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冷飕飕的寒风,像滑溜的蛇也似的,钻进了篷帐……
铁娃满怀心事的睁开了一只眼,看见桑少乾正面向帐角,盘膝静坐,他知道对方是在练一种功夫,短时之内是不会醒转过来的!
悄悄的溜出帐外,铁娃来到了羊棚内!
他找到了盛装羊奶的木桶,匆匆的挤了大半桶奶,然后提着桶,很快的离开现场,步向原野。
记得,今天会见那个姑娘的时候,对方曾经向自己讨一桶鲜奶,她而且还说出了她住的地方,是在那片有水草的地方……
铁娃当时兴奋极了!
他本来想把这些话告诉桑大哥,可是当他聆听了桑少乾的一番话后,却再也没勇气告诉他知道。
而且,他内心存了个愿望,如果这个美丽的姑娘,真的就是桑少乾所说的的那个姓孙的,那么自己就应该设法为他们之间化解开这番仇恨!……在他感觉里,这种想法似乎并不天真,而且多半可行!
当空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当月夜之下,草原显得那么柔……那么美……小风吹着翠草的顶,起了一层层的绿色……
铁娃一口气跑了大概三四里,来到了草原边的一片水草地方。
极目所望,哪里有任何帐幕的影子。
他感到一阵失望,放下了木桶,懒洋洋的坐下来,心里却不禁在想:“莫非她是在骗我?”
一阵风吹过来,使他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却有一双冰冷的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铁娃吓了一大跳,猛的转过身子来,顿时由失望而转为惊喜!
他心目中的那个姑娘,不知何时,像个幽灵也似的站立在他背后。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长长的秀发,雪也似的白颈项,再加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铁娃一眼就认出了正是日间所曾见的那个姑娘,禁不住心花怒放,脱口道:“你——”
长发少女看着他,冷冷的道:“你还算守信用,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铁娃不知怎么脸又红了。
他低下头,提起了木桶,说道:“这是大半桶羊奶!”
少女一笑道:“你跑了很多路,是不是?”
铁娃呐呐道:“不远。”
“坐下来歇会子吧!”
“好——”铁娃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长发少女打开盖子看了一下里面,闻了闻道:“好香!我很久没有喝鲜奶了!”
铁娃不知怎么,最怕和对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接触,此刻闻言不由得偷偷看了她一眼,心里如同小鹿般的顶撞着。
他呐呐道:“只要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送来。”
少女笑了一下,道:“你真好——”她伸手掠了一下散在前额的秀发道:“你住在这附近?”
铁娃点点头道:“不算远——”又摇摇头道:“不……很远!”
少女道:“在哪里?”
铁娃回身,不自然的连指了两个地方,少女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你这个孩子。”
铁娃平日最忌人家说他“孩子”这两个字,可是此刻出自对方少女口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呐呐的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已经十六岁了!”
少女笑了一声,道:“十六岁还不是个孩子是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铁娃道:“我姓铁。”
想起了桑少乾的话,他就忍不住,反问她道:“我可以问问你姓什么吗?”
少女道:“当然可以,我姓孙!”
铁娃顿时大吃了一惊。姓孙的少女霎了一下眼睛道:“你怎么了?”
铁娃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我是奇怪……”
“奇怪?”姓孙的少女道:“奇怪什么?”
铁娃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的确,这么美的女孩子,他可以说是生平仅见。
“说呀!”少女笑起来更美,两排玉齿,像玉米也似的编排的那么整齐!
铁娃镇定着道:“你一个人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为了什么?”
一提到这里,少女脸上立时像罩了一层层秋霜的冷峻,她斜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铁娃,冷冷一笑,向前走了几步。
铁娃紧张的道:“你生气了,我……”
少女叹了一声,说道:“没你的事,我只是心烦!”
回过身来,瞧看他道:“我白天跟你打听的那个人,你见过没有?”
铁娃摇摇头,心里觉得难过透了。
长发少女咬了一下牙,说道:“我就是在找这个人。”
铁娃呐呐的道:“哦……找他干什么?”
“我——”她凌厉的目光,接触到铁娃一派天真,却又变得和顺了许多。
叹了一口气,道:“你一个孩子,问这些干什么?”
铁娃心里又像着了一闷棍,咬了一下牙,心里不免有点发怒的在想:“哼!孩子?早晚我要你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孩子。”
长发少女看出来他的表情,由不住笑了一下,她伸出一只修长的嫩手,在铁娃肩上拍了几下道:“你的身体这么壮,倒像个大人了,我是说你的年岁!”
铁娃心里还是不大开心,他还在盘算着她与桑少乾之间的事!
长发少女走过去,提起了盛奶的桶,道:“好吧!我走了!”
铁娃站起来道:“孙姑娘。”
姓“孙”的少女回眸道:“你应该叫我大姐;——我比你大好几岁呢!”
铁娃点点头道:“好吧!就叫你大姐吧!”
长发少女回过头来,奇怪的问道:“你有什么事?”
铁娃道:“你这么的美……女人……是不应该杀人的!”
少女顿时一惊,娇躯一幌,已到了铁娃身边,后者吓了一跳,少女惊讶的看着他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人?”
铁娃道:“因为我看出来,你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你是要杀那个汉人是不是?”
长发少女冷冷一笑道:“你说得不错,如果我找到了他,我就杀他!”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你回去吧!明天再见!”
铁娃本来想说个清楚,可是又怕泄露了桑少乾的秘密,心里盘算了一下,他向少女点点头,转身回去。
长发少女看着他背影消头之后,叹了口气,这才提起了羊奶桶,一路驰向泉涧之间。
她施展轻功,轻纵于山石之间,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已来到了一处石穴前。
石洞里现出了一点微微的灯光,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道:“谁?”
长发少女一迳步入石洞里,面向着洞口的一个草堆上,趺坐着面容憔悴、消瘦的一个披发少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飞暴滩,苦练“海涛功”,计杀桑少乾那只金鹰的“摘星客”娄匡。
不过是一年不见,娄匡看上去,较诸昔日更显得憔悴,更深沉得多。
他面前放着一个木盆,盆子里,盛着一盆满满的沙,两只手不停的向着砂盆内,抓搓着那些砂粒,那种力量的惊人,仅仅由砂粒本身上,你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却可以由娄匡的面部表情里看出来,他的双颊上,已现出微微的汗粒!
长发少女见着他,把手里的奶桶放下来,含笑道:“娄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娄匡道:“回来有些时候了!”
他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道:“你由那牧羊的孩子嘴里可打听出了什么消息没有?”
长发少女——现在应该称呼她是孙景枝了,她摇摇头道:“他说不知道!”
“摘星客”娄匡说道:“我倒打听出一些消息!”
孙景枝倒出了两碗羊奶,送了一碗过去,娄匡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才就口而饮!
喝光了一碗,他吁了一口气,道:“我在凉州打听了消息,桑少乾的确来了,而且,岭南的查飞羽和两淮的海翠薇都来了!”
“美剑兰”孙景枝惊道:“真的?”
娄匡冷冷的道:“错不了,听说桑少乾在他们两个手上吃了大亏,仅得残命!”
孙景枝默默没有出声。
“摘星客”娄匡冷冷的道:“我因此判断桑少乾必是藏身在这南旗岭附近,绝对跑不远!”
孙景枝道:“可是这附近并没有人家呀!”
娄匡冷笑道:“我们能够藏身的地方,他照样也能够,我预备从明天起,开始把这附近仔细搜查一下!”
孙景枝点点头,却道:“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元!”
娄匡道:“我的伤不要紧,我和他之间这笔血仇,总该清一清了——”
孙景枝偏头问:“查飞羽这个人怎么样?”
娄匡道:“声名不好,可是功武很高!”
孙景枝道:“海翠薇呢?”
娄匡道:“人还不错!听说她是为夫报仇,当年他丈夫是死在桑少乾手里的!”
“是为了什么?”
娄匡道:“无非是意气之争!”
孙景枝忍不住又问:“你呢?”
“摘星客”娄匡怔了一下,凄惨的笑道:“也是一样!”
他冷冷的道:“当年我输给了他,为的是一山难容二虎,如今要报复的,却是澈雪前耻,我们之间,必须要死一个,而后方休!”
孙景枝点点头,凄惨的笑了一下。
她是在想,桑少乾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争强好胜心切,如果他和父亲之间没有这一段仇恨的牵联,自己又何必千方百计,追踪不舍的与他为难!
其实,他和父亲之间的仇恨,也很牵强附会,由父亲垂死之前的谈话口吻之间,倒像是父亲自己不对,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内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受滋味。
一时之间,好像对于“金鹰武士”桑少乾这个人,变得陌生了许多,相对的仇恨之意,也就淡了一些。
娄匡看在眼中,道:“你怎么了?”
孙景枝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站起来,娄匡走向她身后,用着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他的手伸出来,想去摸抚她的肩部,可是不知怎么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二人相处一年,彼此以礼相待,情同兄妹,丝毫未曾涉及儿女私情!
可是此一刻,娄匡竟然会产生出一种错综的情愫。
孙景枝回头看见了他这种表情,呆了一下。
娄匡说道:“景枝——”
他忽然张开双腕紧紧抱住了她,像一头性发的猛兽般的,向着孙景枝双颊、颈项……猛烈的吻着!
孙景枝一时大惊失色,她发出了一声尖叫,用力推开了他,并出其不意的在他脸上打了一掌,飞快的向外奔出!
“摘星客”娄匡迟疑了一下,抚着被打的半边脸,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像恶梦初醒般的摇了一下头,找到了一截干柴,丢进了火堆里——火光衬着他发红的脸,埋在双手里。
忽然,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洞口。
“摘星客”娄匡本能的抬起了头,当他发现出洞口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牧装赤足少年,不禁暗吃一惊,那个少年却像发了疯似的,猛然向着他扑了过来!
娄匡糊里糊涂的被这个少年在身上、脸上打了好几拳,对方张开十指的手,更像是十把钢钩也似的紧紧的握住了他的颈部。
娄匡大吃了一惊,右手平胸一掌击出。
他惊慌中,不过只用了三分劲,可是加诸在这个少年身上,却已使他吃受不住!
少年像是一个踢飞的球也似的,蓦地飞身而出,沉重的摔倒在地。
当他爬起身子来时,由不住呛出了一口血!
娄匡冷声道:“什么人?”
牧装少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第二次扑过来,双手交插着,再次的向着娄匡身上插去!
凭着他天生的神力,以及平日捕鹰所训练出来的身手,这双手奇快如电,娄匡忽然认出了来人,就是孙景枝所提到的那个牧童铁娃,不禁大是惊讶!
娄匡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说话时,铁娃的双手,已力插在他两肋之上,娄匡虽然练就内气功力,不曾把铁娃看在眼中,可是这么大力的插击之下,也由不住痛得他皱了一下眉头。
他怒叱一声,反手一掌拍出击中在铁娃脸上。
铁娃怒叫一声,被摔出去,沉重的跌倒于壁角,被击之处,鲜血淋漓!
他想爬起来,可是“摘星客”娄匡却如同一阵风也似的来到了他面前,不等铁娃爬起来,一只有力的脚,已经踏在了他前胸之上!
他足下略一用力,铁娃面色赤红,几乎为之窒息。但是他丝毫没有求饶的意念,两只手用力的扳着娄匡的脚,想把他扳倒,可是,任他施出了全身力道,却休想能够扳开踏在他胸上的那只脚一丝一毫!
娄匡冷冷的笑道:“小杂种,你是找死。”
他的脚下渐渐加力,眼看着铁娃双目怒出,正是生死方寸之间!
蓦地——
洞外传入一声冷笑道:“姓娄的,冤有头,债有主,何必欺侮一个小孩子?”
这声音对于娄匡来说,实在是太熟了。
当下,他自然是顾不得再杀害足下的铁娃,借着足下一点之力,他身子已飘出丈许以外,落身在石壁一角。
铁娃得隙,乃挣扎着由地上爬起来。
他赤红的双目,瞪视着娄匡,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啸一声还要再扑上去,却有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他。
铁娃一偏头,顿时怔了一下。
他看见桑少乾站立在面前,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手,目光却注视着娄匡。
铁娃就像遇见了亲人般的叫了声:“桑大哥!”
他虽不至于像小孩子般的大哭起来,可是那种样子,看上去也着实令人心痛,看着桑少乾,眼泪禁不住簌簌落下来,却把染满鲜血的脸,埋在双手掌里,一个劲儿的抽搐起来!
桑少乾的眸子,不能移开正面的娄匡分毫——
他拍着铁娃的肩,道:“铁娃,像个大人,别哭,先回去!”
铁娃还不及说活,桑少乾已用力的把他推了出去!
“摘星客”娄匡始终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正面大敌,直到这时,他才冷森森的一笑道:“桑少乾,我来得正好,俺们这笔账,该算算了!”
桑少乾目光在他身上转着,哼了一声,道:“看来足下的伤并未复元,竟能出此狂言!”
娄匡一笑道:“彼此一样,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受!”
说时,他双掌交插于胸前,用力的互捏着,发出了一阵格格骨响之声。
桑少乾禁不住暗吃一惊!
像他们这种身藏绝世内功的人,彼此一见面,甚至于不需要多说话,对方的斤两摸得一清二楚!
眼前,娄匡由于情急心切,是以在双掌交错之间,展示他内敛的惊人功力!
心明如镜的桑少乾,立刻“一叶知秋”的洞悉了一切,他知道,此刻面临的这个敌人,堪称为自己的一个劲敌!
他甚至于可由发自双掌的那阵骨节响声里,可以确定出,对方所练的“海涛功”,已有八成以上的纯功,这种惊人的成就是可怕的!
目前除了动手一拼以外,似乎一切都属多余!
桑少乾冷冷一笑道:“我来此以前,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我在那里动手一分生死可好?”
娄匡冷冷笑道:“悉听尊便——”
说时,一步步向外步出。
桑少乾亦转身步出。
两个人并肩而行,在步出洞口的一刹那,“摘星客”娄匡左手指尖向下一压,紧接着向外一挑一分,活似一只出巢的乳燕般的,猝然向桑少乾右肋间插去!
在“摘星客”娄匡来说,这种偷袭的动作,确非为他所应为,只是面临大敌,他已顾不了许多,这一手“点金波”,由于双方距离过近,施展出来,尤其可惧!
桑少乾前此惨遭金鹰之痛,已经料想到娄匡此人之惯于行险,常有出其不意的作为,是以在一开始,心理上已有了些准备!
是以,此刻娄匡方刚一出手,桑少乾已得了先机。
他冷笑道:“好——”
左肩一沉,右手猝出——
五指箕张的手掌,在和娄匡的右手一交接之间,双方手掌已拧在一块!
但闻得骨节“克!克!”一阵密响,两个纠缠着的身子,像荒野里一双怒拚的野兽般的,一个劲儿的向着山坡上飞滚直下。
所幸这座崖坡并不十分高!
两个人飞坠的身子,滚翻飞腾着,看来确系惊心动魄的一刹那。
在一阵飞石坠响中,两个人四只脚,直直地落在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大响。
如果你是现场目击者,你会惊异你的双眼。
如果你是耳闻者,你会惊异你的双耳!
可是那确是千真万确的!
四只脚,就像是四只钢铁所铸成的钢杵一般的,深深的陷入地面,齐至腿根!
两个人的手兀自紧紧的互拧着,兀自在较力,在他们一次的运力抖动时,身躯也就自然陷下了许多。
忽然,他们双方,同时的怒哼了一声。
双掌力推之下,石飞土溅,两个人的身子,互相的,高高的拢了起来。
这一次,手松开了。
“金鹰武士”桑少乾倒地的身子,像是旋风般的一飘身而起——
可是娄匡却像很吃力似的缓缓爬起来!
桑少乾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恨意。
他凝视着娄匡道:“娄匡,你还不施展你的海涛功,只怕就来不及了!”
“摘星客”娄匡阴森森的发出了一阵笑声,身子连连的战抖着。
乍看起来,他像是力衰精疲的表情。
事实上却非如此,桑少乾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感觉出他是在运行一种功力!
他虽不能十分明确的判断出,这种功力就是海涛功,可是,猜想是一种极厉害的异功,应该不会错!
同时他也注意到,在娄匡每一次的抖动之后,他的身子似乎就大了一些!
娄匡一步步的走过来,身子兀自不停的战抖着,身躯就益加的明显增大着!
与此同时,“金鹰武士”桑少乾的一双手,也缓缓的举了起来。
他的手,渐渐的变为透明的红色。
虽然是星月密布的寒夜,娄匡也能分辨得出,他猛然想到了这种功力的特征,禁不住心中暗吃了一惊!
可是却也不容许他再少缓须臾。
随着他腾起身子,两臂齐张,活像个大鸟也似的已掠空而起,向着桑少乾身上猛然扑到。
这种海涛功一经施展,果然威力十足,两臂在娄匡所挟持的风力,有如拍到礁岸的海涛一般模样,地面上草压石滚,其势有如大风来临!
桑少乾知道对方已然施展出他苦练已久的海涛功了。
这种功力,厉害的地方是,一经施展,在方圆若干的力道范围之内,完全受制于施功之人,你想随意的移动丝毫,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在你不能如意的一动的刹息之间,对方巨大的罡气内力,透体而入,而构成你全身五脏的伤害,如果被击非内功极流高手,通常在一击之后,很难再能保全活命的!
“摘星客”娄匡这种海涛功一经施展,其势如同奔雷骇电,果然惊人至极。
他两腕平张,活像只大鹏也似的,夹着巨大几乎令人无法抗拒风力,泰山压顶般的,向着桑少乾袭到!
桑少乾的双手,却也在这时,“拍!”一声会合为一,随着娄匡扑到的势子,猝然猛磕而出。
双手的势子,几乎是同样的猛烈!
但听得碰然一声大响,迎合的身子,猝然的又分了开来。在此合分的一刹那间,但见红光一现。
桑少乾交替着的一双手掌,在空中爆出两片红色的掌形彩烟,迎合着娄匡的身子,透体而过。
“摘星客”娄匡在空中的身子,像是着了闪电般的打了个哆嗦,随即坠落而下。
他的脸一刹那间,变得雪也似的白,像是僵硬的肢体,向前走了几步,慢慢的萎缩下来!
空中仍然漂浮着一双红色的掌形彩烟,慢慢的随着夜风而化为子虚。
桑少乾疲乏的身子,慢慢的由地上站起来,他带着战胜的微笑,注视着他的仇人!
“摘星客”娄匡慢慢倒了下来……
他满以为自己练就“海涛功”已能天下无敌,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桑少乾更较他处心积虑,而棋高一着,竟然练成了武林中,从来未曾为人攀登过的“紫阳神功”,这一仗自己败了!
“败了!”的意思,是那么可怕,不仅仅代表了“失败”却代表“死亡”……
“摘星客”娄匡这一刹那间,感觉到了无比的悲哀,对于面前的大敌,他也不再畏惧了……他钦佩他的崇高与孤独……
一个人能够在这么多大敌的围困之下,挺立而不动摇,孤立而不畏俱的,这个人,无异是一个强者!
“金鹰武士”桑少乾慢慢走到了他面前。
娄匡面上现出了一种凄苦的笑容,他呐呐的道:“桑少乾……你的功夫天下无敌……只是你却要小心防范着……防范……”
他来不及说出那个要桑少乾防范的人就死了。
桑少乾落漠的站立在娄匡的尸身旁边,内心原先的一点战胜喜悦,早已经没有了。
他觉得这个人的死,在武林中来说,是一种损失……只是为了争一时之胜强,就这么的牺牲了,从而使他体会出所谓“仇恨”的可怕……
空中明灭着闪电。
大风呼啸着。
很可能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桑少乾对于这个死在自己手下的大敌,却存下了某种的依恋。
他生平杀人至多,很少有像今天的这种感触,内心保有的,并没有胜利的欢欣,只有无限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