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双套马车划破内城的静寂,在夜色中飞驰!
高坐车辕赶车的,是一个亲随打扮的壮汉子,两旁坐着两个穿戴齐全、挎着腰刀的戈什哈,帽子都压得低低的,再加上这么浓的夜色,几几乎让人看不见他俩的睑!
马车穿过大街、走小胡同,最后停在一座大院落之前!
这座大院落很宏伟,很气派,高高的石阶,一对石狮子,两盏大灯把门口照耀得光同白昼!
没等马车停稳,两名带刀戈什哈便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快步登上石阶到了两扇紧闭的大门前,其中一人抬手扣了门环。
门环刚响两下,门里响起个喝问话声。
“什么人?”
一名戈什哈忙道:“我们是贝勒府来的,有急事求见格格。”
两扇大门开了一条缝,站在门里的也是名穿戴整齐挎刀戈什哈,他上下打量了门外这两名戈什哈一眼道:“这时候了有什么要紧事儿?格格早睡了。”
门外一名戈什哈道:“我们知道,可是我们不得不来,我们贝勒爷得了急病,无论如何,都要请格格去一趟。”
门里那戈什哈一怔道:“贝勒爷得了急病?什么时候?”
门外那名戈什哈道:“就是刚才,老兄你别耽搁,快给通报一声吧。”
贝勒爷得了急病,里头那名戈什哈自不敢怠慢,应声道:“两位在这儿等等,我这就往里通报去!他转身进去了,一阵急促步履由近而远!
门外这两名戈什哈双双退下了石阶。
只听坐在车辕上那赶车的壮汉道:“你们看她会去么?”
一名戈什哈道:“一定会去,有人来请,有车来接,她还能不去!”
车辕上那赶车壮汉道:“那是最好不过,你们俩小心点儿,说不定待会儿会出来一大堆人。”
两名戈什哈没说话,双双抬手又把帽沿往下拉了拉,拉得更低!
没多大工夫,里头传来了急促的步履声。
赶车壮汉道:“来了!人不多。”
两名戈什哈转身面向大门。
转眼工夫,那阵急促步履到了门口,两扇门开了,里头一前二后走出了三个人!
前头那位,是海容格格,她穿一套裙褂儿,一头秀发有点蓬松,娇靥上也还带点睡意,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跟在她身后的、是两名艾什哈。
马车前这两名戈什哈上前一步打下了千去!
海容格格停都没停就走下石阶,身后两名戈什哈要跟下来,她一抬手道:“你们不用跟了,回去吧,有他们呢。”她径自走下石阶,身后两名戈什哈没跟下来。
她到了最后头一级石阶上停了下来,看了车前两名戈什哈一眼道:“你们爷怎么了?”
两名戈什哈哈着腰、低着头,左边一名道:“回格格!爷得了急病,刚才正在书房看书突然晕过去了。”
海容格格道:“这么晚了还看什么书,知道是怎么了么?”
左边那名戈什哈道:“回格格!奴才不清楚。”
海容格格道:“八成儿是熬夜累着了,有请大夫了么?”
左边那名戈什哈道:“回格格的话!已经派人去请了。”
海容格格道:“那咱们赶快走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她走下石阶往马车行了过去!
右边那名戈什哈哈着腰低着头赶前一步,掀起了车帘。
海容格格上了车,那名戈什哈放下了车帘跟同伴双双飞快登上了车辕。
赶车壮汉挥起一鞭赶着马车驰去!
府里有急事,赶车壮汉自然把辆马车赶得飞快!
刚拐过弯,车辕上站起一名戈什哈,手抓着车辕身子一翻便掀开车帘进了车里!
只听海容格格道:“你这是……”
随听那名戈什哈在车里带笑说道:“格格不认识我了么?”
海容格格惊声说道:“是你!”
“不错!是我。”那名戈什哈道:“难得格格还认得我,格格您一句话,害得我们几个不敢回营,把饭碗砸了,差事丢了,幸亏有关外来的好心朋友仗义收留了我们几个……”
他话锋忽然一顿,接着得意地笑道:“想叫么?来不及了,乖乖的睡个二回觉吧!”
赶车壮汉突然说道:“别打歪主意!留神我们几位当家的剁你的手。”
那名戈什哈从车里探身,翻身又上了车辕,嘿嘿笑道:“几位当家的要的人,我怎么敢?”
赶车壮汉冷冷说道:“不敢最好,这是一桩大功,只等咱们回到了关外,有你乐的,你放心就是了!”
有两名穿戴整齐的戈什哈押车,马车进出内城自然通行无阻!
马车出“正阳门”,顺着大街往南疾驰,夜静更深,骤雨般的马蹄敲在石板路上,那声音能传出老远!看看已近“天桥”,马车忽然东拐,沿着一条河沟往东南驰,盏茶工夫之后,马车驰进了一大片树林。
这片树林占地可真不算小,里头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坐落着一座庙宇,黑忽忽的,没有一点灯光。
马车驰进空地,庙里一拥出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两个是左老五跟马老六!
马车打个转儿停在庙前,左老五踉马老六带着十几个黑衣壮汉快步迎了过来!左老五道:“得手了么?”
两名戈什哈跳下了车辕!抬手摘下帽子扔在地上,其中一个赫然是马光武,他赔着满脸笑道:“您几位的妙计,还能不得手么?”
左老五脸上有了笑意,道:“行!这笔买卖做成,少不了你的功劳,回到关外之后我们弟兄几个自会好好赏你。”
马光武高兴地直哈腰:“您几位的恩典,您几位的恩典。”
左老五没顾得再理他,大步走向马车,抬手掀开了车帘,突然!他直了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乖乖!没想到这位娇格格是这么个花儿似的人儿,喷,喷!你们瞧瞧!到底是个娇贵格格,这张小脸蛋儿有多嫩!”他把手伸进了车里!
只听马老六冷冷说道:“五哥!别伸手,碰坏了可就换不来东西了。”
左老五缩回手回过了身,瞪着眼道:“我说老六你是怎么了,摸摸又不会模掉块肉,这一套你是出了名儿的,怎么今儿个装起了圣人!嗅,嗅,我明白了,眼地红了是不是,那你倒是说啊,小意思,做哥哥让你拔个头……”
马老六冷笑一声道:“我看五哥你八成儿忘了二哥是怎么交待的了。”
左老五眉锋一皱道:“好,好,好!别拿二哥压我,我不摸,行了吧,我抱她出来总行吧?”
马老六道:“没人拦着你。”
左老五道:“这不就结了么。”
转过身脸上又推起了笑:“宝贝儿,别动啊!让我抱你下车。”
他探身进去把海容格格抱了出来,海容格格睡着了,睡得好沉,什么都不知道。
“嗯!对。”左老五接着说道:“就是这样,乖,别让累着你这两条娇嫩腿,我抱你进去。”
他说着话,两眼直盯在海容格格那张清丽的娇靥之上。
他咽了两口唾沫,突然抬起了眼:“老六!这个人儿跟那样东西,要你选你要哪一样?”
马老六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道:“我要东西。”
他说的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左老五冲他一例嘴,道:“你老六是圣人,我可不是。”
低下头目光又盯在海容格格脸上,道:“宝贝地!咱们里头睡去!外头凉啊!”
他抱着海容格格往庙里行去!
马老六紧迈一步跟了上去!
进了庙,大殿里点着一盏灯,那盏灯放在一张破旧的小方桌上,桌上摆的有笔墨纸砚。
左老五抱着海容格格进了大殿,却不把海容格格放下来!
马老六道:“五哥!今儿晚上咱们得抢着把事儿办好啊!”
左老五霍地抬起了头道:“老六!你是怎么了?”
马老六冷冷说道:“我急着要东西!等东西拿到手之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废话!”左老五道:“东西得拿她换,东西来人去,我还惦记个屁。”
马老六道:“你不会到时候动动脑筋再把人截回来么?就凭他们那些狗腿子,还拦得了你?”
左老五两眼一睁,点头说道:“对!好主意,妈格巴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目光一凝,望着马老六道:“老六!咱俩先把话说好,现在我听你的,不碰她,可是到时候你得帮我个忙把她截回来!”
马老六道:“一句话。”
左老五把目光落在海容格格脸上,他又笑了:“宝贝儿!你插了翅膀也飞不了了。”
他让出一只手拍活了海容格格的穴道。
海容格格醒了,两排长长的睫毛略一翁动睁开了眼,突然,她脸色大变猛地一挣:“放开我,放开我!”
左老五忙道:“哎哟!留神摔着。”他两手一紧!海容格格动不了了。
海容格格还挣,急道:“你们是…放开我,要不然我就……”
左老五笑着道;“宝贝儿!别挣,别挣,我这就放你下来,我这就放你下来!”
他当真把海容格格放下了地!
海容格格脸都白了,一下地便往后急退,圆睁着一双美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竟敢……”
马光武从外头挤了进来,带着好笑道:“格格!这两位是关外龙家的五当家跟六当家的……”
海容格格厉声说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马光武脸色一沉道:“这儿不比别处,马光武也不是官家的人了,你少跟我发官威。”
左老五伸手搭在了他肩上道:“你怎么跟我的宝贝儿这么说马光武一惊,马上又是一睑赌笑,他道:“五当家的…”
马老六突然冷冷说道:“还是让我来说吧,我们是关外龙家的人,都是上马挂注的,上马桂注你懂么?就是胡子,胡子你总该样吧?我们这趟到京里来是想跟你钠郡王府要点儿东西,所以把你先请到这儿来,现在请你写封信,怎么写随你,你钠郡王府的人天亮之前把我们要的东西给送来,我们当时就让来人把你带回去,如若不然我们就撕票,撕票你懂么?就是把你杀了,听明白了么?这几笔墨纸现都有,劳您的驾动手吧,别耽误了,多耽误一会儿你就多一会儿回不了家。”
海容格格一边听脸色一边变,等到马老六把话说完,她却突然趋于平静,冷冷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你要跟钠郡王府要什么东西?”
马老六道:“我们听说前些日子钠郡王府做寿,辽东总督派专人送来了一份寿礼,那份寿礼是七颗珠子,挺不赖,我们就想要这七颗珠子,别的一样也不要。”
海容格格道:“你们听谁说辽东总督给我阿玛送了一份寿礼,是七颗珠子?”
马老六笑笑道:“我们打从‘辽东’就盯上了那七颗珠子了,半路上让人伸手横架没落着,这回事儿假不了的,要没有把握我们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跟到京里来了。”
海容格格道:“看来我想不承认也不行了,我要是咬着牙不承认,那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这就写信。”她还是说写就写,走到桌边席地坐下,伸手就拿起了笔。
左老五忙道:“宝贝儿!别忙,没墨怎么写,我来磨墨。”
他满脸堆着邪笑,掳起一只袖子走了过来。
海容格格看也没看他一眼,任他磨!左老五手磨墨限还不老实,一对充满淫邪的眼珠子直在海容格格那张娇靥上转。
海容格格握笔端坐,冷若冰霜,脸上没一点表情。
左老五磨好了墨,把墨一搁,突然仰头大笑:“行!没想到咱们这位娇格格居然挺有胆气的,我姓左的自上马挂往以来,头一回碰上这种好样的,可正对我的胃口!”
海容格格跟没听见似的,伸笔蘸墨,提笔就写,顷刻间一挥而就,她把笔往砚台上一搁,道:“你们派人送去吧。”
海容格格这么大胆,这么爽快,大出这帮人意料之外,个个都看直了眼!
左老五摇摇头,“喷”了两声道:“宝贝儿!你这双手真行,这笔字儿就是让我描我也描不这么好看,让我瞧瞧你这双手。”他伸手就要去抓访客格格的玉手。
海容格格连动都没动,冰冷说道:“请你放尊重点儿,要东西可以!要是想侮辱我,到时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友老五笑道:“尊重!我姓左的从来不懂这个,别跟我提什么东西不东西,现在就是把皇上给我姓左的,我姓左的也不稀罕。”他的手停也没停地伸了过去!
马老六一旁冷冷说道:“五哥!咱们是怎么说的,你忘了?”
左老五一仰脸道:“瞧你!又来了,摸摸手有什么要紧。”
话虽这么说,他毕竟还是缩回手站了起来!
马老六一指桌上那封信道:“信在这儿,你派人送吧,别耽搁了,咱们耽搁不起。”
左老五伸手拿起了那封信,看一眼皱皱眉道:“写的这是什么?”
敢情左老五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
马光武满脸堆着笑一步跨了过来:“五当家的,让我念给您听听怎么样?”
左老五抬手把信递了过去道:“不用念了,看看有没有毛病就行了。”马光武接过信赔着笑答应两声,忙把目光投向那张写着黑字的白纸。
匆匆忙忙地看完了那封信,他忙抬眼道:“没错!她让她那个爹赶快派人带那七颗珠子跟着送信人到这儿来读她回去,只是
左老五道:“只是什么?”
马光武道:“她在信末又写了一句说让她爹最好能派那个她今儿晚上刚提过的那个人来。”
左老五摆手道:“管他派谁来呢,派谁来都一样,只要把东西送来就行!”
“不,慢着!”马老六抬手一拦道:“她想跟咱们耍花招,把这一句给她划掉。”
马光武答应一声走过来就要拿笔。
海容格格冷冷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要明白,那七颗珠子都是无价之宝,我不能不让府里派个可靠的人来,要不然让人半路拐跑了那七颗珠子,不但你们拿不到你们所要的东西,我也有杀身之祸,我跟我阿玛提的那个人是我府里一个包衣(下人),这个人很老实,三代都在我府里当差,也很可靠,可是我一时记不起他叫什么……”
马老六冷冷一笑道:“自己家的下人会想不起他姓什么,叫什么?”
海容格格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每一个王府里的下人都上百,谁能记得那么多人名?我们也懒得去记这个,这个人在官家当过差,你问问他是不是这样?”
马老六抬眼望向马光武。
马光武忙赔着笑道:“六当家的,这倒是实情!”
马老六森冷一笑点头说道:“好吧,就算是实情,你在信上再给我加一句,就说我们说的,最好别多惊动人,来赎票的人顶多不许超过三个,要让我们发现多一个,销郡王府就别想再见你这个格格了,写。”
马光武忙把那封信放在案桌上。
海容格格淡然说道:“写就写,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她拿起笔照马老六的意思又加了一句。
马光武可是真够仔细,其卖力,他看着海容格格写完最后一个字,一点头道:“没错!
六当家的。”
马老六抬眼望向在老五,道:“五哥!你这就派人吧。”
左老五阴阴地看了马光武一眼,道:“马光武,你就再跑一趟吧!”
马光武刚拿起信,闻言一征转身:“我?”
左老五道:“里头的路你熟,换别人去他们连讪郡王府在哪儿都不知道……”
马光武道:“我带来的弟兄知道!”
左老五一摇头道:“他们去我不放心,一事不烦二主,也别让别人分你的功劳,还是你去吧!”
刚才那一趟是暗的,马光武自是不怕。
现在这一趟是明的,不知道会碰上怎么个情形,马光武心里却有点寒,可是左老五既然说让他去,那就跟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样,他哪敢说个“不”字!他只有咬着牙点头了。
他自己清楚,别把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当傻瓜,救谁的命?收留谁?眼前这件事儿打一开始就是他跟他带来的弟兄在跑,头一趟赚人虽然派个赶车的,但那是监视他们俩,不得不派,这些胡子根本就是不担一点风险的坐享其成。
他现在明白了,可是脚已踩进了泥坑儿里来不及抽腿了。
他这里刚咬牙点过头,忽然心里一动,心头跟着一阵猛跳,他打定了个主意,正好,趁这机会脱身,而且把那七颗珠子弄走,跑远远的找个地方一躲,逍遥这后半辈子去。
他这里心念转动,忽听马老六道:“老黑陪他走一趟。”
马光武一怔,心随即往下一沉,就这么倒霉?不,来吧,一个不要紧,应付得了!
他拿着那封信出了大殿,身后紧跟个黑衣壮汉。
左老五道:“老六!我让他去是……”
马老六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他,我不放心他!”
左老五一怔,旋即他笑了!
马光武跟那黑衣壮汉两骑快马驰向内城。
马光武仍是那身打扮,帽沿儿仍压得低低的,有他带着,两个人照样通行无阻。
两人两骑一直验到了湘郡王府前,马停住了,马光武还有点犹豫,只听黑衣壮汉在他身旁冷冷说道:“妈格巴子你怕什么,有个肉票在咱们手里,他们还敢动你么?”
马光武一怔,暗暗叫道:“对啊!我他娘的今儿个是怎么了,连这一点儿都没想到……”
他马上就胆气壮了,鞍上腾身,直上石阶,砰,砰,砰地又扣了门环。
门环响两声,里头有人问了:“难呀又是……”
马光武道:“快开门吧,开开门就知道了。”
门开了,开门的仍是那个戈什哈,他“哦”了一声道;“是你啊,我们格格没回来么?”
马光武抬手把信递了过去,道:“格格让我来给王爷送封信,格格交待,这封信一定要请王爷马上看。”
那名戈什哈把那封信接了过去,道:“我这就送进去,二位要不要进来坐坐?”
马光武道:“不了,我们俩还赶着回去,就在这儿等王爷的话了。”
那名戈什哈一点头道:“那好,两位就在这儿等会儿吧,我会尽快的给两位送话来。”
他拿着那封信匆匆行了进去!
马光武在前头等上了,他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揪心!
可是没多大工夫,有个戈什哈给开开后门出了油郡王府,一出后门,撒腿就跑,跑得好快。
盏菜工夫之后,油郡王府的这名戈什哈跑到了和中堂府门前,跑得脸发白,气喘如牛,可是他停也没停便跑上去敲了门。
和中堂府不比销郡王府,虽然马上有人说话,可大不如收郡王府和气:“谁呀这是,三更半夜这么个敲门法?”
门突然开了,一张股,横鼻子竖眼!
钠郡王府的戈什哈喘着道:“对,对不起,我,我是钠钠郡王府……府来的……”
那人脸色一变,就要关门。
油郡王府的戈什哈伸手一挡道:“我,我有……有急事要……要见费,费爷!”
门里那人不关门了,瞪着眼道:“费爷?你认识费爷?”
油郡王府戈什哈道:“我…我不认识……”
门里那人脸色一沉道:“妈的!三更半夜你开什么玩笑,不认识你找我们费爷子什么?”
他又要关门。
调郡王府戈什哈忙道:“不,不!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门里那人冷笑一声道:“中堂府不是任人捣乱的地儿,把你的手拿开,要不然我夹断它。”
只听一个带着冷意的甜美话声起自门里:“三更半夜的在这儿吵什么?什么事儿?”
门里那人一听见这话声忙回过身去道:“总座!这小子是钠郡王府的,半夜三更跑咱们这儿来捣蛋。”
那带着冷意的甜美话声轻“哦”了一声道:“闪开!我来看看。”
门里那人立即恭应一声往后让去!
门里出现位姑娘!一身黑色劲装,外罩黑风蹩,一张清丽的娇靥上罩着一层浓浓的寒霜,脸色有点苍白,正是白云芳,她打量了咱郡王府那名戈什哈一眼道:“你是钠郡王府的?”
咱郡王府那名戈什哈收回手欠身说道:“是的!”
白云芳道:“半夜三更的,你跑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
销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我奉我们王爷之命来找位费爷!”
白云芳微愕说道:“费爷?可是费独行费爷?”
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点头说道:“对!对!就是费独行费爷!”
门里那人道:“总座!他说他不认识费爷。”
白云芳跟没听见似的,理也没理他,望着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你奉你们王爷之命来找费爷?有什么事儿?”
湖郡王府那名戈什哈迟疑了一下,然后赔着一脸强笑道:“我们王爷有急事儿,您是不是能请费爷……”
白云芳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王爷有急事儿,要不然他不会让你三更半夜的跑到我们中堂府来敲门,可是到底是什么急事儿你总得让我知道一下,我是中堂府的护卫总领班,费独行是我的下属,我要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我不会放他出去!”
钠郡王府那名戈什哈作难了,也急了,他怕事情张扬出去,可是看眼前的情势不说又不行,刚下去的汗又上了脑门儿,他只有一咬牙道:“是这样的,我们格格出了事儿,让人绑了票。”
白云芳脸色一变道:“传话里头,让人去叫费爷,要快!”
门里那人恭应一声拔腿跑了进去!
销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道:“谢谢您,谢谢您!”
白云芳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钠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就是今儿晚上,早先来了一辆马车,两个戈什哈打扮的人说是纳兰贝勒府来的,说纳兰贝勒爷得了急病,无论如何请我们格格去一趟!人在内城里,那两个人又是戈什哈打扮,我们格格不疑有他,起来就去了,哪知过不一会儿,那两个龙什哈打扮的人里的一个又来了,他拿了一封信,是我们格格亲笔写的,说是让人绑架了,要我们王爷赶快派人赎她去
白云芳道:“你们怕郡王府那么多人,你们王爷怎么会叫你来找我们中堂府的人?”
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这个我就不知道,是我们王爷这么交待的。”
白云芳道:“信上让你们王爷派人到哪儿赎你们格格去?”
销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不知道!没听我们王爷说。”
白云芳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你在这儿等会儿吧。费独行马上就出来!”
她没容钠郡王府那名戈什哈说话,转身就进去了。
钠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躬身赔笑道:“谢谢您!谢谢您!”
他脸上的勉强笑意本来就是挤出来的,话一说完,脸上的勉强笑意马上就消失了,他急了起来,急得真控手,他急得恨不得进去找去!
就在这时候,门里突然响起个低沉话声:“你就是钠郡王府的?”
钠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吓了一跳,抬眼一看,门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人,他忙道:
“是的!”
那人一脚跨了出来道:“我就是费独行,走吧!”
他停也没停,径自下阶快步走去!
钠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呆了一呆,忙跟了下去,道:“您就是费爷?”
费独行跟没听见似的,道:“听说你们格格让人绑了票,是怎么回事?”
钠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顾不得再问,忙把刚才告诉白云芳的又说了一遍。
费独行一听马上就想到了白云芳所说的那几个“五城巡捕营的人”,他知道,要不是那几个人,绝不可能驾着马车毫无阻拦的进出内城,也不可能弄来那么齐全的戈什哈穿戴,更不可能知道海容格格常跟贝勒纳兰在一起!
他没再问什么,加快步履往湖郡王府行去!
看看快到钠郡王府了,忽听跟在后头直跑的那名钠郡王府戈什哈道:“费爷!请走后门,他们的人还在前头等着呢。”
费独行一句话没说,跟着那名戈什哈折向湖郡王府后门。
销郡王府后门站着个人,一瞧见人影马上就跑进去了。
销郡王府这名戈什哈顾不得累,顾不得喘,带着费独行进了后门,连停都没停就往一座小楼跑!
只听有人叫道:“王爷在书房。”
这名护卫登时又转身往西边长廊上一间亮着灯的屋奔去,那间屋门口站着两名佩刀戈什哈。
刚到那间屋门口,就听见里头有话传了出来:“让他进来!”
这名戈什哈回身赔笑,刚要说话!费独行已自他眼前走过,昂然进了那间屋!
进屋打量看,很精雅一间书店,而且窗明几净,点尘不染,那张大书桌后头坐个身材瘦削清瘦的老者,看年纪,在五十上下,穿一件天蓝色的长袍,一长眉细目,胆鼻方口,神色有点冷峻,而且自然流露着一种慑人的威严!
费独行上前躬了躬身,道:“和中堂府护卫费独行见过王爷。”
钠郡王两道长眉一扬,一双带着威严的冷峻目光直逼费独行,道:“你就是费独行?”
费独行昂然对视,道:“是的!”
钠郡王道:“听海容说,你在什刹海救过她。”
费独行道:“那是卑职赶巧了。”
钠郡王道:“你是和坤的人,用不着跟我称卑职,你看看这封信。”
他抬手把桌上的情推了过来。
费独行上前一步,伸手拿起,很快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道:“王爷……,,钠郡王道:“你看完了?”
费独行道:“是的!”
钠郡王忽然站了起来,道:“或许你知道,我跟和坤一向不对,可是海容信任你,我只有把你找来,请你把她从这帮胆大妄为的胡匪手里救出来。”
费独行道:“我知道,那是我的荣宠,格格这么看得起我,这么信任我,我愿赴汤蹈火以报。”
钠郡王目光一凝道:“你真愿意?”
费独行道:“您的人在见我的时候已经把事情告诉了我,我要是不愿意我就不来了。”
钠郡王道:“你要知道,我眼和坤一向不对,你救的是我的女儿。”
费独行道:“您的意思我懂,可是我救的不但是您的女儿,还是大清朝的一位和顺格格、一位皇族,尤其,士为知已者死,格格看得起我、信任我,我理应赴汤蹈火以报,这一点相信中堂能够体谅的!”
钠郡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吧!你去吧,我只这么个女儿,你要能使她平安脱险,我会永远感激你,他们的人在前门等着呢。”
费独行道:“王爷!那七颗珠子……”
钠郡王道:“怎么!你还要带着那七颗珠子去?”
费独行道:“不只是带着去,而且要给他们。”
钠郡王脸色一变道:“我还当……要是这样的话任何人都能去!我何必去找你这个和坤的人去?”
费独行道:“王爷!任何人都能带着这七颗珠子去赎格格,可是他们不一定能把格格赎回来。”
钠郡王目光一凝道:“任何人都能带着这七颗珠子去赎我女儿,可是他们不一定能把我的女儿赎回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费独行道:“王爷真以为这帮胡匪那么守信用,拿到了东西就放人?”
钠郡王呆了一呆道:“你是说……”
费独行道:“王爷!我是在关外长大的,而且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关外江湖上走动,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帮胡匪,他们一个个凶残冷酷、贪财好色,要是换个别人,他们也许会拿到他们所要的东西之后把人放回来!可是格格,我敢说他们不但是要东西,而且要人。”
钠郡王脸色大变,一拍桌子道:“这还得了,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费独行道:“王爷!他们要怕,也就不敢到京里来了,他们眼里要是还有王法,也就不敢劫掳您的女儿了。”
油郡王又一拍桌子道:“这…‘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他们是干什么的……”
费独行道:“王爷!现在说这个没有用。”
油郡王激动得脸色铁青,道:“你不知道,这七颗珠子……”
费独行道:“我知道,王爷!这七颗珠子一定很珍贵,要不然不会引得他们不惜冒大风险到京里来掳您的女儿,可是,王爷,我认为这七颗珠子再珍贵也不及您爱女性命的万一。”
钠郡王忽然坐了下去,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个半尺长短么檀木盒,抬手就要递出,可是忽然他又迟疑了一下。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王爷!别人不清楚我知道,这七颗珠、是‘辽东总督’送给您的寿礼,当日在关外要不是我伸了伸手,它早就落在那帮胡匪手里了。”
钠郡王一怔站起!诧声说道:“怎么说?当日在‘老龙河’边一家酒店里击退胡匪,救下那位除先生的就是你?”
费独行也为之微微一愕道:“您知道这件事?”
地郡王道:“那位徐先生都告诉我了,他还为你身怀绝艺,流落江湖而惋惜……”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徐先生当日也曾这么对我说过,所以找来到京里投身和中堂府!”
钠郡王道:“你……我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信得过你,你去吧。’”
费独行接过那个檀木盒,一句话没说,转身行了出去!
出了书房,直奔前门,几个钠郡王府的戈什哈飞步跟了出去!
费独行拉开了两扇大门,马光武一怔,旋即吓得退下了两级石阶,脱口叫道:“怎么会是你!”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我没猜错!果然是你,难得你还认得我。”
马光武冷笑一声道:“怪不得这么久,敢情他们是搬你去了。”
费独行像没听见似的,抬眼一看,道:“嗯!两匹马,三个人,拿下他。”
突然抖手一掌向着马光武挥了过去!
马光武不防有此!就是早有提防他也躲不开,立即被打倒在石阶上,帽子掉了,脸也破了,满嘴是血,他这儿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几个钠郡王府的戈什哈已经一拥下来按住了他。
那犹在马上的黑衣壮汉脸上变了色,急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要肉票了?”
马光武冷笑着道:“姓费的!你办砸事了。”
费独行理也没理他,望着那黑衣壮汉道:“朋友!他本不是你龙家的人,只能拿到你们所要的东西,少个他谅必你们几位当家的不会在意,是不?”
那黑衣壮汉本来是一脸凶相的,一听这话竟然咧嘴笑了:“没想到你是这么个趣人儿,对!有道理,你剐了他也踉我们龙家没关系,东西带着了么?”
费独行扬了扬手里的檀木盒!
那黑衣壮汉一点头道:“行了!只有这个,你就是要另几个我们也能给你,走吧!”
马光武吓破了胆,他张嘴要叫。
费独行转过身一脚踢在他腰眼上,他不叫了,昏过去了,费独行对那几个油郡王府的戈什哈道:“这个人原是‘五城巡捕营’的一个领班,勾结胡匪,劫掳亲贵,该怎么办你们押进去请示王爷吧。”
话落!他转身下阶行向马光武那匹坐骑,边走边笑道:“现在咱们一人一匹,恰好!”
黑衣壮汉一咧嘴道:“你真行!没想到官家会有你这种人。”
费独行一笑说道:“我这种人官家可真不多见,扳着指头数来数去恐怕也只这么一个。”
他翻身上马,道:“朋友!怎么走,带路吧!”
黑衣壮汉扭转马头当先驰去!
费独行纵骑跟了上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驰进了大树林,一直驰到了那座庙前才停住,两个人先后翻身下了马,黑衣壮汉道:“我们两位当家的在里头
费独行道:“我怕黑!咱们还是外头换吧!”
黑衣壮汉迟疑了一下道:“你等等!”他翻身进了庙。
如今这庙前就剩费独行一个人了,四下里寂静空荡,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人。
可是这种情形只一转眼的工夫,转眼工夫之后,费独行身边多了七八个人,一个个都是手持大刀的黑衣壮汉。
费独行目光略一环扫道:“这是干什么,哪位是当家的?”
对面黑衣壮汉冷笑说道:“凭你也配见我们当家的,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来,爷们让你能走着回去!”
费独行道:“不难,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拿来给你们的,只是,肉票呢?”
“肉票?”对面那名黑衣壮汉冷笑道:“我们五当家的看上她了,要来个人货两得,你听明白了么?”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不行,我来的时候王爷交待过,你们要东西,就把人带回去,你们要人,就把东西带回去,你们要是两样都要,那办不到。”
“办不到?”对面那黑衣壮汉冷笑一声道:叫尔看看办到办不到!”他抡起掌中刀劈向费独行。
费独行一动没动,容得那口带着凛人的刀风劈到,他突然飞起一脚踢中了黑衣壮汉的持刀右腕,刀飞上了半天空,那黑衣壮汉大叫一声跄踉后退。
他左手握着有腕,右手下垂,软绵绵的,完了,他这只右手今后别想再用了。
费独行微微一笑问道:“你看看办到办不到?”
他突然一旋身,恰好两把刀擦着他身侧劈下,他左腿一抬,右拳同时击出,砰然两声,两个黑衣壮汉丢了刀抱着肚子爬了下去!
八个黑衣壮汉,一转眼工夫去了三个。
费独行笑笑道:“还有哪位愿意再试试?”
一声大喝,五把对从五个不同方向劈了过来,森冷的刀光织成了一张网,向着费独行当头罩下。
费独行没动,纹风没动,眼看那张刀光网就要罩落,突然他动了,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只见他身子闪了一闪!
光网倏敛,五把刀举在半空,缓缓往下落!往下落!那五个身躯也往下落!往下落!突然!五把刀丢在了地上,五个人跟着也躺了下去!
费独行仍站在那儿一动没动,他右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根钢丝鞭!
费独行扬声说道:“还有哪位要试试?”
没听见有人答应,庙里出来了十几个人,左老五、马老六为普,后头紧跟着两个黑衣壮汉架着海容格格!
马老六一双锐利目光充满惊骇盯着费独行。
左老五脸色铁青:“朋友!你好身手。”
费独行淡然道:“夸奖!”
顿了顿道:“格格!您安好。”
海容格格见了费独行满脸惊喜,激动地点了点头:“不要紧!”
左老五忽一抬手,一把明晃晃的飞刀架在了海容格格粉颈之上,他冰冷说道i“把东西放下,快滚!”
费独行道:“你们怎么一点不顾江湖道义,一点不懂江湖规矩……”
左老五厉喝说道:“少废话!我数到三……”
费独行道:“用不着,照这么看来,海容格格横竖都是死,我不能让她死得更冤!”
他转身就走!
马老六倏地冷喝:“站住!”
左老五的飞刀脱手飞出!
海容格格急急惊叫:“小心!”
费独行回身场手,“当!”地一声,那把飞刀拖着一道光华飞出了丈余外,费独行笑道:“关外龙家的飞刀要想伤我,恐怕得从头练起!”
左老五脸色大变!
马老六道:“放下东西,我们放人!”
左老五大叫道:“不……”
马老六冰冷说道:“五哥!咱们俩怎么说的,你怎么老是沉不住气?”
左老五猛跺了一脚,没说话!
费独行轻咳一声道:“当家的!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江湖上讲究的是两字信义,你们要东西可以,得让我把人毫发无损的带回去!”
马老六道:“一句话……”
费独行道;“我不见兔子不撒鹰。”
马老六道:“谁都怕做赔本生意,你既然是个懂规矩的人,就该知道是怎么个赎法的。”
费独行道:“我原知道,可是刚刚让你们给吓糊涂了。”
马老六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费独行略一沉吟,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双方这么相持下去,何时算了?我看这样好了,我把手里这个盒子扔出一箭之地,东西落地,你们放人,在放人的同时,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跑过去市东西,这么一来,两样我只能顾一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马老六想了一想,道:“嗯!这办法倒行得通!五哥,你看怎么样?”
左老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行!”
费独行抬手往左边空旷处一指,道:“我把东西往那边扔,我不妨告诉你们,我不做没把握的歌儿,要是等东西落地,你们有人跑过去拿东西却不放人,你们可没人能快得过我,当然!要是你们守信用放人,我护住人以后再想去抢东西,那也绝赶不到你问前头,这话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马老六道:“听明白了,先让我看看盒子里有没有东西?”
费独行倏然一笑道:“这位当家的可真够精明!”
他开了锁扣,掀开了盒子,盒子里有缎子衬底,下有棉花,做好的七个珠巢儿,每一个珠巢儿放着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珠子,每一颗珠子的颜色都不一样,有一颗腾射着光华,在这漆黑夜色里沙盏灯似的。
别说那帮胡匪,就连费独行都看得爱不释手。
马老六显得有点激动,只听他道:“五哥!你看对么?”
左老五脸上也尽是贪婪之色,一点头道:“没错!只看那颗夜明珠就知道了。”
马老六道:“好吧!现在你可以扔了。”
费独行当即盖上盒盖,扣好了锁扣,振腕把个檀木盒往左边草地上扔去!
盒子在左边三丈外草地上落了地!
马老六闪身欲动。
费独行沉声喝道:“慢着!”
马老六忙道:“五哥!放人过去!”
左老五脸上浮现起一丝异样神色,抬手一挥。
那两名黑衣壮汉放开了海容格格!
海容格格立即向着费独行奔了过去!同时!马老六腾身扑向盒子落地处。
海容格格扑进了费独行怀里!
女儿家毕竟还是女儿家,任何一个女儿家到了这时候都会这样!
接着马老六拾起了那个盒子,抱在怀里!
海容格格道:“咱们走吧!”
费独行道:“格格!没那么容易的。”
只听左老五大喝道:“围上!”
他带着身后十几个黑衣壮汉掠过来围上了费独行跟海容格格,马老六也腾身拣了过来!
费独行笑笑道:“是不是?格格!”
海容格格忍不住又往费独行怀里偎了偎,道:“他们怎么只听左老五阳笑说道:“朋友!现在我们可没什么顾忌了,你是为主尽忠呢?还是顾自己?”
费独行一笑说道:“这么一位格格,你想我会会得撇下她一个人走么,左老五?”
左老五冷冷一笑道:“那你就……”
忽然一怔道:“你知道我是左老五?”
费独行笑笑道:“我何止知道你是左老五,眼前这位马老六,还有那不在这儿的雷老二、白老三,我都知道!”
左老五道:“看样子,你不像三代都在钠郡王府当差?”
费独行微微一怔!旋即会过意来,笑了笑道:“你们上了我们这位格格的当了,白老三见过我,可巧他不在这儿,这儿原该有人认识我的,是不是在庙里没出来!对了,刚才跟我一块儿来的那位,没告诉你们我姓什么吗?”
忽听一名黑衣壮汉叫道:“五当家的!我想起来了,马光武叫他姓费的,他姓费!”
说这话的,正是陪着马光武去,陪着费独行来的那名黑衣壮汉。
左老五听得脸色陡然一变,道:“你姓费?报个名儿……”
费独行笑道:“不用报了,你们这趟来京找的是谁?我就是谁!”
“费幕书!”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一众黑衣壮汉往后一退!
左老五、马老六双双勃然色变,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左老五厉声叫道:“好哇!姓费的,原来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们弟兄几个正愁找不着你呢……”
费独行道:“我知道,不敢让诸位费心思,受劳累,所以我赶紧自己送上门来。”
左老五咬牙说道:“那最好!多少年来你一直跟我们弟兄几个捣蛋,‘老龙河’畔要不是你伸了把手,这七颗珠子早落进我们弟不手里了,我们弟兄何至于再往京里跑这一趟,姓费的!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大伙儿一块儿上,剁他!”
他这里一摆钢刀就要扑。
费独行那里笑笑说了话:“左老五!慢点儿,先想法子保住自己再找我姓费的不迟。”
费独行这句话刚说完,四下树林子里掠出了几十条人影,马上围住了这数丈方圆之地。
这几十个人,一色黑衣,有的手里拿着兵力,有的手里捧的赫然是火枪,为首的不是别人,是杜毅!
左老五、马老六都直了眼!
只听社毅说道:“老弟!我没来迟吧?”
费独行道。“没有,正是时候!”
左老五大叫说道:“姓费的!你……”
费独行淡然说道:“你们弟兄想要我姓费的命,恨不得食我之肉,寝我之皮,我总不能袖着手让你们拿刀往我身上砍,我总得自卫,是不?这种事本就是这样,谁棋高一着谁活着,还要请你左老五多多原谅!”
左老五霍地转婆身旁一名黑衣壮汉道:“你不是说就他一人儿来的么?”
那黑衣壮汉道:“刚才就是他一个人,我在树上看了半天也没看见第二个,谁知道……”
左老五挥手给了那黑衣壮汉一刀背,道:“没用的东西,你把大伙儿都坑在这儿了!”
那黑衣壮汉胳臂上挨了一刀背,挨得不轻,可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一个大转身,抡着刀往外扑去!
只听杜毅一声大喝:“放倒他!”
火光电闪,轰然一声,一管火枪喷了灼热的铁砂,那黑衣壮汉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左老五、马老六等睑色大变!
费独行适时沉声说道:“兵刃斗不过火枪,你们没机会的,想要命的丢下兵刃抱着头走过去!”
左老五厉笑说道:“姓费的!你把我们当成了三岁小孩儿,像我们这种人落进官家手里还想活命么?”
费独行冷然道:“那不一定,罪大恶极的只是你们弟兄几个,别的人官家可以从轻发落,我甚至于可以放他们走!”
一顿,扬声说道:“老杜!哪个丢下兵刀就放他出去!”
杜毅当即答应了一声。
一名黑衣壮汉,突然丢下掌中刀,转身抱头往外行去。
左老五急喝道:“站住!”
那黑衣壮汉脚下只领了一顿,但没停。
左老五两眼暴睁,杀机电闪,抖手一把飞刀掷了出去,左老五的飞刀既快又准,这里只见刀光一闪,那里刀身便整个没入那黑衣壮汉后心之中,那黑衣壮汉只哼一声便爬下了。
这么一来,其余的黑衣壮汉没一个敢再动了。
费独行双眉一扬道:“左老五!你确实心狠手辣,罪大恶极,他们一个个都是跟了你们弟兄多少年的,为你们弟兄流过血、卖过命,你们弟兄一个个都肥了,到最后连一个活命的机会你都不给他们,你还算人么?”
左老五大喝一声,挥刀扑向了费独行!
费独行把海容格格往身旁一拉,抖手一鞭挥了出去,“当”地一声,钢丝鞭击中了刀身,火星四射!
两样都是精钢打的,但左老五的婉力却不如费独行,刀锋走偏立即往一旁荡去!
费独行出手飞快,跟着又是一鞭扫向左老五的持刀右腕,左老五连躲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转,右腕便中了一鞭!他大叫一声丢刀抱腕要退!
费独行欺进半步,一鞭横扫而出,这一鞭取的是友老五的脖子,只用了三分力,可是肉不能跟钢铁碰,左老五已经受不了了,大叫一声抱着脖子倒了下去,满地乱滚。
马老六吓白了脸!惊破了胆,抬手要摸腰!
费独行扬鞭一指,震声喝道:“马老六!你敢动!”
马老六身躯一震,竟然没敢再动!”
费独行目光略一环扫道:“要走的现在正是机会。”
此言一出!一众黑衣壮汉纷纷丢下掌中刀,抱着头往外行去,利时场子里就剩了马老六一个人。
马老六一双眼瞪得老大!道:“姓费的!你想干什么?”
费独行没理他,扬声道:“老杜!过来吧!”
杜毅腾身掠了过来!
费独行把海容格格轻轻推了过去,道:“护送格格回府,带着这位左五当家的,把人都撤走!”
杜毅当即叫来四个人架起了左老五!
海容格格道:“费独行,你…”
费独行道:“我还有别的事,格格清跟杜毅走吧,他会护送格格回府的。”
海容格格道:‘那…你小心……”
费独行道:“谢谢格格!我知道,别耽误了,快走吧!”
他跟海容格格说话,两眼却一直盯着马老六,一眨不眨。
海容格格没再多说,跟着杜毅走了。
杜毅带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潮水般,一转眼工夫就都撤走了。
马老六的两眼睁大了!
费独行笑笑说道:“六当家的!现在胆气壮了,是不是?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给你个机会。你们弟兄几个在关外常玩一套把戏,有江湖道上的朋友犯在你们手里,你们会夺下人家的防身兵刃跟暗器放他跑,然后你们跟打猎似的在后追捕,他跑得快、躲得好,他抬回一条命,要让你们找到他,他就得自认倒霉,今儿晚上咱们也玩玩这套把戏,我让你带着你的兵刃跟拿手的绝活儿飞刀,可是你得把手里的盒子放下……”
马老六突然说道:“姓费的!让我带着这盒珠子,咱们赌个大的。”
费独行一笑点头道:“行!我数到十,我开始数你就开始跑!你放心,我不会数太快的,现在咱们就开始,—……”
马老六转身往外奔去,脚底下可真不慢!
费独行又笑了,高声数道:“二……三……四……五……,,他一边数,两眼一边盯着马老六那奔驰如飞的身影,尽管这是在夜里!但今夜微有月色,凭他那超人的目力,看见四五十丈外的风吹草动应该不成问题!
当他数到八的时候,马老六已奔离树林三十丈以外到了另一片不太大的树林旁,不知道怎么回事,马老六突然一跟头摔了下去,打了一个滚就不动了。
费独行一怔,腾身扑了过去!
他心急脚快,几个起落便到了马老六身旁,马老六面向上躺着,两眼一翻,一动不动,身于还是温的,鼻息却没了,左“太阳穴”上有一点亮亮的东西,那是根比绣花针还要细小的针,只露着一点点!
费独行心头一震!
马老六两手空空,想必摔倒的时候把盒子摔掉了,可是遍看方圆丈余内,却看不见那只檀木盒的踪影。
费独行脸上变了色!
他原想让马老六引着他找到雷老二跟白老三的,没想到有人埋伏在这儿,不但杀了马老六,而且抢走了那七颗珠子。
这是谁?人跑哪儿去了?
他两眼寒芒一闪,就要往身旁那片小树林子里扑,突然!他听见一阵杂乱而疾速的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
抬眼看,十几廿条人影,在二三十支外往这边疾奔而来,为首两个人,不是别人,赫然竟是雷老二跟白云飞!
他不由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间,那十几二十条人影,已然奔到十几大内,一听一声大喊传了过来:
“二当家的,在那儿!”
显然!这时候人家也看见他了。
一转眼工夫之后,雷老二、白云飞带着人奔到,不用他们俩说话,身后的那些人立即围上了费独行。白云飞两眼寒芒暴射,道:“费蒙书!果然是你,你果然在这儿。”
雷老二一声厉道:“还我们老六的命来!”他扬手一刀劈了过去。
费独行一鞭把雷老二劈出的一刀格开了,道:“慢着!白老三,你说我果然在这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云飞厉笑说道:“有人给我们送信儿,说你又跑到这儿来坏我们的买卖,挡我们的财路,你明白了么,姓费的!多少年的总帐今儿晚上咱们该算一算了,你纳命来吧!”他科手一剑攻了过来!
关外龙家弟兄几个中只他一人儿使剑,而且他的剑术要比他拜兄弟几个的刀法好。
他这一剑取的是费独行胸前大穴,剑势极快,他这里一出手。那带着寒意的锋利剑尖便到了费独行胸前。
同时!两把刀带着金刃破风之声也自费独行身后袭到,砍的是费独行左右双肩。
费独行一个旋身往右退去!抖手出鞭先卷白云飞的长剑,同时左腿踢出,取的是两把刀中较近的一把。
白云飞的长剑躲开了,一把单刀却飞上了半空!
白云飞剑势一变,灵蛇也似的吞吐,改取费独行右腕。
雷老二疾论钢刀,也自费独行身左攻到!
费独行鞭往回微撤,鞭捎上扬,“当!”地一声,正击中白云飞的剑身,白云飞长剑立即走偏,吓得往后便退!
费独行并没有追袭白云飞,一个身躯藉着这鞭剑一碰之势,旋身后仰,让开了雷老二由侧面攻来的一刀,钢丝鞭跟着挥出,疾袭雷老二两条腿。
雷老二一刀落空,再见费独行旋身后仰,心知不妙!一惊要退,奈何他没有费独行的鞭快,那根钢丝鞭正扫在他两条小腿上;他登时痛撤心脾,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费独行挺腰而起,钢丝鞭闪电般向两把钢刀迎上!
雷老二大叫倒地,吓得众胡匪心惊胆战一疏神,只这么一疏神,费独行的钢丝鞭已搭上两把钢刀,大叫抖腕,两把钢刀飞上了半空,费独行欺前一步再挥鞭,那失刀的两个大叫声中倒了F去,满地乱滚!
这一来又使得众胡匪一阵心凉,而费独行绝不迟缓,连顿都没顿一顿,旋身又攻向白云飞!抖手一连挥出了三鞭!
这三鞭一鞭比一鞭快,一鞭比一鞭更具威力,一条钢丝鞭化成了三条,向着白云飞当头罩去!逼得白云飞匆忙出剑,连连后退。
三把钢刀从费独行背后劈到,分三个方向,不容费独行往任何一处躲闪。
费独行身躯一矮,贴地横窜,扑向别处,钢丝鞭一抖,又有两个胡匪倒了地。
那三把钢刀落了空,怒喝一声转身跟着扑了过来!
白云飞适才被逼得连连后退,如今羞恼成怒,后喝声中也抖剑扑了过来!
费独行钢丝鞭挥出,三把刀剩了两刀,逼得这边攻势一顿,他挥鞭又攻向白云飞!
他知道,要想赶快结束这场拼斗,非先放倒白云飞不可,树倒猢狲散,蛇无头不行,这是一定的道理!是故他一出手便是快。猛而且连绵的攻势,跟一个连一个的滔天浪涛似的,逼得白云飞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白云飞这回不但羞恼成怒而且红了眼,凶性为之大发,人也跟疯了似的,这一怒一疯手上自然难免有些杂乱无章,这是武家动手过招时的大忌。
忽听费独行大喝一声,快捷无伦的一鞭挥出,一道光华冲天射起,白云飞大叫抱腕跄踉暴退。
费独行如影随形,跟着欺到,左手前递,一把森冷的匕首已抵住了白云飞的喉管。
白云飞不动了!众胡匪也不动了!
费独行冰冷说道:“我不为已甚,只要罪魁,你们逃命去吧,是逃往他处还是回去搬你们龙大当家的再来,那随你们!”
众胡匪没说话,一个个转身飞奔,刹时跑个精光。
费独行冷冷一笑道:“白云飞!你们弟兄这一趟不但是白来!而且……"只听白云飞惨笑说道:“我弟兄纵横关外多少年,想不到如今竟全栽在你一个人手里,令人好恨,姓费的!咱们二十年后再见高下!”身子往前一倾,一股血箭喷出!喷了费独行一身。
白云飞瞪着眼!身子一晃,砰然倒下。
费独行怔住了,他绝没想到白云飞会往他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上碰。
背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异响。
费独行倏然惊觉,双眉一扬道:“雷老二!为生者,为死者,我都不能留你,别想跑了,跟你的拜弟一块儿去吧。”
他左手一扬,匕首化为一道寒光往后电射,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呼,旋即寂然!
费独行缓缓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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