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剑秋正在背着手踱步,突然,身后那两扇门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缓缓开了一条缝。
怡红带着一阵醉人的香风,就从那条缝里翩然飘了进来,接着那两扇门又关上了。
梅剑秋为之一惊,旋即摇摇头道:“姑娘简直令人莫测高深。”
怡红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怎么了?”
梅剑秋道:“我没想到姑娘敢到这间石室来。”
怡红倏然一笑道:“你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我为什么不敢来?”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别忘了,困兽犹斗。”
怡红摇摇头道:“我不这么想,我对‘小孟尝’了解颇深。”
梅剑秋道:“实不相瞒,此时此地,我只有一个意念,脱险!什么名声,为人,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怡红含笑说道:“只有‘小孟尝’是这世间唯一的例外。”
罗梅剑秋吸了一口气,道:“现在我要挟姑娘为胁,令师兄恐怕不会不放我出去?”
怡红倏然一笑道:“三少是个聪明人,要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放我进来?”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原来令师兄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冒了极大的险。”
怡红微一摇头道:“不,三少错了,下了极大的决心,冒了极大的险是我,这世上也只有我才不关心自己的安危与生死。”
梅剑秋道:“谊属同门,情如手足,他怎么会……”
怡红道:“三少还漏说了一点,除了谊属同门、情如手足之外,还该加上一句注定的夫妻。”
梅剑秋呆了一呆道:“这我倒没想到……”
怡红微微一笑道:“我们峒主有六个徒弟,三男三女,在苗疆被称为苗疆八峒的金童玉女,这六金童玉女在一进我们峒主门墙的时候,就被我们峒主两个两个地配成了对儿,注定了他们这辈子就是夫妻,他们日常无论干什么都在一起,不萦情欲,但得从一而终,永远不能有二心,不能有异志,否则就得受苗疆八峒最重的刑罚:金蚕噬心,尤其做妻子的要事事顺从丈夫,时时伺候丈夫,不得有一丝违抗,不许有一点不周,做牛做马,任骂任打。”
梅剑秋微微一笑道:“这倒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姑娘是‘六金童玉女’中的哪一位呢?”
怡红道:“我行六居末。”
梅剑秋道:“令师兄呢?”
怡红道:“他是我三师哥。”
梅剑秋道:“姑娘这位三师哥好福气。”
怡红道:“他的福气或许不错,我的命可就苦了。”
梅剑秋道:“是么,姑娘不怕令师兄听见?”
怡红道:“他听不见,他已经出去了,要不然我怎敢进来。”
梅剑秋点了点头:“听姑娘刚才说的,可知姑娘的确下了很大的决心,冒了很大的险。”
怡红道:“三少只明白这一点就行了。”
梅剑秋深深望了一眼道:“姑娘似乎特意地打扮了一番?”
怡红体态轻盈娇美无限地转了一转,香风四溢,她媚笑问道:“好看么?”
梅剑秋道:“姑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浓妆淡抹都相宜。”
怡红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对水灵灵的眸子令人心旌摇曳,她娇靥上堆着甜笑,还带着三分娇媚:“三少可真会说话,我三师哥从来不懂这个,也从来没夸赞过我一句,我一天到晚在他身边,可却跟没在他身边一样。”
梅剑秋道:“那太令人伤心,也让人气恼,像姑娘这么一位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人儿长伴身侧,或携酒看花,或依偎温存,或相对琴棋,或并肩书画,应是羡煞人间,虽神仙不换。”
怡红面泛幽怨,深深一瞥,好不动人。
怡红道:“他要是有三少一半儿识得怜香惜玉,风流情趣,我也就知足了。他只知道回来时折磨我,酒尽时打骂我,我真连那青楼妓女都不如,好苦的命……”
梅剑秋道:“姑娘下这么大的决心,冒这么大的险到这间石室来,应该不是来找我这个外人诉苦的吧。”
怡红娇靥神色一暗,道:“怎么,你不信么,我可以让你看看。”
怡红伸手撩起衣衫,露出了一条羊脂般圆润光滑的玉腿,那条腿没有一寸肌肤不美,没有一寸肌肤不让人动心,但唯美中不足的是大腿上有几条发了紫的鞭痕,就跟一块洁白玉石有了瑕疵一般,却远比一块洁白的玉石有了瑕疵让人疼。
梅剑秋轻轻“哼”了一声,淡然道:“令师兄何其忍心!面对着姑娘,就是铁石人儿也下不了手啊!”
怡红道:“三少,还有呢。”
她解开了衣衫,往下褪了些,露出一块洁白光滑的酥胸,一段嫩藕般的粉臂,粉臂上也有一条一条发紫的鞭痕。
梅剑秋说道:“这恐怕就是姑娘进入这间石室的真正用心吧。”
怡红像没听见似的,道:“三少,我简直是遍体鳞伤,身上没有一块完肤,你看看。”
说着她就要褪尽衣衫。
梅剑秋一愣说道:“姑娘,梅剑秋能不动心吗?但我不忍看着姑娘这么做贱自己。”
她一抬手,那盏油灯突然而灭。
霎时,石室中一片漆黑难见五指。
梅剑秋一跨步,横移三尺。
这时,一阵香风从他身边拂过,随听怡红轻咦一声道:“三少……”
梅剑秋道:“姑娘,你白费心机了,梅剑秋不是好色的登徒子……”
只听怡红低声说道:“三少,让我挨近些,我有话跟你说。”
梅剑秋道:“姑娘有什么话请说就是,斗大这么一间石室,我听得见。”
怡红道:“我这话不能让第三者听见。”
梅剑秋道:“这种话我不敢听,还是姑娘自己留着吧。”
怡红道:“我用心良苦,此来是助三少脱困,三少要想脱困,只有跟我合作……”
梅剑秋自然不敢轻信,他道:“姑娘现在这间石室里,我要想脱困,应该是易如反掌。”
怡红道:“三少错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他要是怕三少挟持我,也就不会放我进来了,他在这间石室四周已经准备好毒物了,他一旦发现有异,会马上引燃毒火,连我一块儿烧死,我在他眼里连鸡狗都不如。”
梅剑秋道:“姑娘跟他谊属同门,情如兄长,而且还是夫妻……”
怡红幽怨地道:“你怎么——难道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明白么?”
梅剑秋道:“姑娘为什么要救我?”
怡红道:“人都是有良知的,是不?事到如今,我用不着再瞒三少,除了我那未泯灭的良知之外,我对三少也有情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加害三少。”
梅剑秋倏然说道:“姑娘既有今日之救我,当初又何必用那五彩绣球加害于我?”
怡红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现在大不同……”
梅剑秋道:“同也好,不同也好,姑娘的好意我只有心领了。”
怡红道:“三少,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我三师兄在外头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现在没灯了,虽然他看不见我的举动,可能他听得见我的说话。”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令三师兄叫姑娘进来对我施以色诱,自己在外头却监视姑娘的一举一动,这种人我倒是平生难见,度量之大,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怡红道:“他不得已,为了救三少,我冒险向他献计,献身以色相引诱三少,收服三少,让他立大功,建奇勋……”
梅剑秋哈哈一笑道:“梅剑秋……”
怡红道:“三少,你只有跟我合作,要不然你绝对难逃一死。”
梅剑秋道:“且莫论我的生死,我若是个好色的登徒子,姑娘给他的便宜,岂不是让我占尽了?”
怡红道:“我知道三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残花败柳之人也不敢当真亲近三少,我只求能靠近三少,把我的心意告诉三少……让三少跟我合作俾便救三少脱困。”
梅剑秋道:“我怀疑姑娘那位三师兄怎么会听姑娘的。”
怡红道:“三少,我三个师哥以他最不得志,要不然也不会被流放这难见天日的山腹中,我大师哥、二师哥他们都是极有心计的人,他们自苗疆八峒进军中原后,屡建功劳,不但博得峒主的欢心,而且获得赏赐也不少,将来苗疆八峒席卷中原,论功行赏的时候,我那大师哥、二师哥所受的奖赏,也一定远在我这位三师哥之上……”
梅剑秋道:“姑娘,有这么一天么?”
怡红道:“至少他们认为有,三少要是不跟我合作,脱不了此困,他们也一定能节节顺利,轻易地达到他们席卷中原的目的。”
分梅剑秋道:“姑娘把梅剑秋看得这么重么?”
怡红道:“三少‘小孟尝’名满天下,‘长白世家’也一直受武林尊仰,当此中原武林杯弓蛇影,人人自危之际时,也只有三少登高一呼,中原武林正义之士才能四下齐应,再退步说,中原武林有数的高手之中,也只有三少等三几人,尚未为苗疆八峒所制,三少要不赶快脱出此困,那等于是断送了中原武林……”
梅剑秋沉默了一下道:“听姑娘这么一说,我不能不承认有些心动了。”
怡红焦急地道:“三少,你……”
梅剑秋道:“我必须获得证明,使我确知,姑娘是来救我的!”
怡红道:“我刚才说的难道还不够么?三少可以想想看,我那三师哥大可以点燃这石室四周的毒火,把三少活活烧死在这间石室里,他为什么迟迟不动?”
梅剑秋道:“他真想拉我入伙?”
怡红道:“他确有此心,我利用的就是他这个心意,即使我欺骗了三少,那也要比让毒火烧死好,是不?”
梅剑秋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一边说话一边暗中盘算,他想:此时此地以他的处境来说,怡红那位三师哥要想加害于他,那的确是如反掌吹灰。
从怡红那位三师哥迟迟未动这一点看,怡红那位三师哥或许真打算拉他入伙,怡红所以到这里来不外两种可能,一是怡红那位三师哥利用怡红天赋的本钱,利用男人的弱点施展美人计,以色相诱惑使他屈服裙下,二是怡红当真良知未泯,对他生了情愫,用这一点稳住他那位三师哥,然后利用这机会来表明心意,打算救他。
要是后者,自不必说,要是前者,实际上怡红说得不错,即使她骗了他,那对他也没有什么损失,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不但占尽了便宜,而且出得这间石室也比困在这儿好。
他别的无须顾虑什么,唯一要防的是万一怡红骗了他,她可能会挨近了施展鬼蜮伎俩对他施放毒蛊。
其实,他身上藏的有龙在天所赠的半颗避毒药物,不但不惧蛊毒,而且还可以试试怡红心意的真伪,一举数得他又何乐而不为?
一念至此,他立即点头说道:“姑娘说得是,看来我只有相信姑娘了。”
怡红道:“那么三少别动,我要过来了!”
梅剑秋道:“现在姑娘还有非靠近不能说的话?”
怡红道:“任何人都知道,要想收服三少,那无异痴人说梦,可是我告诉我那三师哥说,三少是个男人,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只要我稍微布施,略施小惠,不愁三少不乖乖让我牵着鼻子走,那么,只凭我几句话就能让三少听我的,未免难以取信于人。”
梅剑秋道:“那么姑娘的意思是……”
怡红道:“我是演戏来的,好歹得粉墨登场让人看看。”
梅剑秋心头颤动,暗一咬牙道:“好吧,既然姑娘执意非这么做不可,我也只有任凭姑娘了。”
他话刚说完,一阵香风扑面,紧接着一个如绵娇躯投入怀中,梅剑秋清晰地感觉出,在怡红投入他的怀抱那一刹那间,怡红的身子起了一阵颤抖,这一阵颤抖马上感染了他,他的心神跟着起了震颤。
紧接着,他耳边响起怡红那带着颤抖的、梦呓般的话声:“三少一要演就演得象些,搂紧我。”
梅剑秋心一横,毅然伸手搂住怡红的纤腰,搂得紧紧的,他只觉得怡红的纤腰很细,很滑,象条蛇似的,伺时他觉得怡红颤抖得更厉害了。
怡红的身子紧贴着他,等于跟他合成了一体,似乎怡红身上的任何变化都能感染他,怡红颤抖得越厉害,他的心神就震颤得越剧烈。
怡红的衣衫很单薄,她的面貌动人,尤其动人的是她那凸凹分明,曲线玲珑的胴体,她贴得梅剑秋这么紧,使得梅剑秋清晰地感觉出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甚至每一寸肌肤。
这种感觉,就好像怡红带着电一样,很快地传递了梅剑秋的全身,更加深这种感觉的,是怡红身上跟秀发上那一阵醉人的幽香。
梅剑秋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
也难怪,人毕竟是人,人毕竟是有灵性有血肉的。
能坐怀不乱的,古来也只有展禽那么一个,其实,不乱是一回事,不动心又是一回事,动心而又能克制自己,那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论面貌、说体态,任何人都得承认,怡红是个极为动人的女子,她投怀送抱,尤其娇躯还带着颤抖,天地之间,恐怕还挑不出一个能不动心的人。
良久、良久,怡红的娇躯自动地挪离了梅剑秋,只听她轻轻一叹,道:“蒲柳之姿,残花败柳,我不敢奢求太多,能得三少拥在怀里片刻温存,我心愿已足,死也瞑目了。三少,今生我福缘太薄,我愿卜来生,言尽于此,请三少跟我出去吧。”
这话听得梅剑秋心神又一次大大起了一阵震颤,他明白了怡红不是演戏,而是“假公济私”了却她的心愿。
他忍不住说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怡红道:“三少,这是没办法,我觉得我不该邂逅三少,却又邂逅三少得太迟,不管怎么说,我的心愿总算了啦,从今后你仍是梅三少,我仍是我三哥的人,三少不必再说什么了,我这就通知他们外头开门!”
梅剑秋没看见她做了什么,耳边却听见一声轻微异响,接着,眼前一亮,一盏灯由石室左边一人多高处那个小方洞里伸了进来,灯后是一张脸,黑黑的一张脸,浓眉、大眼、阔嘴。
只听他冰冷地说道:“六师妹,里头的灯是谁熄的?”
梅剑秋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脸是怡红那位三师哥的。
怡红指指梅剑秋道:“是梅三少。”
那张脸怒目转望梅剑秋道:“你为什么熄灯?”
梅剑秋心里转了一转道:“阁下可懂得非礼勿视这句话吗!”
那张脸霍地转望怡红,厉声道:“六师妹,你干什么了?”
怡红娇笑一声道:“我想让梅三少看看我的身子,谁知他胆小如鼠不敢看。”
那张脸怒哼一声道:“那还好,要不然我会挖了他一双眼。”
怡红笑吟地道:“三师哥,梅三少现在是自己的人了,你可不能那么狠啊!”
那张脸呆了一呆道:“怎么说,你……”
怡红截口说道:“要不是梅三少点了头,我怎会让三师哥开门呢。”
那张脸转望梅剑秋道:“梅剑秋,你真愿意报效苗疆八峒?”
梅剑秋淡然说道:“那还要看你阁下的度量怎么样。”
那张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剑秋道:“我刚才跟你这位师妹谈了个条件,只要阁下点头,我立即报效你们苗疆八峒,要不然我宁可被困死在这儿!”
那张脸道:“什么条件?”
梅剑秋道:“我要你这个师妹!”
怡红微微一愣,那张脸色一变,道:“姓梅的,你怎么说?”
梅剑秋道:“我要你这个师妹。”
那张脸恶声说道:“那办不到,她是我的人。”
梅剑秋耸耸肩道:“我只有烦你把我困死在这儿了!”
怡红急了道:“三少,你……”
梅剑秋道:“姑娘,这种事古来不乏实例,任何一个劝降的人都会许下重利,任何一个爱命的人也都有所贪图,我梅剑秋不爱名利,只爱美人。”
那张脸厉声叫道:“梅剑秋,我饶你不死已经是天大的便宜……”
梅剑秋淡然说道:“话是不错,可是你曾否想过,我要是投靠了你苗疆八峒,对你有多大的好处,不是我梅剑秋夸口,谁能得了我,就等于得了中原半个武林,眼看对你是一桩奇勋大功,一旦事成论功行赏,你是头一个,到那时候,南国红粉,北地胭脂任你挑,要什么没有么,何必现在跟我争这一个?”
那张脸怒色稍敛,道:“我刚才说过,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梅剑秋摇头说道:“我不计较,按理,你求才应该不惜一切,而我现在要的不过是一个已经侍候过你的人,这能算高而你也不应该舍不得。”
那张脸没话说,显然他在犹豫。
怡红突然用苗语跟他说了一阵。
那张脸上的神情连连变化一阵,突然一点头。
梅剑秋紧跟问道:“你阁下怎么突然想通了。”
怡红娇声道:“想通了还不好,难道你希望我三师哥想不通?”
梅剑秋转望怡红道:“姑娘说得是,令师兄要能想通,对咱们彼此都有好处,只要你们不怕我施诈……”
怡红微微一笑道:“这个你问我三师哥吧,他会告诉你。”
梅剑秋转望那张脸,那张脸不等他发问,面带凶煞地狞笑一声说道:“我不怕你施诈,为咱们都好,我也得让你知道一下,我六妹已在你体内下了蛊,你要是跟我耍奸猾,你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身上藏有半颗避蛊药,乍听这么一句,梅剑秋禁不住心里却是一惊,忙道:“怎么说她,她在我体内下了蛊?什么时候?”
那张脸狞笑依然,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怡红那里已娇笑说道:“就是刚才我投怀送抱的时候,你不是亲了我么,就在你亲我的时候,我舌头一顶就轻轻把蛊送进了你嘴里。”
梅剑秋心松了,刚才他并没有跟怡红来个唇儿相接舌儿微送,当然怡红也没有对他施蛊,怡红所以这么说,只为要她这位三师哥放心。
眼下的情就跟唱戏般,怡红唱完了一句,该他接下句了,他不能不接,而且还得“加上”一点儿。
他苦笑一声道:“好厉害,看来今后你再亲我的时候,我得加意提防……”
怡红娇笑说道:“有一次就够了,以后你尽可放心大胆跟我……”娇媚一笑,住口不言。
梅剑秋摇头叹道:“有道是:‘一着棋差,全盘受制’,事已至今,我夫复何言,开门吧,我饿了,让我先饱餐一顿。”
那张脸笑得很得意道:“你放心,我当然会供你吃喝,开门。”
他这里一声沉喝,怡红刚才进来那两扇石门开了。
怡红风情万种,娇态暴露地一抬皓腕道:“三少,大难已过,你请吧。”
梅剑秋看了她一眼道:“姑娘高明,我领教了,美色害人,这四字诚然不虚,这对我而言不啻是一个教训。”
他迈步往外行去。
怡红风摆柳般跟了上去,娇笑说道:“可是世上却有那至死不悟,宁愿在牡丹花下做风流鬼的。”
忽然压低话声道:“三少何来避蛊药物?”
梅剑秋听得一怔道:“姑娘怎么知道,莫非姑娘刚才真要在我身上下蛊?”
怡红瞟了他一眼道:“三少这句话真让人心碎肠断,我们苗女每个人都有,刚才我一近三少就觉的身上的蛊到处乱钻,真欲离我飞去,我马上就想到三少身上一定藏有避蛊药物。”
山石室还有一段甬道,长有两三丈,尽头另有一扇门,到现在为止还没见着别人,他有充余的时间可以说话:“姑娘没有错,我身上确藏有半颗避蛊药,是黔国公府护卫班龙在天送给我的。”
怡红呆了一呆道:“这么说三少真认识沐家少爵?”
梅剑秋点点头道:“我没有骗青山,也没有骗姑娘,我跟沐少爵一见如故。”
怡红脸色变了一变,道:“既然少爵跟三少确是朋友,我就不能不在这儿告诉三少一声,请三少转告沐少爵,恃仗沐家世镇云南熟知苗疆八峒是不够的,要知道苗疆八峒背后另有厉害人物,恐怕沐少爵不是对手!”
梅剑秋心头一震道:“苗疆八峒背后另有厉害人物?姑娘,是……”
甬道尽头那扇石门忽然打开,那黄衣人当门而立。
怡红倏然一笑道:“三少,快来见见,这就是我三师哥,以后你叫他三殿下吧。”
梅剑秋怔了怔道:“三殿下?”
怡红道:“苗疆八峒的人称我六师兄妹,男的称殿下,女的称公主,称总峒主为圣母。”
梅剑秋笑道:“我好大的福缘,既然摇身一变成了苗疆八峒总峒主的驸马了。”
怡红娇笑说道:“可不是么?驸马爷,快见三殿下吧!”
梅剑秋冲黄衣人一拥拳道:“三殿下!”
黄衣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拾手抓向怡红,笑道:“六师妹你可真行!”
梅剑秋跨步上前,伸手挡住了黄衣人那双毛茸茸的大手,含笑说道:“三殿下忘了?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黄衣人勃然色变,浓眉一掀,就要发作。
怡红又用苗语跟他说了一句。
黄衣人冷哼一声,掉头大步行去。
梅剑秋看了看怡红。
怡红倏然一笑,低低说道:“我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想将来论功行赏时成为第一人,现在就得迁就点儿。”
梅剑秋笑笑说道:“这位三殿下名利之心可相当重啊。”
怡红道:“也难怪,峒主太偏爱另两个了,其实,另两个有他们的长处,他们都有心计,会讨好,三少要碰见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绝不可能这么容易脱手,往后三少要是碰见他们俩,也要多小心。”
梅剑秋道:“谢谢姑娘,我省得。”顿了顿,道:“刚才姑娘告诉我,苗疆八峒背后另有厉害人物?”
那黄衣人从前向不远处一间石室中转了出来。
怡红头一低,低低说道:“待会儿我自会想办法告诉三少!”
黄衣人就跟那贪婪的野兽一样,吐出口的东西却又有点舍不得,始终虎视耽眈地盯着梅剑秋和怡红。
怡红带着梅剑秋进了那间石室,黄衣人就守在门前,梅剑秋擦身而过隐隐感觉他暴戾凶煞之气逼人。
梅剑秋倒没怎么样,怡红慑于淫威日久,一个乌发螓首垂得低低的。
进入石室,梅剑秋抬眼略一打量摆设,道:“姑娘,这儿是……”
怡红道:“这儿原是我跟我三师哥的住处,你随便坐吧,我给你弄点吃喝去。”
她风摆杨柳般走了出去。
梅剑秋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黄衣人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一双大眼睛炯炯地望着他,一眨不眨,也不发一言。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三殿下,今后你我应该同心协力,你不应该对我存有敌意。”
黄衣人冷哼一声道:“我告诉你,你最好别碰她。”
梅剑秋道:“这什么话,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黄衣人道:“别忘了,你的性命握在我手里。”
梅剑秋笑笑说道:“我没有忘,不过三殿下也要牢牢记住,三殿下的奇功大功都包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要是死了,三殿下的奇功大功就成了泡影。三殿下鱼与熊掌你只能得一样,不能兼得。再说我刚才告诉三殿下,等到将来论功行赏,殿下你成为第一人之后,要什么有什么,南国红粉,北地胭脂……”
黄衣人道:“我知道,可是我只喜欢我六师妹。”
他倒是实话、直率。
梅剑秋倏然一笑道:“任它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没想到三殿下居然是奇情怪人,既然这样,三殿下当初为什么点头答应我的要求。”
黄衣人冷冷说道:“当时我是逼于无奈,我为赚你上钩。”
梅剑秋道:“原来如此,三殿下,你若食言,我也可以反悔……”
黄衣人道:“来不及了,我六师妹已经在你体内下了蛊!”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要是我现在猝而发难……”
黄衣人狰狞一笑道:“除非你也不想活,而且你要有把握一下杀死我!”
梅剑秋摇摇头道:“目下我还不愿冒这个险,不管怎么说三殿下你既然深爱你的六师妹,你就不该叫她以色相诱人……”
黄衣人脸上掠过一丝奇异表情,说道:“并不是我贪图以后,我也是为了她,她都能为我着想,我当然也得为她着想,我若不受峒主重视,她也会跟着我受一辈子气,为此,我不能不咬牙争个前程。”
梅剑秋呆了一呆道:“我没想到三殿下是这么个人……”
黄衣人道:“你以为只有你们汉人才懂得情爱之事么,你们汉人妻妾成群的大有人在,我们苗人却始终是一夫一妻,情爱不渝,坚定不移。”
梅剑秋听得心头连震,道:“你以为你的六师妹还会跟你么?”
“当然,”黄衣人道:“从小在一起长大,我还有不知道她的?我告诉她假戏真做,她也答应过我……”
梅剑秋道:“你既然相信你的六师妹,这些话岂不是多余?”
黄衣人脸上又掠过了那种奇异的表情,道:“我也知道,不过你我若易地而处,你心里舒服不舒服,你会不会这样?”
这句话居然把梅剑秋问个哑口无言,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绝不会相信苗疆八峒这种生性残暴的半野人里,会有这种人?
他默然半晌才道:“你既然那么深爱你的六师妹,又为她想那么长远,为什么你老是打她骂她凌辱她?”
黄衣人两眼一睁道:“你怎么知道我老是打她,骂她,凌辱她,她告诉你了。”
梅剑秋心里转了一转道:“何用她告诉我,刚才在那间石室里,她对我施以色诱的时候,我曾经看见她胳膊上都是鞭痕,峒主不在这儿,自不会是峒主打人,在这儿别人也不敢打她,只有你……”
黄衣人道:“你还看见了她什么地方?”
梅剑秋摇头说道:“接下去我把灯熄了,只看见她一只胳膊的鞭痕难道还不够么?”
黄衣人吁了一口气道:“那还好,要是你看见了她的身子,我会把你的眼珠剜出来……”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她,可是我又老想打她,看见她挨打的样子,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每回打过她之后我就后悔了,我也知道错了,只是到时候我又忍不住想打她。”
梅剑秋听得心神震撼,这番话使他对黄衣人认识了不少,他发现黄衣人是个心智不正常的人。
黄衣人深爱着怡红,可是却喜欢动粗施暴,因为那样能使他产生快感。
这或许是一种病,要是治不好他这种病,怡红这辈子的悲惨是可以想象的,除非她愿意受一辈子罪。
只听黄衣人又道:“以后我会改的,经过眼前这件事后,我才知道我是多么需要她,我下决心要改改这种粗暴的脾气。”
梅剑秋相信他的话,可是梅剑秋知道他改不了,并不是他没决心,不愿意改,而且控制他意志的不是他自己,是那种习惯的病魔!
他这里念动,默然未语,门外进了怡红,她手里拿着两个碗,后头跟个黑衣汉子,一只手里提着酒坛,一只手里端着木盘,盘里有大块大块的肉。
黑衣汉子把木盘放在石几上,把一坛酒放在石几旁,没说一句话,一躬身又退了出去。
怡红把两个碗一个摆在黄衣人面前,一个摆在梅剑秋面前,笑着说道:“我们苗人不习惯用筷子,也不喜欢用酒杯,喜欢大块肉,大碗酒的吃喝,三少你要将就一点!”
梅剑秋笑道:“好玩,入境理应随俗,大碗酒,大块肉也显得豪迈!”
黄衣人似乎相当好酒,酒刚倒满他抓起了碗,冲梅剑秋扬道:“来,咱们先干一碗,喝完了这碗酒,你就是苗疆八峒的人了,我会好生待你,我也懂礼貌衣饰,可是希望你好好为苗疆八峒,最好别存异志,别生二心,要不我会毫不犹豫地要你的命。”
梅剑秋一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他伸手要去端碗。
怡红却横里伸玉手,早他一步把碗端了起来,含笑说道:为了证明酒里没下手脚,我先喝一口给你看看。”
她当真先喝了一口,然后把碗递给了梅剑秋。
梅剑秋接过碗笑道:“姑娘真是,苗疆八峒的蛊不比穿肠毒药厉害?姑娘已在我体内下了蛊我还怕什么,要是我毒,我倒希望能以毒攻毒。”
他举碗就唇要喝,忽然一眼瞥见碗中有个小指般大小的圆球,他看得出,那是颗蜡丸,颜色跟酒差不多,他明白怡红为什么要抢过碗先喝一口了,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一口气把那碗酒喝了个干净,把那颗蜡丸暗藏在了嘴里。
黄衣人一见梅剑秋一碗尽干,点滴不剩,似乎是碰上了酒中知己,乐了,咧嘴,拍着石几直怪叫,一个劲儿催怡红倒酒。
黄衣人的酒量很大,梅剑秋的酒量也不含糊,一坛酒没多大工夫已喝了个精光,黄衣人马上让怡红再去拿酒。
怡红却道:“三师哥,梅三少还有事儿,不能让他多喝。”
黄衣人看了看怡红道:“他有什么事儿?”
怡红嫣然一笑道:“我认为梅三少既然加盟苗疆八峒,应该有所表现马上建上一功。双义镖局还没拿下,这件事何不交给梅三少去办,只要梅三少接下这件事,我敢说一定能马到成功!”
梅剑秋明白了,怡红是让他尽快地离开,他不明白怡红为什么不让他趁这机会在这儿待下寻找机会更往深处去。
只听黄衣人一拍石几叫道:“对,对极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只要能把双义镖局拿下,我自会在功劳簿上给你记上一笔。来,祝你马到成功。”
他端起了仅剩的半碗酒。
梅剑秋只得来端起碗道:“三殿下请静候佳音就是,这是入盟苗疆八峒后的头一件差事,关系着我的今后,我一定会把事办得圆圆满满。”
两个人喝完了那半碗酒,怡红接着说道:“天快亮了,天亮之后进出这儿碍眼,你就赶快上路吧。”
梅剑秋立即站了起来一抱拳道:“三殿下,我告辞了。”
黄衣人点头咧嘴道:“你快去吧,我再准备些酒菜,等你办好事回来之后,咱们再痛痛快快的喝……”
黄衣人脸色忽然一寒两眼之中接着射出了慑人的凶光,道:“只记住,别存异志,别生二心。”
梅剑秋一笑道:“三殿下尽可放心,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怡红道:“走吧,我送你出去,顺便到洞口招呼那个大怪物一声,让他知道你现在已是自己人了。”
梅剑秋心道怡红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没再说话,当即转身行了出去。
只听黄衣人在身后说道:“六师妹,你可快回来啊!”
怡红背着梅剑秋冲他递个眼色道:“我知道,送他到洞口我就回来。”
黄衣人并不知道怡红这个眼色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知道怡红是背着梅剑秋冲他递眼色,既是这样,足证怡红还是忠于苗疆八峒,向着他这个三师兄的,没什么不放心的。
怡红陪着梅剑秋往外走,一路默默的,没说一句话。
梅剑秋认得这是他从被困那间石室里脱困出来之后所走的那一段通道,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有岔错,事实上他在这处苗疆八峒崤山分支的山腹内活动有限,所以他知道的并不多。
等到怡红陪着他穿过了那曾经困住他的石室,他实在忍不住了,低低问道:“姑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怡红倏然一笑,笑得有点勉强:“我要告诉三少,让三少去夺取双义镖局只是借口。三少离开这里后,可以照着那张小纸条去追查赵大人以及高家车行被劫去的这件案子……”
梅剑秋道:“这个我知道,姑娘大义,我敬佩而且感激,只是我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不让我留在这儿,找机会往更深一层……”
怡红道:“三少,我有我的道理,其实,苗疆八峒这处分支并不重要,而且苗疆八峒每一处分支都是独立的,没有重大事故他们不会跟上面连络,上面也不轻易派人来,防的就是来人经由各处分支一层往深一层追查,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我把三少应该找寻的几个方向写在纸条上,让三少从别的分支去深一层追查。”
梅剑秋道:“姑娘可曾把赵大人以及高家车行几位的下落写在纸条上……”
怡红摇摇头说道:“别看我是总峒主的徒弟,在苗疆八峒中身份不算低,可是我知道的很有限,我只能把有所知道的告诉三少,三少只要照着这几个方向追查,即或找不到赵大人跟高行主几位,相信离谱也不会太远了。”
梅剑秋道:“苗疆八峒跟赵大人以及高行主几位何仇何怨?”
怡红道:“这个我在纸条上写得很清楚,三少自己看看就知道。”
梅剑秋道:“姑娘所说的那几个厉害人物,也在纸条上?”
怡红摇头说道:“我只知道苗疆八峒背后另有厉害人物,却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梅剑秋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只知道救人,为什么不能自救?”
怡红道:“三少是让我跟你一块离开这儿,就此脱离苗疆八峒?”
梅剑秋微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姑娘若有自救之心,以姑娘的身份似乎随时可以脱离苗疆八峒!”
怡红娇面上掠过一种奇异的神色,道:“三少错了,凡是苗疆八峒的人,要摆脱苗疆八峒都不容易,尤其越接近总峒的人越难,也就是说身分越高越难,我不瞒三少,苗疆八峒的人十有八九都被他的在上者下了蛊,这是苗疆八峒的峒规,身份越高的人被下的蛊越厉害,所以说越是身份高的人脱离苗疆八峒越不容易。”
梅剑秋神情震动道:“姑娘体内也被下了蛊?”
怡红道:“我体内的蛊是总峒主,也就是我的师父亲自下的,以整个苗疆八峒来说,总峒主的蛊术最高深,所饲养的蛊也最厉害。”
梅剑秋听得暗暗心惊道:“原来如此。苗疆八峒是用这种手法控制人,只所难以长久……”
怡红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也不是,这是苗疆八峒几百年来传下的峒规,其实我们总峒主对下属虽然严了一点,对我们六师兄妹是亲同手足,恩德深重,我之所以不愿意离开苗疆八峒,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无法脱离,最主要的因素还是我不忍背叛师门,不能忘总峒主之恩,负总峒主之义。”
说着不知不觉间已到洞口那拐弯处,只见那半截铁塔般黑衣巨人虎视眈眈地站在拐弯处直瞅着梅剑秋。
怡红看也没看他一眼,陪着梅剑秋拐过弯往洞外行去。
出了洞,绕过那块奇薄的石壁,梅剑秋道:“姑娘可知道令师兄有病。”
怡红目光一凝道:“我三师哥有病?他有什么病?”
梅剑秋遂把刚才跟黄衣人的谈话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令师兄这种病要赶快想办法治好它,要不然姑娘的今后恐怕……”
怡红倏然一笑,笑得凄婉动人:“三少没说错,他是有病,他这种病我清楚,我跟他住在一起这么久,到现在我还是个姑娘家,在这种情形下,他就想尽了别的办法折磨我,真要说起来,我倒宁愿他用鞭子打我,肉体上的痛苦不能忍受……”
这番话听听得梅剑秋一时没说上话来,黄衣人患的是这种病,他能说什么,他也知道,黄衣人这种病今世无望治好了。
怡红凄婉一笑又道:“谢谢三少的好意,三少不用担心,我已经没有今后了。”
梅剑秋讶然道:“姑娘这话……”
忽听一声闷雷般巨响起自山腹內,地皮为之一颤,梅剑秋急忙回身望去,矗立在洞口外那块薄薄的石壁两旁,各卷出一股狂风,吹得沙飞石走,声势好不惊人。
梅剑秋急道:“姑娘,这是……”
怡红娇面上一片煞白缓缓说道:“三少,这就是刚才为什么我说已经没有今后的道理所在,用不着我再多作解释了吧。”
梅剑秋心神大震,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他明白了,这处山腹里已经整个被炸药炸毁了,而用炸药炸毁这处苗疆八峒崤山分支的,显然是眼前这位怡红姑娘。
前想想,后想想,怡红点燃炸药的时候可能是她去准备吃喝的时候,她时间算得真准,要不然那炸药不可能在一缸酒喝完,怡红送他出洞之后才爆炸。
她刚才还说不忍背叛师门,不愿脱离苗疆八峒,但她却早已点燃了引信,如今整个炸毁了苗疆八峒设在崤山腹里的这一处分支,岂不是前后矛盾?
他定了定神转望怡红,突然间他又发现,现在的怡红跟刚才不一样了,脸色由煞白转为赤红,人像喝醉了酒似的,娇躯摇摇欲坠。
他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急道:“姑娘,你……”
怡红倏然一笑,笑得更见凄婉:“我早先没有告诉三少,我要是告诉了三少,三少的心性为人,断不会让我这么做,记得刚才告诉三少,我六师兄妹体内都曾由总峒主亲手下了蛊么,总峒主在我们体内下的蛊也有雌雄之别,雌雄蛊只有一死或二随附主死去,那另一人……”
话说到这儿,她娇躯猛然一晃。
梅剑秋一步跨过,伸手就要扶她。
怡红疾退一步,厉喘说道:“不要碰我,我此刻全身都是蛊毒,碰不得。”
梅剑秋道:“姑娘,我身上藏有避蛊药……”
怡红道:“三少身上那种避蛊药,只能避一般的蛊,却克不了我们总峒主所下的这种蛊。”
梅剑秋跺脚说道:“姑娘这是何苦。”
怡红凄然笑道:“我既然存心炸毁这处分支,只有以身相殉,再说我三师哥患那种病,也使我无法忍受以后的岁月,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跟他一块儿死……”
她娇躯猛晃了一下,突然一跤摔在地上。
梅剑秋忍不住又要上前去扶她。
怡红这时候连一双美目都红了,她喘得很厉害,只听她颤声说道:“三少,只要有爱护我之心,还请赶快离开这儿,这种蛊发作,人死的时候非常难看,我不愿意三少看见我那副丑像,记得三少夸我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我希望在三少心目中永远留下这么一个美好的印象。”
梅剑秋道:“姑娘……”
怡红娇面上泛起了抽搐,一个娇妪也泛起了颤抖,只见她满脸痛苦神色道:“三少,我求你,我救过你,现在权当你报答我,好不?”
梅剑秋略一迟疑,牙一咬,心一横,转身往前行去。
随听怡红在身后说道:“多谢三少,我永远感激,也愿来生永伴三少。”
梅剑秋头也没回,一口气走出了山坳。
这时候,天已亮了,灵宝城坐落在曙光之中,远近一草一木也看得清清楚楚。
梅剑秋停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他仍没回头。
突然,身后山坳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梅剑秋身心一颤,忍不住就要转身,可是他刚转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并不是怕看怡红的死状,而是不忍违背怡红的要求。
一声凄厉的尖叫过后,山坳里马上又恢复了寂静,静得跟死了一般。
梅剑秋双眉轩动,猛吸一口气,纵身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