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鸾铃之声,来得好突然、好稀奇!
包括燕、朱二老在内,每个人俱都探头循声望去。
由于那匹白马奔驰得有似“风掣电驰”,他们也只能看见马上人戴的大草帽,和踩在马镫子里的一双小蛮靴;至于她的容貌如何,好像美得很,美得出奇,可是不过是那么“惊鸿一瞥”而已!
朱奇皱了一下眉,低声道:“奇怪!”
一股青烟乔冒眨动着一双小眼,由牙缝里直往里吸气,道:“哟!是个小娘儿们呢!
小模样儿可还真不错呀!”
燕九公脸色一沉,微怒道:“乔冒,给我出来,你嘴可要洗干净一点!”
乔冒一缩小脑袋,嘻嘻笑道:“瞧瞧你,老爷子,我也只不过是顺口说一句罢了,我还能怎么样?”
白衣叟不禁一声长叹,不再做声。
他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如今竟和这一群恶人打成了一片,而事实上,江海枫又和自己有什么仇恨呢?
想到此,他就更懒得多说话了。朱奇这人,不愧是一个老江湖,他遇事心思灵敏。
这时他冷冷一笑道:“我看此事不妥,方才那个女子乃是有所为而来,我们得防她一防!”
燕九公哼了一声,不同意地道:“老弟!别疑神疑鬼了,人家就不作兴是过路的么?”
一言甫毕,后面又传来清晰的一声马嘶!
那匹白马竟又快如奔电似地驰了过来!
马上那个小妞,一只玉手轻轻扯着帽缘,嘴角微微绷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似有意又似无意,向这一串三辆马车,扫视了一眼。视线是由帽沿底下透出来的,看得够仔细,但很含蓄!
这一来,连燕九公也怔住了。
朱奇更不禁发出了一声冷笑,至于一股青烟乔冒,这家伙差一点儿就由车上栽下去了。
他万分激动地道:“瞧这小娘儿们……”
朱奇一偏头道:“小声!”
乔冒把小脑袋一缩,低声道:“妈的!我看她准是奸细,别是那姓江的媳妇儿吧?”
朱奇一比手势,马车突然停住,他对乔冒道:“就照你说的,你去缀着她看看!”
乔冒不由一跳而起道:“好!”
好在他们每辆车子之后,都系着有马,乔冒解下了一匹翻身而上,朱奇冷冷地道:
“可不能叫她看出你的意图!”
乔冒嘻嘻笑道:“这个当然,你们先走吧,她跑不了!”
他说着举了一下手,坐下那匹“火榴红”就泼刺刺地向一条岔道上窜了出去。
马车继续前行。
白衣叟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你什么人不好派,偏偏派他,这家伙能办什么事?”
朱奇皱眉道:“我是因为他人很机灵,轻功也还不错,这事情,我看只有他行。”
燕九公目望前车,道:“我们小心着前面吧!要是有事,也会应在江海枫的身上!”
朱奇也颇以为然,便向后面那辆车打了一个招呼,双双地驰上前去,一前一后,把江海枫那辆车子团在正中,每个人都提高了警觉,可是一直到家,并没有发生什么风波!
至于那一股青烟乔冒呢?
这家伙得了这么一个好差事,真是高兴得了不得,心里不禁在想:“妈的!江海枫我对付不了,难道说连一个小娘儿们也对付不了么?我好好缀上她,如果她真的是奸细,我就下手拿下她,否则的话,我就……”
想到此,他连骨头都酥了,足下加劲夹着,道:“得儿,得儿,快!快!”
不一会儿,他就看见那匹白马了。
也许是那马上的姑娘,觉得没有再快的必要了,所以就自动把马放慢了下来!
一股青烟乔冒,赶忙也把马放慢下来!
他摸了一下腰间的链子锤,心说,这家伙不能叫她看见,我得装着是一个赶路的商人模样才行。
想着他就把链子锤解下,藏在鞍子旁边,又把头上的瓜皮小帽向下拉了拉,得意地摸了一下他的小胡子。
然后,他就把马略微放快了一点儿,赶到距离前行的白马,不足一箭之遥。
慢慢地,又更近了一些,差不多已只有五六丈远近,于是他就眨了一下小眼,开始打量前面这位姑娘的模样。
那是多么美的一个倩影!
月亮底下,那是俏俊修长的一个背影,小蛮腰扎得紧紧的,使得那坐在鞍上的臀部更形突出,更加丰满动人。
那露在草帽外的青丝,随着微风飘呀飘的,青丝下隐现的半截粉颈,更有说不尽的玉洁韵致。
一股青烟乔冒眼都看直了,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忽然,他发现那匹白马的后鞍之上,还栖着一头大鸟,乔冒心说:“糟!她还会放鹰呀,别是娄云鹏那头大老鹰吧,给它抓一家伙可不是玩的!”
他想着就仔细地去打量那头大鸟,结果发现不是的。因为娄云鹏那头大鹰他见过,个子比这个大;而且毛色也有所不同,那头鹰毛是黑的,这一头却是绿色的,样子也长得比较可爱!
他的胆子就大了,心说:“哪是他妈的什么鹰呀!分别是一只鹦鹉,女人玩鹦鹉有啥稀奇!”
这么一想,他根本连对方会武功的猜想也给否定了,胆子一大,形迹也就不免显得有些猖狂了。
他是河南人,河南梆子顺口溜了出来,唱的是一个小段:
“……也没有理头,也没有理脸,理了一个大屁股——在此后边。”
还要再接下去唱,却见那前行的姑娘,忽然勒住了马,回头看了一眼。
一股青烟乔冒吓得立刻也拉住了马,两眼发直,当他看清了那姑娘的脸之后,禁不住心内赞了声:“妙呀!”
可是他立刻又惊觉到自己神态有异,连忙低下了头,心说:妈的,我是怎么啦?没见过娘儿们吗?这还能办事情吗?
想着,却又止不住偷偷的看了前面那姑娘一眼,这一看,他的心又定下了。
原来那姑娘并没有怎么样,只是回顾了一下,就又回过头,继续前行。
乔冒的胆子就又大了,正要摧马前驰,忽见那姑娘一掉马首,直向驿道旁的一条小路上侧驰了出去!
一股青烟乔冒,赶忙勒住了马,心说:“好呀!敢情你已知道我是在缀你,所以想跑了。哼!小娘儿们!你可错啦,你也不看看我一股青烟乔冒是什么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跑得了么?不用说,必定是个女奸细!”
他稍稍停了一会儿,却见前行的姑娘,又回头向着他看了一眼,嘴角还像是带一丝丝微笑。
乔冒眼都花了,忍不住“哈”地一声,一磕马腹就追了上去。
他心里在想:这可是机会,趁四下无人,我先和你亲热一番,再把你带回去,交他们审问,你是个女人,反正不能说!
这么想着,座下的马可就放快了,可是那姑娘的白马更是不弱,泼刺刺就像是一支箭,一刹那已驰出百十丈以外。一股青烟乔冒小眼一翻,哼了一声,忖道:“你别跑,我要是追不上你,也不叫一股青烟了,你跑不了的!”
加速催动坐骑,自后紧紧赶了上去,前面的白马却忽在此时又慢了下来。
这地方四野荒凉,除了当空一轮皓月,四下真是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那白马上的姑娘,忽地翻鞍下马,像似在整理着马背上的鞍子。乔冒不禁心花怒放,暗道这可真是天从人愿了,此时再不下手,更待何时?
当下纵马赶到白马的跟前,勒住坐骑,开始打量这个姑娘!
可是那姑娘面部对着他的马,后面又有个大草帽,乔冒虽是近在咫尺,却是难窥她的芳容!
他不由咳了一声,厚着脸道:“我说这位大姐,你的马有了毛病是不是呀?”
人家没有理他,于是他又接下去道:“肚带子断了是不是?来!我内行,我来给你接上!”
说罢翻身下了马,那姑娘仍然没有答理他,乔冒色迷心窍,哪还顾虑其他。
他嘻嘻笑着走了上去,只见对方一只玉手,搭在鞍子上,映着月光,真可说是其白似雪,尤其是指尖上那晶莹如玉似的指甲,真令他望了销魂!
乔冒口中荡笑了一声道:“大姐,你的手可真嫩呀!”
口中这么说着,一只手竟往对方玉手上摸去,不想他的手尚未触及对方的手面,猛见那姑娘倏地一个疾转,二人几乎脸挨着了脸。
乔冒在这一刹那,看清了对方那副娇容,当真是“艳丽若仙”,秀美无伦,毕生仅见,当下不禁怔了一下。
就在他这一怔之间,只听得“叭”一声。
一股青烟乔冒,只觉左脸一痛,痛彻心肺,腮帮子都似乎要碎了!
他口中“啊”了一声,魂灵归窍,才知道竟是连口中的牙齿都被打掉了。
当下一阵乱吐,人也晃晃悠悠的跌出了七八步。
这时他才发现,那张秀丽如仙的面容,一刹那已变成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那姑娘看着他,冷嗔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看错人了!”
乔冒虽不是多么了不起的老江湖,但是也算小有名头,在圈子里还很吃得开,他哪里受过这些?
姑娘这一掌,除了打掉了他四粒大牙,竟把牙床也打烂了,痛彻心肺,一时差一点儿要昏了过去。
惊怒之下,强作镇定地望着对方,哼了一声,道:“好个女贼,你……你竟敢打我,你家乔三爷,能受人打?”
说着奋身一纵,已到了姑娘近侧,两手倏地齐出,向那长身姑娘双肩上猛抓了下去!
不想他的手还没有抓到对方的肩上,那姑娘不知怎么身形一转,乔冒已抓了一个空,差一点儿栽了个狗吃屎!
这一惊,乔冒的头也不昏了!
他猛一个转身,站稳了身子,心中这才知道,今夜自己当真是找错了对象,误把瘟神当成绵羊了。
惊魂乍定之下,更见对方依然是背鞍俏立着,根本连一步也没有移动过。
乔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说:“好呀!你果然是那江海枫一党的,今天乔三爷要给你好看了!”
说完忽地转身奔到他的马前,伸手把鞍下一双链子锤摘了下来。
双锤入手,先是“当”地碰了一下,紧接着揉身而上,链子锤一左一右,向那姑娘两处太阳穴上猛打过去。
姑娘冷哼了一声,娇躯向下一矮,乔冒的双锤“当”地一声碰在地面石头上,忽悠悠地又荡了起来。他不由吓了一跳,猛然往回一带!
可是他的动作,似乎是慢了一些,却为那姑娘劈手一把,抓在了链子上。
乔冒心想好个小娘儿们,你能有多大的力?
想着就用力地往回一扯,谁知不扯还好,这一扯,自己却差点摔了一交,整个身子向前一跄!
姑娘就势向前一探右手,乔冒的链子锤立时就到了她的手中。
一股青烟乔冒不由吓了一身冷汗,转身就想跑,却为这长身玉立的姑娘,一抬足尖,踢中了他的后腰。
乔冒“啊哟”一声,扑能栽倒在地。
这家伙赶忙地就地一翻,方坐起来,却听得“铮”一声,对方已是宝剑出了鞘,一口冷森森的剑刃,正指在他的胸前。
剑尖距离他前胸不及一寸,光华四溢,冷气袭人!
一股青烟乔冒吓得又是“啊哟”一声,脸色都变了。
只见那姑娘柳眉向两边一挑,娇声叱道:“动!动就要你的命!”
一股青烟乔冒连连点首道:“是!是!是!我绝对不动!”
姑娘冷笑了一声,道:“无耻之徒,你一路跟我,还当我不知道么?”
乔冒咧了一下嘴,道:“谁跟你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误会,我也是走夜路的……”
说着又伸了一下脖子,傻笑道:“得啦……算我无知,你高抬贵手,让我走吧!”
姑娘那双剪水瞳子里,泛出两股冷焰,真有不怒自威之概,她嘴角微微向上掀动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呀?我的奶奶!”
乔冒可真是急了,但对方少女,却是越发地慢条斯理,她冷笑道:“你的嘴放干净一点儿,否则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说到“无情”二字时,她的剑,微微向前一送,吓得乔冒连声怪叫了起来:“是!
是!是!”
姑娘于是冷哼一声道:“你还当我不知道,你是从那马车上下来的人,想跟踪我,哼!”
说到此,双眸中更泛出了逼人的光焰,乔冒双手连摇道:“这……这……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少女冷笑了一声道:“你还想抵赖,看来今夜不给你一点儿厉害,你是不说实话了!”
说着宝剑又向前一送,乔冒吓得大嚷道:“我……照实说!”
可是已经晚了一点儿,只觉得左耳一凉,鲜血溅洒而下,一只左耳随着剑刃落了下来。
接着这口剑,又向他右面耳朵移去!
乔冒鬼也似地号了起来:“我说!我说!千万不要……”
长身姑娘收回了剑,但是剑尖仍然指在乔冒的心窝上,随时可以取他的生命,她嗔叱道:“快说!谁叫你来的?说!”
乔冒知道不说是不行了,直急得想哭,于是哭丧着脸道:“是朱奇,朱大爷!”
“谁是朱奇?”
乔冒咧了一下嘴,道:“朱奇就是朱奇……这叫我怎么说呢?”
一面皱着眉,伸手去摸那只伤了的耳朵,嘴里连声的啊哟道:“大姑娘,你行行好,让我上药吧,血快要淌完了呀!”
姑娘冷笑了一声道:“你放心,死不了!”
接着又问道:“我再问你,那个姓江的,你们要把他押到哪里去?”
说到姓江的,她的脸上忽然一红,乔冒心里一动,暗忖道:“来了,正题儿来了!”
当下点了一下头道:“我们押他到……到二条胡同去!”
“去那里干什么?”
“去……”
乔冒露出了一副可怜相,讷讷地道:“大姑娘,你要问详细情形,我也说不清楚。
这事情不是我一股青烟乔冒当家,是辽东二老中的朱老爷子和白衣叟燕老爷子负责的!”
姑娘脸色一寒,道:“为什么要拿他?”
“这……”乔冒一只手捂着耳朵,皱着眉道:“总是有原因吧……大概是因为那叫江海枫的小子……”
才说到此,少女剑尖向前一送,乔冒立刻改口道:“啊……不是小子,是大爷,大概是那位江大爷在江湖上结仇太多,得罪了很多江湖朋友,所以这一次燕、朱二位才召集好朋友报仇!”
少女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冷笑道:“你们是用什么手段擒住他的?”
乔冒咽了一下唾沫道:“是燕老爷子捉住他的,他一个少年人,就是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呀!姑娘,你是不清楚……”
他见机而言,道:“这一次河间二郎、雪山四魔,都出动了。这些人,可都是江湖上有字号的好角色,大姑娘,我劝你还是快些放了我吧,要不然他们知道了,可不是……”
才说到此,姑娘宝剑又向前一送,乔冒赶忙停口,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完全为了你,你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
他又不敢说了!
姑娘叱道:“少噜嗦,没问你的话,你就不要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乔冒一张脸,就像是没有吃饭的猫一样,别提有多么绝望泄气了。
姑娘冷笑了声,微微偏头道:“凭你们这一群东西,哪是江海枫的对手?”
她忘不了江海枫那翩翩风度,莫测的武功,自不免有所怀疑。
乔冒撇嘴道:“我当然是不行!可是我方才所说的那些人,哪一个是好对付的?江海枫他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呀!”
姑娘面上只是冷笑,内心却仍然有些怀疑。
但江海枫被押在车上,却是她亲眼看见的,不由她不信。
她停了一会儿,一双明眸转了一转,道:“你们促住了他,预备怎么处置他?”
乔冒冷笑道:“他还能活得了?除非你放了我,我去给他说说情,也许……”
姑娘杏眼一睁,乔冒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话也说完了,算我无知,不应该跟踪你。可是你我并没有仇,你该放了我才对!”
少女冷冷一笑道:“放你自然会放你,只是现在不行!”
一股青烟乔冒道:“你还要怎么样?”
姑娘从身上摸出了一张桑皮纸,又自囊中取出了一支画眉笔,她把这两样东西,向乔冒面前一丢,道:“你把江海枫被押的地方,详细给我画下来,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吗?”
乔冒皱眉道:“我的天,我只知道一个大概,至于那地方详细的形势,我也是不清楚呀。”
姑娘冷静地道:“我只要一个大概。快画!”
乔冒仰头道:“这么黑……”
姑娘自身畔取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火光大亮,向前走了一步,道:“快!告诉你,你别想骗我,要是我发现不对,立即取你的狗命!”
一股青烟乔冒只顾了赎命,哪里还敢玩弄虚巧。
他叹了一口气,取过纸笔匆匆画了一个图形,搁下笔,哭丧着脸道:“行了吧!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姑娘接过图形看了一下,就匆匆收了起来。
她把剑插入鞘内,乔冒松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却忽见对方玉手向这边一点,立时只觉身上一麻,就昏过去了。
少女冷冷一笑,很利索地把乔冒驮在了马背上,自己也上了马,向前行去。
在一处茂密的树林子里,她下了马,把乔冒也解了下来。
她找到了一棵大树,把乔冒面朝外地绑了一个结实,料想这荒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于是解开了他的穴道,道:“我现在就去解救江海枫,如果你说的不错,我自会放你,否则你休想活命!”
一股青烟乔冒咧嘴道:“我哪能骗你呀!”
姑娘不理他,自去整理马鞍子,乔冒在后面又问道:“姑娘,你的大名是……”
那姑娘回过头来,满面冰霜地道:“我名秦紫玲,人称塞外飞鸿,来自天山,你记好了!”
乔冒望着她直翻眼珠,心说难怪她本事这么大呢,原来是由天山下来的。久闻天山位于塞外回疆,高不可仰,狮虎难登,其上冰雪终年不化,日冷月寒,常人冒死也难登其巅;而这个姑娘,她却是来自那里。
他不禁又想到了她的绰号“塞外飞鸿”,这是多么威风的一个绰号呵。
一股青烟乔冒,望着她那神仙美姿,几乎连自己此刻的伤以及处境都忘了。
秦紫玲理好了她的马,正要翻身上去,忽然微微一笑,又走到了乔冒身边,道:
“你还会说话,我倒是忘了,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玉手一扬,“波”的一声,一股青烟乔冒的下巴颏儿,立时就脱了臼。
然后她含着微笑,翻身上马,向来路飞驰而去!
夜色正浓,疏星可数。
秦紫玲已来到了青州城内,她先把马安置在城内的鼓楼里,然后单身直奔二条胡同。
一股青烟乔冒的图画得显然是没有错,她“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囚禁江海枫的地方。
那是一所雄伟的大宅,是白衣叟燕九公在青州城内的基业,如今是他长子虎掌燕三一家人住着。
燕九公在青州、莱州有十数家绸缎买卖,都由他长子虎掌燕三负责掌管经营。
这虎掌燕三自从经商以来,已久不问武林中事。前几天,忽见父亲带了这么一大帮子江湖朋友来此,住了下来,呼茶要烟,十分惹厌。可是他是个做小辈的,又不能说什么,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厌烦。
这时候——也就是今天晚上。
虎掌燕三更是内心充满了怀疑和不安,他看见父亲及大批的人从外面回来,其中多数人都带有伤。
更奇怪的是,他们还押了一个少年人回来,从外表上看,这少年人似乎是他们的敌人;可是他们对这个少年人,却又十分礼遇。
燕九公亲自把这少年人囚禁在一间地下室内,那是一间四面青石,有如铜墙铁壁的地窖,江海枫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怕是出不去了。
虎掌燕三奉了父亲之命,一天三餐,对这少年亲自照料。
燕九公并且告诉他说:“这少年是一个身负奇技之人,他的武功之高,举世无匹!”
又这样告诉他说:“他是一个讲义气的汉子,必须好好待他!”
说也奇怪,虎掌燕三对父亲那一大帮子朋友,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偏偏对这个囚徒江海枫,自第一眼起,便起了无限好感。
现在父亲既然这么关照他,他也就更加小心地侍候。他并且又从儿子燕剑飞那里,知道了这少年人的一个大概情形,内心更对江海枫这个人十分敬重。
这时,他由地下室走出来,手中提着空饭盒,忽见辽东二老中的朱奇正向他招手。
虎掌燕三趋前道:“师叔有何吩咐?”
朱奇含笑道:“那江海枫就在这里面么?”
燕三点了点头道:“我刚为他送过饭,此人果然是个英雄,他的食量真惊人,还未吃饱,弟子还得去为他送一些来!”
朱奇眉头一耸,冷冷笑道:“老贤侄,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发这种论调?要知这江海枫是一个无恶不为的人,他杀性如狂,你二盟叔南怀仁,就是死在他剑下的!”
燕三怔了一下,道:“这个……是!是!”
朱奇又哼了一声道:“非但如此,他还剑毙了西川二鬼和苍海客;昨夜又伤了河间二郎、雪山四魔;在秦光县毁了三羊道观,大闹渔港;并还杀了你父亲手下五名得力兄弟……”
说到此他咬了一下牙道:“此人可谓罪大恶极,如果再让他为恶江湖,老贤侄,你我这一口江湖饭,也别想再吃下去了!”
虎掌燕三心说:我早就不吃江湖饭了。
可是对于这位老盟叔,他还是不敢顶撞,当下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说他这个人,倒还不失英雄本色!”
朱奇微微一笑道:“这就要看各人的看法了,就我来说,我就颇不以为然!我看他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
燕三点了点头,说道:“朱师叔,你请便,我去去就来!”
说着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儿,他又提着菜盒走过来,却见朱奇仍然站在原处未动,不由问道:“你老人家有事么?”
朱奇摇了摇头,道:“我看看你给他吃些什么?”
虎掌燕三放下了食盒,朱奇上前揭开盒,只见是一盘馒头,另外还有一个瓦罐,内中盛着稀饭,另有两盘菜肴。
朱奇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十分愤恨,暗忖道:“这么优待他,也未免太过分了!”
他抬头向燕三道:“是你自动送他这些吃的么?”
燕三尴尬地一笑,点了点头道:“这是家父关照的……”
朱奇微微一笑,道:“你父亲一向是为人厚道……”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偷偷在那罐稀饭上巧妙的动了一下,洒下了一些白色粉末。
遂又接下去道:“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对待他!”
他说着拿着罐内的铁勺,在稀饭罐内搅了一下,闻了闻道:“好香!”
之后,他就站了起来,叹道:“好吧!你送进去给他吃吧!”
虎掌燕三心中一怔,心说这个老爷子搞什么鬼?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奇已在稀饭内下了毒药!
其实这个老头儿,性子是太急了一些,江海枫既然落入了他们手中,“死”之一字,已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又何须如此着急呢!
虎掌燕三提起了食盒,向朱奇点了点头,走了开去,朱奇却以一个神秘的冷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
燕三打开了地下室的活门,拾级而下!
在昏影里,江海枫问:“谁?”
燕三说:“我给你送饭来了,老弟!这一次足够你吃饱的了!”
说着把食盒自铁栅洞口内递了进去,江海枫含笑接过道:“有劳了!”
虎掌燕三在昏灯之下,再次地打量这位新近江湖上的传奇人物,愈觉其一派正直,眉目之间英气勃勃。他不由暗暗赞叹道:“像如此一个人物,要是死在他们手中,真是太可惜了!”
江海枫接过了食盒,打开了瓦罐,装了一碗粥,笑道:“这稀饭真好吃……”
说着他搁下筷子,望着燕三微笑道:“我过去有一个书僮,名叫席丝……他也会做出非常可口的食物!”
燕三坐在栅外,笑问道:“他人呢?”
江海枫不由冷冷一笑道:“不用提了,这是我毕生一大憾事!”
虎掌燕三长叹了一声道:“老弟,人在难中,一切都不要多想,你我并无仇恨,其实我内心是很同情你的……”
他挥了一下手道:“别多想啦,你还是快吃吧!”
江海枫冷哼了一声道:“燕兄,你这么待我,只要江海枫不死,日后必有一番报答!”
燕三叹了一声,道:“只怕你是……唉,你快吃吧!”
江海枫遂端碗就唇,正要进食,忽然他眉头一皱,海岛十年静修,他五官每一部门,其灵敏的程度,都有异于常人!
他已经发现这粥内有异物。
当下微微一笑道:“燕兄,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吃得下去?”
虎掌燕三呵呵一笑,立起身来道:“那么我不看你好了,等一会儿,再着人来收取碗筷!”
江海枫点了点头,可是他眉目之间,却隐含着极度的愤怒。在虎掌燕三离去之后,他从左手无名指上,脱下了一双白玉指环!
他把这枚指环微微浸了一下碗内的粥,那指环上,立时现出一片乌黑之色!
江海枫不禁面色一变,心说:“好厉害的毒!”
他放下了筷子,推想道:“莫非这些毒药,是这燕三所放的么?不对!此人眉目间一团正气,待我十分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他冷笑了一声,内心不禁升起了一团怒火,因为对方这么做,实在是太卑鄙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条命,交在这等邪恶人的手上,太不值、太愚蠢了!
至此,他那原来坚定的意念开始动摇了,他想:“这样也好,我倒要抓住这个暗中下毒的人,人赃俱获,借此也好离开这里,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于是他心中不禁暗暗高兴,本来他还为着自己口头的诺言,而不便离开这里。
如今敌人既然自行毁约于先,自己又何必再坚守如此?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甚为心安理得!
当下他就有意地把面前弄成一副杯盘狼藉的情形,匆匆倒在石床之上。
这是一间占地达十丈有余的地下室,除了用铁栅隔出了一角,用来囚禁人犯以外,其它的地方全空着,阴森森的十分昏暗。
江海枫在床上,仔细的看着四周,所见全是青石厚壁,就连室顶,也系巨石砌成。
他背后的剑,虽是斩铁截金的利刃,可是要想打穿丈许厚的石壁,也是梦想;再者,他也不欲如此蛮来。
他自信自己如果一定要出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就在他这么深思细想的当儿,忽听近前方石阶入口处,有一阵辘辘的石门开启之声传来。
江海枫心中冷笑道:“好了,你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谁?今日你可是来得去不得了!”
一念未完,已有灯光微微一闪,即熄灭。
立时就见一条人影,如同落叶一般,自洞门处飘落而下。
江海枫面外躺卧着,目光透过床角,可清晰的看见来人的一举一动。
这条人影身法好快,只一闪,已来到铁栅之前了。
他隔着铁栅门,向内望了望。
江海枫这才看清了此人的形样,内心不禁动了一下。因为来人是一个形容苍老的瘦老头儿,一身黑布衣裤,扎得很利落,一双细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
此老正是心怀叵测的辽东二老中的老大,人称鬼见愁的朱奇!
江海枫本不认识此人,但却能凭各种印象推想而知,他依然不动声色。
朱奇显得很紧张,只见他背后背着一口长剑,那么轻手轻脚地行动着。
他在铁栅门一尺外站定了身形,总是不敢过分的逼近,因为江海枫的神技,早已令他丧胆!
张望了一会儿之后,这老儿面上现出了一层满意的微笑,不禁冷冷地道:“江海枫,你到底逃不开朱某的手下!”
言到此,他“呛”的一声,自背后抽出了长剑,目光之内,凶光迸现。
他要割下仇人的首级,然后远走高飞。因为他已看出燕九公颇有爱惜袒护江海枫之意,此举势必招致彼此反目,所以他必须如此偷偷地大胆独行。
正当他自身上摸出了钥匙,预备启门而入的刹那,他背后忽起一声娇笑。
朱奇猛一个回身,目光至处,不禁吓了一跳。
他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身后丈许左右的地方,另外还有一人立着。
那是一个头包青绢的绝色少女!
这少女娥眉杏目,长身玉立,背后除了和自己一样的系有长剑一口之外,另外还背着一个大草帽。
朱奇向左跨出一步,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姑娘微微一笑道:“你把钥匙给我,待我救出了他之后,再与你细说!”
朱奇不由一怔,忽然他看出了,来人正是在起解江海枫途中所见过的那个少女,不由面色一沉,嘿嘿一笑道:“你一个姑娘家,也敢深入虎穴,胆子可真不小。今夜朱大爷倒要看你有何能耐逃出剑下!”
他的话尚未说完,这姑娘倏地身形一纵,如风似的,已扑到了他的面前。
娇躯一矮,抖掌就打!
朱奇一声狂笑,道:“好丫头!”
长剑向下一压,挽起了一道长虹,向姑娘脖颈上绕来!
那姑娘似乎并未把朱奇这种大敌放在眼中,起落进退间,极见功夫。
她忽然闪开身子,右掌就势在铁门上一击,发出了“呕”的一声。
遂又见她娇声道:“江海枫快快准备,我救你出去!”
江海枫本来即可将朱奇擒住,想不到为这姑娘给搅乱了,不禁大为扫兴。
他心中十分奇怪,因为这个少女,和自己并不相识。可是当他更仔细的向她注视之后,他忽然认出她是谁来了,不由呆了一呆。那姑娘玉掌一击之后,身躯又复飘去一边,躲开了朱奇一剑,并又面向铁栅,娇声嚷道:“我是秦紫玲,江相公不必多疑,你死在此太不值得。我特来救你!”
江海枫坐起了身子,他只向栅外看了片刻,遂又闭上了眸子,面上现出了一丝冷笑。
秦紫玲芳心一怔,心想这是为何?
可是此时她必须专心地对付朱奇,不能丝毫大意。
朱奇剑走轻灵,一招紧似一招,逼得秦紫玲左闪右避,她忽然一声娇叱道:“老头儿,这是你逼我用剑,你的死期到了!”
一言甫毕,宝剑已如神龙飞出,身形向前一探,“白蛇吐信”,对准朱奇前心就点!
朱奇身形一闪,只觉得对方少女剑上尖风破空,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姑娘在宝剑之上,竟有不传秘功,大大不可轻视!
朱奇这么一惊之下,已出了一身冷汗。
当下长剑向外一磕,身躯猛地向左一拧,“呛”的一声,两剑碰个正着。
就在这一碰之下,朱奇身子如飞地向左旋去,同时之间,那口长剑,施出一式“醉里抛灯”,自背后递出,直向秦紫玲喉上点来。
可是秦紫玲剑术得授于天山“冷雪仙子”,一口剑下有神鬼莫测的怪异招式。
朱奇这一招,在任何人,也是难以躲过;可是塞外飞鸿秦紫玲,却有更惊异的手法,足以化险却敌!
只见她娇躯猛然向下一矮,仰面向天!
朱奇的剑刃已几乎临在了她的脸上,相差至多不及一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秦姑娘整个的身子,向前一伏,整个上身,几乎由剑锋口子上游了出去。
这种招势看来可真是险到家了!
朱奇冷哼了一声道:“去吧!”
他口中这么叱着,手中剑继续向外疾探,施了一手“怪蟒翻身”,刷!又是一剑抖出。
然而,塞外飞鸿秦紫玲,她之所以得到这么一个雅号,主要是由于她身法轻灵,翩若飞鸿!
只见她身子随着剑光向外一荡,口中“唔”了一声。
在朱奇的感觉里,好像是这一剑已经中了!一时心中大喜。
可是秦紫玲那窈窕的身子,却有如风摆残荷一般,忽又向上一飘。
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朱奇的剑尖,已紧擦着她的衣边滑了开去。
朱奇大吃了一惊,向后猛一撤剑,足尖一点,正欲退身。
可是高手过招,一招之差,足以决定胜败!
朱奇这一剑没有伤着对方,在“用险”二字上来说,已十足地现出破绽与人!再想从容退身,真是谈何容易!
秦紫玲快如飘风,剑似奔电!
只见人影一荡,寒光乍闪。
一口冷森森的利刃,如电掣般逼向朱奇右肋,相隔不及半尺,朱奇已感到了冷气逼人!
他猛地向左一翻,意图躲开。
可是对方那口剑上,就像是生了眼睛一般。
秦紫玲一声轻叱道:“纳命来吧,老头儿!”
声出剑至,“玉女投梭”,剑若长虹。只是那么一闪便听得“嗤”的一声轻响。
一时血光迸现,朱奇口中惨叫了一声!
宝剑由他右肋下偏右的部位穿了进去,秦紫玲抽剑退身,倒踩莲花步,轻轻向后一飘。
她面上现出一阵迷惘,呆了一呆。
朱奇倒下去了,鲜血如泉水般由他右肋下狂涌而出!
他一只手按着右助,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你……你好……”
说着右手向自己肋下用力一截,闭了血脉,可是仍然痛昏了过去。
秦紫玲收起宝剑,向铁栅内的江海枫看了一眼。
她见江海枫仍如先前那样的呆呆坐在石床上,双目微微下垂,不声不动,芳心大是不解!她秀眉一颦,心说:“这个人真妙,他倒是沉得住气呀!”
在这龙潭虎穴里,她可是不敢多耽误时间!
当下趋前一步,见铁栅门由五根横铁闩着,这五根横铁,每根均有杯口粗细,由一个总机钮所控。
她用剑在那机钮上重重砍了一下,发出了“呛”的一声,却是丝毫未损!
于是她急急唤道:“喂!喂!江海枫,你倒是走不走呀?”
江海枫张开眼睛,向她望了望,剑眉微微皱了一下。
秦紫玲一顿小蛮靴道:“你这个人,怎么搞的!”
说着她返身奔到了朱奇身边,自朱奇身边摸出了一把钥匙,匆匆试着去开门栅上的机锁。
只听得“格”一声,铁锁竟真的为她解开了。
秦紫玲不由兴奋得跳了起来,道:“好了!打开了!”
说着闪身而入,方才一阵对敌,已累得她娇喘吁吁,头上那方绸巾,也散开了,披下乌云也似的一蓬秀发。
她望着江海枫,急急道:“快走吧,他们也许要来了!”
江海枫淡淡地道:“秦小姐,你还是自己走吧,谢谢你的好意!”
秦紫玲为之一怔,她后退了一步,惊奇道:“为什么呢?”
江海枫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生平绝不受惠于人,你快走吧!”
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秦紫玲不由“噗嗤”一笑,娇声道:“唉!你这个人,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何况……”
说到此,她的脸色不禁一红,又道:“何况,这是我一番心意,为了报答你日前剑下留情之德!”
她撩了一下睫毛,浅浅一笑道:“快走吧!”
说着把铁门开大了一些,满脸期待地道:“不然,等他们人来了,那时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江海枫淡淡地一笑,说:“我根本没要你来救我!”又道:“方才对敌之时,你的剑法不弱,此间敌人虽多,我看尚无有人是你的对手……”
秦紫玲急道:“哎!先不要说这些嘛,快走吧!”
她急得伸出了手,向江海枫身上拉去,江海枫吓了一跳,身子疾速向后一闪,面色微变。
秦紫玲不由玉面一红,她讷讷地道:“你倒是走不走呀?”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塞外飞鸿不由勃然大怒,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落得如此结果。
她生来个性高傲,一生之中,尤其对异性少年,从不假以辞色。想不到第一次好心对人,却受到了如此的近乎侮辱的对待!
当下她又急又怨,几乎呆住了。
她气得声音都有些抖了,嗔责道:“你这人真是好不通情理!要知道我这么做,乃是本诸侠义本色,不忍见你……”
才说到此,江海枫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我就更不走了,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自己顾自己吧!”
说完了话,把身子向旁一偏,就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了。
塞外飞鸿不禁面上又是一阵绯红,连眼泪都差一点儿要淌下来了!
她真想上前一剑,可是对于这个怪人,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江海枫即在她纯洁的心灵上,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子。
这似乎也并不能说是爱情,因为他们之间,实在还很陌生。
秦紫玲望着他呆了一呆,冷笑道:“你原来是如此一个不通情理的人……”
江海枫挥了一下手,苦笑道:“快走吧!不要连累了你,那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秦紫玲咬了一下牙道:“那你是想死在这里?”
江海枫摇头道:“无可奉告!”
秦紫玲呆了一呆,她自尊心受到了刺伤,当时冷笑了一声道:“那么就算我多事了,我走了!”
说到此,她愤愤地走出了铁门,重重地把铁门关上。
江海枫却冷冷一笑道:“方才叫你走,你不听,此刻退身已是晚了!”
秦紫玲道:“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
她话虽如此说,内心仍然有些惊恐,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她实在不忍心就此离去,强忍着怒火道:“江海枫,你不要以为我是对你……”
脸色微红,顿了一顿,道:“你倒是走不走嘛?”
江海枫又狂笑了一声道:“江海枫一言既出,绝无更改,你快走吧,他们来了!”
秦紫玲冷笑了一声道:“好!”
她猛然回身向前一纵,已到了梯口,正要蹿身上去,上面已暴起一声狂笑道:“大胆女贼,今夜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一言甫毕,只听一片啸声震耳,十数粒铁莲子,没头没脸,一窜蜂似的,直向着秦紫玲身上飞来!
随着人影一闪,一人自空飘落,那狂笑之声,显然是此人所发!
秦紫玲正在怒火头上,她安心要显些功夫,给这些人一番惩戒;而最大的用心,则是要让江海枫也看一看自己的威风!
这一把铁莲子来势虽猛,秦紫玲却并未放在心上!
只见她整个身子向后一仰,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她施出了一式“铁板桥”。
那当空的暗器,就像是洒在荷池的雨点一般,一片叮叮咚咚之声,散落了一地。
那飘身而下之人,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发色微斑的老者,身材中等,但是很瘦。
这人双颧高耸,双目凸出,一条发辫拖在背后,却以一根红绦紧紧系在颈子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裤褂,眉眼口鼻,透露出精锐和强悍!
此人正是雪山四魔中,唯一不曾负伤的海鸟吴丘。
他哈哈一笑道:“大姑娘好消遣,深更半夜,来此地室探监的么?”
塞外飞鸿见来人挡身梯口,阻住了出路,不禁冷叱了一声道:“如不闪开,姑娘可要开罪了!”
海鸟吴丘又是一声大笑,道:“我看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一言甫完,他整个身子向前一扑,已到了秦紫玲身边,将身一晃,以“双插手”,直向紫玲两肋上猛插了过来。
秦紫玲左足向外一跨,二臂倏地向外一张,施了一式“开山振羽”。
海鸟吴丘一时大意,他真没有想到对方一个女子,竟会有这么精湛沉实的功力。
当时身躯一摇,后退了一步,狂笑道:“好厉害的女人,你且报一个万儿吧!”
秦紫玲冷笑了一声道:“你也配!”
她人随声起,足尖一点,如影附形,待到够上了步眼,身形始微微左闪。
同时双掌一正一反,竟以“阴阳散手”,暗合着武林失传已久的“铁胎功”向外一抖,向海鸟吴丘右肋偏下的肝脾部位击去。
海鸟吴丘知道这种功力的厉害,不禁大吃了一惊,连忙向后倒退了一步。
同时之间,他分出右手,以单掌伏虎一招,向姑娘手腕子上按来。
可是塞外飞鸿秦紫玲,焉能容他施展。
只听她冷笑了一声,左手倏地一收,旋又向外一削,有如惊雷奔电一般,向海鸟吴丘前胸划去。
吴丘向外一闪,一滚。
可是他似乎缺少黑夜对敌的经验,暗影里,他几乎没有看清楚对方这一掌是击向自己什么地方!
就这么,他只觉得左肩上方一阵疾痛,有如火烧一般,不由得哼了一声。
秦紫玲这一式“玄乌划沙”,正正的划在他的肩窝上,她那五根修长的指甲,有如五口短刃,深深地陷入对方肉内。
不要小看了这么随意的一划,海鸟吴丘肩窝上,已被划开了五道深深的血槽,一时鲜血把衣服都给染红了一片。
海乌吴兵负痛往旁边一闪,惨笑了一声喝声:“奸贼婢!”
身形踉跄而退,双臂在短衣之下一探,跨虎登山,向前一上步。
双手大鹏展翅霍地向两下一分,手中已多了一对奇形的兵刃!
那是一双带着雪白刃口的半圆形刀轮,通体上下为银白纯钢打制而成。
看上去锋利十分,塞外飞鸿不由心中一动。
这一对怪兵刃,她是认识的,是属于外家七种奇形兵刃之一的“五行轮”。
海鸟吴丘五行轮入手,勇气大增!
他身子向前平着一穿,如平沙落雁一般地,扑到秦紫玲身侧。
只见他左手五行轮向前一送,右手五行轮“举火烧天”向上一领,“当嘟”响了一声!
秦紫玲技高胆大,虽知道对方这种兵刃厉害,却仍未十分把他看在眼内。
她忽然向后一拧腰,容得五行轮紧贴着她的衣边擦过,立时骈指如戟,向对方腰下就点。
可是海鸟吴丘乃是二轮交互而出,一轮失机,另一轮必有接应。
秦紫玲一时大意,未料及此!
就在她自忖着自己这一指即将点中对方腰上的刹那之间,忽然发觉尖风飒然,起自头顶!
她一惊之下,猛仰首,才见当头那另一只五行轮,耀目生辉,已迫临在睫眉之间。
这时候,她就是有通天之能,也难以招架了。
一时间她直吓了个面无人色,当下哪里还顾得上伤人,猛地沉肩仰身,双足用力一踹!
在这阴窄的地下室内,她竟敢施出“鲤鱼倒穿波”的轻身功夫来。
可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她仍然嫌慢了一步。
海鸟吴丘五行轮如电似地落下,眼看就要划开她的胸腹了。
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昏灯下的江海枫,忽地双目一张,右手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前挥了一下!
他这轻轻一挥之下,吴丘便仿佛觉得一丝冷气透体而入,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也因为如此,他的五行轮就空一顿,待再落下之时,时间部位都已大大地有别了。
这一轮,仅仅贴着紫玲的前胸擦下。
“呛”的一声,正击在了一边石壁之上,火星四射,石屑纷飞。
秦紫玲身躯紧接着窜了出去,惊魂之下,出了一身冷汗。
低头一看,前胸那袭紫绸紧身衣,已为对方轮对划开了八九寸长的一道破口,白色的中衣都露了出来!
这一下她不禁羞得玉面绯红,怒火中烧。
她一咬银牙,叱道:“奸贼子,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一探手,宝剑出鞘,这姑娘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那一边的海鸟吴丘,心中呆了一呆,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功败垂成?
尤其是那一个冷战,打得实在令人莫名其妙!
疾怒之下,打量铁栅门内的江海枫一眼,却见他端坐石床上,有如高僧入定一般!
他惊惶错乱中,忽见秦紫玲已窜身而上,手中剑搂头就砍,不禁怒极狞笑了一声。
他双轮一磕,向两下一分,正预备迎上……
就在这时,忽然人声大哗,室内火光一现,一个皓发白容的老人自空而落。
这老人一双手举着一支油松火把,身形一落,大声叱道:“吴老旦退,待老夫会她!”
吴丘正自胆寒,百忙中一打量来人,不由宽心大放,他一领双轮,点足而退。
他身躯一落,冷笑道:“燕大哥小心了,此女刁恶已极!”
来人正是白衣叟燕九公,他哈哈一笑,以手中火把指着秦紫玲道:“果然是你这丫头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说话之间,他已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朱奇,和海鸟吴丘身上的血渍!
这个老头儿不由心中一惊,他瞪着眼道:“你竟敢行凶?今夜你是插翅也难逃了!”
言尚未完,室顶梯口,一连又飘下了七八个人来!
这些人,全都带着兵刃,前头二人,正是朱奇的两个弟子,左臂双刀邱一明和独掌开山左金鹏。
他二人一见师父倒卧一边,俱都吓得乱了手脚,左臂双刀邱一明大吼了声:“好贱婢,你纳命来!”
只见他亡命一般地扑了下来,手中刀“恨福来迟”,猛向姑娘下盘斩到!
秦紫玲见敌人如此之多,非但不惧,反而更激起了满腔豪气。
她秀眉一挑,手中剑“拨草寻蛇”,向外一抖,“当”一声,磕开了邱一明的单刀!
她身子翩若游龙一般,毫不停留,左手剑诀一分,右手长剑匹练似地带起了一道长虹。
左臂双刀邱一明不及退身,这一剑正刺在了他的左腿根上。
只听他“啊哟”一声,坐倒地上,手上燕翎刀也丢了。
却为另一个亡命的扑上抱去一边。
秦紫玲乘胜而上,手中剑向外疾挥,身躯却猛然拔起,直向石级上落去。
可是这时石梯半腰正站有一人!
此人姓周名山,人称海马周山,乃是鲁东的一个老武师。因与辽东二老有交,此次义不容辞,随着朱奇来此为他的老朋友南怀仁报仇!
他来此以后,因各路能人众多,始终不曾有动手机会,心中未免怅怅不乐。
今夜因得悉来了一名女贼,十分厉害。他一时好奇,也就带上了他的“九耳八齿大砍刀”,随着燕九公一起赶来。
想不到,见到秦紫玲之后,他的胆子就虚了!
他知道这姑娘那几手剑决,乃是失传武林已久的一套“红马七追”。
他依稀尚记得昔年有一位前辈女侠冷雪仙子,威震川滇十余年,她所成名的一套剑招,正是这“红马七追”。后来冷雪仙子因避大仇远走塞外,至此已数十年,不闻下落。
而此时此刻,这个年轻的少女,竟会施出了这套剑招,怎不使他大为震惊?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少女那种轻灵的身法,如神的剑招,在造诣上几乎已和当年的冷雪仙子一般无二。
海马周山早年曾经目睹过冷雪仙子的身法,今日一见塞外飞鸿秦紫玲,他真好像又见到了当年的成名女侠冰雪仙子了。
正在他遐思惊奇当儿,偏偏秦紫玲这时扑身而上。
秦紫玲剑走轻灵,如同疯狂一般的,直向他连人带剑扑到。
海马周山大砍刀向外一磕,“哗啦”的一响!
这一磕,足有两百斤的蛮力在内。
海马周山心想用此一招,来试试这姑娘的臂力如何。
可是狡黠的秦紫玲,并不那么容易就上他的当!
只见她整个身子向后一荡,好一式“红马拱脊”,海马周山大砍刀,嗖一声就砍了一个空。
他用力地向下一撤刀,口中“嘿”了一声,这一发一收,若无五百斤的蛮力,万难办得到!
这时另有二人,黑头钱赤青,要命老白川,这二人也都是第一次露脸的生手。
他二人一人施的是一双拐子,一人用的是分水峨眉刺,一左一右拾级而上。
就在海马周山的九耳八齿大砍刀一刀砍空的当儿,钱赤青的拐子,已自后递上,向秦紫玲双踝上碰去。
好个塞外飞鸿秦紫玲,她在如此情况之下,竟仍是那么的从容不迫。
只见她头也不回,娇躯一拧,手中剑“倒点金灯”,一剑挥出,正迎在了钱赤青的冰铁拐上。
黑头钱赤青由于用力过猛,一拐落空,整个的身子便向前一冲,再为秦紫玲剑势一逼,再也立足不住。
他口中“啊哟”一声,一头从石阶上栽了下来,只听得“砰”的一声。
这可好,“黑头”成了“血头”了,他只闷吼了一声,顿时就昏了过去。
那要命老白川,见此情势,不由呆了一下!
在场诸人除了有限几个人之外,显然都为秦紫玲这种惊人的身手震住了。
海马周山大砍刀二次平胸削出,“铁锁横江”,人大刀沉,方圆丈许之内,都为他的刀身占满了。
塞外飞鸿秦紫玲,这时汗透粉面,怒上眉梢。
她就像是个疯子一样,“避我者生,阻我者死”的气概。
她猛然向后一仰,整个人平卧而下,几乎和石阶成了一般平。
海马周山的大砍刀贴着她的脸擦了过去。
但也因为如此,他整个人也随着刀势一并窜出,落于石阶之下。
秦紫玲一弓背,二次腾起。
就在这时,一声暴叱道:“大胆姑娘,老夫看你怎么走!”
人影一闪,燕九公自空扑到,他已把他多年未用的一口鱼鳞短剑撤在了手中。
短剑向外一探,“嗤”的一道寒光,直向秦紫玲当心刺去。
塞外飞鸿秦紫玲这时眼都花了。
她一个女孩子,到底精力有限,独战数人,而对方又无不是武林中的高手,这时早已累得香汗淋漓了。
燕九公短剑一到,她忙以“红马七追”中的第四式“雪原亮蹄”,一剑上挑,寒光闪处,那白衣叟只见眼前一亮!
尚幸他抽身得早,尽管如此,他颔下的一缕羊须,仍迎着刃口,为对方的宝剑给削了下来。
白衣叟燕九公口中“啊”了一声,身形一偏,秦紫玲娇叱了声:“闪开!”
叱声中,莲足一点,冲了出去。
室口外尚立着七八名大汉,手内各提着火把,正在戒备。
秦紫玲这么一扑出,这些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一时群声大哗了起来。
一个小子赶上来就是一刀,秦紫玲只顾前窜,未曾料到洞外尚还有人!
再者她早已精疲力尽,确实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等到她感到身后有破空之声时,已经晚了。
这一刀正砍在了她的右胯骨上,所幸她猛的一滚,卸去了刀上一大半的力量!
尽管如此,她也吃不消了!
只听她“啊”的叫了一声,连长剑也撒了手,那人一刀得势,不由就轻看了对方一个姑娘!
他一声吼,纵身上前,举脚就踹。
可是秦紫玲余勇仍然可贾。
只见她倏一翻身,玉手正接住了来人一足,她施出了全身内力向外一扭一翻。
那汉子顿时大吼一声,整个身子“噗”的一下栽了出去。
紧接着他一声惨叫,一只右腿骨节,活生生地为秦紫玲扭了个粉碎。
秦紫玲就像是一头围击下的豹子一样,由地上一跃,又腾了起来,拾起了她的剑,虎视四方!
这时候灯光火把齐亮,胡哨之声,响成了一片。
地室内的人也全围了出来!
那个海鸟吴丘倒真是她的死冤家、活对头!
他虽是身上负了伤,可是并不妨碍他的行动,这些人之中,也只有他的身法最快最捷!
他向前一迈,一掠,已到了姑娘身边。
“五行轮”哗啦一响,施出一招“拨风盘打”,可怜秦紫玲自出道以来,几曾与人这么厮拼过?
她的双腕,几乎都举不起来了。
可是他仍然死撑着,手中剑向外一磕,却是失了准头,被一只五行轮深深地锁在了刀刺之中。
海鸟吴丘乃是雪山四魔中,臂力最大的一人!
他断喝了一声道:“撒手!”
猛地向后一带,秦紫玲这时再想不听话,已是不行了。
但她在这性命相关的霎时之间,尚没有忘记伤人。
这时她疾施一手“红马七追”的救命绝招“野马飞鬃”,长剑向外一吐,脱手掷出!
事实上这口剑,也实在是海鸟吴丘的大力令它脱手而出的。
只是他却疏忽了它的方向和速度!
当下但见寒光一闪,剑射如电,五行轮竟挡它不住!
吴丘大吃了一惊,吓得魂飞九天之外!
他用力地向外一领五行轮,想把剑带开,可是剑势如奔雷,脱轮向他射到。
惊魂之下,吴丘已是面无人色。
他猛然向右疾闪,仍然是太慢了!
只见血光一现,这口剑正正地射中他的咽喉左侧,足足地穿过了半尺有余,扎了一个透明窟窿。
海鸟吴丘惨叫了一声,就倒了下去,一双五行轮也飞了出去,呛呛啷啷滚出了十几丈!
就这么,这位雪山四魔中的海鸟吴丘一命归天,死相难看之极!
秦紫玲打了一个寒颤。
她这时就像一只兔子一样狼狈,头巾也掉了,草帽也破了,散发如云,香汗和着血染了满脸满身。
她知道,自己如不趁此时逃生,这条命是再也休想保得住了。
想到此,她一只手按住胯侧的伤,银牙紧咬,走到了海鸟吴丘身边,拔回宝剑。
一边有一棵大树,枝叶茂密。
她竭尽所有余力纵上了树,借着枝叶挡住了自己的身子,身方藏好,就见燕九公等人,自树下呼啸而过。
秦紫玲倚在树上,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几乎要坠落下来!
她听得四外人声鼎沸,似乎有人在高声叫道:“姓江的小子逃了,不见影子了!”
“快追呀!江海枫跑了!”
秦紫玲为之一怔,心说:“怪呀!他不是不走么?怎么又走了?”
想到此,不由银牙紧咬,又怒又恨,更有无限心酸,一时热泪滂沦而下!
她愤愤地想道:“江海枫,你好狠的心,我好心救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如今落得……”
想着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伤,那身原本漂亮的衣裳,现在已是难以蔽体,连大腿都露出来了。
秦紫玲一时又落了不少的泪,胯旁的伤,为汗水浸得有如针刺一般,树上的蚂蚁又多,拚命地往她身上爬。
塞外飞鸿秦紫玲,平日是多么神气的一个人物,想不到今夜竟落得如此惨况!
她不禁想道:“江海枫,这都是你害我的,果真你没出来,我们之间也就算了;要是你出来了,我誓要报今日之仇,今日的奇耻大辱!”
愈想愈恨,愈恨愈想,头上缠满蛛网,腿上有大蚂蚁咬,她勉强忍了一会儿,实在不行了!
院子里,看起来人也少了!
只有远处墙角里,有几个人用孔明灯在四面照着,秦紫玲咬着牙自树上飘身而下。
她遮遮掩掩地提着剑跑了一程,只觉得百骸俱酸,胯旁的伤血流个不停,她又不便快走!
眼前已到了墙下,正要腾身,却忽听身后白衣叟的声音远远地道:“江海枫这小子不够朋友,我要找他算账!”
另一人却冷笑着骂道:“老哥算了吧,这一下,我们是彻底的完啦,死的死,伤的伤……”
才说到此,他忽然叱了声:“谁?”
一道灯光射出,立刻一人啊哟一声答道:“是我,是我,我是周山!”
就见白衣叟冲另一个老头跑过去,在墙头上扶下了海马周山!
秦紫玲躲在一块大石之后,连大气也不敢喘,她知道自己可不能像方才那么拚了,只要一现身,一定是死路一条!
她静静地躲着,只听海马周山又道:“燕老哥,我们是完了,江海枫那小子本事太高,我们犯不着再跟他拚,我看这个仇只好就算了!”
白衣叟站在那里直皱眉,叹了一声道:“朱奇的伤很重,有生命危险。可恨那个姑娘,你们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吗?”
海马周山一面弯腰揉腿,一面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她的剑法路数,很像是从前冰雪仙子的红马七追!”
这一句话,直使得白衣叟和假山石后的秦紫玲全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