听莫三冷诧声道:“白兄,听,后头有声响。”
白飘灵道:“我听见了……慢着,咱们再听听看。”
李剑凡没动。
有顷,莫三冷道:“怎么没声响了。”
白飘灵道:“许是狐鼠一类的东西。”
李剑凡一个箭步窜到第三间屋前,抬手推开了门,“吱呀”一声,他闪身进了第三间屋。
进第三间屋点破窗户纸外望,两条黑影绕过第二间屋如飞扑了过来,前头一条黑影瘦高,后头一条黑影粗壮。
两条黑影一闪便到第三间屋前,那粗壮黑影急道:“白兄,快看,门开了。”
是“笑面人屠”莫三冷。
那瘦高黑影道:“或许这间屋的门原就开着,刚才是一阵风!
是“活吊客”白飘灵!他两个居然秤不离铊,不单独行动。
他两个就站在滴水帘前,离李剑凡相当近,李剑凡摒住了呼吸,这两位名列“十三邪”的大凶巨恶居然没发觉咫尺距离内躲的有人。
由于双方距离近,李剑凡也清楚地看见了这两个大凶人的面貌长像。
“笑面人屠’莫三冷胖胖的,穿一件黑袍,长眉细目圆胖脸,脸上似乎老挂着笑意,但是笑意后头却隐藏着一股暴戾凶煞之气,名符其实的“笑面人屠”。
“活吊客”白飘灵可真是个活的吊客,瘦高的身材穿一身白,一双八字眉,眼角往下掉着,扁扁的鼻子瘪瘪的嘴,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那对眼珠子发绿,不住的闪动着绿光,胆小的在这时候这种地方看见他,准能吓昏过去,而且他身上透着一股子冷意,李剑凡跟他隔着一道木板都能觉得出,可知他练的准是邪恶的阴毒功夫。
只听莫三冷道:“进去看看?”
白飘灵冷然一点头迈了步。
他两个不单独行动不好对付,只有暂时不动他们了,一念及此,李剑凡身法若电,在莫三冷跟白飘夏刚迈步之际就从后头一扇窗户中穿了出去。
他看过了,这第三间屋不是香堂。
容得莫三冷,白飘灵进了第三间屋,他擦着屋角腾身一掠扑向前头第二间屋。
进第二间屋看,这才是香堂所在,暗门就在这间屋里,可惜白飘灵跟莫三冷刚才没找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探春、迎春二女只告诉李剑凡暗门在神位一带,不知道确实的所在,也不知道如何开启,李剑凡他是不是能找得到还未可知,即使能找到暗门,找不到开启暗门的枢纽也是枉然。
李剑凡到了供着司徒家列租列宗神位的长案前,屋里尽管黑,但距离近,李剑凡他内功精湛,目力超人,勉强可以看见个七八分。
一条长案,靠里是层层的神位,神位前一只香炉,一对烛台,别的什么都没有。
暗门在哪儿?
李剑凡的目光落在长案两端那两块黄绫般的绫幔上,他心里忽然一动,一步跨过去撩开了一块绫幔。
他失望了,绫幔后紧挨着墙,而且狭窄一块地儿,不像,也不可能是暗门所在。
他放下了绫幔,目光又落在长案上。
凝目看了一阵之后,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那只香炉,试着往起一拿,他又失望了,香炉拿得起来,拿得起来自不会是机关稍息的枢纽所在。
放下香炉,拿起烛台,仍然不是。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一阵衣袂飘风声从后头掠了过来,心知是白、莫二人在后头无所获又折回来了,他忙放下烛台,提一口气窜上房梁。
他刚躲好,香堂里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正是白飘灵跟莫三冷。
只听莫三冷嘀咕着道:“真他娘的玄了,明知道这儿有鬼,可就找不到鬼在那儿,二更已经过了半天了,这可怎么办。”
白飘灵站在长案前,一语未发没说话。
难怪莫三冷急,连李剑凡这个知道暗门在香堂里的人一时还找不到暗门所在呢,何况是瞎找瞎碰的白飘灵跟莫三冷?
随听莫三冷冷哼一声道:“真要再找不到,说不得只有在那姓齐的身上下手了!”
白飘灵仍没说话。
莫三冷又说了话:“你练就一双夜眼,能在暗中视物还不要紧,可苦了我了,一进来就跟瞎子差不多,火不敢点,偏偏今天晚上又没月亮,真……”白飘灵突然迈步上前,伸手去抓香炉。
李剑凡暗笑道:“我早就试过了,还轮得着你?”
只见白飘灵抓起香炉又放了下去。
莫三冷叹了一口气:“害我空欢喜了一阵,哼,今晚上找不着那母女俩,咱俩倒霉,可是我也不会让司徒老鬼舒服,我要把他这些祖宗神位全毁了!”
白飘灵跟没听见似的,没答理。
莫三冷忍不住道:“白兄,我看咱们别在这儿耗了,远是赶紧找那个姓齐的狗腿子去吧。”
白飘灵一抬手,忽然开了口:“有了。”
李剑凡心头一跳。
莫三冷—怔道:“什么有了?”
白飘灵道:“你站到我身边来。”
莫三冷忙一步跨到白飘灵身边。
白飘灵抬手往长案上一指道:“你看得见么,那一块,最中间那一块,上头写着:“‘司徒世家第三代主人静熙公之神位’?”
李剑凡忙往白飘灵所说处望去,他找得到最中间那方神位,但从上往下看却看不见上头写的字。
只见莫三冷往前走了两步,伸着脖子看了看,道:“看见了,嗯,不错,‘司徒世家第三代主人静熙公之神位’,一字不差,怎么样?”
白瓢灵道:“你再仔细看,这一块跟别的有什么不同?”
李剑凡自认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他却知道这方神位跟别出神位一定有所不同,因为白飘灵练就一双夜眼,暗中视物跟大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尽管他目力也超人一等,但毕竟不如白飘灵,这一点他吃亏不少。
只见莫三冷摇头道:“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字不一样!”
“废话。”白飘灵道:“这供的又不是一个人,当然每块神位上字都不同,你难道看不出这一块神位上端比别的神位光滑,比别的神位亮,而且也没有尘土?”
李剑凡马上明白了,心头一阵猛跳。
莫三冷霍地转过身轻叫道:“我懂了,你是说……”白飘灵冷然道:“过去抓着那块神位的上端动动试试看!”
莫三冷霍的又转了过去,伸手抓住那方神位,不知道他是怎么动的,那长案忽然移动了,往左移动,很快,但一点声响都没有。
很快地,长案整个儿的移到了左方,原来长案处露出了一个半人高,两人宽的洞穴,微有灯光腾起。
暗门,这不就是暗门么!
莫三冷猛击一掌兴奋欲狂地道:“到底找着了,司徒家的人可真够鬼的……”
白飘灵冰冷一哼道:“要不是我,令晚上你我这两条命……还等什么?”
莫三冷矮身就要往里钻。
李剑凡岂容他们俩先进去,时间急迫,容不得他再想别的办法,他暗一咬牙从梁上跃下,一脚正踹在莫三冷的脖子后头。
莫三冷做梦也没想到上头会来这么一击,矮身往里钻,就跟伸着脖子等着踹似的,他没吭一声的就爬下了。
李剑凡速战速决,迅雷不及掩耳,脚踹在莫三冷的脖子上,同时探掌抓向白飘灵的咽喉。
他够快,但白飘灵远比莫三冷机警,他觉出头顶风生就知不对,马上吸气飘退。
前后只差一刹那,李剑凡的右掌抓住了他的衣领,两下里这么一扯,“嘶!”
的一声,白飘灵的一件白衣被李剑凡从衣领到下摆扯下了一幅,整件衣裳算是开了膛。
白飘灵两眼中绿芒暴射,厉声喝道:“你是什么……”李剑凡道:“李剑凡,听说过么?”
白飘灵登时一怔,诧道:“你就是李剑凡,你没有……”李剑凡道:“我命大,师巧巧现在我那儿睡得正甜。”
话落,欺身,挥掌袭了过去,出手便是凌厉无比的绝招,立即罩住了白飘灵前身诸大穴。
白飘灵一惊旋身,扬起鬼爪般一只手抓向李剑凡左手腕脉,李剑凡冷笑一声,方位忽变,左掌扣向白飘灵右腕脉,右掌突出一指点向白飘灵心窝,一招两式,快捷无伦。
白飘灵自是识货,抽身疾退,满头长发一张,两眼绿芒大盛,扬手一掌拍了过来。
他这一掌不见劲气,也没有掌风,但却有一股腥臭味跟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以为仗这一掌可以取胜。
其实他错了,他绝不该用这种阴毒的掌力对付李剑凡,绝不该。
李剑凡挺掌迫了上去。
白飘灵冷笑一声又添三分真力。
两掌接实,砰然一声,白飘灵只觉一股炙热的劲力袭上掌心,硬把他施出的真力给逼了回来。冷热交逼下他忍不住机伶一颤,那股子炙热顺臂而上,跟着被逼回的真力直攻体内,胸腹间猛然一阵剧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往后退去。
也还没弄清楚为什么他那歹毒霸道的独门功力未能奏杀敌之效,反为敌所伤,李剑凡像一阵风,已到了他面前,一指点上他喉结,他只觉气一闭,眼前发黑,马上就人事不省了。
李剑凡没制莫三冷的穴道,用不着了,莫三冷的脖子即使没断,恐怕也差不多了。
李剑凡一点也不多耽误,转身便扑进暗门,暗门设有一道石梯,他顺石梯快步走下。
石梯尽头,有一条甬道,灯光就是从甬道深处透射出来的。
他进甬道放步疾行,走约近十丈,两扇半开的石门呈现眼前,此刻灯光已经相当亮了,从那两扇半开的石门中射出。
他推开了石门,他马上就看见司徒夫人跟司徒燕了。
石门后是一间不太大的石室,一看就知道是间卧室,摆设极其奢华,纱幔后两张八宝软榻上分别躺着一位中年美妇人跟司徒燕。
两个人穿得都很整齐,头发也一点不乱,静静地躺着,跟睡了似的。
李剑凡进石室,掀纱幔,到了两张软榻之间,他叫了司徒燕两声,司徒燕没劲静,母女俩都呼吸均匀,状若酣睡。
李剑凡这才看出来,这母女俩不是让人制了穴道,而是服了一种能使人酣睡不醒的药物。
这是谁给她母女俩吃了能使人酣睡的药物?
又为什么要给她母女俩服食这种能使人酣睡的药物?
前者,恐怕不会是别人。
后者,一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很明显的,李剑凡好不容易地找到了司徒燕跟她的母亲,想证实司徒燕是不是欧阳朋的爱女,想从地母女口中问出这位司徒英奇究竟是何许人,但结果却跟没找着她母女一样,这一趟是白来了。
这种药物或许是药效持续一定的时辰,或许是非服解药才能醒,不管是哪一样,李剑凡都没有办法让她母女醒来跟他说话。
李剑凡曾经目光四扫,希望能在这间石室里找到解药,可是他失望了,他连一个瓶子也没看见,偏偏他又不能在这儿多待,他好懊恼,一咬牙,转身要走,却一眼瞥见司徒燕腰带处有点银白的光亮一闪。
他一怔停身,定睛望去,司徒燕腰带里微露一角闪闪发光的银白东西,而且腰带里鼓鼓的,似乎那银白的东西大部份塞在腰带里。
那是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俯下身伸手过去把那银白色的东西从司徒燕腰带里取了出来。
入目那银白色的东西,他猛然一怔,继而全身热血猛往上一涌。
那竟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鹰,用纯银打造的鹰。
这不是那只“鹰”的信符么?
司徒燕何来此物?
他真想弄醒司徒燕问问。
但是,他没有办法弄醒司徒燕!
他懊恼极了,猛一跺脚,转身掠出石室。
奔出甬道,登上石梯,那暗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合上了,也就是说那长案已移回原处。
李剑凡不由一惊停步。
这是谁合上了暗门。
不可能是白、莫二人,莫三冷今生今世再也起不来了,白飘灵喉管已断,也不可能自己醒过来。
难道说是司徒英奇或齐北辰到这儿来看见了?
心裏边揣测,脚下边移动,一级一级地往上走。
突然,那长案移动,暗门又开了。
李剑凡只以为上头来了人,忙往石梯一边的壁上靠去,他怕突如其来的袭击从上而下。
可是他人贴向石壁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剑凡猛悟这一定是他刚才下来的时候,无意中触着机关消息,使得长案移动,合上了暗门,如今他要出去了,当是又触着了开暗门的机关消息。
由于悟出了这一点,他又悟出那机关消息一定在石梯的哪一级上,这样才能在上下进出的时候很自然的关闭暗门!
他暗笑自己的紧张,也暗赞机关的巧妙,挪离石壁奔了上去!
出了暗门再看,奠堂里一切如故。
莫三冷爬在暗门前,白飘灵倒在丈余外!
他一手抱起莫三冷,一手抱起白飘灵,腾身掠离了香堂。
李剑凡同到了他住的那个小院子,二更才过半,他把莫三冷跟白飘灵放在了卧室里,旋又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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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世家”的夜色仍然很宁静,到处灯火通明,显得很安祥,当然,“司徒世家”外弛内张。
“司徒世家”上下,今夜似乎没一个人闲着,除了那位司徒英奇有病在身,迁入密室静养外,总管齐北辰以下,红、黄,黑三级剑手,家盯婢女都随身带着兵刃,也各有自己的岗位。
李剑凡一边走一边打听,终于在东南角那座了望台上找到了齐北辰。
大敌当前,搏杀在即,齐北辰却显得镇定异常,坐镇了望台上居高临下观敌动静以便指挥阻拦截杀。
了望台上没有一点灯火,齐北辰带着四名红衣剑手,还有两名了望台值班的两名家丁,静静的站在黑暗中。
李剑凡的到来,使得齐北辰有点意外,他道:“少侠还没睡呀。”
李剑凡道:“今夜非比寻常,怎么能睡。”
齐北辰道:“怎么敢劳您熬夜,您请尽管睡您的,有了紧急情况我自会派人请您去,不过以我看您准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李剑凡道:“谢谢,但愿如此,等困了我自会去睡。”
顿了顿道:“怎么,还没有动静么?”
齐北辰摇了摇头道:“奇怪,应该有动静了,您看,夜色这么浓,他们还等什么?”
李剑凡淡然道:“他们许是在等消息!”
“等消息,等什么消息?”
李剑凡道:“等‘司徒世家’里送出的消息,我提醒过齐总管,他们想兵不刃血,大摇大摆的进入‘司徒世家’。”
齐北辰笑道:“少侠,我已经把您的看法禀报我们老主人了,我们老主人也颇有同感,命我严加防范,而事实上到如今还没人找上我……”李剑凡笑笑道:
“齐总管可否麻烦哪三位到我房里去一趟。”
齐北辰微愕道:“怎么,您……”
李剑凡道:“等齐总管派出的三位回来之后,齐总管就知道了!”
齐北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往后一摆丰,三名红衣剑手转身走向楼梯。
李剑凡道:“麻烦三位把那三个人带到这儿来。”
三名红衣剑手答应一声很快的下去了。
齐北辰讶然道:“三个人,少侠是指……”李剑凡道:“齐总管何妨耐着性子等等。”
齐北辰诧异欲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那三名红衣剑手去来极快,一会儿工夫三个人已上了了望台,一个人抱着一个,最前头一名上来便道:“总管,是三位供奉。”
齐北辰这时候也看清楚了,一怔霍地转望李剑凡,道:“少侠,这是……”
李剑凡道:“记得我提醒齐总管的时候已经暗示过齐总管了,是不?”
齐北辰道:“可是我没想到会是老主人请来的这三位供奉。”
李剑凡道:“齐总管你没想到,我可留意上他们了,别过齐总管之后我回到了房里,这位女供奉竟先我而至……”他把智斗“千手观音”的经过,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齐北辰脸上变了色,急道:“您制住师巧巧之后就去了祠堂,结果真在祠堂看见了莫三冷跟白飘灵?”
李剑凡道:“不错,他两个在祠堂三间屋里来回找,我隐身在香堂大梁,等他俩二次进香堂的时候,我从大梁上跃下,先踹倒了莫三冷,然后又制住了白飘灵。”
他隐下了莫、白二人找到暗门事,莫、白二人已远赴了枉死城,不怕齐北辰能把他俩叫回来问问。
齐北辰听完这句话,肃然抱了拳:“谢谢少侠,是齐北辰无知,尽管他们当日没找着我,会错了意,以为祠堂里另有什么隐密处所,但若非少侠及时发现,让这三个人潜伏在司徒世家,尤其是在强敌来犯、搏杀在即的今夜,那定是大祸害,这件事我定当禀明老主人,让老主人好好谢谢少侠,现在容我先把这三个押下去,等渡过今夜之后再行请老主人定夺。”
冲三名红衣剑手一摆手道:“押下去,派人看好了。”
李剑凡道:“只看好师巧巧就行了,莫、白二人已死了多时了。”
齐北辰为之一怔,旋即说道:“那也一并押下去,请示过老主人后再行处置。”
三名红衣剑手应声而去。
到如今齐北辰还硬说祠堂里没有秘密处所,还想瞒人!
李剑凡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却不动一点儿声色。
只听齐北辰道:“想不到,太想不到了,那只鹰竟连派了四名‘十三邪’中人物到‘司徒世家’来卧上了底,而‘司徒世家’上下竟茫无所觉,想想真让人捏一把冷汗……”忽地一怔接道:“不对啊,少侠,那卜南山既然也是他们的人,他是死在什么人之手?”
李剑凡没想到这一点,闻言不由暗暗一怔,好在他极具才智反应快,当即轻咳一声道:“这个么,或许这次来犯的人不止他们一伙,卜南山可能是死在另一伙人手里。”
齐北辰点头道:“对,这倒不无可能……”一顿,话锋忽转,道:“少侠,外头的人既然等不着他们三个的消息,会不会放弃今夜的进袭?”
李剑凡摇头道:“恐怕不会,‘菩提图’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以我看无论他们是否等得到消息,三更一到,他们照样会采取行动。”
齐北辰道:“那就让他们来吧,希望经过这一场搏杀之后,能给武林中人造成一个警惕,让他们知道‘司徒世家’万万碰不得。”
李剑凡道:“但愿如此了,齐总管该知道,世上冥顽不化的人太多。”
李剑凡道:“齐家跟‘司徒世家’也应该有过命的交情。”
齐北辰微一点头,庄容道:“那是一点都不错的。”
李剑凡点了点头,心里暗想:“要揭穿这位假司徒英奇,这位总管齐北辰应该是个很好的帮手。”
只听齐北辰道:“有件事齐北辰本不便说,可却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李剑凡道:“什么事。”
齐北辰道:“就是关于我家姑娘、少侠跟白少堡主的事!”
李剑凡心头猛然跳了几跳,道:“齐总管这话……”齐北辰道:“我知道,我家姑娘属意少侠,其实少侠无论那一方面都是白少堡主难以企及的,可是我家老主人却属意白少堡主,只因为‘司徒世家’跟‘白衣堡’是世交,‘白衣堡’富甲天下,要不是先父临终之时一再交待,要我把自己当成‘司徒世家’的人,主人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我早就劝我家老主人了,其实,这倒也不是说我家老主人嫌贫爱富,那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这件事还望少侠能够谅解。”
李剑凡道:“天下父母心,这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只是司徒老爷子恐怕没想到,这种事无法勉强,勉强的结果其痛苦犹胜于贫困日子的千百倍,而且只要男女双方有真情爱,贫困的日子虽苦也甜。”
齐北辰呆了一呆,方待再说。
蓦然地,两三里外夜空里一道五彩光华冲天而起,到半空里爆为一蓬,像满天花雨般冉冉下降。
光华一闪之际,可以看见两三里外有不少黑影在动,随听惨呼遥遥传来,有的黑影立即栽倒在地。
齐北辰双眉一扬道:“他们发动攻势了,而且敌我双方已有了接触。”
李剑凡道:“齐总管,庄后的防务是不是也跟庄前一样坚强?”
齐北辰道:“少侠的意思我懂,请放心,倘不支,他们会告急,我另派有增援的人。”
李剑凡口中应道:“那就好。”
心裏却想,这位齐总管不但是位高手,也的确是位能独当一面的大材。
心念转动间,前方两三里外又一连窜起几道五彩光华,到空中爆为数蓬,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地面照耀得清晰可见,心知这是“司徒世家”用以照明以便却敌的手法。
接着左、右、后三方面都有了动静。
齐北辰冷笑一声道:“看来这只鹰麾下的人不少啊,且看他们能不能强过‘司徒世家’这些训练多年的剑手。”
李剑凡道:“齐总管,这些剑手都是谁训练的?”
齐北辰笑道:“少侠别见笑,我。”
李剑凡道:“齐总管客气,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齐总管的桃李可不少埃”齐北辰笑道:“少侠别夸了,我训练的这些人行不行,今夜就要面临考验了……”忽见左方一道赤红光华冲天而起。
齐北辰双眉扬起,淡然一笑道:“他们竟能冲破头一道桩卡,不差。”
就这说话工夫,四面惨呼之声迭起,让人简直不忍听。齐北辰吁了一口气接着道:“天亮之后再看,庄外恐怕伏尸盈野血流漂杵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吃了几十年饭才长大,下了多少年苦功才学了这么一身功夫,这是何苦埃”庄后方向一连窜起两道赤红光华。一名家丁急道:“总管,后方告急。”
齐北辰道:“我看见了,增援的人也看得见的。”
李剑凡道:“齐总管,我到后方看看去。”
齐北辰道:“偏劳少侠了,少侠也用不着出庄……”李剑凡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拾级而下。
下了了望台,李剑凡提一口气往庄后扑去。
他身法疾快如电,一转眼工夫便已到了后头,他腾身拔起,落在那高高的后墙之上。
一名红衣剑手掠了过来,道:“少侠。”
李剑凡道:“后头的情形怎么样?”
那红衣剑手道:“不太好,来敌相当强。”
李剑凡道:“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么?”
那红衣剑手道:“不知道,天太黑了,看不见。”
李剑凡道:“来敌可是从后山进袭?”
那名红衣剑手道:“不错。”
只见一条黑影从后山下冲了下来,五六条人影拦截都拦他不祝李剑凡双眉扬处,一声长啸腾离墙头扑了过去,半空中沉喝道:“司徒世家的人闪开。”
长剑出鞘,疾扑那条黑影,寒芒闪处,惨呼响起,那条黑影飞起丈余,砰然一声捧落在附近草丛之中。
只听那五六条人影叫道:“少侠。”
李剑凡长剑归鞘,道:“麻烦哪位去看看,来人是谁。”
一名红衣剑手掠了过去,很快地又掠了回来,道:“少侠,是个老道。”
李剑凡听得一怔,飞身掠了过去,到了那处草丛中俯身凝目一看,果然是个道装全真,长髯垂胸,手握长剑,看年纪大约在五旬上下,但却面目陌生,不知为何人。
只听身后有人说道:“看样子像是‘崂山七子’里的人。”
李剑凡站起来道:“崂山七子?”
一名红衣剑手道:“‘崂山’的高手,少侠没听说过么?”
李剑凡道:“久仰,只是没想到而已。”
另一名红衣剑手道:“少侠请回庄吧,这儿有我们几个把守。”
李剑凡道:“‘崂山七子’不可能只来一个,其他六个可能也在附近,诸位小心了。”
腾身掠回庄院围墙之上。
按理,“崂山七子”要来绝不可能只来一个,但事实上自那“崂山七子”之一伤在李剑凡剑下之后,并没有再见到其他六个里的任何一个。
身旁那名红衣剑手道:“看样子不是‘崂山七子’只来了一个,便是那六个让少侠的神剑吓破了胆。”
李剑凡道:“或许他们七个分散在不同的方向进袭。”
那红衣剑手道:“不会吧,没见别处示警告急嘛。”
这句话刚说完,只见正西方向冒起了一道赤红的光芒,直上夜空。
那名红衣剑手急道:“西边告急了。”
李剑凡一句话没说,拔起往西扑去。
他刚到西边围墙上,两条人影如飞从十来丈外扑了过来,眼看便要扑近护庄河。
只听弓弦响动,“嗤”,“嗤”连声,密集的羽箭飞了出去。
那两条人影手里似乎拿有盾牌,轻易地挡住了这一阵密集的箭雨,腾身掠起,就要飞渡护庄河。
李剑凡大喝一声:“不要射箭。”
他拔剑出鞘,腾离围墙扑了出去。
李剑凡起步较迟,但是他的身法快速,在护庄河上空截住了那两条人影,他看出来了,又是两个老道。
两个老道先出剑,一左一右攻向李剑凡。
李剑凡猛吸一口气,身躯横移躲过右边一剑,长剑振腕抖出,疾袭左边老道。
两剑相击,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半空中搏斗全仗一口真气,李剑凡懂得取巧,藉两剑相击之力换一口气,身躯又往上拔了半尺。
那老道似乎没想到这一点,两剑一碰之后他却往下落去。
李剑凡把握这一瞬良机,抖手出剑,疾快如电,老道来不及出剑封架,被李剑凡的剑尖点中头顶“百汇穴”,只听“噗”地一声,他一个身躯断线风筝般往下落去。
这时候那另一老道真气又尽,折转身躯打算回到对岸去再次腾扑。
李剑凡自不会放他走,塌腰、横身、伸臂一剑挥出。
那老道背后受敌,但却无力回身御敌,匆忙间只有一泄真气让身躯往下落去。
李剑凡明白他的心意,也知道不能再追,再追势必跟老道一样落在那护庄河里,他猛抖长剑,藉着那一抖之势掉头折了回去,落在岸上。
几名弩箭手跑了过来,照准护庄河裏拉弓就射。
只听护庄河里响起一声大叫,随即寂然。
出家人本与世无争,深山修行,永伴三清,有什么不好?却跑来此处丢了性命跟几十年修为,这是何苦。
李剑凡心里感触良多,一句话没说,转身掠回了司徒世家。
就在这时候,司徒世家四周的叱喝喊杀之声突然减少了,不过一转眼工夫之后便变得寂静无声,静得跟死了一般!
李剑凡为之一怔。
这场搏杀是完了呢,还是只是暂时停顿一下?
李剑凡要弄清楚,飞身往齐北辰坐镇的那座了望台扑去。
上了了望台,齐北辰还在,李剑凡道:“怎么样,齐总管,来敌是撤了还是……”只见四面夜空冒起四道紫色光华,拖着光尾,直上夜空。
齐北辰道:“他们撤了。”
李剑凡道:“应该是知难而退了。”
齐北辰道:“怕只怕只是暂时的。”
转脸吩咐道:“传令下去,再等顿饭工夫,若是还没有动静,要他们清点敌我的伤亡。”
一名红衣剑手领命而去。
齐北辰命家丁搬过两张椅子跟李剑凡坐下,道:“少侠,后头的情形怎么样?”
李剑凡把“崂山七子”中三人闯过桩卡,最后两名毁在他剑下,一名伤在弩箭之下的情形告诉了齐北辰。
齐北辰一抱拳道:“多谢少侠,要不是少侠神剑展威,只怕‘崂山七子’里那三个已然闯进庄里了。”
李剑凡谦逊道:“算不了什么,齐总管别客气。”
一阵衣袂飘风声传了上来,适才那名红衣剑手登上了了望台,一欠身道:
“禀总管,令已传下,正面头一道桩卡有敌情禀报。”
齐北辰道:“你说吧。”
那名红衣剑手道:“据头一道桩卡发现,今夜来犯之敌是一伙儿的,并有人发号施令。”
齐北辰道:“这原是意料中事。”
李剑凡道:“弟兄们可有人看见那发号施令之人?”
那名红衣剑手道:“看见了,是个黑衣蒙面人,他距一道桩卡约摸有二三十丈远近,而且没有参与进袭行动。”
李剑凡又问道:“可知道来犯之敌撤往何处去了?”
那名红衣剑手道:“不清楚,反正是往后撤了。”
李剑凡站了起来,道:“齐总管,擒贼要擒王,射人先射马,如果能擒住那发号施令之人,蛇无头不行,树倒猢狲自散,定可一举击溃他们,我想出去看看……”齐北辰忙跟着站起,道:“不,少侠,这是‘司徒世家’的事,怎敢过于偏劳……”李剑凡道:“我怀疑那发号施令之人就是那个以‘鹰’为号的人,齐总管知道,他可能是杀害我恩人夫妇的主凶,即使不是主凶,他也是个极重要的关键人物,找他不容易,既然他来了,我又怎么能当面错过。”
齐北辰道:“既是这样,我不便再阻拦,我派十名红衣剑手跟少侠去。”
李剑凡拦住了他道:“不,我能照顾自己。如今大举进犯虽停,却应严防偷袭,庄里需要人手,还是让他们留在庄里吧,天亮之前我会赶回来的。”
一抱拳,转身下楼而去。
李剑凡下了楼,从庄前翻出去,掠过护庄河往正南方疾奔,沿途但见死伤遍地,血腥扑鼻,好不凄惨。
“司徒世家”的人都认识他,暗桩卡不会拦他,明椿纷纷跟他打招呼,没多大工夫,他已抵达了“司徒世家”布在外围的头一道桩卡处。
他打算找一个人问上一问,那知刚停身,一声冷叱传入耳中,一条黑影自不远处一片矮树丛中窜出,带着一阵金刃破风之声袭到。
李剑凡看不清是敌是友,急道:“来人可是‘司徒世家’的弟兄。”
那黑影没答话,也没收势,疾扑而至。
李剑凡只当是敌非友,扬起带鞘长剑挥了出去。
来人扑近,带鞘长剑直指要害,来人居然不躲不闪,硬往剑上碰。
就在这时候,李剑凡看出来人是个满身浴血的黑衣剑手,他忙收剑旋身,让过那黑衣剑手的扑势,探掌抓住了那黑衣剑手的右“肩井”,喝道:“你不认识我李剑凡么?”
只见另一条人影掠了过来,道:“少侠,龙中扬在此。”
来人掠到,果然是龙中扬,他也一身是血。
李剑凡道:“龙领班来得正好,这位弟兄……”龙中扬一指闭了那名黑衣剑手的穴道:“他受了伤,杀红了眼,冒犯之处还望少侠谅宥。”
李剑凡道:“好说,既是受了伤,怎么还不把他后送?”
龙中扬道:“他的伤不怎么重,已经给他上过药,包扎过了。”
招呼两名黑衣剑手过来架走了那受伤的黑衣剑手,然后冲李剑凡一抱拳道:
“少侠不在庄里,怎么出来了?”
李剑凡把他的来意说了一遍,最后道:“龙领班可曾看见那发号施令之人?”
龙中扬道:“看见了,就是我看见的。”
李剑凡道:“可曾看清楚是怎么样个人?”
龙中扬道:“只是藉烟火升空的一瞬间,看得见他黑衣蒙面,别的没看清楚,再有烟火升空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李剑凡道:“那么龙领班可知道他们往那儿撤了?”
龙中扬抬手往正南一指道:“那个方向,至于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
李剑凡道:“我这就去找找看,请严防偷袭,咱们一会儿见。”
一抱拳,飞身掠去!
李剑凡一边在浓浓的夜色中往前掠进,一边用他那敏锐的耳目竭力四下搜索。
刚走了半里之遥,只听一个低低话声从左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老二么,我在这儿。”
李剑凡不由心头一跳,往那话声传来处扑了过去。
迎面矗立着一方巨石,他料定那人藏身在那方巨石之后,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扑了过去。
刚扑到巨石前面,倏听一声惊喝:“你不是老……”一把大刀劈了过来。
李剑凡早就防着这一着了,闪身避过大刀,一剑鞘敲了过去,一声闷哼刀掉了,李剑凡剑鞘贴着那人的手臂上滑,一下点在那人喉结之上,“噗通”一声,那人倒了,是个黑衣大汉,满身是血,胳膊断了一条。
李剑凡伸手一掌想拍醒他,一掌拍下去却没反应,伸手再一摸,他不由一怔,敢情那黑衣壮汉已经没气了。
他明白了,黑衣壮汉受了重伤,本就苟延残喘支撑着,哪还经得起他这一下。
他不知道这黑衣壮汉受了重伤,要不然他就不会来这一下重的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却又不小心把他毁了,李剑凡正自懊恼,忽然一阵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随听有人低低叫道:“老大、老大,你在哪儿。”
李剑凡心头猛的一跳,忙弄出了些声响。
只听那人又道:
“不要动,我来了。”
一条人影带着一阵风掠了过来。
李剑凡连站稳都没容他站稳,伸手便抓住了他的喉管。
那人大惊,要挣扎。
李剑凡五指一紧低喝道:
“老实些,要不然我捏断了你的脖子。”
那人只觉气一闭,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那还敢再动,一对眼珠子骨碌碌直在李剑凡脸上转,带着乞求神色。
李剑凡另一只手制了他四肢的穴道,然后放倒了他,道:“你老老实实答我问话,我绝不难为你。”
那人道:
“你是‘司徒世家’的人?”
李剑凡道:“我不是‘司徒世家’的人,我也不是要跟你过不去,只希望你老老实实答我几问……”那人道:“你要问什么?”
李剑凡道:“你们是自己来的,还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人道:“你问这……”
李剑凡道:“很要紧,答我问话。”
那人道:“当然是自己……”
李剑凡道:“那么你自己跟‘司徒世家’的人说话去。”
那人慌忙道:“好吧,我实说,我是受人指使。”
李剑凡道:“那你就用不着自己跟司徒世家的人说话了,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人道:“一只鹰。”
李剑凡道:“刚才他是不是也来了?”
那人道:“不错,他刚才在这儿。”
李剑凡道:“如今呢?”
那人道:“这就不知道了,他行动神秘得很,跟鬼一样,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李剑凡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那人道:“不知道,我们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孔。”
李剑凡道:“他的话声是怎么样的,是不是能从他的话声中听出他有多大年纪?”
那人道:“他的话声很低沉,永远是冷冰冰的,就跟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至于他的年纪,恐怕有四十多快五十了。”
李剑凡道:“你们为什么听他的?中了他的毒,受了他的控制,是么?”
那人道:“不错,是这样,要不然谁会听他的?”
李剑凡道:“别的那些人呢?”
那人道:“都撤走了,我这个老大受了重伤,一时走不了,所以才留了下来。”
李剑凡道:“他们都撤到哪里去了?”
那人道:“不知道,或许都走了,听说不打算再攻‘司徒世家’了。”
李剑凡呆了一呆道:“不打算再攻‘司徒世家’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人道:“大概是吧。”
李剑凡道:“想要的东西没拿到手,指使你们的那人会死心?”
那人道:“朋友,夺东西的办法不只一个啊,明的不行来暗的,硬的不行来软的,办法可多得很哪。”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说得是,我说过不难为你,可是要委曲你片刻,你四肢的穴道半个时辰之后自己会活开,你先在这儿躺着儿吧!”
话落,他飞身又往正南扑去。
他往南一口气奔出了三四里去,不要说人了,便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看见,看来来犯之敌真已全撤走,真不打算再攻了。
而且,照这么看,那以鹰为号的人在“司徒世家”外头,并不是在“司徒世家”里头,那么,司徒燕身上那只鹰是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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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凡带着满脑子疑问回到了司徒世家,庄院里有的地方已经挂起了灯,齐北辰就在大门里,一见他回来,忙迎了过来:“怎么样,少侠,有什么发现么?”
李剑凡把他的所遇告诉了齐北辰。
齐北辰沉吟说道:“那家伙奸滑,尽管他们说不打算再攻了,三道桩卡我还是要等天亮以后再撤,而且从今后更要严防他用别的阴手法。”
李剑凡道:“这个,我想只要不再让生人进‘司徒世家’,应该就不碍事了。”
一顿凝目问道:“齐总管,‘司徒世家’的饮水从哪儿来的?”
齐北辰道:“这个少侠放心,‘司徒世家’自己凿的有井。”
“那么粮食、菜蔬、油盐一类的东西呢?”
齐北辰神情一震,道:“传令下去,从现在起,凡外头买回来的东西,不管什么,一律得先经过检查。”
一名红衣剑手领命而去。
齐北辰叹了一口气道:“鬼蜮伎俩,防不胜防,这样不知道有用没有用。”
李剑凡道:“这是治标,不是治本。”
齐北辰道:“少侠的意思我懂,只是一时半会儿……”住口不言。
李剑凡沉默了一下,道:“齐总管放心,这件事自有我去办?我是无时无刻不在找他。”
齐北辰道:“‘司徒世家’的事,太麻烦少侠……”李剑凡道:“这不单单是‘司徒世家’的事情。”
一名红衣剑手走过来,双手递给齐北辰一张单子。
齐北辰看了看,吁了一口气道:“伤亡清单,少侠请过目。”
李剑凡接了过来,那张单子上写得很清楚,黑衣剑手伤亡最惨重,共为二十名,黄衣剑手五名,红衣剑手则只有两名,而四下里寻获的敌尸,却有三十具之多,在江湖上的搏斗来说,可以说是相当激烈的一次“战役”了,他把单子递还给齐北辰,道:“看起来咱们并不吃亏。”
齐北辰接过单子,吩咐那名红衣剑手道:“明天看情形派出人去订购上好棺木,等老主人病好之后择期厚葬。”那名红衣剑手领命而去。
齐北辰黯然又道:“在敌我伤亡的人数上,咱们虽没吃亏,可是我却……少侠知道,这些弟兄都是经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司徒世家上下几百口虽不同姓,但大家伙处得跟一家人一样,如今弟兄们有了伤亡,叫我……”他眉宇之间突现懔人煞气,道:“该死的匹夫,别让我碰上,‘司徒世家’招谁惹谁了。”
李剑凡抬手拍了拍他道:“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不离阵前亡,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本就是这么回事,能有人收尸,有具棺木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齐北辰倏然强笑,两眼之中却闪动着泪光,道:“少侠别见笑,我身上流的是江湖人的血,平日也够硬够狠,那知事情一临到自己头上,却……”带着强笑,摇摇头住口不言。
李剑凡目光一凝,道:“齐总管现在走得开么?”
齐北辰道:“少侠有事?”
李剑凡道:“咱们四处走走去。”
齐北辰转过脸去吩咐一名红衣剑手道:“我就在附近,不会远离,有事随时找我。”
转过来道:“少侠,咱们走。”
两个人并肩往东行去。
走了一阵之后,看看四下无人,李剑凡突然道:“齐总管对‘司徒世家’的忠贞怎么样?”
齐北辰一怔道:“少侠这话……”
李剑凡道:“请答我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