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一定都忘了吧!很久以前,在六旗镇上打完擂台以后,出了三个少年男女英侠,他们的名字是,叶砚霜、李雁红和纪翎。
叶砚霜另有遇合,失望断肠之余,居然又逢铁守容,旧情复炽,现在正打得火热,人家正在得意的时候,我们先别去打扰他(她)们,留待后叙。
李雁红呢?上两本全是在说她一个人的事,也是暂告一段落,后面将愈是精彩,而作者一枝秃笔实难述几下的事情,现在就乘着他三人,得意的得意,伤心的伤心之时,来谈一谈另一主角纪翎吧!
读者诸君当不会忘记,他有一付高壮的个儿,大大的眼睛,猿臂蜂腰,真个是风姿飒爽,英俊绝伦,比之那位英柔相溶的美男子叶砚霜,并不少有逊色,然而他的遭遇却是四人中最可怜的。
也许不该说他是最可怜,反应说他是最幸福的人,因为他不知道在饱尝爱情之后而失去爱情的痛苦,比一个尚未领略爱情的更痛苦、更厉害,因此他比之叶砚霜、李雁红、铁守容(后二人暂时尚在内)来说,他应是最幸福的人了,然而他并不以此为然,他以为他是最寂寞、最可怜的人了……。
现在我们就看看他这份失神落魄的样子吧……骑在高骏的黑马上,深锁着剑眉,那马瑞着热气,身上也是蒸蒸的直冒汗,这日子可真热,尤其是云南这地方,他心中在想李姑娘住在那呢!
他在马上抬起头看一看,这当空的烈日,好象就要压下来似的,二十四个秋老虎可真热!
他手中持着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有雁红的地址,上面是:“云南永善县西城水月坊李宅………”,心说这李雁红也真胡涂,那水月坊这么大地方,姓李的人一定多得很,到底她在那一家呢?
想着见对面来了一行行人,纪翎下了马,上前一抱拳道:“对不起列位仁兄,此处可有处地名叫水月坊么?”
那为首一人闻道:“向东走,往右转,有一条大石板路,那地方就是水月坊……。”,纪翎忙弯腰道了谢,上马又往前趟去,果见有一条很宽的石板路,两旁都是深宅大院,多是朱漆红门,路边是参天的梧桐树,除了无数的鸟儿,在梧桐树上飞来飞去,发出婉转的鸣声,这条石道上,鲜有行人,环境是那么静雅。
在这石板道道口上有一家小杂货店,有一个秃顶的老人在招呼着生意,纪翎下马对那老人微笑道:“借问一声,此处可是水月坊么?”
那老人点头笑道:“不错呀!……相公找谁?”
纪翎皱眉道:“你老人家可知道有位姓李的,是不是住在这裹?”
这老人一怔,遂走出小店,惊问道:“你问的是滇中道李道台府第?”
纪翎也不由晕了头,遂问:“这裹就一家姓李么?”
这老头道:“我只知道李道台府,别家我就不清楚了!”
纪翎点头道:“那李道台住在那呢?”
老人用手一指这石道尽头那堵高墙道:“那不就是!不过小伙子,要是你不认识人家,可别乱进去,这是道台公馆可不是好玩的……。”,纪翎不由一笑,心说就是找错了,他还能吃人不成?
遂即向老人道谢,一个子牵马向那高墙走去,这一走近始看清那高墙高有丈二,黑漆大门镶着黄洞的门边,门口是一边四个大红灯笼,空悬在大门的两边,两边墙上全系二尺见方的整块大理石镶着,愈显得气派,门口阶下有两列专供捆马缰的石架,还有一辆黑漆四轮马车停在门口,一个赶车的小子在车上打盹……。
纪翎因出身大族到也不觉如何气馁,遂昂首上阶,方一敲动门镮,由墙边上小红门开处,出来了一个穿大褂的听差的,高问道:“找谁的?”
纪翎忙笑道:“请问此处是姓李的么?”
这人点头道:“这是道台府,你找谁?”
纪翎心想管他的先问问,错了也不要紧,遂道:“我找一位叫李雁……叫……李雁红的李小姐,可住在这么?”
这人脸色突然一变道:“啊!找我们小姐……她早就不在了……不过你等一等,我给您回禀一声,老爷正好在府上用饭,请进来……。”,纪翎一听雁红还没回来,不由大失所望,心想她既尚未回来,自己还是别进去好,方想告辟,忽又念到,既跑了这么远,最少要进去留一封信呀,再说也该见见她父母,略尽后辈之礼才是呀!否则日后那雁红知道,岂不会说自己失礼么?
想到此遂额首道:“好吧……。”,说着随那听差的由那小门进入,一进门,才见好大的院势,放眼内望,少说也有八进院子,一色白墙碧瓦,正中有一石亭,红顶白柱,庭内正围着一桌人在吃饭,四下听差丫环不下五六个在侍候着,遂见那听差的跑到那亭边,高叫了声:“回道圣的话!”
就听一洪声道:“顺喜,有什么事?”
这听差的上前打了损道:“有位公子,来访我们小姐……小的已把他带进来啦……。”
这老人啊了声道:“有这事,红儿出门快两年了……”
才说至此又听一妇人道:“小翠呀!你快把这位公子带到内厅裹去,我和老爷马上就去……。”
这被叫小翠的,马上答应着一溜小跑,跑到那听差的跟前道:“那位公子在那呢!”
这顺喜遂往纪翎立处一指道:“那不是么!”,这小翠闻言就跑过去,待走近纪翎,不由一怔,未说话先就被对方这份英姿所吸住了,一时反倒怔得不知说什么了。
纪翎见跑来一小丫环,不由一笑点点头,这小翠方脸一红娇道:“太太请公子内厅裹坐,一会就来。”,说着钮动娇躯就往头走,还回头一笑道:“喂……你跟着我呀?……。”,纪翎只好跟着这丫环进了正厅,首见一幅壁画,昼着一个老人,穿著本朝朝服,亮着红顶子,心想原来这李道台,还是钦赐二位品呢!否则是不能戴红顶子的……。
这小翠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推开一扇锦屏,又显出一厅,较前客厅要小些,但摆饰更为精致,太师椅上都加猩猩红的大厚缎垫子,地上是紫红色的地毡,壁上悬着四幅工笔花卉,显得很阔气。
这小丫环把纪翎让至在这内厅内坐就,还献上了一杯茶,这才退下。
纪翎此时心中真个是矛盾万分,心想自己对她父母又能说些什么呢?如果冒昧说出真情,反而有损雁红纯洁名誉,要是不说呢!自己到底算是干什么地?
一时只急得他在坐位上遍体汗下,手中尚累累的抓着那雁红给砚霜的信,顺手把它搁在桌上,正在内心忧急得不可开交之时,忽见那扇缎屏启处,走进一对人来,纪翎忙由住上一站而起……
见进来二人,一男一女,差不多都上了些年岁,男的有四十上下,一身灰缎马裤褂,浓眉大眼,头戴一顶青缎小便帽,正中配着一块方翠,仪态很是俊逸,身侧一妇人约有四十五六的年纪,黑夹般的旗袍,一双小脚,不过面似桃花,并不显得十分老,乍看起来直如三十许人,纪翎猜想这定是主人夫妇了。
不由由位上一起,躬身一礼,那老人一见纪翎,猛一止步,眨了两下眼,又看了身侧妇人一眼,惊喜之情形于表面,遂惊道:“你是叶家的贤侄么?……。”
纪翎不由心中一怔,顿时之间心中的感慨万千,首先他暗暗念到,原来这李雁红父母都知道叶砚霜这么个人,可见人家原是如何好的交情了,自己真是何苦再夹在当中呢?……。
他心中突然灵机一动,暗忖:我何不就暂冒充那叶砚霜一下,借此向她父母表示对雁红的决心,如此雁红回后,她父母一定会美言一二,岂不是好?自己乘此机会再外请那砚霜一下,告以实倩,成全他二人美事,自己就此浪迹江湖,漂渡一生也就算了……。
想到此他竟糊裹胡涂的点了点头,那妇人见状,大喜的上前一步,打量丁纪翎一阵,笑道:“你是砚霜?……好孩子!我们十几年没见了……你竟长的这么大了!……。”
她竟边说边掏出小手巾,抹起泪来了,一面抖声道:“好孩子……你快请坐……咱们慢慢谈……。”
那位李道台也叹了口气道:“贤侄!我同尊大人是老朋友了……你嘛!同小女又是自小的婚约,咱们是友上加亲……。”
纪翎听至此心内才恍然大悟,暗道了声:“原来他们本是未婚夫萋……这就更没有话说了………。”,只恨自己平白无故,加涉其中,令砚霜伤心而去,自己真是罪大恶极了……。
想到此,心中好不愧疚万分,那李道台此时见几上一封素笺,只当是这位叶公子带来给自己的信笺,不由顺手由几上拿起,展开一看,不由一怔,见上面是:“砚哥哥……。”,心中不由一喜,他一眼已看出这是自己女儿的字,再一看末尾签名是“你的妻子雁红上”,心中那份乐简直就别提了。
暗忖:原来女儿竟没有走失,竟是寻她未来的丈夫去了,才想好好看看她是写些什么。
不想纪翎一眼见状,羞得脸色大红,不自主的伸出了手,口中吃吃道了声:“伯父……。”
这李道台见状,呵呵大笑着把手中信还交到纪翎手中,瞇眼道:“这我就放心了,雁红这丫头敢情没丢……好孩子,你见着她没有?”
纪翎不由佯笑的点了点头道:“小侄月前才在六旗镇上见到了令媛……”
那李夫人不由喜得大声道:“真好?这是真事?”
李道台在一旁岔道:“当然是真的啦!叶贤侄还曾说瞎话?这你可放心了,也别一天到晚怪我找不着她了……”
那李夫人不由点头闭目念道:“阿弥陀佛……这可好啰……”,遂开目笑对纪翎道:“孩子!不是我说你,你要再不来,我就要去北京铁提督府找你母子去论理去了,到底是要我们姑娘不要?这么些年连个话都没有?雁红这孩子,也不算小了……”
那李道台在一旁笑插言道:“好了!好了!他不是来了吗,你还说什么说?你没看雁红这丫头,给贤侄的信,写的可真亲……”,说着不由仰天大笑了起来。
纪翎虽是冒充砚霜,但处此极窘情况上,也不由窘得脸色大红,随把头低了下来。
他此时的内心,那份苦就别提了,失望、伤心,几乎使他焚心窒息,但他勉强忍着这份极度的痛,反而抬起头来一笑道:“小侄本当早来为二位大人请安,只是琐事就身,竟不容抽身,尚请二位大人谅宥……”
那李道台反而面现悲容的点了点头,正色道:“孩子!……我们怎么能怪你?只惭愧令尊大人仙逝时,我们这远亲竟是不知!……”,说至此不由声音竟有些发抖,那李夫人竟干脆哭了起来,直用手中擦泪,纪翎心中不由一惊,腤忖原来那叶砚霜父亲竟新死不久,自己竟是不知。
说不得也只好陪着流了会子泪,他本有一肚子说不出来的委曲,正好借着这机会,一泄心中悲痛,这一伤心竟自泪下如雨,一时反到收之不住。
最后还时李氏夫妇,见他伤心到如此地步,怕伤了身子,好一阵劝,才把他给劝住了!……
纪翎止住了哭,觉得在此更增伤心,不由往起一站,对二老打了一礼,泣然道:“小侄想就此告薜二位大人……待回去禀明母亲,再专程来奉迎令媛,顺为二位大人问安……”
二位老人闻言,一齐站起,那李道台忧色道:“贤侄!可不能走,你远道来此,那能就走?可不能叫你走,你乖乖的呆在这,最少要住半个月,才能放你回去……”
纪翎不由大急,当时急道:“老伯厚爱,小侄感激不尽,只是尚有极重要之事,留待小侄亲理,尚请大人不以见责才好!”
这李道台闻言还是不信,纪翎苦求不可,最后那李道台才不得已的皱眉道:“真有这么重要的事,连一天也不能多留?……”
纪翎因恐雁红马上转回,见了面反而无法交往了,只好点头道:“伯父对小侄心意,小侄心领万分,只是因尚有友人在候,实在不便久留,李姑娘想必也就在这两天内可回来了……二位大人大可放心……”
说着向二老行了一礼,这二位老人家不得已,只好双双送他到门口,还一直在叹着气,又令人一取了一大封银子,好说歹说非劝他收下了。
纪翎只好带愧收下,李氏夫妇一直送他到大门口,再三叮嘱路上小心这才含泪转回,不言他夫妇归后一心惦念着女儿转回,且说纪翎出得李府后,真个是万金俱熄,他已决心一个人远离世俗,远走高飞,自己孤单的过一生就算了……
然而这么长的一段日子,那砚霜又曾上那去呢!又上那裹去找他呢?……
忽然他想到雁红昔日曾恳求自己收徒之事,心中不由一动,暗忖:“我既然答应了她,收那方凤致为徒,又怎可耍赖,好在自己此时已心灰意冷,不如就收个徒弟,回转故山干天岭小云峰,一心一意的闭门练功教徒,一来可免却这许多无味的烦恼,再方面也不负故人之托。
他想到此不由突然转念,决心即日起程赴那方府一行,看看这位徒弟,是否真如雁红所言,顺便路上尚可就便访一访那叶砚霜……
不一日他果然催骑来至冀省大名,这一路上饱尝风霜之苦,尤其是内心忧伤得肝肠欲断,他已完全把自己忘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象茫然无我似的。
他并不恨雁红和叶砚霜,反而深深的恨着自己,他认为他二人本是一双两好,被自己从中取闹,给拆散了,每想及此,他总是觉得自己是犯了淘天大罪……
他由囊中取出往昔雁红为他所写的那封介绍信,一路顺着地址找了去,果然于当日傍晚时光,他找到了那条垂柳的大道,有两个卖贴饼的推着小车,叫卖着走过,阵阵的小风吹得两旁的柳树,茎弯叶扬,暮色裹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有一个安定的生活了,不应该再在江湖上乱跑瞎混……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皱着那双如剑之眉,想不到夙日极其爽朗开扩的纪翎,如今竟会变了。
他找到了那所高大的牢门,大红的砖墙,巨石的砌门,正门上铸着两个大金字“方府”,他自念声:“不错,是这裹了!”,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匹马系在柳树上,自己上前,以手在门上铜镮上叩了两声,发出铮铮的响声。
就见那大门上,先开了一小门,和雁红一样的,有一个秃头的老人,由那门洞裹伸出了头,见纪翎这一付打扮,不由一怔,心说好俊的一位公子爷,想着对着纪翎笑了一笑道:“这是方学台府,公子你找谁?”
纪翎不由笑点了点头道:“我姓纪,有一位李小姐介绍我来此,一晤贵宅主人,请开门去通禀一声。”
这老人翻眼想了想,一面收头回去,倘自语的道:“李小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公子你等着我给你开门。”
说着话这大门就开了,纪翎见院中花石点缀,遍地细草茵茸平铺,一条花道直通正厅,道旁花池有牡丹有水仙,仅看至此,就如此宅之人不是凡士,不由平空生了不少敬仰之心。
那老人笑对纪翎鞠躬道:“公子请随我先进去用茶,我这就去给您通禀一声。”
说着转过身子,弯着腰在前带路,一面口中叫道:“小喜子!去把门口的马牵到后槽裹上上料!”
果见一小童答应着出门,纪翎怕那马不老实,忙出门亲自拉进来交给小童牵着,慢慢向那墙边上马槽中牵去,此时那老人领着纪翎至正厅门口,开开门道声:“公子请裹面坐!我们老爷正在书房处埋书信呢!我这就去给你请!”
纪翎答应着一面掏出了雁红所写的那封介绍信,递与这老仆道:“请先把这封信递交你们主人过目……”
这老仆答应着,用手在那门边一条下垂的红带上垃了一声叮铃铃一阵铃声,就由内一阵笑喊道:“来了来了……”,那幅彩屏后跟着跑进一个一身大绿衣裳的小丫环,这丫环正是偷恋那位假公子李雁红的春萍,后来李雁红走了,他还一直哭了好几天。
要知那时代,女孩子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是给人家当丫环的,婚姻一项也是自己作不得主,而这般丫环们年岁都已及笠,情之于人,是不分贵贱的,所以她们照样有一份纯洁贞挚的爱,只是那时深府巨院,又那能有机会,让她们对于异性有所接触,所以她们是那么孤独,那么忧郁,她们的命运和婚姻,完全要等待着,所待奉的主人赐与和慈悲。
此时那春萍跑出一看,见是一俊挺绝伦的俏公子,不由芳心一阵羞涩,竟感到不大自然起来,还是纪翎落落大方的笑了笑道:“我姓纪,是从南方来的……”
这春萍才惊觉的哦了一声,嫣然笑道:“纪公子请坐……小婢这就去给你倒苶!”
纪翎谢道:“不必客气了!……”
这春萍笑着跑出,须臾端出一杯茶进来,纪翎方道了声:“谢谢!”
遂见方才引自己进来的那老人打开门帘,道了声:“我们老爷来啦!”
跟着由内走出一六旬左右红面老人,一身府裯裤褂,手中仍搓着一对玉胆,这老人满面惊奇的由内中快步而入,一进门上下打量纪翎半天,颇为惊喜的道:“欢迎!欢迎,纪公子远地而来,本应为公子设筵洗麈,只是如今晚了!……容明日再补吧……”
说着纪翎已向这方老爷行了一礼,道:“晚生纪翎向老伯问安……”
这老人一面答谢着道:“不敢当!不敢当!”,遂对一边那小丫环春萍道:“去把太太请来,就说是李公子介绍的客人来了……”,纪翎不由一怔,心说这老人家真昏了头了,怎么说是李公子介绍来的?
那春萍闻言喜得转身就跑,她并不听老爷的话,先去通知方夫人,却绕个小弯拐到小姐房中,见方凤仪正在插花,不由笑道:“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凤仪放下绣花怔道:“什么好消息?……”
春萍挤鼻子弄眼喘笑道:“你猜猜看?”
方小姐站起瞋道:“你别给我绕舌子了,快说吧!”
春萍这才手抚前胸喘道:“那李公子他……”
方言及此方小姐不由秀真一展喜道:“什么?……李公子来啦?”
那春萍不由笑着摇头道:“哎呀小姐……你可别慌呀?是李公子请他朋友来找老爷有事,这位公子……”,说着她竟低下了头,方凤仪虽感失望,但既听是李公子差了人来,自然是好消息,当时忙由床上拿起一翠绿披头,往身上一披对春萍道:“你带我偷偷去瞧瞧去……”
春萍笑道:“等一等!我先去通知太太一声……”,看着扭身就跑了,一会又进来,方小姐已迫不及待的走出了闺房,春萍这才拉着她手由内房暖厅绕了几个小弯子,到了那内容厅,由那绵屏后隔缝向外一看,这主婢二人芳心都不由酥了,暗赞了一声:“好个俏俊的公子……”
此时那方夫人也走进来了,客气了一番各自落坐,那方老爷皱眉对自己太太道:“这真是开玩笑,这孩子……唉!那李公子……他是个小姐呀,是女扮男装……”
方太太一听睁大双目怔道:“那个李公子?……”
方老爷叹道:“就是那李道台的公子,不是公子,是个小姐,易钗而弁把我们一家都给骗着了,我说呢!总看他有点秀裹秀气……而且最后走得奇怪,留的信也古怪……”。
方夫人闻言,竟惊得往起一站,笑惊道:“有这种事?……这是真的?……”
方老爷一指纪翎道:“这位公子亲口说的还假的了?何况还有那位小姐亲笔的信,……”说着又皱眉对纪翎道:“李姐芳名是李砚霜,还是李雁红?我都弄胡涂了,这孩子,……唉!……”,下面他本想说:“把我们凤仪可害苦了……”,但因纪翎是生人,所以这句话到口又忍住了,还一直摇头不已。
纪翎闻言心内一阵酸,暗忖原来雁红在外均化名为李砚霜,由此可见对砚霜的思念之情了,想到此不由苦笑了笑道:“李小姐本名雁红,砚霜想必是她临时的化名吧……”,二老此时才恍然大悟,心内怅然似有所失,一时对望着心内又好气又好笑……。
不言他老夫妇心中感慨不已,且说那屏头之后的小姐和丫环,闻言之后,都不由惊得呆了。
尤其是那位方凤仪小姐,更是羞得粉颈低垂,芳心也不知是酸是苦,暗道:“好个小丫头片子,你可真会逗人,害得我这几个月为你茶饭不思,却不知你竟是个女的……”。
想到此偷看了春萍一眼,那春萍此时也是脸色绯红,彼此似笑又怨的对笑了笑,心中都感到大不是味,方小姐不由往起一站,想回返房中,却被那春萍一把给拉住了,只好又蹲下身子,听那纪公子说些什么。
此时那方老爷笑着摸了摸头,对纪翎道:“那李姑娘一身功夫可真不得了,她信上对纪先生如此夸赞,想必先生武功定是不弱了……”。
纪翎面红的谦虚道:“晚生那有什么武功,和那位李姑娘还不是差不多……”,这本是一句客气话,但那方氏二老听起来俱不由大吃一惊,知道来人定有一身奇技。
当时又问了纪翎的身世,这一提起,大家又不是外人,纪翎的父亲方老爷是早已慕名,一席话谈得方氏二老好不欢心。
那方老爷私观纪翎英俊有为,诚实忠厚,谈吐不俗,学凡所问无不对答如流,有些见解竟高过自己,心中不由大为赞赏,再一问对方年岁,竟和小女相差不过三岁,心中已暗暗打了个主意,只是没有说出而已。
这主宾三人一席话,暗地裹已把一旁偷看的二人,听得入了迷,尤其是方凤仪,一生对于文学,无论诗词歌赋都有极深的造诣,自负极高,令夕隔屏听了这英俊豪迈的纪公子一席话,芳心中不由拜服得五体投地,在一打量这纪翎!
只见他方面大耳,目如点漆,长眉如剑,斜挑入颊,再一笑露出编贝之齿,真个是俊秀已极,试观大苍众生,何独有此俊逸公子……于是那一颗本来属于雁红的痴心,在粉碎失望之余,竟不知觉间扑向了纪翎……。
主人如此,丫环就更别说了,春萍此时更是看得芳心砰砰乱跳,要不是小姐在旁,她早就借故倒茶进去了……。
二人正在盘弄心思之际,忽见方氏夫妇相继起身,随着那纪翎也站起来了。
方小姐心中方一惊,只当这位纪公子要走了,心中怅然若失,却听得自己父亲笑道:“这孩子皮得很……恐怕有辱李姑娘及贤侄的一番厚意了……”,接着又听他喊道:“春萍呀!去看看小少爷在不在院子裹,纪公子要看看他……”。
方小姐一听才知原来是到院子裹去找自己弟弟,那春萍本在小姐身旁,也在偷看,一听叫自己,不由自主的答应了一声,由屏头内钻出,方氏二老都不由一怔,春萍这才发觉,不由羞了个大红脸,一低头就跑出去了,方小姐见状也不敢再在后面偷看了,忙返身轻步回房去了,此时方氏二老随着纪翎也踱出室外。
纪翎脑中方想,这方凤致不知是怎么个小孩,居然会蒙雁红如此器重,想必是一颇懂得规矩的小孩,就在他此念尚未想完,突然一声脆喝道:“小爷到也!”骤见由一大石上黑影一闪,跟着扑通一声,三人都吃了一惊,再一细看,始见是一年方十二三岁的小孩。
这小孩一身黑缎马裤褂,腰上紧束着一条绸巾,背上斜背着一口跟他人差不多长的剑,也不知是他那找的,打扮得挺像个侠客似的。
此时想是由那石上跳下,太高了,摔得他眦牙咧嘴,样子可笑已极。
纪翎见这小孩长得唇红齿白,阔首厚颔,果然是一难得的上材,心中已猜出定是那方凤致无疑。
果然那方老爷见状,又气又笑的喝道:“还不起来!见见你纪大哥……你看看你这一身打扮……唉……这是维给你出的花样?”
这方凤致由地上蹂耆屁股站起来,翻着那双大眼睛看了纪翎一会,纪翎笑道:“小兄弟!你这身打扮到真像个侠客呢!你会什么本事?”
这方凤致后退一步,看着纪翎道:“你是不是也会武?”
纪翎点点头道:“会呀!这么样,你还跟我比武是不是?”
方老爷闻言也给逗笑了,一面对方凤致笑叱道:“你纪大哥本事可大了,这次来就是想收你作徒弟的,你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要是把纪大哥气走了,看还会有人来教你不会,还不快给你大哥鞠个躬!”
这方凤致似不大愿意的勉强给纪翎打了一个礼,然后抬起头对纪翎小声道:“今天是有爸爸妈妈在旁边,要不然我非给你比武不可……”
方老爷方怒喝了一声:“胡说!”
纪翎却对着方老爷眨了眨眼,遂接着笑言道:“那真是在好不过了,你看!”说着以手拍了拍自己的那把折扇道:“我这把扇子就是我的兵器,今天就是专门找你来此武来的,怎么样,你敢不敢?”
这小孩一听劲可大了,先看了他父亲一眼,方老爷含笑的和方夫人各自退后几步。
原来那纪翎正想借此机会,一来好看看这方凤致是否真有本事?再方面可杀杀那方凤致的威,所以闻言后各自退后几步,空出一块地方好让他们动手。
方凤致此时一看自己父母俱都含笑退后,宽心不由大放,当时紧了紧扎在腰上的那根绸巾道:“你不要以为这是普通手巾,告诉你,它名字叫做英雄巾,不是英雄可不敢随便扎它,就像你一样,腰上就不敢随便扎,要不然,就有绿林道上的朋友找你的麻烦,你知道了吧?”
纪翎听后也不禁被逗笑了,方氏二老更是又笑又气,方老爷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一套都是那学的?一定又是老周告诉你的是不是?”
那方凤致闻言一撇嘴道:“老周他也配!他只算是我的大师兄,李大哥才配当我师父,我已经答应等见了李大哥以后,求求他也把老周收下!”说到此又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道:“他已经五十五岁了,练童子功是不行了……不过还可以练别的功夫……”
纪翎此时听得直想笑,不由笑问道:“小兄弟!你这口剑不错呢!是在那得的?”
方凤致闻言先看了父亲一眼,脸红道:“没什么……还可以用就是了……”
方老爷再仔细一看他背的那口剑,不由怒道:“好小子!我说怪眼热的,原来你把我书房的那口剑给偷出来了?……这口剑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你居然背出来乱玩……简直气死我了……,还不拿过来,不是你纪大哥在旁边,今天不揍死你才怪!”
方凤致只好哭丧着脸,把宝剑解下,远远的递给方老爷,又看了纪翎一眼。
纪翎笑对方老爷道:“想不到老伯尚收有如此一口好剑,如小侄所见不差,此剑定还是一口宝刃呢!”
方老窬闻言不由一惊,喜道:“啊!有这回事?……”
纪翎笑道:“可否借小侄一现?”
方老爷笑着把剑递过,一面连道:“当然可以……只是这口剑自传入我手后,始终还没打开过,怎么抽都抽不出,真奇怪!”
方凤致也在一旁道:“用石头砸都砸不开,真气死人!”
方老爷闻言怒目瞪了他一眼,恨道:“好小子!你用石头砸,砸坏了,看怎么了?”方凤致才知说漏了嘴,后退了两步吓得直伸舌头。
纪翎接过剑后,略一过目,连声赞道:“好剑!好剑!”
方凤致在一旁岔嘴道:“再好抽不出来,还不是白费!”
方老爷喝了声:“你少答碴!”
纪翎笑着了方凤致一眼,遂又回头对方老爷道:“小侄代伯父将此剑抽开如何?”
方老爷喜得张大双目道:“那简直太好了,不过恐怕是难得很……”
纪翎笑着把这口剑在手中把玩了几转,他是玩剑的老行家,只看了看,已知这剑原来还有暗锁锁着,暗想,怪不得你们抽它不出,想着,先用手按了一下剑柄上的哑簧,这剑“呛!”的响了一声。
方老爷啊了一声,满面喜容,方凤致在一旁道:“没有用!这声音我也曾叫它响,就是开不开,爸爸是白高兴!”
方老爷气得看了他剑一眼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说着话,纪翎遂用手在这剑尾两边用手捏了两下,又用手在这匣上用力拍了一掌,遂听:“呛啷啷!”一声脆鸣,这口剑,竟自己跳出剑匣有四五寸长,一时霞光外泄,耀眼难睁,方氏全家都不由喜得惊叫了一声,一起偎了上来。
方凤致笑道:“乖乖!你还真有两手,真被你弄开了……”
纪翎右手扣剑柄,以姆、四五三指扣柄,中食二指一压剑身,跟着向外一抽,隐闻丝!
的一声细响,剑气如虹,这口剑已全部撤出了匣。
一时间剑身连抖,发出吟吟之声,剑芒舌吐美光刺目,果然是口不可多得的惊世奇刃。
纪翎一面以手指向这剑身弹了两下,声若抖钢丝一般吟吟不绝于耳,不由点了点头连道:“果然所料不差,恭喜老伯收此奇珍,只是这等罕世异物,最能引一般武林觊觎,伯父尚需好好珍藏才是!”说着合剑于匣,递上。
方老爷接过剑,喜之不禁,一面顺手抽了出来,环目四视,想是欲找物试一试这剑到底利不利。
纪翎笑指一山石道:“伯父可以此巨石为鞘,用剑放心往上挥砍,就可知小侄方才所言不假了!”
方老爷目视那一方假山石,像是怕损了手中剑,颇像犹豫不决的样子。
方凤致在一旁已迫不及待的喊道:“爸爸砍呀!纪大哥叫砍就砍,错不了……”
纪翎也笑道:“伯父但砍无妨!”
方老爷这才抖剑向那大石顺手挥了去,他仍不敢用太大的劲,但听“呛!”一声龙吟,那剑身挥在坚石赛铁的巨石之上,竟然一挥而入石内,方老爷不由大喜,跟着一用劲向外一削,丝丝声下那剑,就像削豆腐似的,一闪已由石这边削出,再看那大石依然像是完好如初的耸立在当地。
纪翎走前,顺手向那石身一推,轰然一声大震,那假山石,竟齐方老爷剑削处平翻而下,宸得众人立足处都动了一下。
此时院中众女婢,还有那方小姐都聚在一旁,争看着这口奇剑,谁也没注意到,那住痴情的方小姐,一双澄波秀目却眨红含情的盯在这位纪公子身上,芳心中不禁对这位俏公子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纪翎此时见围了一大圈丫环婆子,不由感道局促不安,偶一抬头,发现人群之中,一佳人颦眉凝目的正看着自己,神态紧着都有异众女,蝢觉眼睛一亮,心想这是谁?一时间愈觉得面上讪讪发热。
方老爷此时笑对身侧丫环道:“等会到后院裹叫几个人来,把这大石抬出去!”
纪翎闻言笑道:“伯父要抬往何处,小侄愿效劳!”
方老爷干笑了两声道:“咳!随便它搁着吧……”内心也不由暗道:“你好大的口气,这么大石头你一介书生模样,能一个人抬得动?”
谁知他想着的工夫,纪翎已含笑趋前,他就像儿戏似的仅出单掌,向那巨石上一按,跟着向上一提,真像跟抓小鸡一样的给提了起来,遂着向原先那巨石上一合,略一挪移,竟扣了个藏石合缝,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却有一人拍了几下手。
随声望去,竟是那一向面娇不出闺门的方凤仪小姐,她自己也奇怪,怎么会惊喜的忘了形,竟会拍起手来,这一拍手不由引得纪翎寻声一望。
顿时她的脸又红了,他不由自主的对着向自己捧场的这位姑娘笑了笑,方小姐羞得马上低下了头。
方老爷扭脸一看,不由笑道:“你也出来了!正好,来来来!见见你纪大哥!他是那位李公子啊……李小姐的朋友,你见见!”
方凤仪简言心中不知如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闻言后低头行近,方老爷笑对纪翎道:“这就是小女凤仪。”
遂一指纪翎对自己女儿道:“这是你纪大哥,单各一个翎字……”
方凤仪不由微启秀月瞟了他一眼,纪翎故放大方的道了声:“贤妹请了,愚兄常闻那位李雁红姑娘提到你,并请愚兄代其致意!”
方凤仪不由低道了一声:“谢谢纪大哥……”
方老爷在一旁忿言道:“孩子……你还不知道,那李大哥是女扮男装,是位小姐,我们都被幪住了!”
方小姐虽早就知道了,可也不能不有意装作吃惊的道:“李大哥是女的?……有这种事?”
方老爷用手一指纪翎道:“你纪大哥亲口说的,还有她自己信上说的,这还假得了么?……”说着连连笑着摇头,遂道:“那位李小姐去时曾书明要与小儿物色一位老师,却不知竟找到了贤侄你,真是太不敢当了……”
纪翎不由一笑道:“伯父太客气了,慢说此事还受李姑娘再三托附,就是小侄与伯父关系也不容有所推辞,何况这位小兄弟资禀竟是如此上品……”
说着笑瞟了一旁又腰而立的方凤致,点点头道:“兄弟!我都忘了,你不是还要给我比武么?……”
方凤致闻言脸上一红,其实他眼见纪翎诸般神勇,心中早就软了一半多,自知不是对方敌手,所以他在一旁连提都不敢提,现在被纪翎一催不由大恐,急道:“纪大哥的本事我见过了,比不比都无所谓……”
纪翎对方老爷眨了两下眼道:“那怎么行?我已经答应了你,怎么也得比比,要不然叫人家笑话,那可不行……”
方凤致此时颇感狼借,这小家伙可有他自己的点子,他知道要是明张旗鼓的打,一定不是纪翎的对手,所以此时小脑袋裹正在打歪念头。
纪翎言罢方回头对方氏二老一笑,忽觉右脑劲风猛袭而下,不由大惊,又闻得方老爷厉喝一声:“畜牲你敢……”纪翎头也不回向前一滑步,“仙人换影”向右猛一闪身,已窥出原来是那方凤致一双瘦爪正从自己头顶上掠过。
纪翎不由暗笑了笑,心道:“好小子?还敢施暗算,今天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以后谅你也不服我。”
想到此,正逢那方凤致一招走空,这小子别看没学到什么武功,但此子天质奇佳,自小就能纵高跳矮,力量也非一般和他年岁相彷的所能比格,竟日无事,在这花园之中窟上纵下,到给他研究出来几种怪招,府内的几个听差厨子都算倒了霉了,差不多都被他拿来当靶子,打得鼻青眼肿满头是包。
他暗袭纪翎这一手就是他自已研究出来最得意的一手,平日捉猫捕雀,用出他这一手,还真有些效力,此次因对付的是纪翎,所以更是加了十分快捷,暗付以自己经验,颈下两肩之上,那一条大筋是好地方,平日那些仆厨只要一被自己抓住此处,定是酥软无力,哀声讨饶,只要把他这地方一下抓住,不怕这纪大哥不当众向自己低头,方凤致想得倒蛮有理。
不想他这一招竟走了空,心中已大为发毛,正逢纪翎恍身来至自己右侧,这方凤致知道是非打不可了,一面双手连恍道:“好!现在我们开始此武……”
纪翎含笑而立,心说:“好精灵的小子,他倒会自己遮羞……”遂点了两下头道:“好厉害的飞鹰搏兔,小兄弟!这一招是谁教你的?”
方凤致才要开口,纪翎已闪身至前,口中叫了声:“前胸看打!”真个的一掌直往方凤致前胸劈去,方氏二老俱当纪翎真个发怒下了毒手,不由吓得惊叫了一声。
方凤致见纪翎这一掌来势如电,吓得慌了手脚,拚命向上一窜,奈何对方纪大哥这一双手,竟像是如影附形,也不知他怎么一翻,自己整个前胸却被一层劲力给罩了住,想动也动不得。
这只是一霎那间的事情,遂又觉前胸一麻,方以为是中了掌力,才怪叫一声,遂觉全身一震,自己身上并无痛痒,竟被那纪大哥将自己前胸衣裳给抓了个牢牢的,单搴过了顶。
方凤致此时不由又惊又怕,方氏二老见状心虽耽心爱子,但已确知纪翎不会伤他,见状也不由笑了起来。
那方凤致在空中被转得头昏脑胀,手足划空,虽一力下击,奈何总是挨对方不着,不由在空中抖道:“喂!……纪大哥!纪大哥!”
纪翎笑道:“怎么样?”
方凤致一面唷道:“放下!放下!……算我输了行不行?”
纪翎仍有意笑道:“那怎么行算你输了?到底谁真的输了?你得说清楚一点,要不然你还得在上面凉快凉快!”说着五指微动,竟把方凤致给拋了起来,这一下可真把这家伙给吓坏了,在空中哇哇怪叫道:“我输了行不行?纪大哥……快放下,快放下,这摔一家伙可不是玩的!”
纪翎这才把他放下,这小家伙一下地又神气起来了,紧了一下裤带,见四周之人都看着自己笑,不由大喝一声跳道:“谁不服气过来,少爷不打他个五眼青才怪……”,说着又看了纪翎一眼,发现这话不能这么说,即刻又改过来道:“除了纪大哥以外,人家是真有真功夫,我不能给人家耍赖,你们这一群草包笑个什么劲,男的要是不服,我一个打你们三个,丫头要是不服,你们就全上来,看看谁厉害?”
这一番话竟连纪翎也给逗得笑了,方老爷笑骂道:“你也真有脸!既然输给你纪大哥了,还不上前行拜师之礼?把你纪大哥气走了,我看你那裹再去找这么大本事的师父去!”
方凤致此时内心对纪翎也拜服万分,闻言红着脸走上一步,正要下拜,纪翎忙把他掺起笑道:“拜师不迟!我收徒弟可没有这么简单呢!……我还要考查一下你的心性如何,配不配作我徒弟?……”,方氏二老闻言不由一怔。
纪翎忙对二老笑道:“小侄实因尚有要事,不克在此久留,欲去追访一人,令郎德智兼佳,小侄能得此传人,尚有何憾?只待那事一了,定当早日赴府,如二老放心,小侄想把这小兄弟带返干天岭,在小侄习艺旧处,专心传授他一番,不出五年,定有大成,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方氏二老闻言大喜,方老爷走前一步,执起纪翎一手道:“贤侄这番深意,我夫妇铭感终身,只是……贤侄何妨在舍间少居几天,容对贤侄少尽些心意才好……”
纪翎方一笑未言,那方凤致已跑前来纪翎叫道:“师父要走可不行!……我知道你是恨我将才打你,一走一定就不来了!……”,言罢眼圈发红,竟像是要哭的样子,纪翎不由执起他一手道:“小兄弟!你错了,我说来一定来……”
方凤致摇头道:“那你为什么不叫我给你磕头?没有行拜师之礼,大哥还是大哥,我还是我!”
纪翎不由皱眉笑道:“原来你不放心这个……既如此你就行吧!不过我可不要你叫我师父,你还是叫我大哥好了……”
方老爷在一旁岔言道:“那怎么行,名不正者言不顺,言不顺者事不成,这师父是万万要叫的……”
纪翎不由面红道:“小侄和老伯辈份已定,岂能再以长者自居!……你说小侄也不过此之令郎痴长不了几岁,这师父二字是万万担当不起,尚请老伯不要以此相强为妙!”
方老爷闻言不由皱起了眉,一时倒真不知说什么了,还是方夫人见状在一旁笑道:“既然纪公子如此说,就叫他大哥又有何妨?这有什么关系?”
方老爷斜视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遂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就暂时依贤侄如此称碎好了……”
纪翎不由大喜,那方凤致见状早就迫不及待的上前跪地,一连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弟子方凤致这裹有礼了……”
纪翎忙掺起他道:“以后你心裹只要敬我如师,嘴裹还是叫我纪大哥好了……”,方凤致连忙道好。
此时一行人鱼贯的返回大厅,方老爷皱眉道:“贤侄难道如此急于上路?连几天都不能在此少留么?”
纪翎低头想了想道:“既然伯父一意邀留,小侄就多留一日好了……”,方氏二老闻言虽仍觉一日太短,但总比不留好,俱都高兴不止,于是纪翎当晚就被留住在方府,也就是从前李雁红睡的那一间房子。
这一夜他在榻上翻来覆去,脑中想着往事,尤其是他想到了李雁红。
这姑娘对他的印象太深了,他想到她如今恐怕已回家了吧!……
“当她知道叶砚霜会去找她,她又该如何的兴奋啊!只是……。”
“只是那叶砚霜如今又上那去了呢?他难道竟真的忍下心离开雁红?我一定要设法找到他,把这事给他说清楚,告诉他雁红对他的真心!”
“她对我只是一份兄妹的爱,而真正爱的却是他……。”
“然而雁红……你可知道我多么爱你哟……今后这无穷的岁月,我只能把这一份腻爱深深的埋在我的内心,我是不会再去爱第二个人了,你!雁红,快些回到你心上人砚霜的怀中去吧……以砚霜那身本事和仪表,配你是够了……唉!”
他叹了口气,一个人从床上起来,推开窗,外面是一片如银夜色,他用手支着头,触目着这院中的夜景,脑子裹重复着这些断肠的事。
他想到眼前的方凤致,这孩子难得如此顽皮根骨又是如此好,倒挺对自己的心思,自己既然已万念俱熄,正好收了此子,潜回那干天岭故处,随着师父和那黑猩子,好好的传这孩子一身功夫,总算不负那恨心的无情人雁红所托……。
想到此他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看看天色已近午夜,睡也睡不着,几上放着自己的那口宝剑,和那把扇子。
忽然他想到了这口剑,自己自从得到它以后竟从来没有用过,对敌只是用那一把扇子,听师父说这口剑,剑名“墨蝗”倒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宝刃……
想着不由顺手取过,慢慢的抽出,露比暗紫色的光华,阴冷冷的逼人肌肤,他把它完全抽出,暗室裹愈发显得冷森森直如一条抖动的青蛇……
他又把它合入鞘内,放在床边,叹了口气,才把双目闭上不久,忽听这睡室门上有人敲了一声,似一女孩的声音轻叫道:“纪公子,纪公子……”,纪翎不由在床上一怔,心说这是谁这么大胆?深更半夜来找自己,要是有所传闻,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完了。
想到此心一狠,干脆给她来个装睡,才一闪眼,那门原就没上锁,竟呼的响了一声开了。
纪翎在床上听得心内碰碰乱跳,微微睁开一眼,顿时脸一陈热,心想你这小丫环真是好大胆。
原来屋中进来二人,俱是亭亭玉人,前面那人一身红缎睡袄,梳着一条大辫子,瞟着那对又大又亮的眼睛,不是别人,正是带着自己入居此室的那个丫环春萍。
纪翎见她手中撑着一盏羊脂灯台,进室后回头又皱眉又抬头,好似催身后那人快进来似的。
纪翎原先只以为就是这春萍一人,正想下床劝她回去,见状心内一惊,再偷偷往这春萍身后一看,不由吓了个大红脸。
心说方小姐……你怎么也来了?……这么三更半夜,到我房中来作什么?……。
由是连忙闭上了眼,心说反正你们怎么叫,我都给你们来个装睡着,自然你们就会走了。
想到此,却听得那方小姐低声抖道:“春……萍!不行!我怕,我还是回去吧!……”
却又听那春萍压低声道:“小姐……你真是!来都来了还怕什么嘛!这事情不给他说妥,他明天一走,谁知道他来不来?这么绝世的佳公子,以后又到那去找去?……”
纪翻在床上羞了个大红脸,暗骂一声:“小丫头!原来是你出的点子……”所幸室内漆黑,虽有春萍手上那一盏豆油灯,可是昏暗暗之中,她们可看不清纪翎的脸色。
此时又闻那方小姐抖道:“我……我怎么好意思给他说呢!……人家又睡着了……”
那春萍道:“唉呀!小姐你可真急人!……只要你把他叫醒,稍微透一点意思,他也不是傻子,只要你们口头上有了婚约,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纪翎在床上听得心裹发热,偷偷睁眼一瞧,见那位方小姐一身白绸长衣,外披翠缎披风,暗影裹云发轻松,美目澄波,好一番天姿国色,此时闻言后竟是又羞又笑的低着头。
那春萍挤鼻道:“还不快点,放心!我不在这听你们说话,我到外面去给你们把风去,你尽管放心的谈你们的!……”
说着笑了笑,正要翻身出去,却又被那位方小姐伸出玉臂给拉住了,羞道:“我……叫醒他?”
春萍笑道:“当然啰!不叫醒他怎么谈话?”
方小姐不由娥眉吟道:“那……多不好意思,他……要是……问我作什么呢?”
春萍不由仰头想了想道:“这……你就说到这屋来找东西……”
方小姐紧张的道:“找东西也不能把人家叫醒呀?”
春萍又看了纪翎一眼,笑嗔道:“小姐真是……你不会说本来是来找东西的,因见他睡觉被子都没盖,怕他受凉了,所以叫醒他叫他盖被子,这个理由再好也不过了!”
方小姐才低头没话说,想是对这个借口感到还不错,春萍笑着挣开了她的手,把那盏灯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方小姐紧上了两步,奈何门已掩上了,她面朝的站了一会,良久才慢慢的转过了脸来。
纪翎此时内心,真比这位小姐还要紧张,那份滋味可就别提了,暗忖道:“方小姐……
她这是何苦啊……这这这……怎么可能啊!我如今百念俱熄,那裹还会想到这这种事?”
想到此不由又开目偷看她一眼,见她正是痴目的望着自己,满面惊恐之色,手上的小灯台直打抖,她就这样轻移莲步走近到纪翎的床前。
慢慢的他放下了手上的灯,借着这婆娑的光,她已触目在纪翎英俊的面盘上了。
虽然是睡着,那两弯剑眉,挺鼻俊口都显出了无比的男性俊姿,这位痴情的方小姐看着看着,竟自淌下泪来,谁也不知她淌泪的原因。
她几次的举起手想去推他,但是她又收回了,深锁着蛾眉,满脸焦急之色。
似这样在床前犹豫了好一会,隐闻她抖声道:“这……这怎么办呢?……”,忽然她往前走了一步,无意间却把那几上的长剑给碰了一下,以致于叭打!的响了一声。
那口剑竟掉在了地上,方凤仪吓得一连退后了好几步,看看床上的纪翎仍是仰面的睡着,并没被这一声所惊醒,不由用手抚着心口,好容易提起来叫醒纪翎的决心这一下又算没有了!
她在床前站了半天,最后轻叹了一口气,竟自端起烛台,像是预备出去了。
但是她又搁下烛台,纪翎心中又是一阵紧张,暗忖这一次她一定是决心叫自己了,正是发愁,却见她仅上前弯腰拾起了地下的那口长剑,才要搁回几上,忽然又把这口长剑收了回来。
纪翎睁着小眼,见这位方小姐拿着这口长剑,玩着这口剑上的黑色剑穗,最后抽出一半,顿时闪出一蓬光霞,纪翎心方一惊,她却又把这剑合上了。
纪翎隐见她面带喜色,竟把这口剑抱入了怀中,纪翎此时心内更是打鼓,见状暗道:“天啊!大概是看上了这口剑了……好吧!你拿去吧!反正我也不用它,只求你快走吧……”。
想着见这姑娘竟自背过了身子,好似也在脱解什么东西,良久才见她转过身子。
纪翎见她手上,竟持着一块少说有半掌大小的一块翠牌,还连着一串白金项练。
纪翎心中一震,心想你这是作什么?就见这位方小姐拿着这块翠牌,怎么一扭,竟自一开为二,她目示着这面项佩良久,才又把它合上,还在自己脸上挨了一挨,可见她夙日是如何心爱它了。
然而她竟能对一个陌生的纪翎割爱,可见她又是更如何的爱纪翎了。
她把这面翠牌小心的提着,轻轻放在纪翎枕前,复似又觉不太妥当,又轻轻拿起,她竟抖着玉手,轻轻的解开了纪翎身上的袋口。
当然纪翎此时是愈法的不敢动了,一任她费了半天事才解开,把那面翠佩轻轻的放入,至此这位方小姐已吓得发鬓见了汗,紧张得连连娇喘。
一切就绪,她又至长桌前,拔下一管笔,咬着笔杆儿想了一会,刷刷的一阵微响,像是写了些什么,最后套好了笔,把写好的字纸卷成了一个小卷儿,轻轻的塞在了纪翎的手心,纪翎翻了个身。
方小姐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见纪翎还没醒,这多情的姑娘随拉了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了纪翎身上,竟听着她叹了口气,门口有人在轻唤着:“小姐!怎么了?……”
方小姐端起了灯轻声道:“好了……”,说着就推开了门,又咬着唇儿看了看床上的纪翎,接着一阵碎步,她主婢二人就走了……。
待一切又重归于宁静后,纪翎这才在床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掀被下床,偷偷的听了听裹外都没有了声音,他才又点亮了灯。
首先他把手中的小纸卷展开,就灯下一看,不由暗赞了一声:“好娟秀的一笔小草书……”那笺上写的是:
字呈
纪大哥侠览:
午夜随小婢私访,适大哥好梦方酣,逗留君榻未敢惊扰,实愧如哉!
大哥英姿飒爽,年少有为,妹每忆能追随大哥从文弄剑,辄深回溯,不觉神痴,奈何突闻大哥明日即将远行,睽违日久,思念何支,乍念带水之迢遥,益切芜怀之萦系,不觉红泪浸衫,此实妹之意弱而徒惹大哥笑耳。
几上长剑,想系大哥爱物,偶拔视光可鉴人,冷气侵体,想知是太古奇珍,大哥旅途迢迢,难免惹人觊觎,小妹不耻拥怀,暂作小据,他日定使原璧归赵,请大哥释念。
纸短情长,匆匆曷罄,小妹心意,大哥谅必洞悉,惟祈珍重,敬书数行,附将不腆,聊赆行旌,伏希哂纳,谨侯
旅安,余惟菱照不宣,临笔倥促,不尽依依。
小妹方凤仪午夜拜草
纪翎看完后不由点了点头,暗赞了声这方小姐真个是才貌双全,只由其匆匆手笺能出此文墨,情词两尽,当之才女无愧。
一时间,竟自目睹着这张绵纸素笺,久久不能离目,心想这方小姐难得才貌两全,对自己竟有委身之意,按说自己此时失意之余,能逢此淑女垂青,真不知应是何等慰心之事,奈何自己一心眷念着那雁红姑娘,虽然那李雁红一心只惦着叶砚霜,但自己竟无力将她剔出念中,这真是令人饶肠痛苦的事情,看来方小姐这一番真情,自己早晚定是辜负她了……。
想着不由对空长吁了一口气,把这封信小心的叠了起来往袋中一放,无意间却触到了那面翠牌,忙取出一看,晶光莹莹微微透着一缕温香,知道这翠牌定是那位方小姐贴身带着的玩意,尚还温着呢!
这位一向有鲁男子之称的纪公子,此时目触着这番腻情,也不由暗然神往,他竟把这面翠牌小心的带在了自己的前项,一时那位方凤仪的影子就浮上了他的脑中。
他拚命的摇了摇头,往床上一倒,却是再也无法入睡,翻了好几个身,还是睡不着,只好坐起试着行了一番坐功,才稍微心平燥释,慢慢入定了过去。
第二日天才一亮,纪翎尚在入定,隐闻门外有人叩门道:“纪公子!醒了没有?”
纪翎忙下床道:“醒了醒了!请进来吧!”遂着门开处,竟是春萍这小丫环端着一个白瓷洗脸盆,一进门先高叫了一声:“公子早!”
纪翎不由应了声:“姑娘早!”这小丫环放下了盆,笑迷迷的看着纪翎,纪翎不由被看得不大自然,春萍叹道:“公子昨晚睡得好不好?”
纪翎连连点头道:“好!好!谢谢你了……”
这小丫环眼珠一转笑道:“这屋裹昨晚上是不是闹了贼了?”纪翎顿时脸色通红,心说好个小丫头,自己领头作的事,还要在我面前装胡涂,拿我开心……。
想到此有意问道:“闹了贼了?是男贼还是女贼?……”
春萍不由一抿嘴,心说这可好,把我自己也骂成贼了,见纪翎居然不提丢剑之事,可见他心中也有了小姐,当时心中好不高兴,见纪翎正在洗脸,想起了小姐嘱咐自己的话,不由在旁边背着手道:“从前那位李公子也住在这间房裹……”
纪翎一怔道:“那位李公子?”
这春萍一笑道:“哦!我都忘了,是李小姐,不是李公子!”
纪翎不由心一动,啊了一声,见那春萍一双眼正盯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道:“你是说的李雁红小姐,你也认识她?”
春萍脸一红道:“她可真会骗人,真没想到她会是个小姐,本事这么大!”
纪翎点头道:“姑娘……江湖上有本事的女侠客叫铁守容,这位女侠客外号人称云中雁,本事可大着呢……”。
春萍闻言惊得张大了眼睛,忽又道:“公子!你也认识那位李小姐呀?”
纪翎一面擦脸一面点头笑道:“我当然认识她啰……我们是好朋友!”
春萍一怔道:“是好朋友,你们已经订了亲了?”
纪翎不由笑看着春萍道:“不要乱说……”
遂苦笑了笑道:“人家早就订婚了,我和她只不过是朋友,你可别开玩笑……”言罢竟不料被春萍这句话给逗得心内不胜悲凄。
春萍闻言大喜道:“这么说公子你还没有订亲?”
纪翎不由心裹一动,扭脸看着这小丫头道:“你问这干什么?……”,遂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那春萍被问得脸一阵红,竟笑道:“问一问有什么关系嘛……”
纪翎苦笑了笑道:“这一辈子我是不会给谁订婚了……唉!春萍这些事你也不须要知道,反正给你说也说不清……”
春萍闻言尚天真的咬着手指道:“那是为什么呢?”
纪翎此时已洗好了脸。见这小丫环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己,竟似对自己有无限同情似的,不由笑了笑道:“我洗完了……”
春萍才惊觉的哦了一声,纪翎又笑道:“请通知方老伯夫妇一声,就说我要走了……”
说话间已由外面跑进一个小孩,正是那方凤致,一进门先叫了一声:“师父!哦!大哥早!”
纪翎忙拉过他道:“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在家随姐姐念书,先把文学底子打好了,将来再学武才有用,否则徒为一介武夫,也没有什么出息……”
这方凤致睁着一双大眼睛道:“我知道,大哥!我给你商量一件事怎么样?”
纪翎笑道:“商量什么事?只要我能作到一定答应,你说说看什么事!”
方凤致眼珠一转道:“大哥此次是去找一个人是不是?”
纪翎点头道:“不错!正是要去找一个人,你问这干什么?”
方凤致叹道:“大哥一个人上路也够孤单的了……”
纪翎一笑,也弄不清这小鬼打什么算盘,当时应道:“可不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却不知这方凤致闻言后笑道:“我给大哥介绍一个朋友路上一齐走好不好?有这位朋友陪着大哥,保险路上不寂寞,也不会给大哥添什么麻烦的。”
纪翎一怔道:“啊!那倒好得很,你这位朋友在那呀?”
这小子幌了幌小脑袋,用手一指自己道:“就是我!”
纪翎不由一笑道:“你别开玩笑了……”
却不知这方凤致闻言后正色道:“大哥!我求求你好不好?……昨天晚上我在床上想了一夜,发现我自己实在是不行,江湖上的事情更是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决定跟随大哥出去走一走江湖,经历经历,大哥你是非答应我不可……”
纪翎不由皱眉道:“小兄弟!你跟着干什么?反正我事情完了一定回来接你就是了,江湖上苦得很,你怎么受得了,何况你父母一定不放心。”
凤致闻言不由急得直想哭道:“大哥!我一定不怕苦,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再要把我关在家裹,可真要把我闷死了,好师父!你就带着我吧!”纪翎不由一直摇头,正在闹得不下之时,房门启处,方氏二老都进来了。
方凤致一见二老到来,不由大哭道:“师父他老人家不肯带我去……他不要我了……”
方老爷不由叱道:“你乱哭什么哭,我早就告诉你不行,你非要来,好在你纪大哥事情一了就来接你还不好,你哭有什么用?没出息!”
方凤致那裹肯听,尚自满床打滚,闹个不休,弄得方氏二老也没办法,一直皱眉不已,纪翎正不知如何劝他,那方老爷却叹了口说道:“贤侄要是……咳咳!”
纪翎不由道:“老伯有话但说无妨,小侄如能作到一定遵办!”
方老爷这才叹道:“贤侄如不以我这劣子为异,何妨就带着他路上经历一翻,有贤侄在旁我夫妇一定放心了……”
那方凤致在床上听到此,哭声可小多了,遂见纪翎低头想了半天,方老爷见状不由笑道:“如果贤侄有为难处也就算了……”
纪翎忽然往起一站道:“既然伯父母放心,小侄就带他经历经历也好!”此言一出方老爷大喜,连声道谢,那方凤致更是别提有多兴奋了,在床上一窟就下了床,先对着纪翎鞠了个躬道:“谢谢大哥……”
纪翎一面拉着他手道:“方才不是我不愿带着你,你要明白出去可不是去享福,江湖上坏人多得很,而且苦得很……”
方凤致一挺腰道:“我不怕!”
纪翎笑了笑道:“既如此你就去准备一下吧!只要带几套衣服就行了!”这小家伙一跳老高,又笑又叫的就跑出去了,纪翎不由笑了笑。
方夫人见状上前笑道:“可真难为了贤侄了……这孩子皮得很,一路上还要你多费心……”
纪翎知道这方夫人放心不下,不由笑道:“方伯母放心,令郎只要跟着我,路上绝对没有错,待事情一了,一定早日回来……”方夫人连连称谢,方老爷也是千恩万谢。
说话间那方凤致已跑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小藤箝,腰上还背了一把小孩玩的宝剑,一进门就叫道:“大哥!我们走吧!”
纪翎笑道:“你把宝剑摘下来吧!我到路上给你买把新的……”
方凤致一面取下那口剑,皱眉道:“大哥哥可别骗我,闯江湖没有兵器可不行!”
纪翎连道:“当然!谁骗你……”方老爷此时见爱子即要随师远行也不由不胜依依,把他拉至一边,老俩口你一句我一句,无法都是些劝他路上听话的话,方老爷还取出一封庄票,非要纪翎收下不可,纪翎再三推,说什么也不要,方老爷也只好收回。
一行人往外走去,待至门口,纪翎偶一抬头,却见那方小姐竟紧偎着她母亲,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紧盯着自己,不由脸一阵红,不自然的对她笑了笑,方凤仪却是眼圈一红就把头低下了。
纪翎方觉这位姑娘心也太软了,却不知那方凤致尖叫了声:“大哥!你的宝剑忘了带了!”
纪翎和方凤仪还有那小丫环春萍心裹都不由一惊,三人不由互相对递了一眼,方老爷也一惊道:“呃!贤侄你的宝剑呢?”
纪翎忙看了方小姐一眼,吃吃道:“没有丢!在我包袱裹面……”方小姐闻言不由对着他会心的一笑,紧接着他就上马了,那方凤致也上了另一匹马,一片再见声中,两匹马就走远了。
作者书至此,先按笔这师徒二人不提,再回过头来提一提那位李雁红姑娘,此时到底是如何呢?……
原来雁红自从目看恩师野叟尤天民死后,芳心大痛,再加上那黑兽黑猩于追随老人之后,也授环尽义,往昔朝夕相处的伙伴都落了如此的下场,顿使她感到人生空虚,就像飘浮在天边的白云似的……
她一个人匹马孤剑的向前走着,不时的低头沉思着,她想到她自己,今生究竟如阿呢!
既然已发誓答应了老人,今生是非纪翎不嫁,然而自己的一切已经给了叶砚霜,在名义、感情,各方面来说,自己万无理由舍砚霜而就纪翎……
“但是……”她的泪不由得扑扑打打的淌下了。
“唉!我也不要回了……回去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再去等待着砚霜来接我?”
她的脑中一直转念着这些令人断肠的问题,跨下的白马不知觉间已趟入了一杰大街,她就这样一任那马自己走着。
她想她自己如今已是一个浪人了,没有归宿,没有目标,干脆就轰轰烈烈的在江湖上闯荡一番,遍游各处,了此一生也就算了……”
因久慕北地的繁华,那种慷慨悲歌的豪迈民风,所以她连日来一路北下,沿途也甚平淡,偶而她想到叶砚霜,她总是感到无限愧疚,然而她总没法把他剔出念外。
此时正是初春的季节,温暖的阳光扬溢着四方,偶而拂来阵阵的小风,令人感到还是有点冷。
在一条通往冀省的官道上,这姑娘单骑策马,她依旧是一付文墨书生的男士打扮,左臂上却轻腕着一面朱红色的小蛮藤弓,深锁着蛾眉,一任那马向前趟着。
忽然她听见身后一阵银铃之声,微闻着得得蹄声,可想知是有人在紧赶着路。
眼前是一黄土小崖的侧坡,雁红的马力带至侧坡之边,身后那骑快马竟自快似奔前的由雁红身前一掠而过,不是雁红带缰得快,非把这骑快马给撞下山坡不可,雁红本就一肚子的不高兴,无故受此闷气,不由大怒,娇叱了声:“何方小辈,走路不长眼么?……”不想目视处,这掠道而过的快马之上,竟不是自己所想的粗俗之辈,却是个娇滴滴美洁如仙的少女。
这少女一身紫缎紧身衣,外披水绿披风,因马驰太疾,这领披风,竟展起一平水肩,马上佳人更是眉如秋水黛水目似澄波,愈显得娇姿婷飒,英气浸人,想是马行太急,更没料到眼前山道突窄,竟差一点撞伤了眼前路人,本已扣马回身,方道了声:“真对不起……”
突闻得雁红这一骂,不由在马上一怔,一剪秀眉道:“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我也不是有意如此?大家都是赶路的,何必说话这么厉害,难道姑娘还怕你不成?”言罢一双秀目注定着雁红,面上表情征显得有些惊异,不住的打量着雁红。
雁红本以为身后这人定是粗俗的野汉,所以一时盛怒头上,出口未免厉害了些,待自己一发现马上竟是一俏丽的佳人,自古道惺惺相惜,尤其见她身后尚背着一口长剑,自然也是一擅武者,心中不由顿生好感,同时却觉得自己话说错了,脸不免一红,此时再被这少女上下一打量,愈法感到面上一阵热,一时也痴望着对方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这姑娘侧身勒马,本想等着雁红回话,见对方一直目视着自己,也不答话,霎时间也颇感到不自然,一扭娇躯哼了一声道:“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却说出这等话……姑娘也不给你一般见识!……”,言罢又哼了一声,这才一顿马缰,这马又向前奔去。
雁红只这顾盼间,见此女那双眸子内晶光四射,心中不由暗惊,心想倒看不出,此女竟是一内家高手呢!
她本是旅途无聊,难得遇此同路侠女,岂能轻易失之交臂,更加上对方那番傲气,分明不把自己看在眼内,女孩儿家心性最小,尤其是雁红,新近学得一身绝技,自然更想找一对手试试招,见这少女带马就奔,心中也不禁施了小性,当时二话不说,一磕马腹,这马也是四蹄齐翻,泼刺刺直奔那少女身后急追了去。
眼前是一道又窄又长的岔山道,雁红这一阵疾驰,追了个首尾相衔。
前面那少女跑了一阵,突然把马放慢,想是有意想让雁红过去。
但雁红却也把马步放慢,仍是首尾相衔,这少女回头怒视了雁红一眼,一瞌马腹,那匹马重新狂驰,雁红抿嘴一笑,心说:“鬼丫头!你的脾气还不小呢!今天姑娘我非气气你,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想到此也是在马上一磕小蛮靴,那匹白驹依唏唏一声长啸,顿时迈开四足,翻蹄亮掌,须臾又和前面少女追了个紧紧的。
这一次那少女可忍不住了,只见她陡然间猛一勒丝绳把马停住,雁红因追得太急,不免掠过了些,见这少女停马不动,自己也是猛一勒绳,待停住了马,却和这姑娘肩并肩的列了个齐。
马上少女顿时一竖娥眉道:“无知小狗,你一置跟着你家姑娘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姑娘可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可不是好惹的!”
雁红这一近视,愈觉这姑娘好一付娇姿,生平仅见,尤其她这一怒更是娥眉倒竖,杏眼圆睁,不由暗叹了声:“李雁红!你不是一向自负姿色动人么?这少女较你又何少逊分毫?”
雁红此时被她这一问,顿时也动了童心,在马上一抱双臂,仰视着天道:“奇怪!这路也不是你的?你家姑娘!……”,言道此发觉说错了话,不由脸一红即刻改道:“你家公子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你呀!你就是管不着,气死你活该!”
这马上少女闻言一怔,她倒一时没听出雁红说错的话,只是觉得这书生怎么长得如此秀丽,尤其那一双手十指尖尖宛若春葱,还留着尖尖的指甲,其白如玉,简直就像自己一样的。
尤其说话的声音也是这么娇滴滴的,词意之间,更是俏皮一时弄不清对方到底是男是女?不由在马上一怔,当时冷笑了一声道:“你这小子是干什么的?”
雁舡也是一怔,暗笑这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当时笑道:“你方才不是怪我说话不客气么?你自己说话又有多好听,一个女孩子家,什么小子小子的,也不嫌丢人,我都替你害臊!”
那少女在马上被说得脸色大窘,她自从入江湖以来,真可说是所向无敌,曾作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今日不想在返家道上,无缘无故,受到这么一个年青小伙子一番责骂,一时间娇性大发,二话不说,只见她猛带过马头,在马上翻身现掌,叱了声:“小狗,你给我下来吧!”,猝然间就有一股无比劲风,直往雁红左膀之上刁来。
雁红见她身形一转,已猜到这少女定是要向自己下手,当时长吸了一口气,却不知这少女掌势来得如此之快,一沾即吐,顿时这只左膀一阵急痛,不由大惊,那裹再敢怠慢。
只见她在马背上,双臂往下一按,全身竟借着这虚按之力,陡然上拔起足有文许高下。
少女这式“分云爪”本是得传自青衫客叶砚霜,更加以自己慧心体会,练来虽不如砚霜那么厉害,可是若以之对付武林中任何高手,都非同小可,满想这马上书生,还不是应爪而下。
所以她还不忍心伤对方太重,只用了五成功,不想这么厉害,可谓之武林绝学的“分云爪”,竟会被这少年人轻轻的闪了开,那能不惊得她目瞪口呆。
这一招递空后,马上这少女固然心惊肉跳,可是甫落于马背的那位李雁红姑娘又何尝不是大吃一惊,试想她这半年来不分日夜苦苦追随尤天民,熬练出这一身多么坚苦的功夫。
不想初次下山,只遇见一个少女,翻掌间竟能袭破自己御肤的柔劲,可以想见这少女是如何的身手了!……
这一想不由也是呆坐在马上一时疑目对方,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那位马上少女惊魂甫定,才想起是怎么回事,当时岂肯轻易服人,二次运功,心道:“小伙子!你再尝尝姑娘这一手!”,猝然间见她一领马缰,像是要岔道而去。
谁知就在她那马才一转颈前行之际,这姑娘娇笑了一声道:“别得意,这次看你下来不下来!”,陡然间,就见她一挥左掌,五指尖向外一拋,就有一股极强罡动向雁红侧胸击来。
雁红心中一惊,知道这一手明面上像是开玩笑似的,内中却运用的是极玄高的内劲阴柔之功,当时冷笑一声,也是一挥右手发出苦练的“分神潜劲”,不想才一挥手,那少女右手一抖,手中马缰,竟像一条黑箭似的一抖而出,直往雁红臂上绕来。
这一式既快又疾,雁红内力已运出,却不料对方竟会一连两招,分明存心想把自己拉下马来,不由在马背上猛一收臂。
就在这两般杀手即将临身之际,雁红不由哂然一笑,只见她在马背上向后猛一躺,二足一点马蹬,全身就像一枝水箭也似的“嗖!”的一声,竟顺着少女所发这一骰罡劲水平的踹出。
这一手轻功,要是在平地上施展,倒也并不大十分惊人,然而雁红竟是坐在马背上施出,更何况那少女所发出的强劲罡风有如疾风骤雨,即使沾上一点也得骨断筋折,雁红若非随那黑猩子在飞毛洞苦练成一身骇闻的轻功绝学之技,焉敢如此施展?
只这一式,已把马上那少女惊得出一身汗,但她仍心想道:“只要你逃开我这一招,就算躲过了我的“三元掌”,只要你下了地,也算你输了!”
但只这霎那间,奇迹出现了,马上这少女简直就不敢相信,天下除了她那叶砚霜哥哥以外还会另外有第二人有这种令人作舌的轻功绝技?
就见马上这白晢的少年小伙子,全身本已平窜像箭一样的出去了两三丈,就见他在空中突一沉二臂全身平着打了个转儿,让当空那一股凌厉的罡夙擦面过后,他竟在空中猛一挺腰。
全身一躬一缩,取了一龙蟠之式,那逗留当空的身子,竟是像一条怪蛇似的,嗖!的一声,又回至来处马身之上,双臂效猩猱似的一展二臂,稳飘飘的落后回在那马鞍之上,真比四两棉花还轻。
这一手功夫就连她自己也暗喜运来如此趁手,她这一坐定后不由面色一冷,晒然笑道:“姑娘……你好厉害……可是我还没有下地呀?”
马上这少女双目凝视着雁红半天才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李雁红心内也早已把这少女拜服不尽,闻言有意笑道:“我就是我呀?我姓李,姑娘你是谁?可否将芳名见告?”
这少女闻言后想了想,忽然樱口一撇道:“我先告诉你,我姓铁,我们还没完,姑娘今天就不服你,我们来比划比划!”
李雁红在马上忽然双眉一皱,吃惊的道:“你姓铁……铁守容是你?”
马上这姑娘也是一怔,又上下打量了雁红几眼,慢慢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铁守容,你怎么认识?”
此言一了,雁红突然双目一红,以手擦了一下要流出的泪,怨声道:“铁……守容……
铁守容……你就是铁守容,你害得我们好苦啊……”,言罢那无限的忧怨,却再也忍不住,一咬下唇,红泪点点都滴下尘埃!