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二大步当先,出城直奔东岳庙。
刚到东岳庙外便迎着了赵化龙,李广义等。
赵化龙、李广义一见燕十二,先是一怔,继而飞步迎了上来,道:“三弟,你回来了,我们还当你闲在里头了呢,正预备前去接应……”
说着话,目光扫向了胖老者跟那几个步军。
燕十二会意,道:“官家派人来要那三个缠回的,我先不进去了,麻烦二哥把他们带出来吧。”
赵化龙、李广义心知燕十二是不愿眼前胖老者见着东岳庙里的那些个,李广义答应一声,还没动。
那里毛胡子等已经把三名缠回扛的扛,抱的抱全带出来。
胖老者跟几名步军带走了三名缠回之后,赵化龙才道:“兄弟,这胖老头儿是……”
燕十二道:“大内侍卫。”
赵化龙一怔,脱口叫道:“大内侍卫!天爷……”
李广义道:“怪不得我看他内外双修,毫不含糊。”
赵化龙道:“兄弟,你怎么碰见了他们?”
燕十二道:“我碰见的不只是他们!”
赵化龙道:“怎么,兄弟,你碰见的不只是……”
两眼忽然猛睁,道:“兄弟,难不成你还碰上了……”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还有颞琰(嘉庆,乾隆十五子)。”
毛胡子哈的—声道:“行啊,燕爷见着皇上了。”
查老五道:“燕爷,颞琰那颗软脑袋还在脖子上么?”
计老二摇头说道:“只动一个满清皇上管什么用,动他脏自己的手。”
赵化龙道:“兄弟把司徒英和盘托给他了?”
燕十二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既然碰见的是他,我自然不做任何保留。”
老黑拍手大笑道:“行了,这免崽子这回惨定了。”
燕十二摇头说道:“我不能让颞琰杀了他,我这就去通知他一声去。”
赵化龙怔了一怔,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计老二点头说道:“燕爷做的对,岂能让颐琰杀了他,只把他逼到江湖上来就够了,咱们自己来对付他,要是让颐琰杀了他,胜之不武。”
毛胡子道:“燕爷,我跟您跑一趟去。”
燕十二摇头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这儿还需要照顾。颐琰这个人也不能不防着点儿。”
计老二点了点头道:“燕爷说得是,东岳庙不能来了。”
燕十二道:“我这就找司徒英去,你们几位进去告诉董前辈跟苗前辈—声去,换个地方等,同时大伙儿留神司徒英逃出城……”
毛胡子道:“娘的,截他。”
燕十二摇头道:“不能截他,放他出去,只看准他往哪个地方去就行了。”
毛胡子道:“不截他?您怕大伙儿不是他的对手?”
燕十二点头说道:“我直说一句,除了我能与他拼个百招之外,眼下这些人,的确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实话。
毛胡子没说话。
燕十二道:“几位进去跟董前辈苗前辈说一声吧,我走了。”
他是说走就走,转身往城门方向扑去。
燕十二一个人,捷如一缕轻烟翻墙进了城。
他进内城直扑侍卫营,侍卫营里刚丢了一个冯七少,正在乱呢,燕十二正赶上,一到便被侍卫营的人瞧见了。
两个侍卫抡刀扑了上来:“好啊,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在这儿晃啊。”
燕十二出手没留情,一把夺过了两把刀,道:“跟我玩这一套,你们还差得远,告诉司徒英一声去,我要见他。”
两个侍卫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跑,转眼工夫又引出了十几个,而且还有两个拿火枪的。
燕十二一见火枪便皱了眉,当即沉声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要见司徒英有机要大事相告。”
两个火枪手没理那—套,举枪就要射。
正好燕十二手里有两把刀,一扬手,两把刀脱手飞出,两个火枪手躲都没来及躲,惨叫了两声,撒手丢枪,全躺下了。
那十几个侍卫乱了,叱喝声中就要扑过来。
只听一声朗喝传了过来:“你们都给我退回来。”
燕十二一听就知道是司徒英出来了,那十几个侍卫还真听话,立即全退了回去。
司徒英背着手,挺潇洒的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四名护卫,仍是那么耀武扬威的。
“燕十二,你的胆子可真大啊。”
燕十二道:“燕十二别的没有,确有一颗铁胆。”
司徒英停步在丈余外,四下看了看,道:“怎么,只你一个人么?”
燕十二道:“我又不是来打架的,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司徒英轻哦一声道:“你不是来打架的,那么你来干什么的,知罪投案的?”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我无罪,咱们俩谁有罪谁明白,我来告诉你一声,东事窗发了,别呆在这儿耀武扬威了,赶快逃命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司徒英目光一凝,道:“东窗事发,赶快逃命?什么意思?”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说句话你信不信,新疆来的三个缠回,让大内侍卫逮了去,直接押进宫了。”
司徒英脸色一变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十二道:“懂不懂你自己明白,那也是你的事,我特意跑来告诉你,给你个逃命的机会,对你已经仁尽义至了。”
司徒英脸色大变道:“我还是不懂你说什么!”
燕十二道:“那随你了,话我是传到了,懂不懂在你,我没工夫跟你多解释,告辞了。”
话落,他转身要走。
“站住!”司徒英—声沉喝,道:“我眼前岂是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来人,给我拿下了,死活不论。”
众侍卫呐喊壮胆助威,轰雷般一声答应,各站方位,成一圈的围上了燕十二。
燕十二冷笑一声道:“司徒英,你死到临头还在这儿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贼徒大胆。”
两名侍卫先攻,手中刀各一摆,一上一下向燕十二攻到。
侍卫营中俱皆好手,也是护卫禁城的主力,他们的人身手自然不凡,只见刀光闪动,刀风逼人,而且快捷无伦,一闪便已攻到。
这里两名侍卫先攻,那里几名火枪手又奔出了侍卫营大门,燕十二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自己若无法脱得此围,冲出重围,只待火枪手一到,再想走可就难了,说不定会先伤在这些歹毒霸道的火器之下。
心念转动之间,功凝右臂,翻腕掣出他那柄雕玉小刀,旋身避过上下两处刀锋,雕玉小刀一闪,直往近处一名侍卫那持刀右小臂攻了过去。
燕十二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其实他这一招用得相当好。
燕十二攻出一刀之际,他料定他一动,必然会招得其他众侍卫从后面攻扑,他—刀攻出之后,果然听得身后金刃破风之声大作,当即他—矮身形,横里腾跃,直往圈外窜去。
恰好这时候他攻的那名侍卫沉腕出刀,当的一声正跟从后攻扑燕十二那些侍卫的兵刃碰在一起,彼此都震得一退,燕十二遂轩易的冲出了包围。
司徒英岂容他逃出手去,冷叱一声带着几名火枪手扑了过来。
司徒英亲自出马,燕十二不敢轻忽大意,把全身功力凝聚在掌中一柄雕玉小刀上,只待司徒英扑到。
就在这时候,两条人影捷如鹰隼的掠到了侍卫营门前,那是两名佩挂整齐,服饰齐全,御前带刀,官同四品的大内侍卫。
两名大内侍卫一掠到,立即扬声说道:“内廷有话,传禁军统领司徒英即刻晋见。”
司徒英硬生生收住扑势,两眼寒芒暴射,直逼燕十二。
燕十二笑道;“司徒英,大难当头,你是顾己呢,还是顾人?”
司徒英霍然转过身去,对那两名大内侍卫道:“二位请先走一步,司徒英随后就到。”
燕十二道:“对了,去不得,只一去麻烦就大了。”
只听一名大内侍卫道:“内廷催促甚急,恐怕不行,你赶快跟我两个进宫吧。”
司徒英道:“眼前有个江湖莠民,不法贼徒,我不能让他脱逃……”
另一名大内侍卫道:“侍卫营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何苦你这位统领亲自动手。”
燕十二哈哈—笑道:“司徒英,我仁尽义至,是福是祸,全在你一念抉择了,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看热闹,告辞了。”
腾身跃起,直往前门方向扑去。
只听司徒英大喝一声:“贼徒哪里走。”
腾身掠起,衔后紧追过来。
燕十二心里明白,司徒英狡猾施诈,并不是真要追他,而是藉这机会开溜,当即加快身法往外扑去。
两名大内侍卫似乎也看出司徒英的心意了,叱喝声中,拔刀掠起,也双双追了过来。
这一追就变成了司徒英追燕十二,两名大内侍卫追司徒英了。
燕十二存心促狭,翻出内城后,专找黑胡同钻,只见他身形连闪就没了影儿。他躲在—条黑胡同里,再听衣袂飘风声从胡同外急速掠过,心知司徒英在两名大内侍卫的追赶下已经过去了,心中暗笑一声,就要窜出去跟上。
就在这时候,一股疾劲破风声自脑后响起,直袭他玉枕大穴。
这是谁,他陡然一惊,一个旋身雕玉小刀闪电般往后挥去。
只听一声冷哼,一条颀长人影一闪后退。
燕十二一刀逼退那人之后,马上就看清楚了那人,一怔,脱口说道:“是你!”
那颀长人影已然稳住了身形,赫然竟是司徒英,只见他脸色铁青,只听他咬牙说道:“你坏了我的大事,断送了我的荣华富贵,即便是我被逼离开官家,又岂肯放过了你……”
燕十二道:“司徒英,你可别冤枉好人……”
司徒英冷笑一声,道:“不会的,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跟那三个缠回在密室中议事,冯家那小后生就囚在隔壁,必是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泄露了我的秘密,你认为有机可趁,擒得三个缠回把他们交给了官家……”
燕十二道:“既然这样,我怎么会冒杀身之险跑来通知你……”
司徒英道:“燕十二.你把司徒英当成了三岁孩童,你所怕的,就是我手下那包括火枪在内的庞大实力,你认为这样可以使我孤立,但却又不愿我落在官家手里,所以你抓我证据交给官家于前,虚情假意做好人跑来告诉我于后,你认为我一旦进入江湖就是独自一个人,好对付,其实你是做梦,我在江湖中一样的拥有庞大实力。”
燕十二笑笑说道:“雷家堡跟山东齐家,他们也有火枪么?”
司徒英脸色—变,道:“虽没有火枪,但杀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用不着仗恃火枪。”
燕十二脸色一沉,道:“司徒英,我要跟你说正经的了,你今天害这个,明天害那个,多少人为你妻离子散,多少人为你家破人亡,多少人为你含恨痛苦声声,这都还好,害来害去你竟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害了,扪心自问,你作过多少孽,造过多少罪,你还有什么脸进入江湖,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人世……”
司徒英厉声喝道:“姓燕的,你住口!”
燕十二冷笑说道:“怎么,怕听了么,老实告诉你,就是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姓燕的我但有三寸气在,誓必除掉你这个丧心病狂,无耻已极的阴毒小人,否则我对不起家师,对不起桑前辈,董姑姑跟天下武林的每—个人,言尽于此,你我决一雌雄,判个生死吧。”
闪身欺了过去,雕玉小刀一挥,直袭司徒英胸前大穴,他凝足真力,一上手便是不轻露的师门绝学。
那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必杀司徒英,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司徒英是他生死大敌,唯一对手,他不敢轻敌。
司徒英冷笑一声,五指如钩,硬抓那柄雕玉小刀。
司徒英怀着洗髓经,有可能已习得洗髓经所载绝学,燕十二不敢让他抓着那柄雕玉小刀,沉腕一闪,刀锋走偏,迅雷奔电般向司徒英右小臂刷了过去。
司徒英一条手臂灵蛇般,只见他一缩一吐,招式未变,五指仍然抓那柄雕玉小刀。
燕十二知道自己这柄雕玉小刀利能削玉,不是凡铁,也以为司徒英在手指上必有其独特的功夫,否则他断不敢轻易用肉掌跟这柄雕玉小刀碰。
心中有此一念,更不敢让司徒英的五指沾着那柄雕玉小刀,右手收刀,左手一掌拍了出去。
司徒英冷冷—笑道:“也好,你我就比比掌力,较较内功。”
五指一伸,挺掌迎向燕十二攻来的一掌。
这一掌虽非石破天惊,倒也威势惊人,只昕砰然一声,燕十二觉胸中血气翻腾,立足不稳,一晃退了两步,而司徒英身体也为之一晃,却不过退了一步。
单看这情形,司徒英的内力要比燕十二来得深厚。
本来是,司徒英要连这一点都不及燕十二,他还称得什么枭雄,当得什么禁军统领。
燕十二惊了心,他不敢再跟司徒英比内功,较实力了,雕玉小刀一闪,电一般的攻了过去。
只听司徒英冷笑一声道:“只仗犀利兵刃,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他则是五指如钩抓向那柄雕玉小刀。
燕十二是绝不敢让他碰着这柄雕玉小刀,道:“你不必激我,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嘴说手不闲,振腕一抖,一连攻出三刀,寒光闪闪,每一刀都快捷如电,指的全是司徒英要害。
司徒英脚下没动半步,五指翻飞,从容化解了燕十二这凌厉无比的三刀,然后五指一抖,向着燕十二胸前拂去。
刚才他只守不攻,现在他采取攻势了。
燕十二挺左掌迎了上去,同时,右手刀一翻,疾点司徒英乳下要害。
他机灵的声东击西,看司徒英怎么封架,怎么阻挡。
司徒英不含糊,抬左手抓向那柄雕玉小刀。
他应变不可谓之不快,可是他不及燕十二快,刀光一闪,血光立现,司徒英左胸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衣裳破了,肉也绽了,立即见了血。
同时,两掌接实,砰然一声,燕十二只退一步,司徒英却来个踉跄暴退。
是—震之威,还是因为司徒英受了伤?
燕十二刚—怔,一眼瞥见司徒英适才站立处地上,一前一后两个深逾寸许的脚印。
他心里猛然—跳,倏然抬眼,道:“司徒英,你是空壳子啊。”
司徒英二话没说,腾身而起,直上夜空。
燕十二冷笑说道:“还想逃么,你歇歇吧。”
腾身追了上去。
他这里刚腾起,只见司徒英身影一折,忽然又射了下去,直向—个黝黑的大院子落去,—闪便没入那大院子的暗隅里。
燕十二飞也似的跟了下去,落地再看,眼前好大个院子,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庭院。院子里处处黝黑,哪里还有司徒英的踪影。
燕十二一向促狭,凝足了劲儿,大叫一声:“有贼。”
人随话动,立即腾身拔起,躲入一棵大树那浓密的树叶中。
他这一声跟晴天霹雳般,就是死人也能让他震得一跳,各处都有了动静,转眼工夫之后,看吧,都起来了,掌灯的掌灯,举火把的举火把,到处找上了,闹嚷嚷的。
燕十二躲在高处,一双锐利目光透过浓密树叶,只留意各处暗隅,只要司徒英身形败露一窜出来,他就马上在半空里来个截击。
可是奇怪了,下面忙了半天,别说贼了,连根贼毛也没找到,根本没见司徒英露面。
他躲到哪儿去了?
难不成他借土遁了?
燕十二正诧异间,只见五六十丈外,一条颀长人影在夜色中向城外腾跃疾射,赫然竟是司徒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出这座大宅院了。
眼看司徒英就要出城,燕十二心中—急,腾身自枝叶中行出扑了过去,带出一阵枝叶声,听得下头有人大叫:“贼在树上,贼在树上。”
好了,这下他倒成了贼了。
当然,那些人也只是叫叫而已,哪—个人能赶得上燕十二。
燕十二一路疾驰,他驰出十丈的时候,司徒英已然翻出了城,等到他翻上城墙再看,城外夜色空荡寂静,司徒英却已没了影儿。
燕十二正懊恼间,遇见城下百丈左右处,像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他连忙腾身追了过去。
到了适才人影晃动处,人影又不见了,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叫了他一声:“燕爷。”
—条人影掠了过来,是计老二,他道:“您回来了,情形怎么样?”
燕十二道:“看见司徒英了么?”
计老二神色一紧道:“怎么,司徒英跑出来了?”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他现在像个丧家之犬,我刚才站在城墙上看见此处有条人影晃动了一下。”
计老二道:“我没见有别人,您瞧见的那人影,八成便是我。”
因离得太远,燕十二看不真切,刚才那晃了晃人影是不是计老二,燕十二不敢说,不过计老二耳目不差,要是有人从他这儿过,即或他拦不住,可断无茫然不觉的道理。
这么说,司徒英没往这边跑。
计老二见他沉吟未语,当即又道:“燕爷您放心,咱们的人跟冯家的人,已经把京城团团围住了,就是只虫蚁也别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大人,大伙儿早就说好了,只要有一点异动,马上就会示警的……”
忽听身左几十丈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一声惨呼。
燕十二脸色一变,飞一般的当先扑了过去。
这一带矮树叶到处,就是矮的也有—人高,在这一带藏身,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燕十二刚扑到,一阵金刃破风声当头压下。
只听身后计老二叫道:“老六,是燕爷!”
金刃破风倏然而止,樊者六—手一只,持飞轮正站在眼前,计老二跟着掠到,叱道:“老六,你睡着了么?”
樊老六赫然一笑道:“我也是听见叫声扑过来的,天未亮,我哪瞧得出竟是燕爷。”
燕十二道:“六爷,找着叫声的所在了么?”
樊老六抬手飞轮往左一指,道:“我听见大概就是这边约六丈一带。”
计老二道:“走,咱们分头找去。”
当先掠了过去。
到处都是矮树丛,树丛里更黑。不好找,找了半天才听得计老二叫道:“在这儿了,燕爷快过来。”
燕十二腾身往发声处掠了去,耳边还听得计老二道:“好个心狠手辣的东西,死到临头还这样。”
燕十二掠到了,眼前—片矮树从,树从外站着计老二,计老二脚下躺了个人,是个冯家的弟兄。
那冯家弟兄胸前插把刀,从前胸直贯后胸,整个人被钉在地上。
燕十二心中一惨,一闪身便要往外扑。
只听身后传来话声:“不用追了,他现在过去多时了。”
燕十二转身哈腰道:“董姑姑。”
夜色中,董淑嫒、苗小蛮等人先后掠了过来,燕十二望着冯天鹏道:“大少,我至感抱歉……”
冯天鹏浓眉一轩,道:“燕兄弟这是什么话,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吃我们这碗饭的,哪天不是刀里枪里钻的,还怕死么?谁又能保准不死啊!”
抬手叫来了两个人,抬走了那具尸骨。
燕十二道:“好狡猾的东西,仍是让他脱了围。”
董淑媛道:“他跑不了的,只要他没了官家这种仗恃,少林头一个就饶不了他,凭他那身所学,居然吓得倒,足见一个人理不直,气不壮……”
燕十二道:“董姑姑,他之所以跑,一方面固然由于他理不直,气不壮,另一方面也因为他不是我的敌手……”
他把跟司徒英拼斗的经过说了—遍。
静静听毕之后,大伙儿大为振奋,可也好不诧异。
董淑嫒道:“这就怪了,他既怀有一册洗髓经,怎会不是你的对手。”
苗小蛮道:“八成儿他没有习练那册洗髓经上所载绝学。”
董淑媛摇头说道:“姐姐还不知道他么,他既怀有一册洗髓经岂会放在那儿不动,哪有不习绝学的道理。”
苗小蛮道:“那么就是他天赋不够,无法窥及洗髓经所载绝学的门径。”
董淑嫒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咱们也不能不提防一点,司徒英这个人狡猾诡诈,他会不会是故露败象,别有用心?”
苗小蛮不以为然,摇头说道:;“夫人,点到为止的过招比试,或有可能故露败象,别具用心,如今是殊死搏斗,必有败亡,再说高手过招,丝毫之差足以致命,他怎么会故露败象,又怎么敢。”
董淑媛道:“姐姐该知道,司徒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要说他的天资不够,似乎难以让人相信。”
苗小蛮道:“那么夫人以为他既怀有洗髓经,为什么会不是十二少的对手?”
董淑嫒摇头说道:“我—时还想不通这道理,不过我以为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凡事不能不防着点儿,尤其是对司徒英这种人。”
苗小蛮摇头说道:“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用心。”
计老二道:“只要咱们能找着他,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应该是不难明白的。”
毛胡子道:“人海茫茫,咱们上哪儿去找,又从何找起。”
计老二道:“这不难,天下虽大,司徒英的去处只有两个,一是雷家堡,一是齐家,嵩山少林他是绝不敢去的,咱们立刻到这两处去,应该不会找不着他。”
董淑嫒点头说道:“计二爷分析得很对,即使不中,也不会差得太远,这样吧,咱们分作两组找他去,十二郎跟赵、李二位等—路往雷家堡,我跟毛大爷弟兄往齐家,也好顺便看看齐家那位姑娘,是不是我的瑶儿。”
燕十二道:“董姑姑这么分配妥当么?”
董淑嫒笑笑说道:“你放心,论智,我并不比司徒英逊色,论武,我跟你苗前辈,再加上毛大爷兄弟等,即或奈何不了他,自保应该绰绰有余。”
冯天鹏突然说道:“董前辈,冯家的人呢?”
董淑嫒道:“冯家久居关外,跟这件事无关,我不敢擅做主张。”
苗小蛮道:“都是自己人,夫人还客气什么,让他们一块儿去算了,即便派不上大用,壮壮声势也是好的。”
冯天鹏笑了:“大姑说得是……”
苗小蛮道:“别是不是了,告诉你爹—声去,让他带着小七儿回东北看家去,你跟老二、小五带几个弟兄去就够了,就说是我说的,他一定得听。”
冯天鹏答应了一声,飞步而去。
董淑嫒这种分配有一个麻烦,毛胡子弟兄跟着他,解七妞势必要跟燕十二分开,燕十二倒没什么,解七妞却是满脸的不愿意,满脸的离情别绪。
董淑嫒何许人,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她手抚解七妞香肩,含笑说道:“姑娘放心,小别而已,来日方长。”
解七妞一张娇靥登时飞红、低下头去。 ’
连燕十二脸上也为之一热,苗小蛮笑道:“七妞儿,夫人说的不错,你不看看琼姑娘,她又何尝愿意。”
一句话又羞红了琼姑娘的脸。
燕十二心头猛然一震,抬眼往琼姑娘望了过去。
正好琼姑娘也在看他,四道目光相接,琼姑娘娇靥更红低下了头,燕十二只觉心神震颤,忙把目光移向一旁。
苗小蛮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雄健步履响动,冯天鹏回来了,道:“大姑,我爹说他这就带着小七儿回去,不过来给您几位辞行了。”
苗小蛮道:“哪来这么大规矩,辞的什么行……”
转眼望向董淑媛道:“夫人,事不宜迟,快一步总比慢一步好,咱们走吧。”
董淑嫒点了点头,望着燕十二道:“十二郎,咱们江湖中再谋碰面吧。”
燕十二等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董淑嫒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燕十二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鲍天和父女,咱们跟司徒英这么斗,如今司徒英府邸被烧人也逃离了京城,怎么始终没有见他父女露面。”
董淑嫒呆了一呆,旋即神情一震,道:“不是你提我们真忘了,这一阵子忙得连他父女都忘了,据我所知,鲍天和父女一到京里就被司徒英囚禁了起来,要照这情形看,恐怕他父女已经葬身火窟了。”
苗小蛮咬牙说道:“司徒英作好大的孽啊,鲍天和老奸巨猾,阴狠毒辣,死不足惜,只是鲍姑娘不失为一个好姑娘……”
董淑嫒点了点头道:“的确,云凤丫头是个好姑娘,也算是我的女儿……”说着说着,她两眼现了泪光。
苗小蛮叹了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夫人,不要多想了,这世上受司徒英害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走吧。”
董淑嫒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声沉喝传了过来:“站住,别跑。”
大伙儿听得一怔,苗小蛮忙道:“老大,老二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冯天鹏、冯天鹗应声如飞而去,转眼工夫之后,他兄弟带着一个人走过来,巧了,赫然竟是的云凤。
只见鲍云凤憔悴得不成了样儿,头发蓬乱,衣衫烂破,走起路来都摇晃不稳。
董淑嫒直了眼,叫了一声“云风!”
飞身掠了过去。
鲍云凤一头扑进董淑嫒怀里,失声痛哭。
大伙儿只见她一阵哭,也见她跟董淑媛好说了一阵话,只是两方面离得太远,听不见她跟董淑嫒都说了些什么。
半晌之后,董淑媛带着她走了过来,—一为她介绍了大伙儿之后,道:“她爹在司徒英府火起的时候没来得及逃出来,司徒英用心叵测,把云风另囚别处,以她爹逼她就犯,她没答应,火起的时候她跑出去找她爹,找遍了司徒英府还没能找着,司徒英折回去之后,又把她囚禁了起来,直到今夜,司徒英罪发逃走,大内侍卫搜查他的临时住处才发现云凤把她放了出来。”
这一番话只听得大伙儿个个悲愤填膺,苗小蛮更是破口大骂司徒英。
大伙儿咒了司徒英一阵之后,董淑嫒说了话,她让鲍云凤跟她在一起,跟琼姑娘解七妞做个伴儿。议定之后,大伙儿就在城外分手,成两路离京进入了江湖。
一枝秃笔无法兼顾两处,容我先说燕十二这一路。
燕十二这一路的目的地既然是雷家堡,遂偕同赵化龙、李广义等八方镖局的精英,沿着太行山直奔雷家堡。
一行人走得极快,十天之后到了离雷家堡不远的一处小镇。
雷家堡在太行山里,这座小镇在太行山外,地近六河沟,等于是雷家堡的门户,也是进出雷家堡所必经。
一行六人抵达这座小镇的时候,已近晌午。
六个人一进这座小镇便觉得气氛不对,一座地处偏僻的小镇上,竟住满了来自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各路豪雄,把仅有的几家客栈住得满满的。
李广义忍不住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雷家堡里有什么事儿么?”
他问他们,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说话间,只见镇口急步迎出来个人,是个中年壮汉,穿着挺气派,也相当华丽,他老远的一抱拳说道:“敝堡主无暇分身亲迎,特命小的几个在这座小镇上恭候,请诸位在镇上先委曲些时候,到时候自有人来迎诸位入堡,请请,容小的为诸位带路。”
话落,转身往里便走。
六个人好不诧异,老黑低低叫道:“那雷振甫他成了仙不成,算准了咱们会来。”
柳大龙摇头说道:“我看不是这么回事,进这座小镇的各路人物不少,八成是错把冯京当马凉,把咱们认为各路人物混为一谈了。”
赵化龙点了点头道:“可能让大龙说着了,以我看雷家堡准是有什么事……”
李广义道:“咱们怎么办,跟不跟他去?”
燕十二沉吟了一下道:“干脆将错就错,让他们派来的人把咱们迎进去不挺好么?”
李广义道:“好是好,怕的是迟早会拆穿……”
燕十二道:“咱们又何惧拆穿,本就是来意不善……”
李广义道:“话是不错,可是万一待会儿人家问起来咱们是哪一路的,咱们怎么说?”
燕十二道:“这个二哥就不用管了,一切自有我。”
说话间那华服汉子已把六人带到了一家小客栈前,小客栈前站着个瘦高华服汉子。
华服壮汉向那瘦高华服汉子—躬身道:“龚爷,客人已到了,共是六位。”
瘦高华服汉子迎上来一抱拳道:“雷家堡龚应民职司迎宾,奉敝堡主之命在此恭迎,恕龚某人眼拙,诸位是……”
燕十二当即道:“我六人刚从京里来。”
龚应民两眼一睁,道:“噢,原来六位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龚应民失敬……”
欠身一抱拳道:“这家客栈太小,请六位随我到别家去。”
转身带路而去。赵化龙低低说道:“没错,他们是把咱们当成客人了。”
李广义道:“三弟,听他那口气,司徒英似乎没到这儿来。”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先不管司徒英,且看看雷振南究竟在干什么再说。”
只见龚应民转过头来道:“几位,司徒大人可好?”
燕十二微一点头道:“我们大人安好,谢谢阁下。”
“谢谢。”龚应民笑道:“您这是抬举我,今年敝堡主五十整寿,各路朋友都来了,但绝不及司徒大人派六位来得让敝堡主感到光采。”
原来如此,六个人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燕十二道:“阁下好说。”
龚应民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前两天敝堡主还真念叨呢,下帖子显得托大,不下帖子又嫌不恭,敝堡主正在发愁呢,不想司徒大人这么赏脸……”
燕十二道:“好说,我家大人跟雷堡主道义之交,彼此是朋友,往后需要贵堡协助的地方仍多,今年适逢雷堡主五十整寿,焉有不来祝贺之理,只是我家大人太忙,无暇分身亲来……”
龚应民道:“客气,客气,六位来已经是赏大脸了。”
说话间抵达一家客栈前,这家客栈显然比刚才那家大得多,也够得气派。
雷振南真是势利,来登门的贺客都分三六九等。
龚应民恭恭敬敬,满脸赔笑,唯恐不周的把六人让进了客栈,直进后院上房。
客栈是不小,但看来看去只燕十二等六个人。
燕十二道:“怎么别家客栈有人满之患,这家客栈却没人住。”
龚应民涎脸赔笑道:“是敝堡主的意思,这家客栈是专为敝堡主的至友跟贵客准备的,司徒大人是敝堡主的至友,六位自然也就是雷家堡的贵宾,岂能跟他们住在一处。”
燕十二道:“雷堡主真是太抬举我们了。”
龚应民忙道:“哪里,哪里,是司徒大人赏脸,是司徒大人赏脸……”
把六个人让进了上房,客栈伙计献过了茶水,龚应民小心翼翼的道:“今年来的人多,几乎—倍于往年……”
燕十二道:“那是雷家堡主交游广阔。”
“哪里,哪里。”龚应民忙道:“还不都是托庇于司徒大人,要不然敝堡哪有今日这等声势,在六位面前谈声势,那是失礼,其实……都是自己人,六位千万不要见怪。”
燕十二道:“好说了,雷家堡在雷堡主雄才大略的领导下,的的确确是声威远震,雄冠天下,这是有目共睹,有耳共闻的事实,要不怎说我家大人以后仰仗鼎助的地方还多。”
“您客气了,客气了。”龚应民感同身受,受宠若惊,哈着腰赔笑说道:“完全是雷家堡托庇于司徒大人,完全是雷家堡托庇于司徒大人……”
顿了顿道:“我刚才说今年的贺客多,所以敝堡一时派不出那么多车来,不过六位放心,先请委曲一时半会儿,只要车到我一定安排六位进堡……”
燕十二道:“也不必太急,该分个先来后到。”
龚应民道:“分什么先来后到,他们哪能跟六位比……”
一顿,赔笑说道:“一路想必相当辛苦,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燕十二刚要说话,老黑那里已抢先了:“对,正好,我还真有点饿了……”
“是嘛!”龚应民道:“我就料着六位一定饿了,那么,六位想吃点什么,喝什么酒?”
燕十二道:“酒免了,先随便拿点吃的来好了。”
龚应民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他们送吃的来,我这就让他们送吃的来……”
目光一凝,望着燕十二道:“我还没请教,六位怎么称呼?”
燕十二道:“我几位都是我们大人的亲信,赵、李、柳、张、骆,我姓燕,总管统领府中大小事。”
龚应民哦的一声,道:“原来是燕总管跟六位护卫爷,龚应民有眼无珠,当真是太失敬,六位请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我去去就来。”
鞠躬哈腰,退着行了出去。
张一飞扫了老黑一眼道:“老黑,你可真够馋的。”
老黑一咧嘴,道:“馋人不是铁,饭是钢,一顿没吃饿得慌,有人孝敬为什么不吃,吃他娘的。”
柳大龙道:“好的在后头,少吃点儿,别挡了下一顿。”
老黑摇头说道:“你放心,这难不倒我老黑,我老黑别的长处没有,这二顿吃得再饱,下一顿照吃不误,就这么点儿长处。”
大伙儿都笑了。
笑声中,李广义道:“我长了这么大,这是头一回受人这么崇敬,三弟,记得你跟他们雷家堡的人朝过面。”
燕十二道:“不错,不过那已经有不少时日了,我当日是一个样儿,现在已是一个样儿,包管他们不认识我了,也绝不敢冒认。”
赵化龙道:“三弟,照这么看,京里的事这儿还不知道。”
“那是。”点头说道:“消息要是传到这儿,只怕雷振南就没有心情做寿了。”
李广义道:“三弟,既然司徒英没往这儿来,已知道雷振南只不过是做寿,咱们还有往那里走的必要么?”
燕十二沉吟着还没说话。
赵化龙那里摇头说道:“二弟,司徒英有勾结新疆缠回情事,雷振南既然是司徒英的人,他就不可能单单为了做寿。”
燕十二沉吟着还没说话。
张一飞点头道:“大爷说得是,雷振南是司徒英的一个爪牙,司徒英未死,留着这么个人在世上,终也是个祸害。”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一飞说得好,其实,即使是司徒英死了,雷振南怕也是不甘雌伏的。”
李广义道:“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既来之则安之。”
燕十二道:“我正是这意思……”
步履响动,老远的便听见了龚应民扯着嗓子叫道:“端好了,端好了,别洒了。”
吃的来了,老黑精神为之一振,道:“吃吧,喝吧,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好大闹他一场。”
柳大龙笑笑说道:“且任他们殷勤去,把几个煞星招进了雷家堡,看雷振南到时候怎么整他。”
大伙儿都笑了。
笑声中,龚应民当先走了进来,一欠身道:“燕总管,吃的来了,小镇上没什么好东西,几位请随便吃点,也请多包涵。”
话是客气话,东西还真不赖,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六七样菜,一大碗汤,真难为他这么快就办来了。
人既然分三六九等,这吃的定然也分三六九等。
六个人心里明白,眼前这顿吃的准是头等的。
龚应民迎宾做的不赖,真尽职守,不但周到圆满,而且是十分周到圆满。
吃过饭沏上一大壶好茶。茶能去油腻,助消化,吃饱了饭菜来杯清香可口的好茶,是人生一大享受。
剩下的撤走了,龚应民硬是倒退着出去的。
天刚黑,龚应民又来了,说堡里派出来的车到了,六人是头一批进堡的贵客。
六个人没客气,在龚应民的前导下,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
出客栈一看,天爷,两匹双套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牲口身上的也好,车身上的也好,无一不名贵异常,擦得发亮,连那赶车的都穿着一身华服。
六个人上了两辆车,燕十二、赵化龙、李广义一辆,张一飞、柳大龙、老黑一辆,不知道招来了多少嫉妒目光。
车赶动了,疾驰,但不颠不晃,足见赶车的是好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直奔太行山里,鞭梢声破夜空,呼啸着,清脆的叭叭声传出老远。
车进太行山口,路两旁马上就看见了灯,一盏盏的气死风灯,隔十几步便是一盏,跟条龙似的,蜿蜒着,把条平素不大有人走的太行山山路,照耀得光同白昼。
雷振南抬出了排场,而且是大排场。
车行极速,半个时辰之后,抵达了雷家堡前,天爷,张灯结彩,平素阴沉的雷家堡,如今成了不夜之城。
两扇巨大铁门敞开着,站门的一十六名抱刀华服大汉,一个个怀抱雁翎刀,雄赳赳,气昂昂,怪慑人的。
两辆马车直驰堡中,在雷家堡那大广场里停下。
龚应民自头一辆马车辕上跳下,掀开车帘,恭迎贵宾下车。
燕十二等先后下了车,广场上一前四后站着五个人。
最前头的是雷振南,他今儿晚上穿一袭锦袍,身后四个人依次是少堡主雷玉龙,总护法蒙东扬,左护法蒲昆,右护法韩克用。
龚应民急步超前,低声两句,雷振南带笑迎了上来,老远便拱起双手:“燕总管跟六位护卫,雷振南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燕十二抱拳说道:“岂敢,燕某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为雷堡主祝嘏。”
“不敢当,不敢当。”雷振南道:“司徒大人跟燕总管岂不是折煞雷振南,前两天雷振南还正在作难……”
燕十二道:“雷堡主不必客气了,燕某此次趁祝嘏之便,另有要事面奉。”
雷振南上前一步,低低说道:“莫非是为了大事?”
燕十二心里一跳,道:“正是。”
雷振南—笑说道:“有司徒大人在上,雷振南岂敢言寿,前些日子接到大人手谕,命雷振南早点做准备,所以才藉这个名儿邀得武林至交好友来面议大事,共襄盛举。”
赵化龙等果然没料错,这一诈可抖出来了。
燕十二心里已是一跳,倏然而笑道:“雷堡主毕竟是我家大人的热心朋友,到时候,还要仰仗贵堡鼎助,我家大人不会忘了热心朋友的。”
雷振南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来,来,燕总管,这是我的几个兄弟跟犬子,彼此见见。”
龚应民过来介绍,彼此寒暄了一阵。
寒暄中,韩克用一双眼却盯上了燕十二,迟疑着道:“兄弟以前好像见过燕总管。”
燕十二镇定的淡然笑道:“乾兄以前到京里去过么?”
韩克用道:“没去过,福薄缘浅……”
燕十二道:“燕某一向待在京里,很少到外面来走动,给雷堡主祝嘏是大事,要不然,燕某也分不开身。”
雷振南接口笑道:“燕总管抬举,雷振南天大面子,许是我这位韩三弟认错了……”
燕十二淡然一句:“可能。”
雷振南何等人,他没敢让韩克用再说什么,当即热络的拉着燕十二往那布置得美轮美奂的雷家堡大厅行去。
进了大厅落了座,韩克用仍不时的盯着燕十二看。
燕十二淡然笑道:“乾兄可是仍觉得燕某人面善么?”
韩克用不安的一笑说道:“燕总管原谅,兄弟委实是……”
雷振南递过个眼色,哈哈一笑道:“面善便是有缘,面生也不要紧,燕总管几位要在咱们这儿待些日子,过两天还怕不成了熟朋友,三弟,让他们预备酒菜去。”
他是有意支开韩克用,免得韩克用话说多了使贵宾不高兴。
韩克用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当即退出了厅,出厅他便皱了眉,他纳闷,他认定自己的确见过这位京里来的燕总管。
他找个人把马武、马威兄弟召了来,站得远远的,指着厅里的燕十二,问马武马威兄弟道:“你两个见过这个人么?”
马武、马威兄弟双双往厅里瞅了一眼,摇头齐声说道:“没见过。”
韩克用一怔道:“难不成真是自己弄错了……”
心念一转,又道:“再多想想,当日在十里铺……”
马武的一部络腮胡当日被燕十二那雕玉小刀削得精光,他对燕十二的印象比较深刻些,两眼一睁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韩克用道:“你想起来,是当日十里铺横里伸手,救鲍家丫头那小子,是不?”
马武点头说道:“没错,韩爷,就是他,他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了,看样子居然还是咱们雷家堡的上宾?”
韩克用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转望马威道:“马威,你怎么说,你不记得这小子了?”
马威道:“脸像,只是当日十里铺那小子,没这个人这么气派。”
韩克用笑了,是阴笑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许他现在混好了,没你们两个的事儿了,你们俩忙去吧。”
马武、马威兄弟答应一声,双双施礼而去。
马武、马威兄弟走后,韩克用站在那儿沉吟上了,他人称邪煞,自不愁想不出坏主意,一转眼工夫之后,只见他双眉一扬,迈步向大厅走去。
进厅冲雷振南一躬身,道:“禀堡主,厨房已经招呼过了。”
雷振南直点头,道:“好,好,三弟坐吧。”
韩克用没坐,道:“堡主,西边贵客到了,您是不是出去接迎。”
他的意思是想把雷振南调出去好说话。
谁料雷振南一摆手道:“蒙大弟代我出去招呼招呼吧。”
韩克用自然跟着行了出去。
出了厅,他一把把蒙东扬拉到了暗处,道:“总座,西边贵客到了是假,我有急要大事禀知堡主是真。”
蒙东扬道:“你有什么急要大事?”
韩克用道:“总座如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当日十里铺那回事。”
蒙东扬道:“十里铺那回字,哪回事?”
韩克用道:“总座怎么忘得连影儿都没有了,就是有人横里伸手,救鲍家那丫头,坏少堡主大事的那回事啊。”
蒙东扬哦的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只是你现在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韩克用道:“厅里坐的这位燕总管,就是当日十里铺横里伸手,坏少堡主大事那小子。”
蒙东扬一怔,道:“怎么说,这位燕总管……你刚才说看着他面善,就是指这回事么?”
韩克用点头说道:“是的,总座。”
蒙东扬道:“你没有弄错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韩克用阴阴一笑道:“不会的,总座,我没别的长处,可是我能瞧过—个人一眼就许久不会忘,别说那小子跟咱们结过梁,刚才我还把马武马威兄弟叫了来,让他俩认认,他俩一眼就认出来了。”
蒙东扬脸色一变,道:“慢着,咱们先弄清楚了再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许他混好了……”
“可以。”韩克用一点头道:“将相本无种,谁都能混好,只是总座别忘了,当日那姓燕的小子跟玉观音主人有关系,今天他在这节骨眼来了咱们雷家堡,用心可是……”
蒙东扬脸上又变了色,道:“把龚应民叫来,快去。”
韩克用答应一声,飞步而去,转眼工夫带着龚应民来到,龚应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冲蒙东杨一躬身,道:“总座,您有什么吩咐?”
蒙东扬冷冷说道:“我问你,京里来的这位燕总管,是什么时候抵达小镇的?”
龚应民道:“今天晌午,怎么?”
蒙东扬道:“是你迎他们进镇的?”
龚应民道:“不是属下,是阿六……”
蒙东扬道:“阿六告诉你他们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
龚应民道:“是啊,阿六说这六位是打京里来的,您想,京里来的不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还会有哪儿?”
蒙东扬望着天说道:“你跟阿六倒是挺聪明的啊,他们可有证明?”
“证明?”龚应民怔了一怔道:“怎么了,总座,莫非……”
蒙东扬冷然说道:“我问你,他们可有证明?”
龚应民道:“总座,你想,只听说他们是京里司徒大人那儿来的,巴结都来不及,谁还敢跟他们要证明啊。”
这倒也是实话。
蒙东扬冷哼一声道:“会办事,你跟阿六都会办事,迎客倒把对头迎上门来了,而且是恭恭敬敬,唯恐不周、头一批接进堡来的,给我滚。”
龚应民一怔,旋即机伶一颤,匆匆忙忙的躬了身,如逢大赦,飞步而去。
龚应民跑了,韩克用上前一步道:“总座您看……”
蒙东扬阴着脸微一摇头,道:“别动声色,我自有主意,你去准备准备去。”
韩克用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蒙东扬则一个人回了大厅,冲雷振南一欠身,道:“堡主,西边的贵客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雷振南一摆手道:“辛苦蒙大弟了,坐吧。”
蒙东扬答应一声坐了下去,他真沉得住气,—点儿声色不动。
雷振南陪燕十二等聊天,没多大工夫,有人进来禀报,酒菜预备好了,雷振南立即吩咐摆上。
雷家堡人多好办事,一转眼工夫,一桌酒席就摆在大厅里,全是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人都有私心,也鲜有不趋炎附势,雷振南为怕冷落别的朋友,却在这大厅里宴开一桌招待京里来的贵宾。
入座的时候,雷振南硬要把燕十二让在上位,燕十二懂规矩不肯坐,好推让了一阵结果还是雷振南坐上主位,燕十二跟他坐了个并肩。
蒙东扬更支走了下人,一把抓起酒壶道:“来,让我给各位斟酒。”
雷家堡总护法持壶,这几位京里来的贵宾的确面子不小。
他那里要给燕十二斟酒,燕十二伸手一拦道:“不敢当,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吧。”
蒙东扬道:“燕总管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我们堡主跟司徒大人怎么个交情,我能为几位斟斟酒,这是我的荣幸,往后要燕总管照顾的地方还很多,难道燕总管连这个面子都不赏给。”
雷振南那里开了口:“蒙大弟是一番诚心,我看就让他为诸位斟上这头一杯吧。”
人家好意巴结,这么客气,燕十二等乐得受了。
头一杯刚斟上,雷振南便举起了面前杯,道:“来,来,来,让我先敬诸位一杯,略表寸心。”
一杯,一杯,又一杯,酒过三巡,老黑头一个先趴在了桌子上,接着就是张一飞跟柳大龙。
雷振南刚一怔:“这三位怎么”
李广义霍然站了起来,道:“兄弟,他们在酒里下了药。”
燕十二道:“我知道了。”
一把抓向了雷振南。
两个人并肩而坐,雷振南又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一点防备也没有,自然让燕十二抓个正着。
雷振南只觉腕脉上一紧,忙道:“燕总管,这是误会”
李广义站立不稳,一晃砰然坐了下去,没坐稳,栽倒了,整个人掉在地上,要往起爬,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旋即他也睡着了。
燕十二冷冷一笑道:“雷堡主,这能叫误会么?”
雷振南霍然里望蒙东扬,道:“蒙大弟,这是”
蒙东扬阴阴一笑道:“回堡主,小弟在他们几个的酒里,下了您那独门的玩意儿”
雷振南神情一振,沉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蒙东扬一指燕十二,嘿嘿笑道;“堡主,韩三弟认出来了,这位燕总管就是当日十里铺那个卖玉观音的姓燕小子。。
雷振南为之一怔,当即转望燕十二道:“你是”
燕十二淡然说道:“邪煞韩克用那双贼眼相当厉害,事隔这么多日子,如今我又改头换面换了装束,他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只听赵化龙道;“兄弟,我支持不住了。”
只见他身躯一晃,也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去。
燕十二心神震动道;“雷振南,我拿你换取解药”
蒙东扬嘿嘿一笑,道:“姓燕的,好教你知道,我们堡主这种独门玩意儿没有解药。”
燕十二道:“那好办,我拿雷振南的命”
蒙东扬笑道:“姓燕的,别充壳子了,你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当真,燕十二只觉一阵阵困意往上涌,眼皮越来越重,能马上倒头睡一觉那才舒服。
可是他也明白,眼皮只一闭上,那就糟了。
在这万般无奈的情形下,他右手一抬,就要以独门手法制住雷振南的穴道。
这主意好,只一用独门手法制住雷振南的穴道,雷家堡绝不敢伤他几个,否则雷振南的穴道永远别想解开。
可是他这里刚一拍手,十足老江湖的雷振南,便又惊觉,沉腕猛力一挣,连人带椅子往后翻去。
燕十二一只左手虽然扣在他腕脉上,这时候却用不上劲儿,被雷振南一挣便挣开了。
雷振南连人带椅子翻了出去。
燕十二情知危急,站起来便要往外闯。
蒙东扬冷笑一声,翻身过来,兜胸就是一掌。
燕十二暗一咬牙,挺掌硬接,砰然一声,蒙东扬没动,燕十二他却被震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摔倒,陡觉腰眼上一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敢情雷振南从后头出手闭上了他的穴道!
蒙东扬笑了,笑得阴沉:“没想到这么容易一下子制住了六个,看来是力敌不如智取,你小子当日的威风哪里去了。”
雷振南皱着眉道:“这人真是当日十里铺卖玉观音的那小子么?”
蒙东扬道:“错不了的,堡主,您没听听,他自己都承认了。”
雷振南道:“最好别错。”
顿了顿,道:“虽然一下子擒住了六个,恐怕没什么用。”
蒙东扬道,“怎么没用,这小子跟玉观音主人必然有很深的渊源,尽管苗小蛮带着那妞儿投了鲍家,可是咱们弄着这一个,应该胜似十个那小妞儿”
雷振南道:“我知道,只是你忘了我那独门的药物没解药……”
蒙东扬道:“堡主是怕他长睡不醒,难以问话?”
雷振南点了点头,没说话。
蒙东扬道:“那还不容易么,老夫人有解药,堡主只消到老夫人那儿跑一趟,当面去求老夫人。我想老夫人她……”
雷振南两眼一睁,厉芒外射,道:“我说过不下十次,不许提,不许提,你怎么还”
蒙东扬急躬下身去,道;“是,属下不提就是。”
雷振南威态一敛,半晌始道:“也只好去求求老夫人了,不,过,老夫人肯不肯给一—”
话锋忽转,道:“鲍天和一家至今似没消息了。”
蒙东扬道:“回堡主,以我看,鲍天和那老儿准是带着苗小蛮跟那妞儿躲起来了。”
雷振南道:“丢了那一个,我不能再丢这一个了,要是再把这个丢了,我就跟那张藏宝图绝缘了,先把他们囚禁起来,等夜深人静之后,我再硬着头皮去求老夫人,传话下去,这件事任何人不许轻泄。”
蒙东扬恭应一声,转脸向外,喝道:“来人。”
厅外大步走进两个人来,不是黑衣壮汉,却是韩克用陪着一个俊美潇洒的中年小胡子。
雷振南先是一怔,继而神情猛震,脱口一声:“司徒大人。”
忙举步迎上,抱拳躬下身去。
来人可不正是司徒英,他也到了雷家堡,却比燕十二等迟到了一步。
司徒英表现得毫无官架子,答一礼便抓住了雷振南的一双手含笑说道;“雷老,我特意放下了京里琐事,来给雷者祝嘏。”
雷振南受宠若惊,忙道:“大人这是折煞草民,草民怎么敢当,草民怎么敢当。”
司徒英拉着雷振南走向座位,道:“我到这儿是客,咱们朋友相敬平起平坐,最好也别说什么大人、草民。”
拉着雷振南往上头一坐,抬眼扫向燕十二等六人,道:“我刚听韩三哥说了,在京里正愁拿这几个东西不着,不想到这儿来一进大厅便瞧见他们个个委顿如泥,这是哪位的杰作?”
蒙东扬上前赔笑,道:“回大人,是蒙东扬”
司徒英一翘拇指,道:“原来是蒙大哥的杰作,好,日后我要重谢蒙哥。”
蒙东扬乐得心花怒放,又上前一步道:“禀大人,托大人洪福,人是拿着了,只是还不知道派得上派不上用场。”
司徒英目光一凝,道:“蒙大哥这话”
雷振南干咳—声道:“蒙大弟用的是草民的独门药物,那药物的解药握在家母手中,大人不知道,自家父过世以后,家母—直跟草民不合,草民怕要不到解药—一”
司徒英道;“要解药干什么?”
雷振南道:“没有解药如何能问他的口供。”
司徒英道:“不用问他的口供,我对他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在京里闹了好一阵子了,姓燕的已得到了三份藏宝图中的两份,那两份藏宝图怕就在他身上,搜搜他的身就行了。”
雷振南猛然—喜,站起来就要走过去,可是马上他又坐了下去道:“蒙大弟偏劳一下。”
蒙东扬忙答应—声走了过去,果如司徒英所说,他在燕十二身上翻没两翻便翻着了燕十二绘制的那三份之二的藏宝图,打开来看了看,脸上浮现一丝异样神情,道:“这大概就是吧。”
走过来双手递向了司徒英。
司徒英接过来看了看,微一点头,逼:“不错,这就是那三份之二的藏宝图。”
把那张三份之二的藏宝图随手一折,抬手送向了雷振南,道:“请雷老代我收着吧。”
雷振南一怔,忙抬双手挡住,道:“大人辛劳多年为的就是它,如今已然得着了它,怎么把它交给草民—一”
司徒英含笑说道:“雷老,你我结盟多年,相待以诚,是推心置腹的朋友,这张藏宝图交给谁不都一样,雷老先代我保管,等找齐另一份,合全整张之后咱们再联袂去找宝藏。”
雷振南还待推辞。
司徒英硬把那张图塞进了他怀里,道:“雷老要再推辞那就是见外了。”
雷振南没奈何,只得接下,满脸激动之色的道:“大人这么垂信,草民敢不粉身碎骨以报。”
司徒英淡然一笑道:“你我是朋友,彼此以诚相待,说什么垂信,说什么粉身碎骨以报,如今三份之二的藏宝图已然到手,姓燕的他们可另加囚禁,我还有用他之处—一”
雷振南道:“大人要用他一一”
司徒英笑道:“用他换取那尚未到手的一份藏宝图啊。”
雷振南明白了,哦了一声,当即命韩克用召人进来把燕十二等抬了出去。
望着韩克用带着人把燕十二等抬出了大厅,司徒英忽然收回目光道:“有件事我该让雷老知道一下,鲍天和暗生私心,不但救走了董淑媛,而且还把那大女儿跟苗小蛮藏在京里,这件事使我很生气,我派人抄了鲍天和的家,把董淑嫒母女押在京里,结果董淑嫒母女仍被姓燕的他们救了出去,如今也不知道逃往何处,还请雷者派几个得力弟兄四下里查访查访,那另—份藏宝图就在她身上,现在咱们已经掌握了姓燕的,只要能找着董淑媛,那另一份藏宝图就可得到手中,事关咱们的共同利益,还请雷老多偏劳。”
这一番话听得雷振南心神连震暗地里直冒冷汗,司徒英把话说完,他马上连声唯唯的道:“是,是,是,这个不劳大人操心,草民这就派出人去,蒙大弟,你去挑几个人,马上派他们出去。”
蒙东扬答应—声,领命而去。
司徒英笑道:“只等找到董淑嫒,拿到那另—份藏宝图,觅得藏宝,这天下武林,就是咱们掌中之物了,我立即回京准备接应,京中禁军都在我掌握之中,举事应属轻而易举,只我登上九五,雷老要什么就有什么,到那时雷老所有就不只这一座石堡了。”
雷振南不但心花怒放,还由衷的感激,除了连声唯唯,不住致谢之外,并且说道:“大人文武双绝,雄才大略,本世之真主,国之真君,就跟那宋太祖赵匡胤一样,真龙暗蛰委曲一时,一朝风云起,还不是马上黄袍加身—一”
司徒英哈哈大笑道:“雷老比得不差,只是我不会跟赵匡胤—样, —朝得势便来个杯酒摘兵权,我要跟诸位出掌军政,同享荣华富贵。”
笑归笑,笑得多少带点勉强,他现在的处境只有他自己清楚,好在燕十二等个个被困,一时不会拆穿他。
雷振南那里不但心里感激,而且嘴里不住的谢恩,就跟司徒英已经当了皇上一样。
蒙东扬进来回话,说人已经派出去了,共派出去十拨,查访的范围遍及各处,只要董淑媛没有升天遁地之能,短时间内必能找到线索。
司徒英满脸欣慰之色的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赶了好几天的路够累的,雷老寿诞之期在即,贺客都到了,别为我一人冷落别人,如今咱们需要朋友,绝不能得罪任何一个,请雷老派个人给我找个住地儿,雷老跟蒙大弟尽管去招呼别人吧。”
尽管雷振南在这时候可以不要朋友,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是不愿舍弃朋友,雷家堡今天的声威,全是朋友们抬起来的,让湖道上走路,没朋友还行。
司徒英这番话,听得雷振南暗暗又是一阵感激。
虽然司徒英是让他派个人给安置住处,但雷振南仍是亲自带着蒙东扬为司徒英安置了最豪华、最舒适的住处。
安置好了司徒英,雷振南、蒙东扬双双退出了屋。
听听雷振南跟蒙东扬走远了,司徒英马上就抽笔摊纸,伏案挥毫,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看上去像是—幅山川形势图。
他在屋里画他的,雷振南却在远处边走边摇头。
“想不到司徒英竟是这么一个以肝胆对人的人,我以前竟对他存有私心,想想真令人愧煞。”
蒙东扬倏然一笑道:“堡主是指他把那张藏宝图交由咱们保管”
雷振南点点头道:“他肯把那张藏宝图交我保管,足见对我的信任,他对我仁,我岂能对他不义。”
蒙东扬嘿嘿一笑,摇头说道:“堡主,我可不这么想。”
雷振南目光一凝,道:“蒙大弟不这么想?”
蒙东扬摇摇头道:“我认为司徒英会做人,也更见所作。”
雷振南双眉一扬,道:“蒙大弟这话”
蒙东扬道:“堡主,他交给您的,只是三份之二的藏宝图,并不是一整张的藏宝图,可是?”
雷振南道:“不错。”
蒙东扬道:“三份之二的藏宝图不能藉以找寻藏宝,必须要得整张藏宝图才能找到藏宝,可是……”
雷振南道:“本来就是”
蒙东扬道:“这就是了,他有什么不能信任堡主的。”
雷振南怔了一怔,旋即说道:“他把三分之二的藏宝图交我代为保管,不怕我到时候不还他,这也是信任。”
蒙东扬扬了扬眉,嘿嘿一笑道:“司徒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刚才他不是打开那张藏宝图看了看么,恐怕那三分之二的藏宝图已给他装进脑子里了,他找到那另一份后只跟脑子里的这三分之二拼合就是一整张,还要堡主手里的三分之二何用。”
雷振南面泛疑色,凝视他道,“是这样么,蒙大弟?”
蒙东扬道:“堡主啊,司徒英刚才不是告诉堡主,鲍天和暗生私心已被他抄家了么,鲍天和不是省袖的灯,他不会不做任何辩解,司徒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鲍天和只一有辩解,他不会不对咱们雷家堡动疑三分,他那大女儿虽然人在昏睡中不会说话,苗小蛮可是清醒的人一个,她—定会实话实说,狠狠咬咱们一口,她这一口,再加之鲍天和的辩解,司徒英焉能猜不透苗小蛮跟他那大女儿是从哪儿出来的,他抄了鲍天和的家,对您却仍这么客气,面且亲自前来祝嘏,用心叵测,您可不能不提防。”
蒙东扬毕竟老奸巨猾,他的一双眼确比雷振南明亮几分。
雷振南脸上变了色,道:“蒙大弟,要真让你不幸言中……”
蒙东扬道:“堡主不可不防,但不必担心,他只一个人来,即使突然闹将起来,也闹不起多大风波,堡主且别动声色,心里有个谱儿,表面上虚与委蛇,看他能施出什么花招来,燕十二不是在咱们手中么,只等弟兄们回报找到了董淑嫒,咱们就偷偷的拿他去换取那另一份藏宝图,只换得另一份藏宝图,那批藏宝就是咱们的了,到那时候,咱们还用看他司徒英的脸色,听他那一套么?”
雷振南忍不住笑了,笑得得意,笑得狰狞,伸手抚上蒙东扬肩头,道:“蒙大弟,还是你行,你好比老哥哥我的诸葛军师,事要能成,少不了你一份,老哥哥我身旁那张椅子,你是坐定了。”
蒙东扬也笑了,笑得有点阴,道:“受堡主知遇之恩,敢不竭智殚忠以报,别的我不求,只求永远追随堡主左右于愿已足。”
雷振南又笑了,一只手紧紧的抓在蒙东扬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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